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范一飞朗声道:“是那一路好朋友相邀?关东万马庄、快刀门、青龙门、卧虎沟拜山
来啦。”丁当道:“咱们躲在草丛里瞧瞧且看是不是爷爷。”两人纵身下马弯腰走近
伏在一块大石之后。
范一飞等听到马蹄之声早知二人跟着来也不过去招呼只是凝目瞧着松林。四个掌
门人站在前面十余名弟子隔着丈许排成一列站在四人之后。松林中静悄悄地没半点声
息。下弦月不甚明亮映着满野松林照得人面皆青。
过了良久忽听得林中一声唿哨左侧和右侧各有一行黑衣汉子奔出。每一行都有五六
十人百余人远远绕到关东群豪之后兜将转来将群豪和石丁二人都围住了站定身子
手按兵刃一声不出。跟着松林中又出来十名黑衣汉子一字排开。石破天轻噫一声这十
人竟是长乐帮内五堂的正副香主米横野、陈冲之、展飞等一齐到了。这十人一站定林中
缓步走出一人正是‘着手成春’贝海石。他咳嗽了几声说道:“关东四大门派掌门人枉
顾敝帮兄弟……咳咳……不敢在总舵静候特来远迎。咳……只是各位来得迟了教敝帮
合帮上下等得十分心焦。”
范一飞听得他说话之间咳嗽连声便各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贝海石心想原来对方正是
自己此番前来找寻的正主儿虽见长乐帮声势浩大反放下了心事寻思:“既是长乐帮
那么生死荣辱凭此一战倒免了跟毫不相干的丁不四等人纠缠不清。”一想到丁不四忍
不住打个寒战便抱拳道:“原来是贝先生远道来迎何以克当?在下卧虎沟范一飞。”跟
着给吕正平、风良、高三娘子等三人引见了。
石破天见他们客客气气的厮见心道:“他们不是来打架的。”低声道:“是自己人
咱们出去相见吧。”丁当拉住他手臂在他耳边道:“且慢等一等再说。”
只听范一飞道:“我们约定来贵帮拜山不料途中遇到一些耽搁是以来得迟了还请
贝先生和众位香主海涵。”贝海石道:“好说好说。不过敝帮石帮主恭候多日不见大驾
光临只道各位已将约会之事作罢。石帮主另有要事便没再等下去了。”范一飞一怔说
道:“不知石英雄到了何处?不瞒贝先生说我们万里迢迢的来到中原便是盼和贵帮的石
英雄会上一会。若是会不到石英雄那……那……未免令我们好生失望了。”贝海石按住嘴
咳嗽了几声却不作答。
范一飞又道:“我们携得一些关东土产几张貂皮几斤人参奉赠石英雄、贝先生、
和众位香主。微礼不成敬意只是千里送鹅毛之意请各位笑纳。”左手摆了摆便有三名
弟子走到马旁从马背上解下三个包裹躬身送到贝海石面前。
贝海石笑道:“这……这个实在太客气了。承各位赐以厚贶当真……咳咳……当真是
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多谢多谢!”米横野等将三个包裹接了过去。
范一飞从自己背上解下一个小小包裹双手托了走上三步朗声道:“贵帮司徒帮主
昔年在关东之时和在下以及这三位朋友甚是交好蒙司徒帮主不弃跟我们可说是有过命
的交情。这时是一只成形的千年人参服之延年益寿算得是十分稀有之物是送给司徒大
哥的。”他双手托着包裹望定了贝海石却不将包裹递过去。
石破天好生奇怪:“怎么另外还有一个司徒帮主?”
只听贝海石咳了几声又叹了口长气说道:“敝帮前帮主司徒大哥咳咳……前几年
遇上了一件不快意事心灰意懒不愿再理帮务因此上将帮中大事交给了石帮主。司徒大
哥……他老人家……咳咳……入山隐居久已不闻消息帮中老兄弟们都牵记得紧。各位这
份厚礼要交到他老人家手上倒不大容易了。”
范一飞道:“不知司徒大哥在何处隐居?又是不知为了何事退隐?”辞意渐严已隐隐
有质问之意。
贝海石微微一笑说道:“在下只是司徒帮主的部属于他老人家的私事所知实在不
多范兄等几位既是司徒帮主的知交在下正好请教何以正当长乐帮好生兴旺之际司徒
帮主突然将这副重担交托了给石帮主?”这一来反客为主登时将范一飞的咄咄言辞顶了回
去反令他好生难答。范一飞道:“这个……这个我们怎么知道?”
贝海石道:“当司徒帮主交卸重任之时众兄弟对石帮主的人品武功可说一无所知
见他年纪甚轻武林中又无名望由他来率领群雄老实说大伙儿心中都有点儿不服。可是
石帮主接任之后便为本帮立了几件大功果然司徒帮主巨眼识英雄他老人家不但武功高
人一等见识亦是非凡咳咳……若非如此他又怎会和众位辽东英雄论交?嘿嘿!”言下
之意自是说倘若你们认为司徒帮主眼光不对那么你们自己也不是什么好脚色了。
吕正平突然插口道:“贝大夫我们在关东得到的讯息却非如此因此上一齐来到中
原要查个明白。”
贝海石淡淡的道:“万里之外以讹传讹也是有的。却不知列位听到了什么谣言?”
吕正平道:“真相尚未大白之前这到底是否谣言那也还难说。我们听一位好朋友说
道司徒大哥是……是……”眼中精光突然大盛朗声道:“……是被长乐帮的奸人所害
死得不明不白。这帮主之位却落在一个贪淫好色、凶横残暴的少年浪子手里。这位朋友言
之凿凿听来似乎不是虚语。我们记着司徒大哥昔年的好处虽然自知武功名望实在不配
来过问贵帮的大事但为友心热未免……未免冒昧了。”
贝海石嘿嘿一声冷笑说道:“吕兄言之有理这未免冒昧了。”
吕正平脸上一热心道:“人道‘着手成春’贝海石精干了得果是名不虚传。”大声
说道:“贵帮愿奉何人为主局外人何得过问?我们这些关东武林道只想请问贵帮司徒
大哥眼下是死是活?他不任贵帮帮主到底是心所甘愿还是为人所迫?”
贝海石道:“姓贝的虽不成器在江湖上也算薄有浮名说过了的话岂有改口的?阁
下要是咬定贝某撒谎贝某也只有撒谎到底了。嘿嘿列位都是武林中大有身份来历之人
热心为朋友本来令人好生钦佩。但这一件事却是欠通啊欠通!”
高三娘子向来只受人戴高帽拍马屁给贝海石如此奚落不禁大怒厉声说道:“害
死司徒大哥的只怕你姓贝的便是主谋。我们来到中原是给司徒大哥报仇来着早就没想
活着回去。你男子汉大丈夫既有胆子作下事来就该有胆子承担你给我爽爽快快说一
句司徒大哥到底是死是活?”
