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纳闷,“陈经理?”
陈经理是我们公司的金牌司仪,而宋思耘是我们公司的实际董事。陈经理主持唐艺芸的婚礼,宋思耘不可能不知道。
宋思耘挑了挑眉,回答了我的疑惑:“是我让他来的。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新郎不是我,也希望她能高兴。”
“那婚戒和场地不会也是……?”
他点头:“都是我送的。”
新人的婚戒是耘溪珠宝,婚礼的场地是云溪酒店。
我心里暗暗感叹,赞助到了这个份上,宋思耘绝对称得上是中国好前任了。
他慢慢捧起面前的小酒杯,浅浅地酌了一口,笑着看我:“她已经嫁人了,再不甘愿也要甘愿了。毕竟是我曾爱过的女人,总不能看着她受委屈。”
我知道,能笑着说出口的都不算委屈。
真正委屈的,是他漆黑眸光下的忧郁,大概还有很多很多我不能解读出的复杂的情绪。
我也拿起了我的酒杯,要跟他碰:“虽然我酒量不怎么样。但你如果想喝酒,我舍命也要奉陪。”
他嘴角的笑意在一点一点放大,“在前任的婚礼上喝酒?再把自己灌醉?这可真不是一个好主意。还会让现任看了笑话去。”
我想了想,说:“问题是,你能把自己灌醉吗?”
“对,这是个问题。”他的桃花眼微微弯起,“没有个十瓶八瓶,我根本不可能喝醉。就算醉了,烦恼也一样在。古人不是有话么,借酒消愁愁更愁。倒不如多吃饭多吃菜,一可抵饿,二对身体好。”
我扑哧一笑:“你倒想得开。”
“想不开又能怎么办?总不至于去寻死觅活吧?”宋思耘缓缓晃着手中的酒杯,“三十岁的人了,也算是见惯了。”
我撇嘴:“你能看淡就好。”
据说新人在国外已经办过,回国只是为了谢客,并没有太多繁文缛节,游戏都少的可怜。
也是难为陈经理了,满腔主持才华,时间有限,发挥余地不大。
按照中式习俗,新人讲完我愿意,就开始一桌一桌谢客了。
唐艺芸已经换上了敬酒服,妆容也不是很浓,淡雅的日常妆,原本绾起的头发也放了下来,愈发撑得脸颊玲珑,品红的绸缎长裙,身段窈窕,笑容也是很浅。挽着丈夫的手,正缓缓向我们走来。
为了避免正面冲突,我打算拉着宋思耘走。
宋思耘却笑得格外深意,脸上的酒窝也是若隐若现:“走什么?既然要祝福,就真诚一点。”
我总觉得他这笑里不怀好意,甚至藏着些许阴谋阳谋的成分。但他跟我也只是普通朋友,实在不好再劝阻了。新人已经走到了桌边,唐艺芸转身拿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宋思耘,一杯递给我:“感谢二位的光临。一杯薄酒,不成敬意。”
宋思耘一饮而尽,依旧是浅笑盈盈,“唐艺芸,希望你在国外过得好,不要想家。”
唐艺芸抿唇点头,“好。”
宋思耘转身从伴娘手里拿过了酒,自顾自地给自己满上,还是眉眼带笑:“唐艺芸,希望Stamford先生待你好,不会让你想我。”
唐艺芸说:“好。”
他再次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面上的笑容越发清浅,声音却不再四平八稳,有些闷,像船舶摇晃在水面上:“唐艺芸,最后一杯酒,希望你的选择无比正确,希望你的丈夫能陪你天长地久,希望你的回忆永不再午夜梦回,你的未来夜夜睡好,你的当下事事如意,你听到的诺言永不再有来日方长。我干杯,你随意。”
唐艺芸顿了顿。
沉默了半响,终于开口:“好。”
大概是这段话说的太久,白人新郎满脸疑惑地看着唐艺芸,唐艺芸低下头,理清了情绪,这才又笑着挽起了新郎的手,用英文向新郎翻译:他是愿我们一辈子幸福。
新郎显然不相信,眯眼望了望唐艺芸,再次确认问着:“Really?”
唐艺芸闭眼,连连点头。
望着他们的背影走远,宋思耘才扶着桌子,慢慢坐下来。
他一直保持着的微笑,这才慢慢变浅,唇齿的苍白,也渐渐地恢复了血色。
作为一个还算善解人意的朋友,我看着他这样,我也挺难过的。
一手拍着他的肩,笑,“宋总,走吧。咱们出去喝一盅。”
他瞥我一眼:“你要干嘛?不会对我见色起意吧?”
我扑哧一笑:“我一个已婚妇女,能对你有什么主意?要打你主意也是等离了婚再打,好的吧?”
