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以东,三十里之处。竹林草庐,青冢黄昏。
姬鹍跪在墓碑之前,凝视碑文,默然无语。
“先妣姬张氏之墓。”
平平无奇的墓碑和葬仪,仿佛丝毫看不出这一垄黄土埋葬着曾经的红颜绝sè。当年的宠冠宫廷如今只伴着竹林萧萧,君王的爱怜最后还是给她留了一片宁静的长眠之地,或许也算得上是有情义了。对于君王来说。姬鹍暗道。
六岁丧母,母亲的音容笑貌已经渐渐模糊,只有那一份曾经的温暖依旧常住心中,伴着自己度过孤寂童年。君王爱慕绝sè,既然贵嫔已经香消玉殒,那幼子孤独又何须在意。君王从来不缺乏子嗣,只有皇子总是难得体会父皇凉薄的父爱。这些都习惯了,若没有母亲最后的那个誓言,自己至少还可以做一个简单地纨绔吧。
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为什么,母亲在年幼时总是反复念叨宁静自守、韬光养晦,也不管自己懂不懂。生怕自己一时冲动,惹来祸端。
为什么,母亲在临终之时,在太监太医宫女都没有屏退的情况下,给自己招来那最大的祸端,“手刃燕王”,杀死一个年长二十五岁手握北疆兵权的亲王兄长。
自己见过燕王,见过那双冰冷得足以冻结人心的双眸,见过那饱经风霜却坚定不移的握剑双手,见过那孤高绝世傲骨内敛的身躯。自己丝毫没有掩饰对于这个满手血腥年长兄长的厌恶,可这并不代表自己打算冒着弑兄的骂名与他作生死之搏。
为什么,母亲到底与燕王有何仇怨,甚至不惜赔上自己唯一儿子的一生也要发出最后不甘的诅咒?
从此,夜夜不能寐,起坐默读书。害怕入睡,恐惧冷面二哥在梦中一刀刀剜除自己的血肉;害怕深思,害怕自己将面对强敌的懦弱转化为对母亲的怨恨。钦天监,天文台,星官。将自己的思绪沉浸在对于天象的演算,将自己的空虚用钦天监珍藏的历代史书填满。rì复一rì,年复一年,竟然做到了母亲当年要求的韬光养晦,却也讽刺。总是告诉自己,母亲临终遗命不可忘记,可仅仅逃避二哥的yīn霾便已经费劲了心机,何谈刀刃相向?
怨恨吗?也许吧。
也许怨恨为什么母亲不是出生于河北五姓,让父皇不得不重视或者猜忌自己;
怨恨为什么当年极尽宠爱的母亲最后却还是一个“贵嫔”,至死都无法成为“妃”,在宫内宫外都没有建立起稍稍可以凭借的基础;
怨恨为什么总是淡泊明达的母亲会在最后时刻让自己儿子立下如此违背礼教难以理喻的誓言。
可怨恨又有什么用呢?母亲说过,世界不会因为怨恨就会变得chūn暖花开,只会因为执着而坠入深渊。无论多么窘迫,危险的时局,都只能面对。世间苦海,如何得渡?人心难测,如何得辨?逃,却还是逃不到的。
神秘莫测的李道遂走了,那个少数几个能让燕王有所顾忌的超凡道士离开了钦天监,他说带走自己,可自己又能够逃到哪里?七殿的身份至少可以让二哥有所顾忌,而山间野地死去的一个道童却与手握重权的燕王分毫无损。自己不可能将xìng命完全压在那个诡异的散人身上,毕竟,散人只是避难,其智慧不会让他为了师生之谊而对抗强权之怒。
贤妃看似好像可以居中调解,燕王也许也会卖自己生母一个面子,放自己一马。可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一个深不可测的老妇人身上,又是何其愚蠢!自己可以讽刺李道遂,因为自己已经对他有所了解,知道他不会迁怒自己。可在贤妃眼前只能唯唯诺诺,因为对方所思所想着实让自己难以捉摸。
那么,一切都回到原点,自己又将亲自面对那个愈发高耸的身影,强行压抑自己的恐惧,强迫自己运用理智寻求保命之道。可是,山雨yù来的局势让形影相吊的孤独与无力愈发难以忍受,这世间仿佛只有此处,才能让我放下绷紧的思绪,放纵自己的胆怯与恐惧。姬鹍苦笑。人生到此,却是为何?
