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我再非当年那个浑浑噩噩的少年了,不好好利用这机会我会几天都睡不着觉的,何况按照我对这类人的理解,新的知识和技术可以让他们忘掉所有事情,事后我甚至可以用帮他开拓视野为由委婉的规劝他不要泄秘。
郑浑确实帮我们解决了困扰我们很久的问题,由于我们是用现成的弓来练习shè术的,普通的工匠很难按照我们的想法去改造弓,同样我们对他们也不是很放心。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已经确认如果有那种专用弓的话效果会更明显。
不过这位值得尊敬的儒雅长者为此在河内呆了足足有两年多,每次我去看他的时候他总是忙得不可开交,原来长弓制作竟是如此费时。
弓主要由干、角、筋、胶、丝、漆组成,合称“六材”。要想制作优良的弓,取六材必须把握好时间,收集好了六种材料,能工巧匠才能造出好的弓。冬天剖析弓干,chun天治角,夏天治筋,秋天合拢诸材,寒冬时把弓臂置与弓匣之内定型严冬极寒时修治外表。冬天寒冷剖析弓干时木理会比较平滑细密;chun天治角,牛角润泽和柔;夏天治筋,高温下筋不容易收缩纠结;秋天合拢诸材,温凉干燥的条件下材料比较紧密;寒冬定弓体,张弓就不会变形;严冬极寒时胶、漆完全干固,对修治外表最有好处。等到来年chun天装上弓弦后,将刚刚制成的弓在地窖里藏置一年待其各种材料自然结合,这样才算一把好弓制成了。
如果是在制弓作坊中,各项工作可以交错进行,实行流水作业。但郑浑是专门在为我们制弓,工时根本无法缩短。
郑浑大功告成的时候,看着他愈发苍老的脸,不知怎的,我无法说出让他帮忙隐瞒之类的言语。除了五百张劲弓以外,郑浑还给了我一把式样古朴的长弓。虽然我已经从郑浑处知晓了很多制弓知识,对它仍是一知半解。
不同那些弓的干材使用了拓木,弓干用得是百练钢,百练钢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弹xing?弓上的角长有三尺左右,呈青黑蓝三sè而纹理清晰,这种叫做“牛戴牛”的角材长度在两尺左右的价格就远在一头牛之上。贴博于弓臂外侧的犀筋粗如儿臂且圆匀润泽。由于制成时间较短,那种鱼膘制得的鱼胶的腥味尚未完全去除。紧密将弓干和角、筋缠绕在一起的丝粗大而晶莹,sè泽光鲜如在碧水中一样清澈,一看就不是凡物。如果不是爱不释手的我反复抚mo,我几乎没有看到这上面还涂有一层漆,天下竟有如此sè清的漆?
我算得上天生神力,要想满开此弓同样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他人纵使强如高顺,也是力所不逮。尽管我shè出的只是普通箭矢,高顺硬接之下都几乎受伤,如果不是坐在马背上绰不及防的他甚至会跌上个跟斗。
细问之下,我才知道在见我之前,郑浑已准备制造一把惊世之弓,因此收集了不少材料。这我能理解,如果方天画戟是他近战武器的巅峰之作的话,早造出同样素质的远程武器肯定是下一个心愿。我手中的弓种种材料竟全是奇珍异宝,天蚕丝、鲨鱼膘、犀牛筋、牛王角、南中生漆,而弓干的百练钢竟是历时十数年反复煅造而出的,每次煅造都需要用牲脂来淬火以延缓它的冷却时间,这样才能让这钢质变得柔韧,可谓千练钢。
面对郑浑的呕心沥血之作,我无语。对郑浑来说,打造神兵利器是他的志向,我能够给他的唯一回报只是给他思路制造出一种全新的速shè弓,尽管我的潜意识一直在说有便宜不占猪头三,良心却在告诉我我欠他太多了,虽然我根本无以回报这方外高人。
我给速shè弓起名为“浑天弓”,那把近乎神迹的长弓叫做“震天弓”,合在一起隐隐与郑浑同名。看得出,这种巧妙的安排让他还比较满意。
郑浑决意要走,对他这种人来说,存在的意义在于飘泊,唯有阶段xing的目标才能引起他的注意,此间事一了,确实留不住他了。