贝海石懒洋洋的道:“姓贝的生了这许多年病闹得死不死活不活的早就觉得活着
也没多大味道。高三娘子要杀不妨便请动手。”
高三娘子怒道:“还亏你是个武林名宿却来给老娘耍这惫赖劲儿。你不肯说好你
去将那姓石的小子叫出来老娘当面问他。”她想贝海石老奸巨猾斗嘴斗他不过动武也
怕寡不敌众那石帮主是个后生小子纵然不肯吐实从他神色之间总也可看到些端倪。
站在贝海石身旁的陈冲之忽然笑道:“不瞒高三娘子说我们石帮主喜欢女娘们那是
不错但他只爱见年轻貌美、温柔斯文的小妞儿。要他来见高三娘子这个……嘿嘿……只
怕他……嘿嘿……”这几句话语气轻薄言下之意自是讥嘲高三娘子老丑泼辣石帮主全
无见她一见的胃口。
丁当在暗中偷笑低声道:“其实高姊姊相貌也很好看啊你又看上了她是不是?”
石破天道:“又来胡说八道!小心她放飞刀射你!”丁当笑道:“她放飞刀射我你帮那一
个?”石破天还没回答。高三娘子大怒之下果然放出了三柄飞刀银光急闪向陈冲之射
去。
陈冲之一一躲开笑道:“你看中我有什么用?”口中还在不干不净的大肆轻薄。
范一飞叫道:“且慢动手!”但高三娘子怒气一便不可收拾飞刀接连出越放
越快。陈冲之避开了六把第七把竟没能避过卟的一声正中右腿登时屈腿跪倒。高三
娘子冷笑道:“下跪求饶么?”陈冲之大怒拔刀扑了上来。风良挥软鞭挡开。
眼见便是一场群殴之局石破天突然叫道:“不可打架不可打架!你们要见我不是
已经见到了么?”说着携了丁当之手从大石后窜了出来几个起落已站在人丛之中。
陈冲之和风良各自向后跃开。长乐帮中群豪欢声雷动一齐躬身说道:“帮主驾到!”
范一飞等都大吃一惊眼见长乐帮众人的神气绝非作伪转念又想:“恩公自称姓石
年纪甚轻武功极高他是长乐帮的帮主本来毫不希奇只怪我们事先没想到。他自称石
中玉我们却听说长乐帮帮主叫什么石破天。嗯石中玉字破天那也寻常得很啊。”
高三娘子歉然道:“石……石恩公原来你……你便是长乐帮的帮主我们可当真卤莽
得紧。早知如此那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石破天微微一笑向贝海石道:“贝先生没想到在这里碰到大家这几位是我朋友
大家别伤和气。”
贝海石见到石破天不胜之喜他和关东群豪原无嫌隙略略躬身说道:“帮主亲来
主持大局那是再好也没有了一切仗帮主作主。”
高三娘子道:“我们误听人言只道司徒大哥为人所害因此上和贵帮订下约会那里
知道新帮主竟然便是石恩公。石恩公义薄云天自不会对司徒大哥作下什么亏心事定是司
徒大哥见石恩公武功比他高强年少有为因此上退位让贤却不知司徒大哥可好?”
石破天不知如何回答转头向贝海石道:“这位司徒……司徒大哥……”
贝海石道:“司徒前帮主眼下隐居深山什么客人都不见否则各位如此热心万里赶
来本该是和他会会的。”
吕正平道:“在下适才出言无状得罪了贝先生真是该死之极这里谢过。”说着深
深一揖又道:“但司徒大哥和我们交情非同寻常这番来到中原终须见上他一面万望
恩公和贝先生代为求恳。司徒大哥不见外人我们可不是外人。”说着双目注视石破天。
石破天向贝海石道:“这位司徒前辈不知住得远不远?范大哥他们走了这许多路来探
访他倘若见不到岂非好生失望?”
贝海石甚感为难帮主的说话就是命令不便当众违抗只得道:“其中的种种干系
一时也说不明白。各位远道来访长乐帮岂可不稍尽地主之谊?敝帮总舵离此不远请各位
远客驾临敝帮喝一杯水酒慢慢再说不迟。”
石破天奇道:“总舵离此不远?”贝海石微现诧异之色说道:“此处向东北抄近路
到镇江总舵只五十里路。”石破天转头向丁当望去。丁当格的一笑伸手抿住了嘴。
范一飞等正要追查司徒帮主司徒横的下落不约而同的都道:“来到江南自须到贵帮
总舵拜山。”
当下一行人迳向东北进天明后已到了镇江长乐帮总舵。帮中自有管事人员对辽东群
豪殷勤接待。
石破天和丁当并肩走进内室。侍剑见帮主回来不由得又惊又喜见他带着一个美貌少
女那是见得多了心想:“身子刚好了些老毛病又作了。先前我还道他一场大病之后
变了性子哼他若变性当真日头从西方出来呢。”
石破天洗了脸刚喝得一杯茶听得贝海石在门外说道:“侍剑姐姐请你禀告帮主
贝海石求见。”石破天不等侍剑来禀便擎帷走出说道:“贝先生我正想请问你那位
司徒帮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贝海石道:“请帮主移步。”领着他穿过花园来到菊畔坛的一座八角亭中待石破天
坐下这才就坐道:“帮主生了这场病隔了这许多日子以前的事仍然记不得么?”
石破天曾听父母仔细剖析说道长乐帮群豪要他出任帮主用心险恶是要他为长乐帮
挡灾送他一条小命以解除全帮人众的危难。但贝海石一直对他恭谨有礼自己在摩天崖
上寒热交攻幸得他相救其后连日病他又曾用心诊治虽说出于自私但自己这条命
总是他救的此刻如果直言质询未免令他脸上难堪再说从前之事确是全然不知也须
问个明白便道:“正是请贝先生从头至尾详述一遍。”
贝海石道:“司徒前帮主名叫司徒横外号八爪金龙是帮主的师叔帮主这总还记得
吧?”石破天奇道:“是我师叔我……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那是什么门派?”
贝海石道:“司徒帮主向来不说他的师承来历我们属下也不便多问。三年以前帮主
奉了师父之命……”石破天问道:“奉了师父之命我师父是谁?”贝海石摇了摇头道:
“帮主这场病当真不轻竟连师父也忘记了。帮主的师承属下却也不知。上次雪山派那白
万剑硬说帮主是雪山派弟子属下也是好生疑惑瞧帮主的武功家数似乎不像。”
石破天道:“我师父?我只拜过金乌派的史婆婆为师不过那是最近的事。”伸指敲了
敲脑袋只觉自己所记的事与旁人所说总是不相符合心下好生烦恼问道:“我奉师父
之命那便如何?”