自己才十六啊,纵使早熟,可这番感慨却也着实是思虑过多了吧。身为皇子,自己应该是鲜衣怒马,三五成群,招惹是非,欺男霸女才是啊,为什么自己当得这么累,姬鹍自嘲。默默沉浸在墓碑前安静死寂的氛围中,山间晚风,萧萧竹林,安慰着自己的茫然与凄凉。
“小七,你果然在这里。”一句话猛然把他拉回现实。一身素服的姬狻缓缓走来,拍了拍姬鹍的肩膀,叹了口气,坐在姬鹍的身边。
姬鹍看着姬狻与自己尚有几分相似的脸庞,幽幽一叹:“六哥,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姬狻笑了笑:“你是本王唯一的弟弟。既然困于誓言,无法出城,那么四时祭扫,烟火供奉,本王作为兄长,自然是责无旁贷。”
姬鹍心头一暖,却无端想起那严仲子与聂政之事,不由得心头一沉。
“怎么了?”姬狻发现姬鹍神sè有些不对,问道。
姬鹍无语,看着墓碑,竹林,落rì。闭上双目,微微吸起一口气,暗自告诉自己。相信吧,若是这都无法相信,还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如今险恶时局。
姬鹍长揖,言道:“只是母妃思及泉下凄凉,不免有些感慨。”
“那你又何必担心。此事若成,本王定会封你为王,诰命贵嫔,重新起陵,让天上地下的人都看看,你姬鹍也能出将入相,威风四海,是父皇的得意之子!”姬狻笑得很阳光。
姬鹍低头,提了提腰间的锦囊,苦笑,忍不住说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姬狻一愣,敛容,拍了拍姬鹍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子非我,焉知我不知鱼之乐?”
姬鹍眉毛一挑,觉得有几分道理,细细打量这位以狂傲闻名的兄长,发觉也许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出身不凡的兄长。
“看什么,你啊,就是太老成了!应该多游历一番,增长见识,开阔心胸。”姬狻笑着说。
“小弟自幼如此,未曾有机会出游。”
“那好,今夜你且听我安排。”姬狻笑着说,招呼远处侍卫牵来马匹。
“兄长在上,小子敢不从命?”姬鹍愣了一下,笑着回应。二人翻身上马,郑王府的护卫两旁拱卫,却是风驰电掣,向邺城奔去。兄弟在旁,侍卫随从,跨下骏马,手持长鞭,一时间放声大笑,忘记了此时局势的严峻,国家的命运,只留下少年意气,仿佛想要这样永远自在下去。毕竟,他们其实都还只是不满二十的少年而已。
马队绕过邺城,却是折而南向,来到一处小山脚下。姬鹍虽能骑马,然而先天体弱,此刻却是气喘嘘嘘,双股疼痛,几乎撑不下。控缰驻马,凑近姬狻,小声问道:“为何不进城?难道此处便是——”
“什么地方?你想多了。”看了七弟略显惊讶,笑道,“却是要带你去另一个好地方。”说着,觉得自己的话中好像有些歧义,补充道:“别想歪了。小七,你年纪尚轻,去那种地方,卢家二小姐可会责怪我这个兄长。”众人齐笑。
姬鹍腹诽:自己什么都没想,这也能被你嘲笑。脸sè却十分平淡,随众笑笑,被六哥取笑也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可计较的。姬狻自觉无趣,却也就此罢手。招呼护卫前后张罗,收束马匹,安排人手,与山脚下另一拨人略一拱手,却是打算与姬鹍独自步行上山。姬鹍心中犹豫,却也只有把心一横,且看姬狻到底有何安排。
“六哥,刚才那些人是何来历,与我等可又关联。”天sè黯淡,月已高挂,山风微凉,姬鹍却是心中泛出一丝寒意,问道。
姬狻笑而不语。
“六哥,你刚才说卢二小姐却是为何?”姬鹍实在无法忍受这种忐忑的气氛,故意拿着之前打趣的话题讨论,打算活跃气氛。
姬狻果然立马有了反应:“小七可不厚道,为何不说那老婆子为你问媒的是卢家长房二小姐,却还要瞒着我。”
“怎么了,八字尚未有一撇的事又何必说得那么详细?那卢家次房二小姐又如何?”
