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客店中借宿。石清夫妇住了间上房石破天在院子的另一端住了间小房。闵柔爱惜儿子
本想在隔房找间宽大上房给他住宿但上房都住满了只索罢了。
当晚石破天在床上盘膝而坐运转内息只觉全身真气流动神清气畅再在灯下看双
掌时掌心中的红云蓝筋已若有若无褪得极淡。他不知那两葫芦毒酒大半已化作了内力
还道连日用功已将毒药驱出了十之**心下甚喜便即就枕。
睡到中夜忽听得窗上剥啄有声。石破天翻身而起低问:“是谁?”只听得窗上又是
得得得轻击三下这敲窗之声甚是熟习他心中怦的一跳问道:“是叮叮当当么?”窗外
丁当的声音低声道:“自然是我你盼望是谁?”
石破天听到丁当说话之声又是欢喜又是着慌一时说不出话来。嗤的一声窗纸穿
破一只手从窗格中伸了进来扭住他耳朵重重一打听得丁当说道:“还不开窗?”
石破天吃痛却生怕惊动了父母不敢出声忙轻轻推开窗格。丁当跳了进来格的一
笑道:“天哥你想不想我?”石破天道:“我……我……我……”
丁当嗔道:“好啊你不想我?是不是?你只想着那个新和她拜天地的新娘子。”石破
天道:“我几时又和人拜天地了?”丁当笑道:“我亲眼瞧见的还想赖?好吧我也不怪
你这原是你风流成性我反而喜欢。那个小姑娘呢?”
石破天道:“不见啦我回到山洞去再也找不到她了。”想到阿绣的娇羞温雅瞧着
自己时那含情脉脉的眼色此后却再也见不到她心下惘然若失。
丁当嘻嘻一笑道:“菩萨保佑但愿你永生永世再也找不着她。”
石破天心想:“我定要再找到阿绣。”但这话可不能对丁当说只得岔开话题问道:
“你爷爷呢?他老人家好不好?”丁当伸手到他手臂上一扭嗔道:“你也不问我好不好?
哎哟!死鬼!”原来石破天体内真气动将她两根手指猛力向外弹开。
石破天道:“叮叮当当你好不好?那天我给你抛到江中幸好掉在一艘船上才没淹
死。”随即想到和阿绣同衾共枕的情景只想:“阿绣到那里去了?她为什么不等我?”这
些日来他勤于学武阿绣的面貌身形只偶尔在脑中一现即去此刻见到丁当不知如何竟
念念不忘的想起了阿绣。
丁当道:“什么幸好掉在一艘船上?是我故意抛你上去的难道你不知道?”石破天忸
怩道:“我心中自然知道你待我好只不过……只不过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丁当卟哧一
笑说道:“我和你是夫妻有什么好不好意思?”
两人并肩坐在床沿身侧相接。石破天闻到丁当身上微微的兰馨之气不禁有些心猿意
马但想:“阿绣要是见到我跟叮叮当当亲热一定会生气的。”伸出右臂本想去搂丁当肩
头只轻轻碰了碰又缩回了手。
丁当道:“天哥你老实跟我说是我好看呢?还是你那个新的老婆好看?”
石破天叹道:“我那里有什么新的老婆?就只你……只你一个老婆。”说着又叹了口
气心想:“要是阿绣肯做我老婆我那就开心死了。只不知能不能再见到她?又不知她肯
不肯做我老婆?”
丁当伸臂抱住他头颈在他嘴上亲了一吻随即伸手在他头顶凿了一下说道:“只有
我一个老婆嫌太少么?又为什么叹气?”
石破天只道给她识破了自己心事窘得满脸通红给她抱住了不知如何是好想要推
拒又舍不得这温柔滋味想伸臂反抱却又不敢。
丁当虽然行事大胆任性究竟是个黄花闺女情不自禁的吻了石破天一下好生羞惭
一缩身便躲入床角抓过被来裹住了身子。
石破天犹豫半晌低声唤道:“叮叮当当叮叮当当!”丁当却不理睬。石破天心中只
是想着阿绣突然之间明白了那日在紫烟岛树林中她瞧着自己的眼色明白了她叫自己作
‘大哥’的含义心中大喜若狂:“阿绣肯做我老婆的阿绣肯做我老婆的。”随即又
想:“却到那里找她去呢?”叹了口气坐到椅上伏案竟自睡了。
丁当见他不上床来既感宽慰又有些失望心想:“我终于找着他啦!”连日奔波
这时心中甜甜地只觉娇慵无限过不多时便即沉沉睡去。
睡到天明只听得有人轻轻打门闵柔在门外叫道:“玉儿起来了吗?”石破天应了
声道:“妈!”站起身来向丁当望了一眼不由得手足无措。闵柔道:“你开门我有
话说!”石破天道:“是!”略一犹豫。便要去拔门闩。
丁当大羞心想自己和石破天深宵同处一室虽是以礼自持。旁人见了这等情景却焉能
相信?何况进来的是婆婆自必被她大为轻贱忙从床上跃起推开窗格便想纵身逃出
但斜眼见到石破天心想好容易才找到石郎这番分手不知何日又再会面连打手势要
他别开门。
石破天低声道:“是我妈妈不要紧的。”双手已碰到了门闩。丁当大急心想:“是
旁人还不要紧是你妈妈却最是要紧。”再要跃进窗而逃其势已然不及。
她本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但想到要和婆婆见面且是在如此面尴尬的情景下给她
撞见不由得全身热眼见石破天便要拔闩开门情急之下左手使出‘虎爪手’抓住他
背心‘灵台穴’右手使‘玉女拈针’捏住他‘悬枢穴’。石破天只觉两处要穴上微微一阵
酸麻丁当已将他身子抱起钻入了床底。
闵柔江湖上阅历甚富只听得儿子轻噫一声料知已出了事她护子心切肩头撞去
门闩早断踏进门便见窗户大开房中却已不见了爱子所在。她纵声叫道:“师哥快来!”
