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起劲,柴进带头鼓起掌来,还连连叫道:“好啊,好功夫!……真是好功夫!”然而,正看到精彩之处,忽又见林冲弃了棒子,还连声说“不打了”,他觉得奇怪,急忙奔下阶来,问林冲道:“林教头,你因何不打了?”
“不打了,不打了!”林冲摇着头道:“洪教师武艺精湛,我林冲甘拜下风,还是认输的好……”
柴进道:“林教头客气了,你们二人对打不过二十余招,未能分出胜负,如何就认输了?”
“唉――”林冲禁不住叹道:“林冲惭愧,实在不是洪教师的对手,迟早要败在他手里,还是早些认输为好,也省得受皮肉之苦。”
不想,洪泰走过来正好听了林冲的话,他心里立时更加火了,“呼”地挥出棒子,直指林冲鼻尖,嚷着叫道:“姓林的,要打便打,谁让你认输了?”忽又冷笑了两声道:“你要认输也行,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再叫三声‘师父’,我便饶你的性命!”
柴进在旁,眼见洪泰的做法实在过分,急忙喝道:“洪教师,不得对林教头放肆!”
大官人话了,洪泰没辙了,只好闭嘴,但他还是一脸的火气,眼睛直愣愣地瞪着林冲,几乎要把林冲给活吞了。
这时,柴进忙又劝慰林冲道:“林教头,你莫要生气,洪教师也是率性之人,一时说了气话,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接着,他复又问道:“柴进也素知林教头威名,不知今日为何要胡乱认输?――岂不失了英雄之气?”
平日里,林冲从不恃武逞强,即便自己有礼,也会礼让三分,不想今日却遇到洪泰这厮,蛮不讲理不说,还屡出恶言,实在叫人可恨,要不是怕拂了柴大官人的脸面,他刚才真想好好教训教训这厮。然而,确因肩上枷锁所敷,林冲一身的武艺施展不开,只好弃棒认输。
谁曾料到,洪泰那厮死死咬着,紧逼不放。恰在这时,忽又听得柴进询问缘由,林冲只好将枷锁敷手之事说了。
“哎呀呀,都怪柴进一时大意!”听林冲说了缘由,柴进猛地在脑门上拍了一把。不到片刻,他忽又笑道:“林教头,这个好办――”
紧接着,柴进唤了庄客取来二十两银子,便抱拳对押解林冲而来的二位公人言道:“二位差官,柴进斗胆相求,烦请二位将林教头肩上的枷锁去了,这里是二十两银子,权当小可答谢之礼。”说着,他便递出了银子。
“这个……”薛霸伸手便要接银子,可稍稍一想又觉得不妥,忙道:“小的倒是可以帮林教头去了枷,只是……只是明日到了沧州……小的二人恐怕担待不起啊!……”
“二位只管放心便是,”柴进捋了捋下巴处的小须,微微颔道:“在这三分地面上,柴进还有那几分薄面,但凡有事,都包在柴进身上,二位只管去了枷。”
听了这些,又见柴进气宇不凡,不像是说大话,薛霸和董二人自然放下心来。忽又想起林冲白日里所说,道这柴进家里藏有太祖皇帝御赐的丹书铁券,那是何等的荣耀与尊贵,些许小事有何难哉?况且除去林冲的枷锁,一者给柴进落了个人情,二者又可得二十两银子,如此好事,又何乐而不为?于是,薛霸与董二人取出钥匙,两人合力,又兼得柴进搭手帮忙,很快便去了林冲肩上的枷锁。
戴着枷锁行了千余里路,忽然除去,林冲就像苍龙出海一般,浑身都是劲。甩了甩手,又扭动了两下脖子,他这才向薛霸和董二人抱拳道:“多谢二位端公!”又抱拳称谢柴进道:“多谢大官人厚爱,林冲感激不尽!”
柴进笑道:“举手之劳,林教头勿需这般多礼……”
“姓林的,这下可以比试了吧!”恰在这时,又传来了洪泰的声音,明显带着几多轻蔑。可林冲却不说话,他只是缓缓行了几步,把先前弃了的棒子捡了起来,这才向洪泰抱拳喊道:“洪教师,林冲再来请教!”
“你这厮多甚废话,先吃我一棒!”洪泰眼睛一瞪,吼叫一声,抡起棒子便冲了过来。
洪泰的这一招与先前初使的那招一模一样,虽说力道劲猛,但却十分生硬,巧劲全无,对付些小喽?倒也无妨,可碰到林冲这样的枪棒高手也该他倒霉了。只见林冲将手中的抢棒一挺一拨,又轻易挑开了洪泰的棒子,看准其空门,林冲忙又挺枪而上……
不想,恰在这时,只听得柴进突然喊话道:“二位好汉暂且停一停,柴进有话要说!”
