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威严宏大的北辰正殿,此处靠近寝宫的偏殿并不那么惹眼。瑞兽宫灯,蟠龙玉柱,却是与重重书架,文人屏风放置在一起,使整间屋子在权威中不失几分儒雅。随着近年来君权rì盛,之间稍显朴素的书房逐渐成为军国大事的决策之所。多少通行大赵,施及百姓的决策法令便在此处预先定调。今rì,这平rì里只有君王与二三宠臣得以涉足的偏殿却一下子塞上了十几个姬氏宗亲。
姬鹍之前从没有来过此处,略略环顾一圈便将视线集中在大厅zhōng yāng书桌和那里一坐一立的二人:
面南而坐者,头发花白,面容苍老,满身明黄,半眯双眼,好似一个上了年纪的瞌睡长者。可右脸颊上一道长长的划痕却仿佛诉说着这位君临大赵近四十载开国君王姬元的赫赫战功。依旧雄浑的体魄让人难以相信他早已年过花甲,这是一条打盹的老龙,威风凛凛,不减当年。
站立桌前面对老者的中年人确是一身黄紫,腰系长剑,气定神闲,背对众人,仿佛和老者小声议论。
“剑履上殿”,姬鹍双眉一扬。如斯跋扈,恐怕今rì奏对未必如自己原先想象一般。又一次环视了殿中诸位姬姓亲族,最后却是落在了六哥姬狻脸上。姬狻挤出一个笑脸,且示安慰。
“诸位叔伯兄弟,今rì父皇召集大家于此,为的是家事,更是国事。隆受君父之托,主持此会,望诸位思及家国天下,戮力同心,共度国难。”立者缓缓转身,眉宇之间肃穆严整,正是大赵二皇子镇北将军燕王姬隆。
“大兄陨国,隆不甚哀痛;乱军四起,隆不甚惶急;灾荒不断,隆不甚恐惧。立国四十,未有大过,莫非天亡大赵?”姬隆双目如电,扫视场中诸人,口中不急不缓地道出违禁之言,不带半分情绪波动。姬鹍心中一寒,此次奏对真是燕王主导?抬头望向父皇,只见姬元依旧是双目微闭,无jīng打采,对燕王所言熟视无睹。
姬隆好似发现不少人偷偷向姬元望去,咧嘴一笑:“昨rì南方军报,南楚青州刺史张贺昭奉命北征,兵锋所向,yù图谋我青徐之地。若是我等再不拿出个方针,恐怕明rì西秦亦会落井下石,亡国之期,当真为时不远。”
殿中顿时嗡嗡不绝,三三两两交头接耳,今rì能来到此殿中的大多都是血脉极近的宗室,其命运早已与大赵国运紧紧绑定,姬隆在此时放出此等军情,怎能不让他们议论纷纷。南楚出兵,意味着赵楚秦三国鼎立后二十年克制至此终结,此时大赵若有半分示弱,恐为秦楚所分。
姬鹍一见燕王不过寥寥几句,便顺利激起了宗室们的危机感,心中大呼不妙。同时也意识到这次奏对并非是商议立嗣之事这么简单,燕王有备而来,麻烦了。
“国事危急,我等姬姓子孙身为皇族,自当责无旁贷。隆与父皇连rì商议,以为当此之时,必有非常之策以应之;而非常之策必有非常之人为之,我等家国一体,断不可独善其身,在场诸位,各有司职。”姬隆冷静的话语压制住场中的碎屑私语。
“三弟姬泰,除征南大都督,权南方诸军事。南楚豪强林立,掣肘不绝,多年未动刀兵,此次张贺昭北伐,不过试探之举。与你原东宫卫、羽林卫,青州,徐州各郡国兵,速击之。定国之重,首在此战。”
“臣定当竭力卫国。”一个英气不减的中年男子慨然应道。退下来,走到姬鹍面前,小声地说道:“七弟,你的口信我收到了。”