石清提剑赶到。
闵柔颤声道:“玉儿……玉儿给人劫走啦!”说着向窗口一指。两人更不打话同时右
足一登双双从窗口穿出一黑一白犹如两头大鸟一般姿式极是美妙。丁当躲在床底见
了不由得暗暗喝一声采。
以石清夫妇这般江湖上的大行家原不易如此轻易上当只是关心则乱闵柔一见爱子
失了踪影心神便即大乱心中先入为主料想不是雪山派、便是长乐帮来掳了去。她破门
而入之时距石破天那声惊噫只顷刻间事算来定可赶上是以再没在室中多瞧上一眼。
石破天被本当拿住了要穴他内力浑厚立时便冲开被闭住的穴道但他身子被丁当抱
着却也不愿出声呼唤父母微一迟疑之际石清夫妇已双双越窗而出。床底下都是灰土
微尘入鼻石破天连打了三个喷嚏拉着丁当的手腕从床底下钻了出来只见她兀自满脸
通红娇羞无限。
石破天道:“那是我爹爹妈妈。”丁当道:“我早知道啦!昨日下午我听到你叫他们
的。”石破天道:“等我爹爹妈妈回来你见见他们好不好?”丁当将头一侧道:“我不
见。你爹娘瞧不起我爷爷自然也瞧不起我。”
石破天这几日中和父母在一起多听了二人谈吐觉得父母侠义为怀光明正大和丁
不三的行迳确是大不相同沉吟道:“那怎么办?”
丁当心想石清夫妇不久定然复回便道:“你到我房里去我跟你说一件事。”石破天
奇道:“你也宿在这客店?”丁当笑道:“是啊我要半夜里来捉老公怎不宿在这里?”
向石破天一招手穿窗而出经过院子一看四下无人推门走进一间小房。
石破天跟了进去不见丁不三大为宽慰问道:“你爷爷呢?”丁当道:“我一个儿
溜啦没跟爷爷在一起。”石破天问道:“为什么?”丁当哼的一声说道:“我要来找你
啊爷爷不许我只好独自溜走。”石破天心下感动说道:“叮叮当当你待我真好。”
丁当笑道:“昨儿晚上不好意思说怎么今天好意思了?”石破天笑道:“你说咱们是夫
妻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丁当脸上又是一红。
只听得院子中人声响动石清道:“这是房饭钱!”马蹄声响夫妇俩牵马快步出店。
石破天追出两步又即停步回头问丁当道:“你可知道松江府在那里?”丁当笑道:
“松江府偌大地方怎会不知?”石破天道:“爹爹妈妈要去松江府找一个叫做银戟杨光
的人侍会咱们赶上去便是。”他乍与丁当相遇却也不舍得就此分手。
丁当心念一动:“这呆郎不识得路此去松江府是向东南我引他往东北走他和爹妈
越离越远道上便不怕碰面了。”心下得意不由得笑魇如花明艳不可方物。石破天目不
转睛的瞧着她。
丁当笑道:“你没见过么?这般瞧我干么?”石破天道:“叮叮当当你……你真是好
看比我妈妈还好看。”又想:“她和阿绣相比不知是谁更好看些?”丁当嘻嘻而笑
道:“天哥你也很好看比我爷爷还好看。”说着哈哈大笑。
两人说了一会闲话石破天终是记挂父母道:“我爹娘找我不见一定好生记挂咱
们这就追上去吧。”丁当道:“好真是孝顺儿子。”当下算了房饭钱出店而去。
客店中掌柜和店小二见石破天和石清夫妇同来投店却和这个单身美貌姑娘在房中相偕
而出无不啧啧称奇自此一直口沫横飞的谈论了十余日言词中自然猥亵者有之香艳者
有之众议纷纭猜测多端。
石破天和丁当出得龙驹镇来即向东行走了三里便到了一处三岔路口。丁当想也不
想迳向东北方走去。
石破天料想她识得道路便和她并肩而行说道:“我爹爹妈妈骑着快马他们若不在
打尖处等我那是追不上了。”丁当抿嘴笑道:“到了松江府杨家自然遇上。你爹娘这么
大的人还怕不认得路么?”石破天道:“我爹爹妈妈走遍天下那有不认得路之理?”