他表示赞同:“这倒是。”
既然是要开解他,我也难得出血一次:“你想喝什么酒?在那儿喝?我请客。”
他想了想,“让女士请客还真不是我的风格。这样吧,找个安静人少的地方。”
“满足你这个条件的喝酒的地方,还真不多。”
他说:“我知道一个,还很近。”
直接上了走廊尽头的玻璃直梯,沿着花丛一路向上,居然是耘溪集团的休息区。玻璃墙干净通透,大片大片的绿色植物,沐浴着阳光。此时正是冬天的尾巴,也难得这样的好天气。步行上了顶楼,居然是他的办公室。
整整一层楼的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倒不如说是他的小公馆。
一进门就是小书房,软装得很有情调,角落里摆着一个画架,摆着一副未完成的画,画上的人正是唐艺芸。
我转头看他,他歪头,两手一摊:“事发太突然,心情都来不及收拾,更别说画了。”
一双大长腿走过来,随手从一旁拿过一块大方巾,遮住了画,转身对笑,“我这算不算自欺欺人?”
他的眼睫毛很长,笑起来的时候,眨了眨眼,整个人带着股天真无邪的味道。我倒是被他的样子给逗笑了,“算。绝对算。”
走上三层台阶,竟然有一小片花园。隆冬时节,姹紫嫣红的花开得团团簇簇,春意盎然,让人心底喜悦方生。我捻了一束枝子,仔细瞧,这花我竟从没见过,花瓣细长如叶,聚拢着红红的花蕊,像是娇羞的少女,甚是有趣,不由问他:“这是什么花?”
他却笑着说:“劝你别动。那花可矜贵得很。要给我折坏了,你可赔不起。”
不动就不动。
我缩回手来,听他哈哈笑:“不过也无妨。你要真给我折坏了,自然有人再赔我十株百株的。我倒乐意得很。”
“哟,我的背后还有这么一个不留名的大好人呢?我怎么不知道。”我在花丛中的藤椅上坐下,“快告诉我名字,我要对他以身相许。”
他依旧是神秘的笑。
穿过小花园,愣是抬了一小桌齐全的茶具来,放在藤桌上,一手捻起了茶筷,轻轻夹着茶杯,放在我面前:“这人可叫我保密。你知道的,我这人从来是个守口如瓶的人。又重视兄弟情义。做不到为兄弟两肋插刀,至少不能背后插兄弟两刀吧?”
我笑:“得了吧你。插兄弟两刀的事情你又不是没干过?”
他也哈哈大笑,“别忘了,我可是商人。当然要利益衡量一下。插也要插得划算啊!”
“怎样才算插得划算?”
“只有两种情况,”他歪头,桃花眼眯着,表情十分不羁,“要么为金钱,要么为女人。”
我知他在胡扯,也就顺着他的话茬往下说,笑眯眯地问他:“宋总,宋先生,宋思耘,你告诉我吧。我不告诉别人。”
他老神在在地用茶汤浇着紫砂壶,慢悠悠地拒绝:“那可不行,你又不给我金钱,又不对我以身相许。亏本的买卖鬼才会做。”
我撇嘴:“怕什么?你赚了那么多,偶尔亏一次,就当积福了。”
他一本正经,说的煞有介事:“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能不能明白就是你的事情了。”
“哦。”
说的我云里雾里。
不过,听这语气,倒像真会有人替我的所作所为买单一样。
那人还是他的朋友?
转念一想,又觉不可能。
一来,我自问不可能有这样大的魅力,惹人默默关注。
二来,我的交际圈里,能有财力赔偿宋思耘的人寥寥可数。
来,我和宋思耘的生活圈本就相差甚远,彼此都认识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所以,他这一番话,纯粹就是拿我开玩笑,涮我开心。
我索性也不问了,两手撑着下巴,专心致志地瞧着他泡功夫茶。
长的好看的男人就是有魅力。做什么事情都像个艺术品。
如果再有背景和事业加身,人还未婚,那简直就是大姑娘小媳妇争相追捧的对象了吧。
他发现了我在盯着他看,不由转头问我:“在看什么?”
我也不避讳,大方承认,“在看你啊。”
“我有什么好看的?”
“很好看啊。长的本身就好看,身板也是没说的,简直就是行走的衣架子。又有钱,家世也棒。”我终于问出了口,“在想唐艺芸是有多想不开,才会抛弃你。”
他歪头笑,“你说的对。”
头一次见着这么自恋的人,“你还真不谦虚。”
“我本来就是万里挑一的好男人,为什么要谦虚?”他的表情要浮夸有多浮夸,“不过,我倒想问问你呢。”
“问我什么?”
“你丈夫张宥然不也一样?”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不也一样?”
“大提琴全国冠军让他年少成名,如今可是名流巨星。长相自是没说的,比我好看多了!模特出身,身板那不更是比我好出几条街?投资眼光也是登峰造极的好,早期炒房炒地,如今除了拥有自己的娱乐公司,旗下还有多家实业,从餐饮食品到金融证券,跨足十多个行业,身家至少十位数。你又是有多想不开,才会要和他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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