最近我已经很少真情流露了,看着他矮短的身影越行越远,心头还是不由自主浮起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尽管郑浑从来没有直接的说些什么,但言语中对我还是甚为关爱,对于我的疑问总是知无不尽,甚至隐有劝我为善之意。
我胸中一热,策马追上了他:“如果您不弃的话,请允许我叫您一声师傅。”
郑浑除了一身打铁练就的巨力以外,对弓术几无了解,对武学之道亦是一知半解。但在弓术甚至武学之道上,他确实教会了我很多,因为他懂兵器,半年前我的突破就是因他而来。
我练武一直练的很苦,因为和连给我的压力,师傅说过五年左右我有望追上他,但师傅并不知道五年后和连会进步到什么样子,在赶不上师傅前我绝不能认为我能够战胜和连,毕竟眼下的和连同样感觉到了来自我的压力。
虽然时间很紧,但我很喜欢看郑浑打铁,他的手法非常巧妙,总能恰到好处的将铁锤落到最合适的地方,这能给我一些启发。
那天看到他对着将成的长弓念念有辞,我哑然失笑:“怎么,它能听懂?”郑浑很严肃的告诉我:“任何武器都有魂,都会与人的心灵交流。就象我打铁一样,真正的jing髓并不在于身形与手法,而是心念的专一。”
听完那段话后,我在原地站了一天一夜。
继檀石槐之后,终于有人打开了横在我面前的第二道武学大门,我甚至能引申到骑马时要求“人心调于马”,舞剑时需要“与神具往”,只有心念专一、神定思去,才能够动作协调,进而充分发挥自身的力量、技术和器械的效能,收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那时我想起了我早亡的老师,记起了他用来教我背书的一段话,出自《列子.汤问》:“詹例曰:臣闻先大夫大之言,蒲且子之弋也,弱弓纤缴,乘风振之,连双鸧于青云之际,用心专,动手均也。臣因其事,仿而学钓,五年始尽其道。当臣之临河持竿,心无杂虑,唯鱼之念,投纶沈钓,手无轻重,物莫能乱,鱼见臣之钓饵,犹沈埃聚抹,吞之不疑,所以能以弱制强,以轻致重也。”
自此,我终于进窥天道,原来万物之理,发乎心而现于行。如果檀石槐复生的话,他应该惊叹我仅用五年多时间就在境界上超越了他,虽然那时的我在经验力量等诸多方面还离巅峰时期的他有距离。
郑浑看了我很久,长叹了一声:“三人行,必有我师,将军无需为我的点拨在意。何况这两年来我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为你而做,只因我欠人一个承诺。当年檀石槐让我为他打造方天画戟时,我提的要求是要他终身不侵扰大汉,他没答应反而用一万条汉人的xing命作为威胁,结果我不得不屈服。”
郑浑又叹了一声:“檀石槐确实是个英雄人物,可惜是个胡人。那年他死讯传来之后,我才理解他的用意。在他自度必死的情况下自然无法侵扰边疆,可是他不愿占我这个便宜,反以杀人来作为要挟。虽然他已身死,但他终究应我要求没有再犯我大汉,如此说来我还是欠了他一个承诺。所以我才会找上极有可能是他弟子的你。”
“吕将军,如果你看得起老夫的话,只望你ri后心中有暴虐之念的时候能够想起老夫少造杀孽我就心满意足了。”郑浑说完这些后,走得非常坚决。
现在想想,其实郑浑倒不是真不想认我为徒弟,多半还是因为他说完这些话后我的态度不再坚决。这从侧面也证实了我确实不能算作一个好人,知道事出有因后我确实不再觉得欠郑浑多少东西了。我这人就这样有恩必报,有仇必究,闲杂人等靠边站。虽然认郑浑为师好处有些,但对比以后行事起来的诸多妨碍,我还是觉得不认为好,最多象他所说的那样少杀几个处在可杀不可杀之间的人就行了。这点上,还是师傅说得对,利益面前,六亲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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