两人一路谈笑。石破天自和父母相聚数日颇得指点教导于世务已懂了许多。丁当见
他呆气大减芳心窃喜寻思:“石郎大病一场之后许多事情都忘记了但只须提他一
次他便不再忘。”一路上将诸般江湖规矩、人情好恶说了许多给他听。
眼见日中两人来到一处小镇打尖。丁当寻着了一家饭店走进大堂只见三张大白木
桌旁都坐满了人。两人便在屋角里一张小桌旁坐下。那饭店本不甚大店小二忙着给三张大
桌上的客人张罗饭菜没空来理会二人。
丁当见大桌旁坐着十**人内有三个女子年纪均已不轻姿色也自平庸一干人身
上各带兵刃说的都是辽东口音大碗饮酒大块吃肉神情甚是豪迈心想:“这些江湖
朋友不是镖局子的便是绿林豪客。”看了几眼也没再理会心想:“我和天哥这般并
肩行路同桌吃饭就这么过一辈子也快活得紧了。”店小二不过来招呼她也不着恼。
忽听得门口有人说道:“好啊有酒有肉爷爷正饿得很了。”
石破天一听声音好熟只见一个老者大踏步走了进来却是丁不四。石破天吃了一惊
暗叫:“糟糕!”回过头来不敢和他相对。丁当低声道:“是我叔公你别瞧他我去打
扮打扮。”也不等石破天回答便向后堂溜了进去。
丁不四见四张桌旁都坐满了人石破天的桌旁虽有空位桌上却既无碗筷更没菜肴
当即向中间白木桌旁的一张长凳上坐落左肩一挨将身旁一条大汉挤了开去。
那大汉大怒用力回挤心想这一挤之下非将这糟老头摔出门外不可。那知刚撞到丁
不四身上立时便有一股刚猛之极的力道反逼出来登时无法坐稳臀部离凳便要斜身摔
跌。丁不四左手一拉道:“别客气在家一块儿坐!”那大汉给他这么一拉才不摔跌
登时紫胀了脸皮不知如何是好。
丁不四道:“请请!大家别客气。”端起酒碗仰脖子便即喝干提起别人用过的筷
子挟了一大块牛肉吃得津津有味。
三张桌上的人都不识得他是谁。但均知那大汉武功不弱可是给他这么一挤之下险些
摔跌这老儿自是来历非小。丁不四自管饮酒吃肉摇头幌脑的十分高兴。三桌上的十**
个人却个个停箸不食眼睁睁的瞧着他。
丁不四道:“你怎么不喝酒?”抢过一名矮瘦老者面前的一碗酒骨都骨都的喝了一大
半碗一抹胡子说道:“这酒有些酸不好。”
那瘦老者强忍怒气问道:“尊驾尊姓大名?”丁不四哈哈笑道:“你不知我的姓名
本事也好不到那里去了。”那老者道:“我们向在关东营生少识关内英雄好汉的名号。在
下辽东鹤范一飞。”丁不四笑道:“瞧你这么黑不溜秋的不像白鹤像乌鸦倒是改称‘辽
东鸦’为妙。”
范一飞大怒拍案而起大声喝道:“咱们素不相识我敬你一把白胡子不来跟你计
较却恁地消遣爷爷!”
另一桌上一名高身材的中年汉子忽道:“这老儿莫非是长乐帮的?”
石破天听到‘长乐帮’三字心中一凛只见丁当头戴毡帽身穿灰布直缀打扮成个
饭店中店小二的模样回到桌旁。石破天好生奇怪不知仓卒之间她从何处寻来这一身衣
服。丁当微微一笑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点倒了店小二跟他借了衣裳别让四爷爷认出
我来。天哥我跟你抹抹脸儿。”说着双手在石破天脸上涂抹一遍。她掌心涂满了煤灰登
时将石破天脸蛋抹得污黑不堪跟着又在自己脸上抹了一阵。饭店中虽然人众但人人都正
瞧着丁不四谁也没去留意他两人捣鬼。
丁不四向那高身材的汉子侧目斜视微微冷笑道:“你是锦州青龙门门下是不是?
好小子缠了一条九节软鞭大模大样的来到中原当真活得不耐烦了。”
这汉子正是锦州青龙门的掌门人风良九节软鞭是他家祖传的武功。他听得丁不四报出
自己门户来历倒是微微一喜:“这老儿单凭我腰中一条九节软鞭便知我的门派。不料我
青龙门的名头在中原倒也着实有人知道。”当下说道:“在下锦州风良忝掌青龙门的门
户。老爷子尊姓?”言语中便颇客气。
丁不四将桌子拍得震天价响大声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他连说三
句‘气死我了’举碗又自喝酒脸上却是笑嘻嘻地殊无生气之状旁人谁也不知这‘气
死我了’四字意何所指。只听他大声自言自语:“九节鞭矫矢灵动向称‘兵中之龙’最
是难学难使、难用难精。什么长枪大戟双刀单剑当之无不披磨。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气死我了!”
风良心中又是一喜:“这老儿说出九节鞭的道理来看来对本门功夫倒是个知音。”听
他接下去连说三句‘气死我了’便道:“不知老爷子因何生气?”
丁不四对他全不理睬仰头瞧着屋梁仍是自言自语:“你爷爷见到人家舞刀弄棍都
不生气单是见到有提一根九节鞭便怒不可遏。你***长沙彭氏兄弟使九节鞭去年
爷爷将他两兄弟双双宰了。四川有个姓章的武官使九节鞭爷爷把他的脑壳子打了个稀巴
烂。安徽凤阳有个女子使九节鞭爷爷不爱杀女人只是斩去了她的双手叫她从此不能去
碰那兵中之龙。”
众人越听越是骇异看来这老儿乃是冲着风良而来听他说话虽是疯疯颠颠却又不似
假话。长沙彭氏史弟彭镇江、彭锁湖都使九节鞭去年为人所害他们在辽东也曾有所闻。
风良面色铁青手按九节鞭的柄子说道:“尊驾何以对使九节鞭之人如此痛恨?”