贝海石道:“帮主奉师父之命前来投靠司徒帮主要他提携在江湖上创名立万。过
不多时本帮便生了一件大事那是因商议赏善罚恶、铜牌邀宴之事而起。这一会事帮
主可记得么?”石破天道:“赏善罚恶的铜牌我倒知道。当时怎么商议我脑子里却是一
点影子也没有了。”贝海石道:“本帮每年一度例于三月初三全帮大聚总舵各香主、各
地分舵舵主都来镇江聚会商讨帮中要务。三年前的大聚之中有个何香主忽然提到本
帮近年来好生兴旺再过得三年邀宴铜牌便将重现江湖那时本帮势难幸免如何应付
须得先行有个打算才好免得事到临头慌了手脚。”
石破天点头道:“是啊赏善罚恶的铜牌一到帮主若不接牌答允去喝腊八粥全帮上
下都有尽遭杀戮之祸。那是我亲眼见到过的。”贝海石心中一凛奇道:“帮主亲眼见到过
了?”石破天道:“其实我真的不是你们帮主。不过这件事我却见到了的那是飞鱼帮和铁
叉会两帮人众都给杀得干干净净。”心道:“唉!大哥、二哥可也太辣手了。”
飞鱼帮和铁叉会因不接铜牌而惨遭全帮屠歼之事早已传到了长乐帮总舵。贝海石叹了
口气说道:“我们早料到有这一天恩此那位何香主当年提出这件事来实在也不能说是
杞人忧天是不是?可是司徒帮主一听立时便勃然大怒说何香主煽动人心图谋不轨
当即下令将他扣押起来。大伙儿纷纷求情司徒帮主嘴上答允半夜里却悄悄将他杀了第
二日却说何香主畏罪自杀。”
石破天道:“那为了什么?想必司徒帮主和这位何香主有仇找个因头将他害死了。”
贝海石摇头道:“那倒不是真正原因是司徒帮主不愿旁人提及这回事。”
石破天点了点头。他资质本甚聪明只是从来少见人面于人情世故才一窃不通近来
与石清夫妇及丁当相处多日已颇能揣摩旁人心思寻思:“司徒帮主情知倘若接了铜牌赴
宴那便是葬身海岛有去无回;但若不接铜牌却又是要全帮上下弟兄陪着自己一块儿送
命。这件事他自己多半早就日思夜想盘算了好几年却不愿别人公然提起这个难题。”
贝海石续道:“众兄弟自然都知道何香主是他杀的。他杀何香主不打紧但由此可想而
知当邀宴铜牌到来之时他一定不接决不肯牺牲一己以换得全帮上下的平安。众兄弟
当时各怀心事默不作声便在那时帮主你挺身而出质问师叔。”
石破天大为奇怪说道:“是我挺身而出质问……质问他?”
贝海石道:“是啊!当时帮主你侃侃陈辞说道:‘师叔你既为本帮之主便当深谋
远虑为本帮图个长久打算。善恶二使复出江湖之期已在不远。何香主提出这件事来也
是为全帮兄弟着想师叔你逼他自杀只恐众兄弟不服。’司徒帮主当即变脸喝骂说道:
‘大胆小子这长乐帮总舵之中那有你说话的地方?长乐帮自我手中而创便算自我手中
而毁也挨不上别人来多嘴多舌。’司徒帮主这几句话更叫众兄弟心寒。帮主你却说道:
‘师叔你接牌也是死不接牌也是死又有什么分别?若不接牌只不过教这许多忠肝义
胆的好兄弟们都陪上一条性命而已于你有什么好处?倒不如爽爽快快的慷慨接牌教全帮
上下永远记着你的恩德。’”
石破天点头道:“这番话倒也不错可是……可是……贝先生我却没这般好口才没
本事说得这般清楚明白。”贝海石微笑道:“帮主何必过谦?帮主只不过大病之后脑力未
曾全复。日后痊愈自又辩才无碍别说本帮无人能及便是江湖上又有谁及得你上?”
石破天将信将疑道:“是么?我……我说了这番话后那又如何?”
贝海石道:“司徒帮主登时脸色青拍桌大骂叫道:‘快……快给我将这没上没下
的小子绑了起来!’可是他连喝数声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谁也不动。司徒帮主
更加气恼大叫:‘反了反了!你们都跟这小子勾结了起来要造我的反是不是?好你
们不动手我自己来宰了这小子!’”
石破天道:“众兄弟可劝住了他没有?”
贝海石子道:“众兄弟心中不服仍是谁也没有作声。司徒帮主当即拔出八爪飞抓纵
身离座便向帮主你抓了过来。你身子一幌登时避开。司徒帮主连使杀着却都给你一一
避开也始终没有还手。你双手空空司徒帮主的飞爪在武林中也是一绝你居然能避得七
八招实是十分的难能可贵。当时米香主便叫了起来:‘帮主你师侄让了你八招不还手
一来尊你是帮主二来敬你是师叔你再下杀手天下人可都要派你的不是了。’司徒帮主
怒喝:‘谁叫他不还手了?反正你们都已偏向了他大伙儿齐心合力将我杀了奉这小子为
帮主岂不遂了众人的心愿?’”
“他口中怒骂手上丝毫不停霎时之间你连遇凶险眼见要命丧于他飞抓之下。展
香主叫道:‘石兄弟接剑!’将一柄长剑抛过来给你。你伸手抄去又让了三招说道:
‘师叔我已让了二十招你再不住手我迫不得已可要得罪了。’司徒帮主目露凶光
挥钢爪向你面门抓到当时议事厅上二十余人齐声大呼:‘还手还手莫给他害了!’你
说道:‘得罪!’这才举剑挡开他的飞爪。”
“你二人这一动手那就斗得十分激烈。斗了一盏茶时分人人都已瞧出帮主你未出全
力是在让他但他还是狠命相扑终于你使了一招犹似‘顺水推舟’那样的招式剑尖刺
中了他右腕他飞爪落地你立即收剑跃开三步。司徒帮主怔怔而立脸上已全无血色
眼光从众兄弟的脸上一个个横扫过去。这时议事厅上半点声息也无只有他手腕伤口中的鲜
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下出极轻微的嗒嗒之声。过了好半晌他惨然说道:‘好好
好!’大踏步向外走去。厅上四十余人目送他走出仍是谁也没有出声。”
“司徒帮主这么一走谁都知道他是再也没面目回来了帮中不可无主大家就推你继
承。当时你慨然说道:‘小子无德无能本来决计不敢当此重任只是再过三年善恶铜牌
便将重现江湖。小子暂居此位那邀宴铜牌若是送到本帮小子便照接不误替各位挡去一
场灾难便是。’众兄弟一听齐声欢呼当即拜倒。不瞒帮主说你力战司徒帮主武功之
强众目所睹大家本已心服其实即使你武功平平只要答允为本帮挡灾解难大家出于
私心也都必拥你为主。”
石破天点头道:“因此我几番出外你们都急得什么似的唯恐我一去不回。”
贝海石脸上微微一红说道:“帮主就任之后诸多措施大家也无异言虽说待众兄
弟严峻了些但大家想到帮主大仁大义甘愿舍生以救众人之命什么也都不在乎了。”
石破天沉吟道:“贝先生过去之事我都记不起了请你不必隐瞒我到底做过什么
大错事了?”贝海石微笑道:“说是大错却也未必。帮主方当年少风流倜傥了些也不
足为病。好在这些女子大都出于自愿强迫之事并不算多。长乐帮的声名本来也不如何高
明众兄弟听到消息也不过置之一笑而已。”
石破天只听得额头涔涔冒汗贝海石这几句话轻描淡写但显然这几年来自怀的风流罪
过定是作下了不少。可是他苦苦思索除了丁当一人之外又和那些女子有过不清不白的私
情勾当实是一个也想不起来;突然之间心中转过一个念头:“倘若阿绣听到了这番话
只须向我瞧上一眼我就……我就……”
贝海石道:“帮主属下有一句不知进退的话不知是否该说?”石破天忙道:“正要
请贝先生教我请你说得越老实越好。”贝海石道:“咱们长乐帮做些见不得人的买卖原
是势所难免否则全帮二万多兄弟吃饭穿衣又从那里生得来?咱们本就不是白道上的好
汉也用不着守他们那些仁义道德的臭规矩。只不过帮中自家兄弟们的妻子女儿依属下之
见帮主还是……还是少理睬她们为妙免得伤了兄弟间的和气。”
石破天登时满脸通红羞愧无地想起那晚展香主来行刺说自己勾引他的妻子只怕
此事确是有的那便如何是好?