“不知大官人有何吩咐?”林冲急忙收住抢棒,抱拳问道。
“大官人有话何不稍后再说?”洪泰是个急性子,扯着嗓子嚷道:“且让我先打翻了这厮……”
“洪教师休急,且听柴进先说两句。”柴进忙道:“今日两位好汉比试,就好比龙争虎斗,烦请二位以和为贵,点到为止,切莫伤了对方性命……”
“林冲谨记!”林冲抱拳应了。
“洪某也记下了!”洪泰也点头应道。
“如此甚好!”柴进大喜,笑着又道:“柴进寻思,两位好汉非一般人物,今日比试须有些彩头才好。”话到这里,只见一庄客捧着一个托盘来到柴进面前,托盘上盖着一张红色绣锦。
随即,柴进一把将红色绣锦掀开了。恰在这时,院里众人忽然惊叫起来,原来是那托盘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锭银子,足有百两之多,这可不是小数目。
“二位好汉,”柴进指了一下托盘里的银子,喊道:“柴进斗胆,特命人取来纹银百两,权且当作彩头,谁赢了便取了这些银子。”复又吩咐庄客倒来三杯水酒,柴进执杯敬了林冲和洪泰,这才回到阶上继续观看……这一下,院子里的众多庄客忽地又哄闹起来。
从先前进门伊始,洪泰就认定林冲是个冒牌货,打定主意要将他好好教训一番。这会儿又见柴大官人拿了一百两银子作为利物,洪泰一心想赢那银子,如何还放得过林冲?但见他拖了抢棒又入院中,高声喊道:“姓林的,有啥本事尽管使出来吧,且让你看看我的手段!”话刚说完,他双手握紧棒子,猛吸了口气鼓起腮帮,吐了个门户――此一招,内行人将它唤作“把火烧天之势”。
林冲见了,不敢怠慢,横起棒子,也使了个门户,吐了个势来――此一势,便唤作“拨草寻蛇之势”。
“看棒!”洪泰吼叫一声,挺棒奔来,度极快。林冲立即提棒相迎,虽说失了先机,但却丝毫也不慌张,气息平稳,接了一棒,他便从容后退。而洪泰仗着一身蛮力,对林冲穷追不舍,棍风犀利,直把林冲逼到院中右侧的凉亭底下,没了退路。
“林冲这下该使出真本事了吧!”看到此时,柴进止不住笑了笑。然而,就在刹那之间,林冲忽然腾空而起,柴进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但见林冲的双脚已经勾住了亭子中梁,他的身子更是悬于半空之中。虽如此,林冲的棒法却丝毫不乱,与底下的洪泰棍棒对打,防守甚为严密,叫那洪泰根本就无从下手。
而这个时候,洪泰因为着急,又因为一路紧追林冲,根本来不及调节气息,步法早就乱了,他只顾使着棒子一味蛮打,全无章法招式可言,周身破绽更是尽出。
林冲见洪泰步子乱了,便不愿与这厮再做纠缠,揪准时机,他稍稍侧身躲过洪泰的攻势,便一棒直取那厮,度之快,犹若闪电。洪泰这厮躲闪不及,腰上挨了一棍,直接飞出了亭子,一连撞到了两个枪架,他手中的棒子也飞出了老远。
洪泰这一摔,立即引得众庄客一阵哄笑。这时,林冲从梁上跳了下来,也弃了棒子,慌忙抱拳道:“洪教师,承让!承让!”说着便伸手来搀扶洪泰。
可洪泰满面羞愧,哪里还敢让林冲来扶?好在林冲刚才出棒度虽快,但力道却不是很大,洪泰也没伤着,只顾一骨碌爬起,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跑出了院子。
“好,好,真是好功夫!”忽然间,只听得柴进高声笑道:“林教头果然名不虚传,小可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
然而,林冲只是担心洪泰,忙道:“大官人,这洪教师独自去了……不会出事吧?”
“林教头尽管放心,洪教师虽说有些气短,但也算是豁达之人,不会出事的。”柴进忙道:“我敢保证,他定是到村头吃酒去了,到了明日,便会没事的。”
“还是叫人去看看为好……”虽说刚刚一棍将洪泰打翻,林冲心里暗暗解气,可转念一想,在众多庄客面前叫他拂了脸面,这终归失了礼数,因此心里隐隐难安。
“林教头放心,我这就让人去看看!”柴进应了,急忙唤了两个庄客前去照看洪泰。
等那两人去了,柴进忙又命人在院里摆上酒宴,又叫人将那百两彩头送与林冲。
但林冲如何肯收?然而,柴进却执意相送,毫不松口,林冲无法,只得收下,再三相谢。
于是,柴进与林冲复又坐下吃酒,说些较量枪棒之事,又谈及江湖上的枪棒高手,还有那些绿林好汉……不觉间已入了半夜,这才各自歇下。
第一时间更新《水浒天行》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