丁不四呵呵大笑说道:“胡说八道!爷爷怎会痛恨使九节鞭之人?”探手入怀豁喇
一声响手中已多了一条软鞭。这条软鞭金光闪闪共分九节显是黄金打成鞭是个龙
头鞭身上镶嵌各色宝石闪闪光灿烂辉煌一展动间既威猛又华丽端的好看。
众人心中一凛:“原来他自己也使九节鞭。”
丁不四道:“小娃娃武功没学到两三成居然胆敢动九节鞭跟人家动上手打到后
来不是爬着便是躺着很少有站着走回家的那岂不让人将使九节鞭之人小觑了?爷爷
早就听得关东锦州有你这么一个青龙门***祖传七八代都使九节鞭。我早就想来把你全
家杀得干干净净。只是关东太冷爷爷懒得千里迢迢的赶来杀人碰巧你这小子腰缠九节
鞭大摇大摆的来到中原好极好极!还不快快自己上吊更等什么?”
风良这才明白原来这老儿自己使九节鞭便不许别人使同样的兵刃当真横蛮之至。
他尚未答话却听西桌上一个响亮的声音说道:“哼!幸好你这老小子不使单刀。”
丁不四向说话之人瞧去只见他一张西字脸腮上一部虬髯将大半脸都遮没了脸上
直是毛多肉少便问:“我使单刀便怎样?”那虬髯汉子道:“你爷爷也使单刀照你老小
子这般横法岂不是要将爷爷杀了?你就算杀得了爷爷天下使单刀的成千成万你又怎杀
得尽?”说着刷的一声从腰间拔出单刀插在桌上。
这口单刀刀身紫金厚背薄刃刀柄上挂着一块紫绸一插到桌上全桌震动碗碟撞
击作响良久不绝足见刀既沉重这一插之力也是极大。
这汉子是长白山畔快刀掌门人紫金刀吕正平。
只听得豁啦一响丁不四收回九节鞭揣入怀中左手一弯已将身旁那汉子腰间的单
刀拔在手中说道:“就算爷爷使单刀却又怎地?啊哟不对!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
死我了!”
单刀是武林中最寻常的兵器这一十九人中倒有十一人身上带刀眼见丁不四抢刀手法
之快心头都是一惊不由自主的人人都是手按刀把。
只听他又道:“爷爷外号叫做‘一日不过四’这里倒有一十一个贼小子使单刀再加
上这个使九节鞭的爷爷倒要分三日来杀……”众人听他自称‘一日不过四’便有几人脱
口而出:“他……他是丁不四!”
丁不四哈哈大笑道:“爷爷今儿还没杀过人还有四个小贼好杀。是那四个?自己报
上名来!要不然除了这个使九节鞭的小子别的只要乖乖的向我磕十个响头叫我三声好
爷爷我也可饶了不杀。”
但听得嘿嘿冷笑四个人霍然站起大踏步走出店门在门外一字排开除了风良、范
一飞、吕正平三人外第四人是个中年女子。
这女子不持兵刃一到门外便将两幅罗裙往上一翻系上腰带腰间明晃晃地露出两排
短刀每把刀半尽来长少说也有三十几把整整齐齐的插在腰间一条绣花鸾带之上。
范一飞左手倒持判官双笔朗声说道:“在下辽东鹤范一飞忝居鹤笔门掌门会同青
龙门掌门人风良风兄弟、快刀门掌门人吕正平吕兄弟、万马庄女庄主飞蝗刀高三娘子和人
有约率领本派门人自关东来到中原。我关东四门和丁老爷子往日无仇、近日无怨如此一
再戏侮到底为了什么?”
丁不四对他的话宛若全然不闻侧头向高三娘子瞧了半晌说道:“不美不好看!”
他说这五个字时眼光对着高三娘子连连摇头似是鉴赏字画看得大大不合意一般。这神
情自是人人都知他在说高三娘子相貌不佳。
那高三娘子性如烈火平素自高自大一来她本人确有惊人艺业二来她父亲、公公、
师父三人在关东武林中都极有权势三来万马庄良田万顷马场参场、山林不计其数是以
她虽是个寡妇在关东却是大大有名不论白道黑道官府百姓人人都让她三分。丁不四
如此放肆胡言实是她生平从未受过的羞辱何况高三娘子年轻之时在关东武林中颇有艳
名此时年近四旬风华亦未老去。关东风俗淳厚女子大都稳重旁人当面赞美尚且不
可何况大肆讥弹?她气得脸都白了叫道:“丁不四你出来!”
丁不四慢慢踱步出店道:“就是你们四人?”突然间白光耀眼五柄飞刀分从上下左
右激射而至。这五柄飞刀来得好快刀身虽短短劈风之声却浑似长剑大刀出来一般。
丁不四喝道:“人不美刀美!”右手在怀中一探抽出九节软鞭黄光抖动将四柄
飞刀击落眼见第五柄飞刀射到面门索性卖弄本领口一张咬住了刀头。
风良、范一飞、吕正平一怔之下各展兵刃左右攻上。
丁不四斜身闪开吕正平砍来的一刀飞足踢向范一飞手腕教他不得不缩回了判官笔
手中黄金软鞭却缠向风良的软鞭。
风良一出店门便已打点了十二分精神知道这老儿其实只是冲着自己一人而来余人
都是陪衬眼见丁不四软鞭卷到手腕抖处鞭身挺直便如一枝长枪般刺向对方胸口。这
一招‘四夷宾服’本来是长枪的枪法他以真力贯到软鞭之上现加上一股巧劲竟然运鞭
如枪。锦州青龙门的鞭法原也着实了得他知对方实是劲敌一上来便施展平生绝技。
丁不四吐下飞刀赞道:“贼小子倒有几下子!”伸出右手硬去抓他鞭头。风良吃了
一惊急忙收臂回鞭丁不四的手臂却跟着过来幸好吕正平恰好挥刀往他臂弯砍去丁不
四才缩回手掌。嗤的一声急响高三娘子又射出一柄飞刀。
四人这一交上手丁不四登时收起了嘻皮笑脸凝神接战九节软鞭舞成一团黄光护
住了全身心下暗自嘀咕:“想不到辽东武功半点也不含糊爷爷倒小觑他们了。这四个家
伙若是一个一个上来爷爷杀来毫不费力一起涌上来打群架倒有点扎手。”
这次关东四大门派齐赴中原四个掌门人事先曾在万马庄切磋了一月有余研讨四派武
功的得失临敌之时如何互相救援。这番事先操练的功夫果然没白费一到江南便是四人
并肩御敌。这时吕正平和范一飞贴身近攻风良的软鞭寻瑕抵隙圈打丁不四中盘高三娘
子站在远处每出一把飞刀都叫丁不四不得不分心闪避。这四人招数以范一飞最为老
辣吕正平则臂力沉雄每一刀砍出都有**十斤的力量。
石破天和丁当站在众人身后观战。看到三四十招后只见吕正平和范一飞同时抢攻丁
不四挥鞭将两人挡开风良的软鞭正好往他头上扫去。丁不四头一低嗤的一声两柄飞刀
从他咽喉边掠过相去不过数寸。丁不四虽然避过但颏下白花胡子被飞刀削下了数十根
条条银丝在他脸前飞舞。
站在饭店门边观战的关东四派门人齐声喝采:“高三娘子好飞刀!”