贝海石又道:“丁不三老先生行为古怪武功又是极高帮主和他孙女儿来往将来遗
弃了她只怕丁老先生不肯干休帮主虽然也不会怕他但总是多树一个强敌……”石破天
插口道:“我怎会遗弃丁姑娘?”贝海石微笑道:“帮主喜欢一个姑娘之时自是当她心肝
宝贝一般只是帮主对这些姑娘都没长性。这位丁姑娘嘛帮主真要跟她相好也没什么。
但拜堂成亲什么的似乎可以不必了免得中了丁老儿的圈套。”石破天道:“可是……可
是我已经和她拜堂成亲了。”贝海石道:“其时帮主重病未愈多半是病中迷迷糊糊的受了
丁老儿的摆布那也不能作的准的。”石破天皱眉一时难以回答。
贝海石心想谈到此处已该适可而止便即扯开话题说道:“关东四门派声势汹汹的
找上门来一见帮主登时便软了下来恩公长、恩公短的足见帮主威德。帮主武功增长
奇可喜可贺但不知是什么缘故?”石破天如何力退丁不四、救了高三娘子等人性命之
事途中关东群豪早已加油添酱的说与长乐帮众人知晓。贝海石万万料不得石破天武功竟会
如此高强当下想套问原由但石破天自己也莫明其妙自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贝海石却以为他不肯说便道:“这些人在武林中也都算是颇有名望的人物。帮主于他
们既有大恩便可乘机笼络以为本帮之用。他们若是问起司徒前帮主的事帮主只须说司
徒帮主已经退隐属下适才所说的经过却不必告知他们以免另生枝节于大家都无好
处。”石破天点点头道:“贝先生说得是。”
两人说了一会闲话贝海石从怀中摸出一张清单禀告这几个月来各处分舵调换了那些
管事人员什么山寨送来多少银米在什么码头收了多少月规。石破天不明所以只是唯唯
而应但听他说来长乐帮的作为有些正是父母这几日来所说的伤天害理勾当许多地方
的绿林山寨向长乐帮送金银珠玉、粮食牲口摆明了是坐地分脏;又有什么地方的帮会不听
号令长乐帮便去将之灭了。他心中觉得不对却不知如何向贝海石说才是。
当晚总舵大张筵席宴请关东群豪石破天、贝海石、丁当在下相陪。
酒过三巡各人说了些客气话。范一飞道:“恩公大才整理得长乐帮这般兴旺司徒
大哥想来也必十分喜欢”贝海石道:“司徒前辈此刻的钓鱼种花什么人都不见好生清
闲舒适。敝帮的俗务我们也不敢去禀报他老人家知道。”
范一飞正想再设辞探问忽见虎猛堂的副香主匆匆走到贝海石身旁在他耳旁低语了几
句。
贝海石笑着点头道:“很好很好。”转头向石破天笑道:“好教帮主得知雪山派
群弟子给咱们擒获之后这几天凌霄城又派来后援意图救人。那知偷鸡不着蚀把米刚才
又给咱们抓了两个。”石破天微微一惊道:“将雪山派的弟子都拿住了?”贝海石笑道:
“上次帮主和白万剑那厮一起离开总舵众兄弟好生记挂只怕帮主忠厚待人着了那斯的
道儿……”他当着关东群豪之面不便直说石破天为白万剑所擒是以如此的含糊其辞又
道:“咱们全帮出动探问帮主的下落在当涂附近撞到一干雪山弟子略使小计便将他
们都擒了来禁在总舵只可惜白万剑那厮机警了得单单走了他一人。”
丁当突然插口问道:“那个花万紫花姑娘呢?”贝海石笑道:“那是第一批在总舵擒住
的丁姑娘当时也在场是不是?那次一共拿住了七个。”
范一飞等心下骇然均想:“雪山派赫赫威名不料在长乐帮手下遭此大败。”
贝海石又道:“我们向雪山派群弟子盘问帮主的下落大家都说当晚帮主在土地庙自行
离去从此没再见过。大家得知帮主无恙当时便放了心。现下这些雪山派弟子是杀是关
但凭帮主落。”
石破天寻思:“爹爹、妈妈说从前我确曾拜在雪山派门下学艺这些雪山派弟子们算
来都是我的师叔怎么可以关着不放?当然更加不可杀害。”便道:“我们和雪山派之间有
些误会还是……化……”他想说一句成语但说学不久一时想不起来。
贝海石接口道:“化敌为友。”
石破天道:“是啊还是化敌为友吧!贝先生我想把他们放了请他们一起来喝酒
好不好?”他不知武林中是否有这规矩因此问上一声又想贝海石他们花了很多力气才
将雪山群弟子拿到自己轻易一句话便将他们放了未免擅专。旁人虽尊他为帮主他自己
却不觉帮中上下人人都须遵从他的号令。
贝海石笑道:“帮主如此宽洪大量正是武林中的一件美事。”便吩咐道:“将雪山派
那些人都带上来。”
那副香主答应了下去不久便有四名帮众押着两个白衣汉子上来。那二人都双手给反绑
了白衣上染了不少血迹显是经过一番争斗两人都受了伤。那副香主喝道:“上前参见
帮主。”
那年纪较大的中年人怒目而视另一个三十风左右的壮汉破口大骂:“爽爽快快的将
老爷一刀杀了!你们这些作恶多端的贼强盗总有一日恶贯满盈等我师父威德先生到来
将你们一个个碎尸万段为我报仇。”
忽听得窗外暴雷也似的一声喝道:“时师弟骂得好痛快狗强盗下三滥的王八蛋。”
但听得铁链叮当之声自远而近十十余名雪山派北子都戴了足镣手铐昂然走入大厅。耿
万钟、呼延万善、冯万夫、柯万钧、王万仞、花万紫等均在其内连那轻功十分了得的汪万
翼这次也给拿住了。王万仞一进门来便“狗强盗、王八蛋”的骂不绝口有的则道:“有
本事便真刀真枪的动手使闷香蒙*汗*药那是下三滥的小贼所为。”
范一飞与风良等对望了一眼均想:“倘若是使闷香蒙*汗*药将他们擒住的那便没什么
光采了。”
贝海石一瞥之间已知关东群豪的心意当即离座而起笑吟吟的道:“当涂一役我
们确是使了蒙*汗*药倒不是怕了各位武功了得只是顾念石帮主和各位的师长昔年有一些渊
源不原动刀动枪的伤了各位有失和气。各位这么说显是心中不服这样吧各位一个
个上来和在下过过招只要有那一位能接得住在下十招咱们长乐帮就算是下三滥的狗强盗
如何?”