姬狻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六哥我可是真伤心啊,小七竟然忘记了未来六嫂的来历吗?”
姬鹍一惊,暗自回忆。六哥婚事早已定下,原本成亲便是这几天的事,之前自己也是有所了解,与青云一起打趣过六哥。此女好像也是范阳卢氏,却是嫡次房长女!
姬鹍震惊地向姬狻望去,正迎着那似笑非笑的双眼。“我等以后可不仅是兄弟,也是连襟。兄弟双娶姐妹,自是一段佳话。你不早说,却还要卢家来通知我。”
姬鹍面上哈哈一笑,连连道歉,可与此同时心中冷笑,原来如此,难怪对我如此笼络,还放出了封王的约定。可转瞬一想,又觉得有些奇诡之处。自己的问媒是贤妃安排的,贤妃纵使是庇护与自己,那也一定会尽量避免自己与燕王的直接交锋,断然不会让自己和六哥保持这么亲密的关系,又何谈让自己成为六哥的连襟,这几乎是彻底把自己和六哥绑在一起。
姬狻看着姬鹍默然无语,双眉微皱,知道自己少年老成的七弟又是在费心机思索了,暗笑真是个不省心的xìng子。
正说话间,却是来到山腰。却说此处位于邺城以南,方圆百里,一马平川,唯有此山隆起,虽不甚高,却着实是附近唯一可略作登高凭吊之处,故而山腰上却也起了座亭子,供人往来休息。此时亭中却是影影绰绰,约莫有七八人,看衣着却都是女子。
姬鹍停下脚步,打算拉住姬狻,可不曾想姬狻反倒拖着他,缓步向前。
亭中一女子迎出,问道:“来者却是为何?”口气生硬,仿佛颇有不喜。
姬狻松开姬鹍,拱手而立,指着当空一轮皎洁,笑道:“明月相候,姬狻依约共赏。附带小弟一名,不敢僭越,还望通禀仙子。”
姬鹍此刻明白原来六哥却是与女子相会与此。考虑到傲气的六哥居然装出这么一副守礼的样子,再想到婚期临近,对亭中之人却已是有了几分猜测。
“小子却是在想什么,魂不守舍的。”迎出的女子倒是主动和姬鹍搭话。
姬鹍抬头望去,只见那女子姿容秀丽,仪态自在,长发及腰。然而眉眼细长,略略上翘,确实影响了清丽的脸型,反倒显出了几分凌厉。心中暗道:丫鬟便已是气度不凡,看来六哥所谓“仙子”真是有几分非凡之处。
“在下赞叹姑娘美貌,一时失神,冒犯之处,还望海涵。”平时也听六哥议论女子,自知若是奉承女子容颜,多半不会有何差池。
“虚伪。”那女子冷冷的吐出两字,却是显出了几分不屑神sè。
姬鹍愕然,姬狻则是一旁小声笑着。
“慧儿,不得无礼,且将两位公子迎入亭中歇息。”亭中女声传出,温润亲和,如沐chūn风。
那名“慧儿”丫鬟领着二人分别坐下。姬鹍向四周望去,只见亭子宽大,四面屏风。一名女子白纱遮面,独坐北方。瑶琴在前,侍女两侧,端的是大家风范,缓缓说道:“相逢即是有缘,公子无需客气。明月正yù抚琴,还望二位赏鉴。”
双眸如水,美目顾盼,却是特地在他身上流转一番。四目相对,姬鹍只觉一种说不出的祥和宁静,丝丝暖意,沁入心脾。他赶忙闭上双眼,心中暗自想到:名为明月,若非化名,定时那人无疑了。这样一来却是一切都可解释。