丁不四暗暗心惊:“这婆娘好生了得若再不下杀手只怕丁不四今日要吃大亏!”陡
然间一声长啸九节鞭展了开来鞭影之中左手施展擒拿手法软鞭远打左手近攻单
是一只左手竟将吕正平和范一飞二人逼得遮拦多进击少。
关东四大派的门人喝采之声甫毕脸上便均现忧色。
石破天却在一旁瞧得眉飞色舞。这些手法丁不四在长江船上都曾传授过他只是当时他
于武学的道理所知太也有限囫囵吞枣的记在心里全不知如何运用。这些日子来跟着父母
学剑剑术固是大进而一法通万法通拳脚上的道理也已领会了不少眼见丁不四一抓
一拿一勾一打无不巧妙狠辣只看得又惊又喜。
眼见五人斗到酣处丁不四突然间左臂一探手掌已搭向吕正平肩头。吕正平挥刀便削
他手臂。石破天大吃一惊知道这一刀削出丁不四乘势反掌必然击中他脸面以他狠辣
的掌力吕正平性命难保忍不住脱口呼叫:“要打你脸哪!”
他内力充沛一声叫出虽在诸般兵刃呼呼风响之中各人仍是听得清清楚楚。吕正平
武艺了得听得这一声呼喝立时省悟百忙中脱手掷刀卧地急滚饶是变招迅脸上
已着了丁不四的掌风登时气也喘不过来脸上如被刀削甚是疼痛。他滚出数丈后这才跃
起心中怦怦乱跳知道适才生死只相去一线若非有人提醒这一掌非打实不可。
吕正平滚出战圈范一飞随即连遇险着。吕正平吸了口气叫道:“刀来!”他的大弟
子立时抛上单刀吕正平伸手抄住又攻了上去。却见丁不四的金鞭已和风良的软鞭缠住
一拉之下竟提起风良身子向吕正平的刀锋上冲上。吕正平回刀急让。
石破天叫道:“姓范的小心抓你咽喉!”范一飞一怔不及细想判官双笔先护住咽
喉再说果然丁不四五根手指同时抓到擦的一声在他咽喉边掠过抓出了五条血痕当
真只有一瞬之差。
石破天连叫两声先后救了二人性命。关东群豪无不心存感激回头瞧他见他脸上搽
了煤黑显是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丁不四破口大骂:“你***是那一个狗杂种在多嘴多舌?有本事便出来和爷爷斗上
一斗!”石破天伸了伸舌头向丁当道:“他……他认出来啦!”丁当道:“谁叫你多口?