当日长乐帮总舵一战贝海石施展五行**掌柯万钧等都是走不了两三招便即被他点
倒若说要接他十招确是大大不易。新被擒的雪山弟子时万年却不知他功夫如此了得眼
见他面黄肌瘦、一派病夫模样对他有何忌惮?当即大声叫道:“你们长乐帮只不过倚多为
胜有什么了不起?别说十招你一百招老子也接了。”
贝海石笑道:“很好很好!这位老弟台果然胆气过人。咱们便这么打个赌你接得下
我十招长乐帮是下三滥的狗强盗。倘若你老弟在十招之内输了雪山派便是下三滥的狗强
盗好不好?”说着走近身去右手一拂绑在时万年身上几根手指粗细的麻绳应手而断
笑道:“请吧!”
时万年被绑之后不知已挣扎了多少次知道身上这些麻绳十分坚韧那知这病夫如此
轻描淡写的随手一拂自己说什么也挣不断的麻绳竟如粉丝面条一般。霎时之间他脸色大
变不由自主的身子抖那里还敢和贝海石动手?
忽然间厅外有人朗声道:“很好很好!这个赌咱们打了!”众人一听到这声音雪山
弟子登时脸现喜色长乐帮帮众俱都一愕连贝海石也是微微变色。
只听得厅门砰的一声推开有人大踏步走了进来气宇轩昂英姿飒爽正是‘气寒西
北’白万剑。他抱拳拱手说道:“在下不才就试接贝先生十招。”
贝海石微微一笑神色虽仍镇定心下却已十分尴尬以白万剑的武功而论自己虽能
胜得过他但势非在百招以外不可要在十招之内取胜那是万万不能。他心念一转便即
笑道:“十招之赌只能欺欺白大侠的众位师弟。白大侠亲身驾到咱们这个打赌便须改一
改了。白大侠倘若有兴与在下过招咱们点到为止二三百招内决胜败吧!”
白万剑森然道:“原来贝先生说过的话是不算数的。”贝海石哈哈一笑说道:“十
招之赌只是对付一般武艺低微、狂妄无知的少年难道白大侠是这种人么?”
白万剑道:“倘若长乐帮自承是下三滥的狗强盗那么在下就算武艺低微、狂妄无知
又有何妨?”他进得厅来见石破天神采奕奕的坐在席上众师弟却个个全身铐镣容色憔
悴心下恼怒已极因此抓住了贝海石一句话定要逼得他自承是下三滥的狗强盗。
便在此时门外忽然有人朗声道:“松江府杨光、玄素庄石清、闵柔前来拜访。”正是
石清的声音。
石破天大喜一跃而起叫道:“爹爹妈妈!”奔了出去。他掠过白万剑身旁之时
白万剑一伸手便扣他手腕。
这一下出手极快石破天猝不及防已被扣住脉门但他急于和父母相见不暇多想
随手一甩真力到处白万剑只觉半身酸麻急忙松指只觉一股大力冲来急忙向旁跨出
两步这才站定一变色间只见贝海石笑吟吟的道:“果然武艺高强!”这句话明里似是
称赞石破天骨子里正是讥刺白万剑‘武艺低微、狂妄无知’。
只见石破天眉花眼笑的陪着石清夫妇走进厅来另一个身材高大的白须老者走在中间
他身后又跟着五个汉子。镇江与松江相去不远长乐帮群豪知他是江南武林名宿银戟杨光
更听帮主叫石清夫妇为‘爹爹、妈妈’自是人人都站起身来。但见石破天携着闵柔之手
神情极是亲密。
闵柔微微仰头瞧着儿子笑着说道:“昨日早晨在客店中不见了你我急得什么似的
你爹爹却说倘若有人暗算于你你或者难以防备要说将你掳去那是再也不能了。他说
到长乐帮来打听打听定能得知你的讯息果然是在这里。”
丁当一见石清夫妇进来脸上红得犹如火炭一般转过了头不敢去瞧他二人却竖起耳
朵倾听他们说些什么。
只听得石清夫妇、杨光和贝海石、范一飞、吕正平等一一见礼。杨光身后那五个汉子均
是江南出名的武师是杨光与石清就近邀来长乐帮评理作见证的。各人都是武林中颇有名望
的人物什么‘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之类的客套话好一会才说完。范一飞等既知他们是
石破天的父母执礼更是恭谨。石清夫妇不知就里见对方礼貌逾恒自不免加倍的客气。
只是贝海石突然见到石破天多了一对父母出来而这两人更是闻名江湖的玄素庄庄主饶是
他足智多谋霎时之间也不禁茫然失措。
石破天向贝海石道:“贝先生这些雪山派的英雄们咱们都放了吧?”他不敢施号
令要让贝海石拿主意。
贝海石笑道:“帮主有令把雪山派的‘英雄们’都给放了。”他将‘英雄们’三字说
得加倍响亮显是大有讥嘲之意。长乐帮中十余名帮众轰然答应:“是!帮主有令把雪山
派的‘英雄们’都给放了。”当下便有人拿出钥匙去开雪山弟子身上的足镣手铐。
白万剑手按剑柄大声说道:“且慢!石……哼石帮主贝先生当着松江府银戟杨
老英雄和玄素庄石庄主夫妇在此咱们有句话须得说个明白。”顿了一顿说道:“咱们武
林中人若是学艺不精刀枪拳脚上败于人手对方要杀要辱那是咎由自取死而无怨。
可是我这些师弟却是中了长乐帮的蒙*汗*药而失手被擒长乐帮使这等卑鄙无耻的手段到
底是损了雪山派的声誉还是坏了长乐帮名头?这位贝先生适才又说什么来不妨再说给几
位新来的朋友听听。”
贝海石干咳两声笑道:“这位白兄弟……”白万剑厉声道:“谁跟下三滥的狗强盗称
兄道弟了!好不要脸!”贝海石道:“我们石帮主……”
石清插口道:“贝先生我这孩儿年轻识浅何德何能怎可当贵帮的帮主?不久之前
他又生了一场重病将旧事都忘记了。这中间定有重大误会那‘帮主’两字再也休得提
起。在下邀得杨老英雄等六位朋友来此便是要评说分解此事。白师傅贵派和长乐帮有过
节我不肖的孩儿又曾得罪了你。这两件事该当分开来谈。我姓石的虽是江湖上泛泛之辈
对人可从不说一句假话。我这孩儿确是将旧事忘得干干净净了。”他顿了一顿朗声又道:
“然而只要是他曾经做过的事不管记不记得决不敢推卸罪责。至于旁人假借他名头来干
的事却和我孩儿一概无涉。”
厅上群雄愕然相对谁也没料到突然竟会有这意外变故生。
贝海石干笑道:“嘿嘿嘿嘿这是从那里说起?石帮主……”心下只连珠价叫苦。
石破天摇头道:“我爹爹说得不错。我不是你们的帮主我不知说过多少遍了可是你
们一定不信。”
范一飞道:“这中间到底有什么隐秘兄弟颇想洗耳恭听。我们只知长乐帮的帮主是司
徒横司徒大哥怎么变成是石恩公了?”