姬鹍感到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吐气说道:“那为什么……”
“国事为重!”姬泰坚定地回答道。
姬鹍无语。
“二哥,若论决战两军之间,三哥虽说不差,可那及二哥你威震大漠的军功。让三哥南征,却不知二哥你倒是有何职责?”嘲讽的语调,桀骜的言辞,年且二十身形高瘦的男子首先发难。却是五皇子鄂王姬蟠缓步而出。
此时带兵南征,远离邺城,自是放弃了储位。若姬泰带兵叛乱,那更是罔顾国危、千夫所指。总之,若是让此议通过,最能威胁姬隆的齐王姬泰几乎是必然与储位无缘,姬蟠虽说与齐王平rì没有什么交情,可此时却不愿这个能稍稍制衡燕王的三哥离开邺城。
“小六也颇为好奇,不知二哥有何司职?”姬狻也趁势发问。
姬隆哂笑,双手张开,直视众人,高声说道:“隆,不才,自然是大将军领尚书事,坐镇邺城,调度四方了。”
一时无语。赵制,大将军可节制除御林外诸军,所谓“阃之以外,将军制之”,乃古君王信重大将之任。至于尚书台,原为君王内臣,近年来相权渐弱,权归尚书台。以大将军领尚书事,自是军政合一,权柄之重,莫过于此。
众人不禁齐齐望向姬元。只见姬元张开双目,右手举起一杯茶,抿了一口,并不做声。自是默认了姬隆的说法。姬蟠与姬鹍、姬狻三人面面相觑,局势一时恶化至此,三人竟然半点不曾耳闻,种种心机,不过是螳臂当车,顿生无力之感。
若论年岁。此时姬元七子,长子姬乾年四十一,已逝;次子姬隆、三子姬泰俱是三十有九;四子姬治三十有八。四人年齿相近,素有贤名。姬蟠年十九、姬狻年十七、姬鹍年十六,却是姬元老来得子,宫内外也有人称作幼三王。辈分相同,可年纪却相差极大,此时燕王弄权,齐王妥协,四子姬治与姬隆同为贤妃所出,剩下这三名小弟年齿实在太幼,在如此悬殊权势之下,根本无力与之抗衡。
“既是如此,二哥不如早rì自立东宫,何必多次一举?”姬蟠激动之下,慌不择言,一语道破。顿时,场中众人眼神齐刷刷望向姬隆,毕竟姬蟠所言虽然莽撞,却是此刻众人关心之事,到底燕王有何打算。
姬隆不急不缓,环视一圈众人,略带嘲讽:“五弟这是何意?国家继嗣,首重嫡长。父子子继在先,兄终弟及于后,如今大哥有遗子尚存,自然是以皇太孙为储。”姬隆笑着,语出惊人。
姬狻听得此言,面sè惨白,与姬鹍面面相觑,心中一片死灰。姬隆留意了姬狻的神sè,故作惊讶:“哦,隆忘记了,此事未曾与众人诉说。此次大哥陨国,可五军将士却在乱军中找到了大哥次子姬炼,现年七岁,如今已养在宫中,以备不测。此事仓促之间未及通报,无怪五弟怀疑为兄的用心了。”
至此姬鹍心中反倒一宽,至少六哥不用担心燕王会为了皇位而暗杀他。却发现姬狻面sè更加惨白,眼神也陡然黯淡许多。
心中暗暗思忖,六哥向来自负才高,太子之死固然悲痛,对于六哥来说倒也不失为身临绝顶的机会。燕王不知六哥谋划,直接救出姬炼,让储位于他。示天下高风亮节,无论此举得失如何,竟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之间封死了六哥的计划,怎么不让六哥大受打击?
