帝都居,大不易。
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难得的是有一处不喧嚣不吵闹的存在。老北京人喜欢养花,只要是犄角旮旯有个空闲的地方总是要种上那么一两株花草,这一处种的便是梅花,花朵儿虽然单薄,但在冬日里却也是难得的有那么儿一点儿幽雅宁静的意思。

北京城的西北角,有着一块保存起来的老四合院,其中有一家大大的宅院,谁也不知道这是哪家高官贵胄家里的,谁也没有见过这家主人的模样,那扇原本应该是朱红色的大门被漆成了厚重的黑色,阻隔了所有人的视线,院内的一切在邻居的眼中保持着神秘。

今天这座宅院里来了一位陌生的客人。宅院的主人并不怎么惧怕寒冷,在这样大雪纷飞的日子里,仍然是手里举着大桶,站在院落西北角的竹林里,一桶一桶的往身上浇着从深井中汲取的冷水,原本应该是冰冷刺骨的冷水浇在身上之后蒸腾出大片的热气。竹林的一角是一张石桌,耆老疯此时正坐在石桌的旁边,手中捧着一个暖炉,暖炉中炉火正旺。

竹墙掩映下的石桌旁清幽黑暗,耆老疯脚下是水磨的青砖路面,身前是太湖石雕琢而成的茶桌,桌子上搁着的是宜兴紫砂烧制的茶壶,炉旁搁着的却是两只红泥烧成的粗糙茶杯,炉上的茶壶嘴里渗出浓浓-热雾,已经是沸腾良久。

耆老疯端起茶杯吹了一口热气,然后小小的抿了一口,把手中的杯子往旁边一方,刚好这时候院落的主人也把旁边放着的三桶水浇完,取下放在一边竹子上的雪白毛巾,擦了擦上身,然后套上宽松的棉服,坐到石桌旁,端起另一杯茶一饮而尽之后,轻声道:“马家只剩下马立三一个了?”

耆老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院落主任嘴角一抹难以琢磨的笑容,看了看四周之后,对面前的耆老疯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这世界上不能决定该怎么办的事情太多,能自己做好抉断的事情也太多,马立三还没有败,所以一切还不是我说了算。”

院落主人拎起一直在一边咕嘟作响的茶壶给自己又斟了一杯,抿了一口之后,笑道:“如果那小子经不起折腾死了,叶家那边你总得有个交待。”

“交待,你想让我怎么交代?”耆老疯一直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看着面前的院落主人,淡淡道。

雪越下越大,竹林的竹竿似乎再也承受不住压在自己身上的雪的重量,咔嚓一声,从中间断成了两截,雪粉扑簌簌的落了一地。

雪粉扑簌簌的落了一地,院落主人的笑声也哈哈哈的在竹林响起,抓紧了石桌边缘看着面前的耆老疯似笑非笑道:“马如龙死了你不心疼也就罢了,马成武死了你也不心疼?难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些年的打算,磨他二十年,二十年后浑厚璞圆刚好把你身上的担子接了。”

“死了一个,还有其他的,这世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耆老疯不急不缓接着道:“就连你,不也是一样,在等着有人能当你的门下走狗。”

“只不过有才情的人总不愿当走狗。”院落主人似乎被耆老疯戳中了软肋,无力的瘫坐下来,耆老疯看着他的样子轻笑道:“可惜这次你还是看到的晚了一步。而且,门下走狗,你我二人,不也是别人的门下走狗。”

石桌上的茶壶咕嘟嘟的往外冒着热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蹦跶出来一只黑色的肥猫,扭着身子到了耆老疯的身边,到了他脚边的时候,一跃跃到了耆老疯的膝盖上,束缚的翻了个身之后,把两只前腿垫在下吧下面,眯着眼睛打起了呼噜。

耆老疯伸手摸了摸卧在他身上的那只黑猫光滑的毛皮,轻声笑道:“若我是一条走狗,缘何这黑猫对我这般亲近,这世上,哪里有猫和狗好好相处的。”

冬日的北京城,即便是在此时这样的黄昏之前,人们还是习惯把脑袋埋在被窝之中,趁着冰冷的冬雪侵寒之时,借着被子新棉的温度,趁着这一年中最清冷的时候,做着各自不同的美梦,意图将夏日炎炎里失去的睡眠全补回来。