杨光一直不作声这时拈须说道:“白师傅你也不用性急谁是谁非武林中自有公
论。”他年纪虽老说起话来却是声若洪钟中气充沛随随便便几句话便是威势十中
教人不由得不服。只听他又道:“一切事情咱们慢慢分说这几位师傅身上的铐镣先行
开了。”
长乐帮的几名帮众见贝海石点了点头便用钥匙将雪山弟子身上的镣铐一一打开。
白万剑听石清和杨光二人的言语竟是大有向贝海石问罪之意对自己反而并无敌意
倒大非始料之所及。他众师弟为长乐帮所擒人孤势单向贝海石斥骂叫阵那也是硬着头
皮的无可奈何之举为了雪山派的面子纵然身遭乱刀分尸也不肯吞声忍辱说到取胜的
把握自是半分也无单贝海石一人自己便未必斗得过。不料石清夫妇与杨光突然来到忽
尔生出了转机当下并不多言静观贝海石如何应付。
石清待雪山群弟子身上镣铐脱去、分别就坐之后又道:“贝先生小儿这么一点儿年
纪见识浅陋之极要说能为贵帮一帮之主岂不令天下英雄齿冷?今日当着杨老英雄和江
南武林朋友白师傅和雪山派众位师兄关东四大门派众位面前将这事说个明白。我这孩
儿石中玉与长乐帮自今而后再无半分干系。他这些年来自己所做的事自当一一清理至于
旁人贷他名义做下的勾当是好事不敢掠美是坏事却也不能空担恶名。”
贝海和笑道:“石庄主说出这番话来可真令人大大的摸不着头脑。石帮主出任敝帮帮
主已历三年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咳咳……我们可从来没听帮主说过名动江湖的玄素双
剑……咳咳……竟是我们帮主的父母。”转头对石破天道:“帮主你怎地先前一直不说?
否则玄素庄离此又没多远当你出任帮主之时咱们就该请令尊令堂大人前来观礼了。”
石破天道:“我……我……我本来也不知道啊。”
此语一出众人都是大为差愕:“怎么你本来也不知道?”
石清道:“我这孩儿生了一场重病将过往之事一概忘了连父母也记不起来须怪他
不得。”
贝海石本来给石清逼问得狼狈之极难以置答长乐帮众脑心中都知所以立在破天
为帮主不过要他去挡侠客岛铜牌之难说得直截些便是要他做替死鬼这话即在本帮之
内大家也只是心照实不便宣之于口又如何能对外人说起?忽听石破天说连他自己也不
知石清夫妇是他父母登时抓住了话头说道:“帮主确曾患过一场重病寒热大作昏迷
多日但那只是两个多月之前的事。他出任长乐帮帮主之时却是身子好好的神智清明
否则怎能以一柄长剑与司徒前帮主的飞爪拆上近百招凭武功将司徒前帮主打败因而登上
帮主之位?”
石清和闵柔没听儿子说过此事均感诧异。闵柔问道:“孩儿这事到底怎样?”关东
四门派掌门人听说石破天打败了司徒横也是十分关注听闵柔问起同时瞧着石破天。
贝海石道:“我们向来只知帮主姓石双名上破下天。‘石中玉’这三字却只从白师
傅和石庄主口中听到。是不是石庄主认错了人呢?”
闵柔怒道:“我亲生的孩儿那有认错之理?”她虽素来温文有礼但贝海石竟说这宝
贝儿子不是她的孩儿却忍不住怒。
石清见贝海石纠缠不清心想此事终须叫穿说道:“贝先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贵
帮这般瞧得起我孩儿这无知少年决非为了他有什么雄才伟略、神机妙算只不过想借他这
条小命来挡过侠客岛铜牌邀宴这一劫你说是也不是?”
这句话开门见山直说到了贝海石心中他虽老辣脸上也不禁变色干咳了几下又
苦笑几声拖延时刻脑中却在飞快的转动产头该当如何对答。忽听得一人哈哈大笑说
道:“各位在等侠客岛铜牌邀宴是不是?很好好得很铜牌便在这里!”
只见大厅之中忽然站着两个人一胖一瘦衣饰华贵这两人何时来到竟是谁也没有
知觉。
石破天眼见二人心下大喜叫道:“大哥二哥多日不见别来可好?”
石清夫妇曾听他说起和张三、李四结拜之事听得他口称‘大哥、二哥’这一惊当真非
同小可。石清忙道:“二位来得正好。我们正在分说长乐帮帮主身份之事二位正可也来作
个见证。”这时石破天已走到张三、李四身边拉着二人的手甚是亲热欢喜。
张三笑嘻嘻的道:“三弟你这个长乐帮帮主只怕是冒牌货吧?”
闵柔心想孩儿的生死便悬于顷刻之间再也顾不得什么温文娴淑当即插口道:“是
啊!长乐帮的帮主是司徒横司徒帮主他们骗了我孩儿来挡灾那是当不得真的。”
张三向李四问道:“老二你说如何?”李四阴恻恻的道:“该找正主儿。”张三笑嘻
嘻的道:“是啊咱三个义结金兰说过有福共享有难同当。长乐帮要咱们三弟来挡灾
那不是要我哥儿们的好看吗?”
群雄一见张三、李四突然现身的身手已知他二人武功高得出奇再见他二人的形态
宛然便是三十年来武林中闻之色变的善恶二使无不凛然便是贝海石、白万剑这等高手
也不由得心中怦怦而跳。但听他们和石破天兄弟相称又均不明其故。
张三又道:“我哥儿俩奉命来请人去喝腊八粥原是一番好意。不知如何大家总是不
肯赏脸推三阻四的教人好生扫兴。再说我们所请的不是大门派的掌门人便是大帮
的帮主、大教的教主等闲之人那两块铜牌也还到不了他手上。很好很好很好!”
他连说三个‘很好’眼光向范一飞、吕正平、风良、高三娘子四人脸上扫过只瞧得
四人心中毛。他最后瞧到高三娘子时目光多停了一会笑嘻嘻地又道:“很好!”范一
飞等都已猜到自己是关东四大门派掌门人这次也在被邀之列张三之所以连说“很
好”当是说四个人都在这里遇到倒省了一番跋涉之劳。
高三娘子大声道:“你瞧着老娘连说‘很好’那是什么意思?”张三笑嘻嘻的道:
“很好就是很好那还有什么意思?总之不是‘很不好’也不是‘不很好’就是了。”
高三娘子喝道:“你要杀便杀老娘可不接你的铜牌!”右手一挥呼呼风响两柄飞
刀便向张三激射过去。
众人都是一惊均想不到她一言不合便即动手对善恶二使竟是毫不忌惮。其实高三娘
子性子虽然暴躁却非全无心机的草包她料想善恶二使既送铜牌到来这场灾难无论如何
是躲不过了眼下长乐帮总舵之中高手如云敌忾同仇一动上手谁都不会置身事外与
其让他二人来逐一歼灭不如乘着人多势众之际合关东四派、长乐帮、雪山派、玄素庄、
杨光等江南豪杰诸路人马之力打他个以多胜少。
石破天叫道:“大哥小心!”