不过他说‘那一个狗杂种’未必便知是你。”
这时吕正平和范一飞连续急攻数招高三娘子连飞刀相助风良也已解脱了鞭上的纠
缠五人又斗在一起丁不四急于要知出言和他为难的人是谁出手越来越快。石破天不忍
见关东四豪无辜丧命又是少年好事每逢四人遇到危难总是事先及时叫破。不到一顿饭
之间救了吕正平三次、范一飞四次、风良三次。
丁不四狂怒之下忽使险着金鞭高挥身子跃起扑向高三娘子左掌斗然挥落。这
招‘天马行空’的落手处甚是怪异石破天急忙叫破高三娘子才得躲过但右肩还是被丁
不四手指扫中右臂再也提不起来。她右手乏劲立时左手拔刀嗤嗤嗤三声又是三柄飞
刀向丁不四射去。丁不四软鞭斜卷裹住两柄飞刀张口咬住了第三柄随即抖鞭将两柄
飞刀分射风良与吕正平同时身子纵起软鞭从半空中掠将下来。
高三娘子弯腰避开软鞭只听得众人大声惊呼跟着便是头顶一紧身不由主的向上空
飞去原来丁不四软鞭的鞭梢已卷住了她髻将她提向半空。风良等三人大惊四个人联
手已被敌人逼得惊险万状高三娘子倘若遭难余下三人也绝难幸免当下三人奋不顾身
的向丁不四扑去。
丁不四运一口真气卟的一声将口中衔着的那柄子飞刀喷向高三娘子肚腹左手拿、
打、勾、掠瞬时间连使杀着将扑来的三人挡了开去。
高三娘子身在半空这一刀之厄万难躲过她双目一闪脑海中掠过一个念头:“死在
我飞刀之下的胡匪马贼少说也已有七八十人。今日报应不爽竟还是毕命于自己刀下。”
说来也真巧丁不四软鞭上甩出的两柄飞刀分别被风良与吕正平砸开正好激射而过石
破天身旁。他眼见情势危急便出声提醒也已无用当即右手一抄捉住了两柄飞刀甩了
出去。他从未练过暗器接飞刀时毛手毛脚掷出时也是乱七八糟只是内力雄浑飞刀去
势劲急当的一声响一刀撞开射向高三娘子肚腹的飞刀另一刀却割断了她的头。
高三娘子从数丈高处落下足尖一点倒纵数丈已吓得脸无人色。
这一下连丁不四也是大出意料之外当即转过身来喝道:“是那一位朋友在这里碍我
的事?有种的便出来斗三百回合藏头露尾的不是好汉。”双目瞪着石破天只因他脸上涂
满了煤灰一时没认他出来。他听石破天连番叫破自己杀着似乎自己每一招、每一式功夫
全在对方意料之中而适才这两柄飞刀将自己出的飞刀撞开之时劲道更大得异乎寻常
飞刀竟尔飞出数丈之外转眼便无影无踪他虽心下恼怒却也知这股内劲远非自己所及
说出话来毕竟干净了些什么‘爷爷’、‘小子’的居然尽数收起。
石破天当救人之际什么都是不及细想双刀一掷居然奏功自己也是又惊又喜只
是接刀掷刀之际飞刀的刀锋将手掌割出了两道口子鲜血淋漓一时也还不觉如何疼痛
眼见丁不四如此声势汹汹的向自己说话早忘了丁当已将自己脸蛋涂黑战战兢兢的道:
“四爷爷是……是我……是大粽子!”
丁不四一怔随即哈哈大笑笑道:“哈哈!我道是谁却原来是你大粽子!”心想:
“这小子学过我的武功难怪他能出言点破那当真半点也不希奇了。”怯意一去怒气陡
生喝道:“贼小子来多管爷爷的闲事!”呼的一鞭向他当头击去。
石破天顺着软鞭的劲风向后纵开避得虽远身法却难看之极。
丁不四一击不中怒气更盛呼呼呼连环三鞭招数极尽巧妙却都给石破天闪跃避
开。石破天的内功修为既到此境界身随心转无所不可左右高下尽皆如意但在丁不
四积威之下余悸尚在只是闪避却不还手。
丁不四暗暗奇怪:“这软鞭功夫我又没教过这小子他怎么也知道招数?”一条软鞭越
使越急霎时间幻成一团金光闪闪的黄云将石破天裹在其中。眼看始终奈何他不得突然
想起:“这大粽子在紫烟岛上和白万剑联手居然将我和老三打得狼狈而逃……不老三固
然败得挺不光采我丁老四却是不愿和后辈多所计较潇潇洒洒的飘然引退扬长而去。这
小子怕了爷爷不敢追赶可是这小子总有点古怪……”
旁人见石破天在软鞭的横扫直打之间东闪西避迭遭奇险往往间不容手心中都为
他捏一把冷汗。石破天心中却想:“四爷爷为什么不真的打我?他在跟我闹着玩故意将软
鞭在我身旁掠过?”他那知丁不四已施出了十成功夫却始终差了少些扫不到他身上。
丁当素知这位叔祖父的厉害眼见他大展神威似乎每一鞭挥出都能将石破天打得筋
折骨断越看越担心叫道:“天哥快还手啊!你不还手那就糟了!”
众人听得这几句清脆的女子呼声自一个店小二口中当真奇事叠生层出不穷但眼
看丁不四和石破天一个狂挥金鞭一个乱闪急避对于店小二的忽娇声那也来不及去惊
诧了。
石破天去想:“为什么要糟?是了那日我缚起左臂和上清观道长们动手他们十分生
气说我瞧他们不起。我娘说倘若和别人动手过招最忌的就是轻视对手。你打胜了他倒
也罢了但若言语举止之时稍露轻视之意对方必当是奇耻大辱从此结为死仇。我只闪避
而不还手那是轻视四爷爷了。”当即双手齐伸抓向丁不四胸膛所用的正是丁当所授的
一十八路擒拿手法。
这是丁家的祖传武功丁不四如何不识?立即便避开了。可是这一十八路擒拿手在石破
天雄浑的内力运使之下勾、带、锁、拿、戳、击、劈、拗每一招全是挟着嗤嗤劲风威
猛之极。丁不四大骇叫道:“见了鬼啦见了鬼啦!”拆到第十二招上石破天反手抓
