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他的妻子,我从来不知道张宥然的身家。
不知道他的名气如何,事业如何,更不知道他的财富几何。
原来……这么些年过去,他竟变得这么厉害。
而我,除了姓名变了,从里到外还是当年的王红。
我不由嗤笑一声,半开玩笑:“就是要这时候跟他离婚,分他一半财产。也免得万一哪天他破产了连累我。”
宋思耘大笑,对我竖起了大拇指,“心思缜密而全面。果然是个能做大事的女人!好样的!”
我抿唇喝茶。
他想了想,又说:“可他就是不离婚,你的计划不就泡汤了?”
“必须离婚。”我斩钉截铁,“他的财产,我一分都不要,只要他跟我离婚。”
宋思耘大概以为我疯了,皱眉看我,“为什么?”
他毕竟帮了我那么多,我对他也就没什么戒心,有话就说了。
“他终究是不爱我。维持婚姻,就没有必要了。”
宋思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菀之,如果所有事情都表里如一多好。你和我,都不会走得那么辛苦。”
仿佛话里有话。
我握着他递来的茶水,低头轻呷了一口,甘甜而醇厚的木叶气息扑面而来,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但疑问还是有的,不由就问了出口,“你和唐艺芸之前不是也还好好的?怎么她突然就嫁人了?”
“因为她不可能嫁给我。”
他又重新泡了一壶茶,低头说着:“她的父母不会同意。她的兄长不会同意。就是我这边,也不会有人同意。罗密欧和朱丽叶的爱情,从来不会有好的结局。大家都是凡夫俗子,爱情没了终究还是能活下去。可父母都老了,所有的寄托都在我身上,亲情那么重,我不敢让他们再为我的事情操心了。”
“所以,你就放弃了?”
“不放弃能怎么样?还真来一个抢亲?”
“如果真的认定了,抢亲又有何不可?”
“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每一个决定都经过深思熟虑。她嫁人定然是想清楚了。我不认同,但尊重她的决定。”
我叹了一口气。
听见他慢慢地说着:“说来惭愧,我怕她过得太好。忘记了我们的过往,等父母百年之后,我再找她,她都不想跟我有任何可能。”
他顿了顿,笑容浅浅绽开,“可我又怕她过不好。毕竟是深爱过的女人,看到她不幸福的样子,我会心疼,比她还心疼。”
我懂的。
爱会让人卑微,也会让人矛盾。
那个人的所有都牵动着自己的情绪,时而哭,时而笑,时而理智得像太机器,时而疯狂得像个神经病。
我说:“唐艺芸也会懂你的。所以她会努力过的好。那你还会等她吗?”
“我不知道。”他笑得不羁而肆意,阳光下,他的桃花眼仿佛带着风情,好在一双剑眉,倒减了几分阴气,半真不假地说着,“你看我身边那么多莺莺燕燕,说不准就守不住了。她都能嫁别人,我自然不可能整日吃斋念佛、暮鼓晨钟了。爱情可是公平的,你说是不是?”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竖起了大拇指,把他的夸奖又还给了他:“好样的。”
他还是那个爽朗的笑声,“我可是正常的男人。不像你家张宥然,整日里清心寡欲的,像个性冷淡。”
性冷淡这个词,真是让我哑然失笑。
“他才不是我家的。”我极力撇清关系,但重点可不能搞混,“你这个形容词,真是精准!”
“你瞧瞧他那个高冷讷言的样子。”宋思耘倒像在替我义愤填膺,“我可亲眼见到女演员半夜穿着睡衣敲他的门。估计是因为他带资进组,人就想巴结他,来个以身相许。谁知道他就在屋子里,愣是没让人家进。那可是零下十多度的山区,女演员衣料节约的敲了半个多小时,还冻病了。第二天张宥然连关心一句都没有,直接让人家退组了。戏份也全被删掉了。”
我笑了笑:“他对不喜欢的人,一向绝情。”
“他性子比较内敛,什么都不说。有好也有不好。好在踏实稳重。不好在打落牙齿和血吞。”
我说:“我只看到不好的一面。”
“你们之间肯定是有问题的。但有问题,不代表就必须要离婚啊。”他想了想,又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唉,我一个失恋的人,劝你也没什么说服力。”
我被他的样子逗笑了,“还是有说服力的。”
他像喝酒一般地握起茶杯,要跟我碰杯,“来来来,以茶代酒。俗话怎么说的来着?对,敬往事一杯酒,愿无岁月可回首。”
我说:“愿我离婚成功。”
“不。”他摇头,“我希望你幸福。所以,我希望你离婚失败。”
什么逻辑?