“四弟姬治,除晋阳太守,并州牧,镇西将军。晋阳乃大赵起家之地,北接大同,南通河东,山川形胜,宗庙所依,不可不甚。抚百姓,厚仓廪,训士卒,权重西北,慎之。”乘着众人还在惊叹之中,姬隆却是不紧不慢继续宣布着任命。
“诺。”姬治面sè偏白,神情和善,领命之后向其他人微笑示意,眼光移到姬鹍,更添几分和善。
姬鹍心中惨然,却也勉强微笑以对。姬治也是自幼体弱,或许是同病相怜,并没有因为誓言的原因对姬鹍有所排斥,有时反倒还多加照顾。姬鹍有时也觉得世事无常,自己敌手的母亲和亲弟对自己竟无丝毫仇视,此中原因,着实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幼三王默然无语,一旁其他姬姓族人更是没有任何异议,目前为止,姬隆的安排都算合理。大难当头,皇子身肩国运,自是题中应有之意。齐王勇悍,齐鲁屡破叛军;晋王细致,打理钱粮颇有所成。一征一守,也算得上用人得当。而燕王本人威严凌厉,坐镇中枢,确实能起到稳定人心的作用,毕竟圣上已老,储君新逝,元子年幼,无人坐镇,若有缓急,便是大乱之源。
“五弟姬蟠,除山东招讨使,宣喻地方,整治齐鲁吏治。山东乃叛军之源,望五弟能宣喻大赵国威,教化齐民,断贼之根本。”姬隆冷冷笑着,盯着姬蟠,一字一句说着。
整理吏治?山东官吏被叛军杀了个乱七八糟,如何整理?教化百姓,连年饥荒之际教他们吃观音土吗?无兵无将,贸然进入山东乱局,不是找死吗?还好没有明晰的安排,估计族人也不会对我抱有太大期望,打算就这样打发我走吗?好,很好。姬蟠心中暗暗发狠。表面上满口答应。
“六弟姬狻。”姬隆冷冷的语调响起,姬狻苦笑,衣袍地下用力握了握拳,恭敬回道:“二哥有何吩咐?”
“大赵内忧所在,是山东;外患之重,在于南楚西秦。西秦此时正全力伐蜀,短期之内无力顾及于我大赵,我朝当有人申其盟好,质子于彼,以求西秦无东望之忧,全力西向。我亦稍得喘息。六弟以为如何?”言下之意,便是要让姬狻当那个质子,远赴西秦。
婚约尚在!姬鹍顿时心念急闪。燕王想迫使六哥当质子,可质子并不是只能让六哥来当,况且六哥婚礼举行在即,如此绝妙借口燕王不可能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何要如此?
“小弟本当自请为质,然与卢氏婚约在即,若远行,恐违婚约。不如——”姬狻侃侃而谈,心中暗笑。可刚说几句,顿觉不妥。环视周围,姬鹍、族人,心中暗暗叫糟,抬头望着姬隆冷笑,心中暗恨。
“不如如何?”姬隆步步紧逼。因婚事而避国任,示族人以私;荐幼弟以逃己责,示族人以不慈;使之远赴虎狼之国,结怨于姬鹍。姬狻猛然发觉自己还是陷入了姬隆的陷阱之中,一时不知如何挽回。
“不如让姬鹍为使!”众人侧目,只见姬鹍缓缓走出,深吸一口,压住心头的恐惧,直视姬隆。
“二哥计较虽好,可若是六哥为使,有三弊;姬鹍为使,有三利。”
“哦——”姬隆语调嘲讽,意味深长地望着姬鹍。
姬鹍双手不住颤抖,迎着姬隆的视线,苦笑道:“二哥一威所加,姬鹍手足俱颤,让二哥见笑了。”
姬隆眉头一皱,放缓语气:“七弟不必如此,倒显得二哥以大欺小。七弟有何见解,不妨一一道来。”
姬鹍慢慢定下神来,摸出一粒清心丹放于舌下。一下子成为满殿瞩目所在,对一个孤僻的十六岁少年来说的确太过刺激,然而更刺激的却还要数正面面对并且顶撞自己心中的恐惧化身,命中宿敌。恐惧至极,反生大勇,无论燕王计划如何,六哥绝不能当质子。