去使出‘凤尾手’的第五变招将金鞭鞭梢抓在手中。丁不四运力回夺竟然纹丝不动。
他大喝一声奋起平生之力急拉心想自己不许人家使九节鞭但若自己的九节鞭却教一个
后生小子夺了去此后还有什么面目来见人?回夺之时全身骨节格格作响将功力挥到
了极致。
石破天心想:“你要拉回兵刃我放手便是了。”手指松开只听得砰嘭、喀喇几声大
响丁不四身子向后撞去将饭店的土墙撞坍了半堵砖坭跌进店中桌子板凳、碗碟家生
也不知压坏了多少。
跟着听得四声惨呼一名关东子弟、三名闲人俯身扑倒背心涌出鲜血。
石破天抢过看时只见四人背上或中破碗或中竹筷丁不四已不知去向。却是他自知
不敌急怒而去一口恶气无处泄随手抓起破碗竹筷打中了四人。
范一飞等忙将四人扶起只见每人都被打中了要害已然气绝眼见丁不四如此凶横
无不骇然又想若不是石破天仗义出手此刻尸横就地的不是这四人而是四个掌门人了
当即齐向石破天拜倒说道:“少侠高义恩德难忘请问少侠高姓大名。”
石破天已得母亲指点江湖上的仪节当下也即拜倒还礼说道:“不敢不敢!小事微
劳何足挂齿?在下姓石贱名中玉。”跟着又请教四人的姓名门派。范一飞等说了又问
起丁当姓名。石破天道:“她叫叮叮当当是我的……我的……我的……”连说三个‘我
的’胀红了脸却说不下去了。
范一飞等阅历广博心想一对青年男女化了装结伴同行自不免有些尴尴尬尬的难言之
隐见石破天神色忸怩当下便不再问。
丁当道:“咱们走吧!”石破天道:“是是!”拱手和众人作别。
范一飞等不住道谢直送出镇外。各人想再请教石破天的师承门派但见丁当不住向石
破天使眼色显是不愿旁人多所打扰只得说道:“石少侠大恩大德此生难报日后但有
所命我关东众兄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石破天记起母亲教过他的对答便道:“大家是武林一脉义当互助。各位再是这般客
气倒令小可汗颜了。今日结成了朋友小可实是不胜之喜。”
范一飞等承他救了性命本已十分感激见他年纪轻轻武功高强偏生又如此谦和
更是钦佩雅不愿就此和他分手。
丁当听他谈吐得体芳心窃喜:“谁说我那石郎是白痴?他武功已过了四爷爷连脑
子也越来越清楚了。”心中高兴脸上登时露出笑魇。她虽然脸上煤灰涂得一塌胡涂但众
人留心细看之下都瞧出是个明艳少女只是头戴破毡帽穿着一件胸前油腻如镜的市侩直
裰人人不免暗暗好笑。
高三娘子伸手挽住了她手臂笑道:“这样一个美貌的店小二耳上又带了一副明珠耳
环。江南的店小二毕竟和我们关东的不同。”众人听了无不哈哈大笑。丁当也是卟哧一
声笑了出来心想:“适才一见四爷爷便慌了手脚忙着改装却忘了除下耳环。”
高三娘子见数百名镇上百姓远远站着观看不敢过来知道刚才这一场恶战斗得甚凶
丁不四又杀了三名镇人当地百姓定当自己这干人是打家劫舍的绿林豪客了说道:“此地
不可久留咱们也都走吧。”向丁当道:“小妹子你这一改装只怕将里衣也弄脏了我
带的替换衣服甚多你若不嫌弃咱们就找家客店你洗个澡换上几件。小妹子像你这
样的江南小美人儿老姊姊可从来没见过你改了女装之后这副画儿上美女般的相貌老
姊姊真想瞧瞧日后回到关东也好向没见过世面的亲戚朋友们夸口。”
高三娘子这般甜嘴蜜舌的称赞丁当听在耳中实是说不出的受用抿了嘴笑了笑
道:“我不会打扮姊姊你可别笑话我。”
高三娘子听她这么说知已允诺左手一挥道:“大伙儿走吧!”众人轰然答应牵
过马来先请石破天和丁当上马然后各人纷纷上马带了那关东弟子的尸体疾驰出镇。
这一行人论年纪和武功均以范一飞居但此次来到中原一应使费都由万马庄出赀高
三娘子生性豪阔使钱如流水一般便成了这行人的领。
各人所乘的都是辽东健马顷刻间便驰出数十里。石破天悄悄问丁当道:“这是去松江
府的道路么?”丁当笑着点点头。其实松江府是在东南各人却是驰向西北和石清夫妇越
离越远了。
傍晚时分到得一处大镇叫做平阳寨众人迳投当地最大的客店。那死了的汉子是快
刀门的吕正平自和群弟子去料理丧事拜祭火化了收了骨灰。
高三娘子却在房中助丁当改换女装。她见丁当虽作少*妇装束但体态举止却显是个黄
花闺女不由得暗暗纳罕。
当晚关东群豪在客店中杀猪屠羊大张筵席推石破天坐了席。丁当不愿述说丁不四
和自己的干连每当高三娘子和范一飞兜圈子探询石破天和她的师承门派之时总是支吾以
应。群豪见他们不肯说也就不敢多问。
高三娘子见石破天和丁当神情亲密丁当向他凝睇之时更是含情脉脉心想:“恩公
和这小妹子多半是私奔离家的一对小情人我们可不能不识趣阻了他俩的好事。”
范一飞等在关东素来气焰不可一世这次来到中原与丁不四一战险些儿闹了个全军
覆没心中均感老大不是味儿吕正平死了个得力门人更是心中郁郁但在石破天、丁当
面前只得强打精神吃了个酒醉饭饱。
筵席散后高三娘子向范一飞使个眼色二人分别挽着丁当和石破天的手臂送入一间
店房。范一飞一笑退开。高三娘子笑道:“恩公你说咱们这个新娘子美不美?”