如果希望我幸福,就不应该祝我离
婚失败。
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也懒得跟宋思耘争辩,索性就由他去了。
可能是先前喝了一点酒,宋思耘的眼睛都有些迷离了,却还是装模作样地笑着,我看出他的困意,准备起身:“你休息吧。我走了。”
却听到门锁咔嗒一声,有钥匙穿进去,接着门开了,有脚步稳健地走进来。
这位能用钥匙开门,定然是跟宋思耘交情匪浅了。如果不是父母,就定然是死党铁哥们。
我有些紧张,看向宋思耘。
毕竟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容易让人误会。他却笑得格外有深意,“真是地邪,说曹操曹操就到。没事,你坐着。来人你肯定认识。”
来人先是换了鞋,然后穿过书房,一面走一面道:“宋思耘你可真怂。抢亲没勇气,居然躲这边来了……”
最后一个字没有发出来,就看到了我。
显然一惊,“菀之,你也在?”
果然是地邪。
张宥然。
我点了点头:“嗯。我在。”
宋思耘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我要不要避一避,给你们夫妻一点空间?”
我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两个熟稔到了这个程度。
宋思耘的办公室钥匙,张宥然都有。
连忙识相地拿起包,“不用了。我还有事,真的,就不多坐了。你们聊吧。”
张宥然显然没有要轻易放我走的意思,站在走廊的玄关处,一手抵住了墙,活脱脱就做了个路霸。
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我。
宋思耘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到我和张宥然这样的夫妻,嘴角的笑意撑得老大,“都坐下!都坐下呀!既然来了,我就不能这么轻易让你们走。”
张宥然这才让开道,看了看我:“等下再走吧。我送你。”
重新落座,却简直如坐针毡。
张宥然还带了打包好的外卖,是北街那边的蟹黄包和八宝粥。算是晋城一绝,也是典型的店大欺客。门面挺豪华,却每日只卖六十位,卖完就关门。人说外国政要来了,也得排队,超了六十,依旧不接待。
实在牛得很。
宋思耘一瞧着纸袋子上的包装就叫了起来:“宥然你可以啊!这都半下午了,还能买上苏老九的蟹黄包。”
“想你今天肯定要喝醉,怕你难受,就叫助理一早去排了队。”他一面对宋思耘讲,一面将小碟递给我,问着,“尝尝看,鲜不鲜?”
我默默接过来,语气刻意生疏,“谢谢。”
他转过身去,瞧了瞧我们桌上的茶具,笑着跟宋思耘说:“你小子改性了?居然清心寡欲的喝起了茶。”
宋思耘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蟹黄包,一边笑嘻嘻:“最近上火,喝茶有益健康。”
这话说得没毛病。
“喝茶可浇不灭心火。”张宥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自饮自酌起来,“倒是可以出国玩一趟。下周我刚好要去一趟美国,一起?”
“得了吧。别给我提万恶的资本主`义美利坚。我现在听到这个名字更上火。”宋思耘翘起了二郎腿,一副纨绔少爷的样儿,“我是不是做人太好,才会让唯一的姑娘跟别人跑了?要不然我也去流连花丛,嗅个花香?”
张宥然不理他,见我吃完,又给我舀了一小碗八宝粥,“这个味道也不错的。”
我看他一眼,浅浅地弯了弯唇。
毕竟还没有离婚,也就还没完全撕破脸皮。
我和他也没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只是感情淡了,会有一些怨恨。
总不至于剑拔弩张。
这碗八宝粥确实不错,糯香甘醇,五谷十分入味。
一入口,满嘴都是带着稻米气的甜香。
我默默听着他们在聊天,正在思考要找什么借口离开,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我接起一看,正是同事小袁。
那边兴奋的在跟我讲话:“猜猜我今天干了什么?看到了谁?”
我顿了顿,“你说吧。”
“我今天参加了唐艺芸的婚礼!我看到了张宥然!张宥然诶!我还让他给我签了个名儿!真人真的超好看的,比电视上好看几百倍!人也超有礼貌的,把签名递给我还微笑着向我道谢呢!那个笑,真是……我觉得我心花都开了!”
我看了张宥然一眼,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兴奋。
张宥然么。
不就是我的丈夫。
一个负心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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