一旁姬狻听着那女子的言语,心中也是觉得好笑,当下高声说道:“在下姓石,家中行六,这是我七弟。打扰仙子抚琴雅兴,心中愧疚。还望仙子应允石六,舞剑以示赔罪。”
那女子微微颔首,以示同意。这旁姬鹍却是小声问道:“范阳?”姬狻大笑点头,抽剑出席,跃入场中,剑光如水,映衬月白,确是潇洒绚丽。另一边女子看得目不转睛,双眸之中欣赏赞叹之sè不绝。
姬鹍恍然,原本依赵依古俗,未婚夫妻不可见面。可估计此番婚嫁双方子女俱是极有主见之人,偷偷在此处相会,已是惯例。而家长亦是默许。却还是顾忌礼教,于是方有刚才这番掩耳盗铃之举,而女方也是白纱蒙面。特地带上自己,怕是这位六哥未婚妻的卢明月打算审视自己这个准妹夫。想着刚才那如水双眸细细端详自己,姬鹍不禁如是思忖。
“丈夫处世兮立功名,功名立兮王业成,王业成兮四海清,四海清兮天下太平。”姬狻舞剑xìng起,却是不觉吟诵起来。姬鹍暗自笑着,姬狻自幼得皇父母后之宠,长成以来,傲气难褪,xìng大方,喜剑术,常吟啸,好出风头。不过佳人在前,不再背诵那自己编的蹩脚古风,却是老老实实地用上了先贤诗句。
“天下太平兮吾将醉,吾将醉兮舞霜锋——”剑光电闪,挥洒之间,从容自在。
吾将醉,吾将醉。纵使无酒,此刻山间明月照,亭中美人笑,剑客自吟啸,姬鹍的心境也无端地放松了。抽出腰间竹笛,凑在唇边,和着亭中剑客脚步,却是缓缓吹奏起来。
笛音清厉,刹那惊起半山飞鸟,翔飞于天,久久徘徊不落。凄清的旋律诉说无尽地哀愁怨恨,仿佛一只离群孤鸟,饥寒交迫,忽长忽短,自哀身世,一头栽倒在地,奄奄一息,却又惊恐地发现山火熊熊燃烧,炙热逼迫而来,孤鸟惊恐长鸣,振翅起飞却力有不及,只有无助哀嚎,却无半点回应。
姬鹍双目紧闭,自顾自地沉浸在笛声中无法自拔。一旁舞剑的姬狻思及长兄之死,燕王之逼,勾起了之前压下的郁愤难填,剑意又更添几分萧索肃杀,口中的楚辞也不由换了一首。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霸王舞剑,美人在旁,却是另一番凄凉。
丝弦震动,琴音袅袅。却是和着笛声一同演奏,顺着曲意,那孤鸟在满山烽火中消亡,唳声不绝。姬狻在悲意最浓之时猛然醒悟,并没有效仿末路霸王的无奈自刎。姬鹍也是满脸泪痕,颓然后靠。只是温润的琴音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继续演奏。
山火过后,万籁俱寂,而细弱的鸟鸣却渐渐响起,草灰遍地,雏鸟却在扑腾双翅,想要重回苍穹。原来那孤鸟竟是一只凤凰!离群单飞,却是自矜身份;涅槃重生,却使其神愈丰。雏凤之声,清润明快,生机勃勃,唤醒草灰下掩藏不住的野草绿意。
琴音戛然而止,姬鹍二兄弟会过神来,发现卢明月素手离弦,眼带着关切之意,缓缓说道:“适才偶有感触,即兴演奏,二位公子可好。”
姬狻徐徐收剑,回首凝视着卢明月,满目柔情,答道:“多谢仙子排解。”
姬鹍在这曲调来回之间便已潸然泪下,此时擦拭双眼,却是感到心头放松许多。看着姬狻和卢明月之间情意浓浓,不由地羡慕起来。