入秦,有得有失,风险中博取生机,当是我这个一无所有的幼子的最后一搏,而不是身为皇后幼子与河北五族关系密切的六哥的明智之举。更何况,在西秦,局势再恶劣,也不用担心“他”的威胁,不是吗?姬鹍如此说服着自己,抬起头来,极尽所能递给了姬狻一个笑容。
“六哥以质子入秦,示弱天下,一弊也;”姬鹍转过身来,背对姬隆,正视姬氏同族,
“六哥乃大兄胞弟,卢氏契夫,不守孝,不履约,示大赵皇子无孝无信,二弊也;”姬鹍竭力和族人目光相触,声调朗朗洪亮,极力为自己临时想出的理由增添几分可信。
“六哥与河北士族休戚相依,他rì若秦赵交兵,秦以六哥为凭借,调度离间,矢刃未交而我已君臣相疑,不战自溃。何以相敌?”姬鹍单手抚胸,仿佛追悔不已。不少族人微微窃笑,而更多的人却面容严肃,细细思索。
“若以姬鹍入秦。一则姬鹍年齿尚幼,托以求学为名,稍减其耻;二则姬鹍母族孤弱,可为入秦弃子,不至于以姬鹍一人而乱河北。”姬鹍渐渐找回自信,挥洒之间神彩飞扬。一旁姬狻虽说不便赞许,却也是微笑以示鼓励。
“三则。”姬鹍猛然转身,跪倒在姬隆面前,“姬鹍自幼丧母,发誓秉承遗志;二哥为大赵栋梁,忠义孝悌之理,姬鹍亦不敢违。孝悌两难,惶惶无计。姬鹍泣求二哥,许我以远赴别国,使鹍不至受困义理而国家得保无恙!姬鹍年幼,言辞不妥,其心至诚,望兄怜悯。”
四下寂静,姬鹍埋头向下,不敢有所动作。姬隆神sè肃然,仿佛无喜无悲。姬氏族人更是震惊无语。当年贵嫔弥留之际所定之誓,虽然也算得上深宫秘闻,可不知为何,至少姬姓一族都是心照不宣。此时此刻姬鹍将这一切暗示出来,同时诉说自己无奈,可算得上是胆大至极。之前言语,虽说有理,也未出众人所虑。可最后摆低姿态,却着实反客为主,将如何应对的难题直接抛给了姬隆,却不知他如何应对。
“小七说的有理,就让他去西秦求学吧。”一个苍老的声音幽幽响起,却是一直萎靡不振的姬元,他神sè欣慰,饶有兴致地笑着,“老二,你以为如何?”
“父皇既然这么说了,儿臣自当照办。”姬隆神sè不变,缓缓答道。双膝微弯,两手托住姬鹍双肩。姬鹍心头微震,顺势而起,发现姬隆盯着自己的眼神有些玩味。余威所摄,姬鹍赶忙后退数步,作忠顺状。
“人言六弟、七弟、卫青云三人为友,六弟直觉屡验胆略过人,七弟理智审慎细微难欺,青云智计风雅圆转无穷。今rì方知传言犹有未尽之处。”姬隆盯着姬鹍,语气仿佛平和。
姬狻上前一步,挡在姬鹍面前,面sè肃然:“兄弟各有司职,只有姬狻尚未安排,不知二哥有何职责相候?”
“皇城大扰,治安不靖,为防变生肘腋,还望六弟权任巡城御史,整肃邺城治安。”
“诺!”
之后便是对于其他血脉稍远的亲族安排,姬姓族人一步步安插到各个重要职司,可以想见,邺城之乱以及随后的兵戈,使得皇族的安全感陷入了冰点,迫不及待掌握各项实权。然而姬鹍却没有更多的闲心分析种种职位人选会给大赵政局带来的影响,赴秦求学,大赵的一切仿佛都即将与自己没有任何意义。
“九月十八,六哥大婚,七郎你可不能不来。”姬狻拍了拍姬鹍,小声说。
“六哥,前程似锦,还望珍惜。凡是多加忍耐,不可效仿匹夫之勇。”言辞恳切,可看着姬狻的掩不住的颓然神sè,心中隐隐泛起一丝嫉恨:为何你便能娇妻美眷洞房花烛,我却偏偏要远赴万里敌国求存?这便是命吗?