张三笑道:“不碍事!”衣袖轻挥两块黄澄澄的东西从袖中飞了出来分别射向两柄
飞刀当的一声两块黄色之物由竖变横托着飞刀向高三娘子撞去。
从风声听来这飞撞之力甚是凌厉高三娘子双手齐伸抓住了两块黄色之物只觉双
臂震得痛上半身尽皆酸麻低头看时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托着飞刀的黄色之物正
是那两块追魂夺命的赏善罚恶铜牌。
她早就听人说过善恶二使的规矩只要伸手接了他二人交来的铜牌就算是答允赴侠客
岛之宴再也不能推托。霎时之间她脸上更无半分血色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微微抖干
笑道:“哈哈要我……我……我去喝侠客岛……喝……腊八……粥”声音苦涩不堪旁人
听着都不禁代她难受。
张三仍是笑嘻嘻的道:“贝先生你们安排下机关骗我三弟来冒充帮主。他是个忠厚
老实之人不免上当。我张三、李四却不忠厚老实了。我们来邀客人岂有不查个明白的?
倘然邀错了人闹下天大的笑话张三、李四颜面何存?长乐帮帮主这个正主儿我们早查
得清清楚楚倒花了不少力气已找了来放在这里。兄弟咱们请正主儿下来好不好?”
李四道:“不错该当请他下来。”伸手抓住两张圆凳呼的一声向屋顶掷了上去。
只听得轰隆一声响亮屋顶登时撞出了一个大洞泥沙纷落之中挟着一团物事掉了下
来砰的一声摔在筵席之前。
群豪不约而同的向旁避了几步只见从屋顶摔下来的竟然是一个人。这人缩成一团蜷
伏于地。
李四左手食指点出嗤嗤声响解开了那人的穴道。那人便慢慢站了起来伸手揉眼
茫然四顾。
众人齐声惊呼有的说:“他他!”有的说:“怎……怎么……”有的说:“怪……
怪了!”众人见到李四凌虚解穴以指风撞击数尺外旁人的穴道这等高深的武功向来只是
耳闻从未目睹人人已是惊骇无已又见那人五官面目宛然便是又一个石破天只是全身
绫罗服饰华丽更感诧异。只听那人颤声道:“你……你们又要对我怎样?”
张三笑道:“石帮主你躲在扬州妓院之中数月来埋头不出艳福无边。贝先生他们
到处寻你不着只得另外找了个人来冒充你帮主。但你想瞒过侠客岛使者的耳目可没这么
容易了。我们来请你去喝腊八粥你去是不去?”说着从袖中取出两块铜牌托在手中。
那少年脸现惧色急退两步颤声道:“我……我当然不去。我干么……干么要去?”
石破天奇道:“大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三笑道:“三弟你瞧这人相貌跟你像不像?长乐帮奉他为帮主本是要他来接铜牌
的可是这人怕死悄悄躲了起来贝先生他们无可奈何便骗了你来顶替他作帮主。可是
你大哥、二哥还是将他揪了出来叫你作不成长乐帮的帮主你怪不怪我?”
石破天摇摇头目不转睛的瞧着那人过了半晌说道:“妈妈爹爹叮叮当当贝
先生我……我早说你们认错了人我不是他他……他才是真的。”
闵柔抢上一步颤声道:“你……你是玉儿?”那人点了点头道:“妈爹你们都
在这里。”
白万剑踏上一步森然道:“你还认得我么?”那人低下了头道:“白师叔众……
众位师叔也都来了。”白万剑嘿嘿冷笑道:“我们都来了。”
贝海石皱眉道:“这两位容貌相似身材年岁又是一样到底那一位是本帮的帮主我
可认不出来这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你才是石帮主是不是?”那人点了点
头。贝海石道:“这些日子中帮主却又到了何处?咱们到处找你不到。后来有人见到这
个……这个少年说道帮主是在摩天崖上我们这才去请了来咳咳……真正想不到……咳
咳……”那人道:“一言难尽慢慢再说。”
厅上突然间寂静无声众人瞧瞧石破天又瞧瞧石帮主两人容貌果然颇为肖似但并
立在一起相较之下毕竟也大为不同。石破天脸色较黑眉毛较粗不及石帮主的俊美文
秀但若非同时现身却也委实不易分辨。过了一会只听得闵柔抽抽噎噎的哭了出来。
白万剑说道:“容貌可以相同难道腿上的剑疤也是一般无异此中大有情弊。”丁当
忍不住也道:“这人是假的。真的天哥左肩上有……有个疤痕。”石清也是怀疑满腹说
道:“我那孩儿幼时曾为人暗器所伤。”指着石破天道:“这人身上有此暗器伤痕到底谁
真谁假一验便知。”众人瞧瞧石破天又瞧瞧那华服少年都是满腹疑窦。
张三哈哈笑道:“既要伪造石帮主自然是一笔一划都要造得真像才行。真的身上有
疤假的当然也有。贝大夫这‘着手成春’四个字外号难道是白叫的吗?他说我三弟昏迷
多日自然是那时候在我三弟身上作上了手脚。”突然间欺近身去随手在那华服少年的肩
头、左腿、左臀三处分别抓了一下。那少年衣裤上登时被他抓出了三个圆孔露出雪白的肌
肤来。
只见他肩头有疤、腿上有伤、臀部有良与丁当、白万剑、石清三人所说尽皆相符。
众人都是“啊”的一声惊呼既讶异张三手法之精这么随手几抓丝毫不伤皮肉而切
割衣衫利逾并剪复见那少年身上的疤痕果与石破天身上一模一样。
丁当抢上前去颤声道:“你……你……果真是天哥?”那少年苦笑道:“叮叮当当
这么些日子不见你我想得你好苦你却早将我抛在九霄云外了。你认不得我可是你啊
我便再隔一千年一万年也永远认得你。”丁当听他这么说喜极而泣道:“你……你
才是真的天哥。他……他可恶的骗子又怎说得出这些真心情意的话来?我险些儿给他骗
了!”说着向石破天怒目而视同时情不自禁的伸手拉住了那少年的手。那少年将手掌紧了
一紧向她微微一笑。丁当登觉如坐春风喜悦无限。
石破天走上两步说道:“叮叮当当我早就跟你说我不是你的天哥你……你生不
生我的气?”
突然间拍的一声他脸上**辣的着了个耳光。
丁当怒道:“你这骗子啊唷啊唷!”连连挥手原来她这一掌打得甚是着力却被
石破天的内力反激出来震得她手掌好不疼痛。
石破天道:“你……你的手掌痛吗?”丁当怒道:“滚开滚开我再也不要见你这无
耻的骗子!”石破天黯然神伤喃喃道:“我……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丁当怒道:“还说
不是故意?你肩头伪造了个伤疤干么不早说?”石破天摇头道:“我自己也不知道!”丁
当顿足道:“骗子骗子你走开!”一张俏脸蛋胀得通红。
石破天眼中泪珠滚来滚去险些便要夺眶而出强自忍住退了开去。
石清转头问贝海石道:“贝先生这……这位少年你们从何处觅来?我这孩儿又如
何给你们硬栽为贵帮的帮主?武林中朋友在此不少还得请你分说明白以释众人之疑。”
贝海石道:“这位少年相貌与石帮主一模一样连你们玄素双剑是亲生的父母也都分
辨不出。我们外人认错了怕也难怪吧?”