石破天红着脸向丁当瞧了一眼只见她满脸红晕眼波欲流不由得心中怦的一跳。两
人同时转开了头各自退后两步倚墙而立。
高三娘子格格笑道:“两位今晚洞房花烛却怕丑么?这般离得远远的是不是相敬如
宾?”左手去关房门右手一挥嗤的一声响一柄飞刀飞出将一枝点得明晃晃的蜡烛斩
去了半截。那飞刀余势不衰破窗而出房中已是黑漆一团。高三娘子笑道:“恭祝两位百
年好合白头偕老!”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石破天和丁当脸上烧心中情意荡漾。突然之间石破天又想起了阿绣:“阿绣见到
我此刻这副情景定要生气只怕她从此不肯做我老婆了。那怎么办?”
忽听得院子中一个男子声音喝道:“是英雄好汉咱们就明刀明枪的来打上一架偷偷
的放一柄飞刀算是什么狗熊?”
丁当“嘤”的一声奔到石破天身前两人四手相握都忍不住暗暗好笑:“高三娘子
这一刀是给咱们灭烛却叫人误会了。”石破天开口待欲分说只觉一只温软嫩滑的手掌按
上了自己嘴巴。
只听院子中那人继续骂道:“这飞刀险狠毒辣多半还是关东那不要脸的贱人所使。听
说辽东有个什么万马庄姓高的寡妇学不好武功就用这种飞刀暗算人。咱们中原的江湖同
道还真没这么差劲的暗器。”
高三娘子这一刀给人误会了本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中由得他骂几句算了那知他竟然
骂到自己头上来心想:“不知他是认得我的飞刀呢还是只不过随口说说?”
只听那人起骂越起劲:“并东地方穷得到了家胡匪马贼到处都是***有个叫什么
慢刀门的刀子使得不快就专用蒙*汗*药害人。还有个什么叫青蛇门的拿几条毒蛇儿沿门
讨饭。又有个姓范的叫什么‘一飞落水’使两橛掏粪短棍儿真叫人笑歪了嘴。”
听这人这般大声叫嚷关东群豪无不变色自知此人是冲着自己这伙人而来。
吕正平手提紫金刀冲进院子只见一个矮小的汉子指手划脚的正骂得高兴。吕正平喝
道:“朋友你在这里胡言乱语是何用意?”那人道:“有什么用意?老子一见到关东的
扁脑壳心中就生气就想一个个都砍将下来挂在梁上。”
吕正平道:“很好扁脑壳在这里你来砍吧!”身形一幌已欺到他的身侧横过紫
金刀一刀挥出登时将他拦腰斩为两截上半截飞出丈余满院子都是鲜血。
这时范一飞、风良、高三娘子等都已站在院子中观看不论这矮小汉子使出如何神奇的
武功甚至将吕下平斩为两截各人的惊讶都没如此之甚。吕正平更是惊得呆了。这汉子大
言炎炎将关东四大门派的武功说得一钱不值身上就算没惊人艺业至少也能和吕正平拆
上几招那想得到竟是丝毫不会武功。
群豪正在面面相觑之际忽听得屋顶有人冷冷的道:“好功夫啊好功夫关东快刀门吕
大侠一刀将一个端茶送饭的店小二斩为两截!”
群豪仰头向声音来处瞧去只见一人身穿灰袍双手叉腰站在屋顶。群豪立时省悟
吕正平所杀的乃是这家客店中的店小二他定是受了此人银子到院子中来胡骂一番岂知
竟尔送了性命。
高三娘子右手挥处嗤嗤声响三柄飞刀挟着劲风向他射去。
那人左手抄处抓住了一柄飞刀的刀柄跟着向左一跃避开了余下两柄长笑说道:
“关东四大门派大驾光临咱们在镇北十二里的松林相会倘若不愿来也就罢了!”不等
范一飞等回答一跃落屋飞奔而去。
高三娘子问道:“去不去?”范一飞道:“不管对方是谁既来叫了阵咱们非得赴约
不可。”高三娘子道:“不错总不能教咱们把关东武林的脸丢得干干净净。”
她走到石破天窗下朗声说道:“石恩公小妹子我们跟人家定了约会须得先行一
步明日在前面镇上再一同喝酒吧。”她顿了一顿不听石破天回答又道:“此处闹出了
人命不免有些麻烦两位也请及早动身为是免受无谓牵累。”她并不邀石丁二人同去赴
约心想日间恶战丁不四石破天救了他四人性命倘再邀他同去变成求他保护一般显
得关东四派太也脓包了。
这时客店中现店小二被杀已然大呼小叫乱成一团。有的叫嚷:“强盗杀了人哪
救命救命!”有的叫道:“快去报官!”有的低声道:“别作声强盗还没走!”
石破天低声问道:“怎么办?”丁当叹了口气道:“反正这里是不能住了跟在他们
后面去瞧瞧热闹吧。”石破天道:“却不知对方是谁会不会是你四爷爷?”丁当道:“我
也不知。咱二人可别露面说不定是我爷爷?”石破天“啊”的一声惊道:“那可糟糕
我……我还是不去了。”丁当道:“傻子倘若是我爷爷咱们不会溜吗?你现下武功这么
强爷爷也杀不了你啦。我不担心你倒害怕起来。”
说话之间马蹄声响关东群豪6续出店。只听高三娘子大声道:“这里二百一十两银
子十两是房饭钱二百两是那店小二的丧葬和安家费用。杀人的是山东响马王大虎可别
连累了旁人。”石破天低声问道:“怎么出了个山东响马王大虎?”丁当道:“那是假的
报起官来有个推搪就是了。”
两人出了店门只见门前马椿上系着两匹坐骑料想是关东群豪留给他们的当即上
马向北而去——
闵柔微微仰头瞧着儿子笑道:“昨日早晨在客店中不见了你我急得什么似的。你爹
爹说到长乐帮来打听打听定能得知你的讯息果然是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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