强行压下这种念头,不断告诫自己。母亲说过,心胸狭隘的嫉恨只会让自己到处树敌,乐天知命方可自在处世。宁静,谦和。反复念叨着,姬鹍的心绪渐渐平和下来。
“至此,愿诸君戮力同心,共捍卫我姬赵王朝。”姬隆说出了最后结束语,众人鱼贯而出。姬鹍正yù出门,远远声音追出:“鹍儿留下,陪我一会,其他人都去吧。”
姬隆面sè更添寒霜,不语,快步出门。姬狻小声说着宫门相候,也先行一步。当最后一个族伯走出带上门后,偌大的御书房顿时显得极为空阔。
姬鹍默默看着渐显老态的父皇,心头一时竟无话可说,只是四目相对。
“朕多久没有和你单独说话了?”姬元语气感慨。
“天授三十年七月二十四以来。”姬鹍冷冷地说。
“左侧第二个书架第三排书后放着一个长盒,把它拿过来。”姬元靠在椅背,无奈于幼子的冷淡。
“怎么,横刀立马的一代枭雄连两步路也走不动了?风刀霜剑催人老啊。”姬鹍讽刺道,同时也利索地取出盒子,拿盒子极为沉重,他双手相持,放在书桌之上。“总不会要我欣赏什么名家画作吧?”
姬元摇摇头,缓缓打开盒子,原来盒中却是一把古朴铜剑,剑柄上铭刻着“为渊”二字。
“是啊,人老了,骑不动马,拿不起刀。可人越老就越疼爱幼子,这是老人的天xìng。这把剑,便算作是朕送给你最后的礼物吧。”姬元此时的目光说不出地慈祥。姬鹍眼眶微热,扭过头去:“一把破铜剑,有什么用,还特别沉。”
姬元笑了,“你可知我称帝之前的原名是什么?”
姬鹍似有所悟,转过头来,盯着铜剑铭文,怔怔说道:“为渊。”
“对,朕便是姬为渊,当初举起一把铜剑征战四方,定下大赵疆域的开国之君。称帝之后,朕改名为姬元,却把这柄铜剑重新浇筑一番,把“为渊”二字留给了它。大哉乾元是帝者气象,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却是圣主之德,切记。”
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正是自己心态的真实写照,也是远赴西秦所当铭记之处。姬鹍心念微动,口气却不自觉地缓和下来:“德行再善,行事再慎,如今也是于事无补,又有何用?”
姬隆颓唐的脸上浮现苦笑:“李道遂的临走批语,朕亦有所耳闻。朕与此人相交平平,算不上什么故人;而紫薇星落,朕确以为不然。”
姬鹍颇为惊喜,毕竟自从知道李遂道为散人,此批语着实令他担心起父皇安危;散人有智计无双名声在外,父皇作为开国君主举止谋略亦是不凡,两人意见若有分歧,他心中却还是隐隐倾向父皇判断。
“自古帝王皆以紫微星自况,然而帝王匆匆百年之命,岂可与北辰相提并论?若当真天人相应,则漫天星空,早已无半颗繁星,何来星河璀璨?”
“譬喻之意,自古皆知。如此反驳,实无意义。”姬鹍悲叹,连父皇都丧失求生之念,以为死期必至吗?
“不,自有其意。君王可逝,北辰不坠!”姬元看着幼子,语调苍凉而坚定。
君王可逝,北辰不坠。姬鹍喃喃自语,细细思索其中寓意,似有所悟。父皇又是何苦,身既已死,空留社稷北辰又有何用?姬鹍yù有所言,可看到父皇如斯苍老,却难发一言。也许在父皇心中,最得意之子并非温良恭俭处世有度的长兄姬乾,也非杀伐果断万人俱往的次兄姬隆,更不是自己这个幼子,而是他辛苦一生而建起的大赵王朝。父皇以北辰不坠聊以慰藉,我有何必再作它言。
“姬鹍,带上这柄为渊剑,走吧。”姬元挥了挥手,结束了父子之间难得的对话。
姬鹍带着几分遗憾,向门外走去,当手触及外门之时,姬元突然发话,打断了他的动作。
“让狻儿小心点,二郎少不了小动作。”
“诺”
“还有,”姬元语气难得迟缓,“无论你是否知道,朕一生对你母子二人有所亏欠,朕对不起你们。”
“知道了。”姬鹍抬头望向房梁,压抑着即将沸腾的情绪。
“若真的有那么一天,朕希望无论如何,你都能手刃姬隆!”姬元的嗓音带着几分祈求、无奈。
“整肃家门,君父之责,轮不到我这个幼子,”姬鹍背对姬元,生硬的说。“若真有那么一rì——,我应下就是了。”说完,和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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