雪光浅浅的映进了院落主人的眼睑,竹林里面有那么一点儿黑暗,只有雪光和石桌上的那个红泥小火炉下的余烬泛着一点儿微的幽光,院落主人走到竹林边,隔着几棵稀疏的主子,看着台阶前正在院子里玩雪的孩子,眼中一抹温情划过。转过头盯着对面的耆老疯,瘦削的面颊上突然泛起了一丝淡漠的笑容,轻声说道:“如果那孩子没死,你准备把他培养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耆老疯停下抚摸黑猫脖颈的手,握起桌子的茶杯,一只手轻轻敲击着桌子的一角,抬头看了看院落主人,平静道:“这么些年,很多人畏我、怕我、惧我,就是因为我能看到她们的龌龊,能想到他们的龌龊,因为我经历过他们经历过的龌龊,他们怕我讲出来,怕我说出来,所以敬我。退一万步讲,如果他真成了,他凭什么让别人继续这样对他,难道就凭他是我耆疯子的门下走狗?我不求那么多,只是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在做什么,他就也应该做什么,我不求多,只要他能做到十之二三,我便不让他被人看作门下走狗。”

“十之二三便能不做门下走狗?”院落主人看着耆老疯捏起一个小茶杯,沉默的观察着竹林旁的动静,似乎想看清这片雪覆盖下的土地究竟是什么。

身上披着的凌乱棉衣,红泥小火炉上咕嘟嘟冒泡的热水,手里刚刚饮尽的茶杯突然睁开眼竖起脖颈间毛发啊呜一声的黑猫,残雪从竹叶上簌簌落下之后,一切终于又恢复了安静,茶杯已满,猫儿的双爪又垫在了下巴下面眯着眼睛呼噜噜的睡了起来。

转瞬之间,院落主人想了很多种可能,甚至是最不可能的那种可能,眉眼之间终于有了前所未有的凝重神情,看着耆老疯问道:“你为什么不出手?”

“你为什么不躲?”

院落主人微笑着看着耆老疯说道:“既然是你自己来我这的,自然是不会对我动手。”

这句话说完,院落主人的棉衣袖子一摆,手中便多了一把剑面上用酸液锈蚀出了一块块菱形花纹的长剑,现在还使用这样冷兵器的,要么是武术队的花样把式,要么就是真的有些功夫,看得出来院落主人应该是后者。

耆老疯的眉头蹙了起来,怀里的黑猫依旧没有动静,还是眯着眼睛,安安静静的睡觉,只是耆老疯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手往石桌上一拍,整个人便往后倒去。

在这一刻,他不禁开始思考刚才自己压抑住自己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对于曾经在那间小黑屋里面关了许久的这个人,耆老疯对于他的了解并不少,看着他手中的剑一直直直的指着自己的面门,耆老疯的轮椅终于被身后的竹子挡住了,怀里的黑猫翻了个身,仍旧眯着眼睛,安安静静。

耆老疯紧蹙着的眉毛缓缓舒展,他看着面前正在过来的院落主人,以及他手里的那把长剑,温和一笑说道:“既然你要我出手,那我便出手好了。”

温和却蕴着强烈自信与杀意的字眼从这个一身黑衣的瘦削老人口中缓缓吐出,同时他的右手仍然端着一只茶杯,左手向上微微一举,左手中食二指张开往前伸去,动作极其的潇洒随意,嘴角带着笑容。

噔!噔!噔!噔!

坚实的鞋底交错踩在松软的雪地上,身子带起的风摇动了竹竿,竹叶上残积下来的雪簌簌的掉了下来,院落主人手中的剑没有一星半点的颤抖,就那么直直的往耆老疯的面门袭去。

铛的一声,剑身携带着若有若无的雪粉朝耆老疯的面门击去,耆老疯没有任何的惊慌,两只手指夹住了奔袭而来的剑尖,剑尖就那么静止在了他的鼻尖前。

从准备出手的时候,耆老疯就已经做好了打算,没有任何的犹豫,不打算伤人性命,他知道今日并不是涉关生死的大恐怖考验,他知道自己的实力足够将这一剑挡住,但他也没有想过要退,因为他已经不能再退。

手指往左一拧,胸腹法力,手腕左转,剑身从中间一截一截折断开来,如同一张破布一样分裂开来。

“只差一寸,下次你可以在快一点的。”

耆老疯逐渐收敛了脸上的微笑,看着面前的院落平静说道:“既然是要用快剑,怎么能叫别人看的出来你的剑路,而且面门这个地方挨了一剑,虽然会很丑,但是还不会让人死。”

“我明白,但是血总会流干的,就算是伤口很小,流的久了,总是会死人的。”院落主人回答道。

“你不会有这种机会。”耆老疯同情的看着院落主人摇头道。

抱起怀里的黑猫放在地上,往门外缓缓走去,越行越远,渐渐成了一个在雪地上踽踽独行的小黑点,远远看去便如同是一只苟延残喘缓步慢行的老黑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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