卢明月见姬鹍已回过神来,目光转来,细细说道:“公子心中悲苦,明月略知一二。还望公子凡是看开一二,坦然处世。方才笛曲,虽说凄美妙绝,可其意过凉,望公子切莫再习。”
“在下知道,多谢仙子提点。”姬鹍心中微微一动,却是应了下来。可心中却是第一次好奇起那面纱下的容颜。
“凤栖梧桐,若有余闲,明月yù以方才曲调为基,新谱一曲,其名暂定为梧桐火。曲成之rì,自当遣人送一份至贵府,还望斧正。”姬鹍自无拒理。
这时姬狻也回座,缓缓开口:“我兄弟二人因近来时局,心中郁结,方才失态,还望海涵。只是时局一rì不变,我兄弟二人始终寝食难安。不知仙子有何策教我等。”
姬鹍望向六哥,心中惊讶六哥对卢明月竟然如此倚重,竟然在私会之际讨教政局。
卢明月双眸平和,抬手指月,说:“自古及今,盛衰有常。若是今rì,花未全开月未圆,尚有可待;及至明rì,花尽其芳月十五,看似圆满,可水满则溢,月盈则缺,其势便难以为继。两位即是不凡子弟,何不避其锋锐,养晦自守。待对手势已至极,万人侧目之时再图恢复,亦为时不晚。老子曰:yù将取之,必先与之;yù将弱之,必固强之。不知二位以为如何。”
姬鹍听罢,重新打量起卢明月。自知其为大家闺秀,见识不凡。可这一番劝诫,着实有些难得。
姬狻凝思片刻,长舒一口气,“仙子嘉言,在下必熟思之,当不负美意。天sè已晚,途中不便,在下送仙子一程。”
卢明月微微摇头,言道:“自有家丁护持,公子不必挂心。瓜田李下,还是二位公子先请。”
当下姬鹍二人拱手作别,先行下山。姬鹍知道姬狻既然已经说出熟思一二,此话题便无需再提,以免弄巧成拙。于是便反问起自己那位未来六嫂的事。
“卢明月,年十七,与我同岁。范阳卢氏次房卢心远之嫡长女。母崔氏,天授二十二年亡。自幼琴棋书画皆jīng,尤擅琴艺。其父无子,私授以崔氏家学,故而见识不凡。冠以“河北才貌无双”。诸礼已齐,母妃打算九月十八cāo办婚礼,以免过了大哥头七后,禁一切婚嫁四十九rì。明月是你那位卢二小姐的同母姐,自幼亲厚。”姬狻侃侃而谈,显得颇为满意。
“亲姐妹吗?”姬鹍想着卢明月的亲切双眸,心中却是由衷地对那位未曾蒙面的卢二小姐隐隐有些期待了。姬狻看着默然无语的姬鹍,yù言又止。抬头望月,感慨不绝。
“慧儿,你怎么看他们?”卢明月饶有兴趣地问着丫鬟。
“一个自大狂,一个胆小鬼。所谓天家俊彦,不过如此,可惜。”慧儿眯着双眼,语意未尽。
“可惜什么?”卢明月恰到好处地问道。
抬头望月,“可惜这明月高悬,落落无尘,凡俗之间,竟无一人可及。”
卢明月莞尔,“你倒是小看了狻哥儿,他只是重压之下一时焦躁而已,毕竟,”看着那未尽圆满之月,却是与山脚下的姬狻同时发出了感慨:“明rì便是十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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