石清点了点头心想这话倒也不错。
闵柔却道:“我夫妇和儿子多年不见孩子长大了自是不易辨认。贝先生这几年来和
我孩子日日相见以贝先生之精明却是不该认错的。”
贝海石咳嗽几声苦笑道:“这……这也未必。”那日他在摩天崖见到石破天便知不
是石中玉但遍寻石中玉不获正自心焦如焚灵机一动便有意要石破天顶替。恰好石破
天浑浑噩噩安排起来容易不过这番用心自是说什么也不能承认的又道:“石帮主接任
敝帮帮主那是凭武功打败了司徒前帮主才由众兄弟群相推戴。石帮主此事可是有的?
‘硬栽’二字从何说起?”
那少年石中玉道:“贝先生事情到了这步田地也就什么都不用隐瞒了。那日在淮安
府我得罪了你给你擒住。你说只须一切听你吩咐就饶我性命于是你叫我加入你们长乐
帮要我当众质问司徒帮主为何逼得何香主自杀问他为什么不肯接侠客岛铜牌又叫我跟
司徒帮主动手。凭我这点儿微末功夫又怎是司徒帮主的对手?是你贝先生和众香主在混乱
中一拥而上假意相劝其实是一起制住了司徒帮主逼得他大怒而去于是你便叫我当帮
主。此后一切事情还不是都听你贝先生的吩咐你要我东我又怎敢向西?我想想实在没
有味儿便逃到了扬州倒也逍遥快活。那知莫名其妙的却又给这两位老兄抓到了这里。将
我点了穴道放在屋顶上。贝先生这长乐帮的帮主还是你来当。这个傀儡帮主的差使
请你开恩免了吧。”他口才便给说来有条有理人人登时恍然。
贝海石脸色铁青说道:“那时候帮主说什么话来?事到临头却又翻悔推托。”
石中玉道:“唉那时候我怎敢不听你吩咐?此刻我爹娘在此你尚且对我这么狠霸霸
的别的事也就可想而知了。”他眼见赏善罚恶二使已到倘若推不掉这帮主之位势必性
命难保又有了父母作靠山言语中便强硬起来。
米横野大声道:“帮主你这番话未免颠倒是非了。你作本帮帮主也不是三天两日之
事平日作威作福风流快活作践良家妇女难道都是贝先生逼迫你的?若不是你口口声
声向众兄弟拍胸担保赌咒誓说道定然会接侠客岛铜牌众兄弟又怎容你如此胡闹?”
石中玉难以置辩便只作没听见笑道:“贝先生本事当真不小我隐居不出免惹麻
烦亏得你不知从何处去找了这个小子出来。这小子的相貌和我也真像。他既爱冒充就冒
充到底好了又来问我什么?爹妈这是非之地咱们及早离去为是。”他口齿伶俐比
之石破天实是天差地远两人一开口说话那便全然不同。
米横野、陈冲之、展飞等同时厉声道:“你想撒手便走可没这般容易。”说着各自按
住腰间刀柄、剑把。
张三哈哈笑道:“石帮主贝先生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凭着司徒横和石帮主的武功
声望老实说也真还不配上侠客岛去喝一口腊八粥。长乐帮这几年来干的恶事太多我兄
弟二人今天来到贵帮的本意乃是‘罚恶’本来也不盼望石帮主能接铜牌。只不过向例如
此总不免先问上一声。石帮主你不接铜牌是不是?好极好极!你不接最好!”
贝海石与长乐帮群豪都是心头大震知道石中玉若不接他手中铜钱牌这胖瘦二人便要
大开杀戒。听这胖子言中之意此行主旨显是诛灭长乐帮。他二人适才露的几手功夫全帮
无人能敌。但石中玉显然说什么也不肯做帮主那便如何是好?
霎时之间大厅中更无半点声息。人人目光都瞧着石中玉。
石破天道:“贝先生我大哥……他可不是说着玩的说杀人便当真杀人飞鱼帮、铁
叉会那些人都给他两个杀得干干净净。我看不论是谁做帮主都好先将这两块铜牌接了下
来免得多伤人命。双方都是好兄弟真要打起架来我可不知要帮谁才好。”
贝海石道:“是啊石帮主这铜牌是不能不接的。”
石破天向石中玉道:“石帮主你就接了铜牌吧。你接牌也是死不接也是死。只不过
若是不接呢那就累得全帮兄弟都陪了你一起死这……这于心何忍?”
石中玉嘿嘿冷笑说道:“你慷他人之慨话倒说得容易。你既如此大仁大义干么不
给长乐帮挡灾解难自己接了这两块铜牌?嘿嘿当真好笑!”
石破天叹了口气向石清、闵柔瞧了一眼向丁当瞧了一眼说道:“贝先生众位一
直待我不错原本盼我能为长乐帮消此大难真的石帮主既不肯接就由我来接吧!”说着
走向张三身前伸手便去取他掌中铜牌。众人尽皆愕然。
张三将手一缩说道:“且慢!”向贝海石道:“侠客岛邀宴铜牌只交正主。贵帮到
底奉那一位作帮主?”
贝海石等万料不到石破天在识破各人的阴谋诡计之后竟仍肯为本帮卖命这些人虽
然个个凶狡剽悍但此时无不油然而生感激之情不约而同的齐向石破天躬身行礼说道:
“愿奉大侠为本帮帮主遵从帮主号令决不敢有违。”这几句话倒也说得万分诚恳。
石破天还礼道:“不敢不敢!我什么事都不懂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你们不要怪我
才好。”贝海石等齐道:“不敢!”
张三哈哈一笑问道:“兄弟你到底姓什么?”石破天茫然摇头说道:“我真的不
知道。”向闵柔瞧了一眼又向石清瞧了一眼见两人对自己瞧着的目光中仍是充满爱惜之
情说道:“我……我还是姓石吧!”张三道:“好!长乐帮石帮主今年十二月初八请
到侠客岛来喝腊八粥。”石破天道:“自当前来拜访两位哥哥。”
张三道:“凭你的武功这碗腊八粥大可喝得。只可惜长乐帮却从此逍遥自在了。”李
四摇头道:“可惜可惜!”不知是深以不能诛灭长乐帮为憾还是说可惜石破天枉自为长
乐帮送了性命。贝海石等都低下了头不敢和张三、李四的目光相对。
张三、李四对望一眼都点了点头。张三右手扬处两块铜牌缓缓向石破天飞去。铜牌
份量不轻掷出之后本当势挟劲风的飞出但如此缓缓凌空推前便如空中有两根瞧不见
的细线吊住一般内力之奇实是罕见罕闻。
众人睁大了眼睛瞧着石破天。闵柔突然叫道:“孩儿别接!”石破天道:“妈我已
经答允了的。”双手伸去一手抓住了一块铜牌向石清道:“爹爹……不……石……石庄
主明知危险仍是要代上清观主赴侠客岛去孩儿……我也要学上一学。”
李四道:“好!英雄侠义不枉了跟你结拜一场。兄弟咱们把话说在前头到得侠客
岛上大哥、二哥对你一视同仁可不能给你什么特别照顾。”石破天道:“这个自然。”
李四道:“这里还有几块铜牌是邀请关东范、风、吕三位去侠客岛喝腊八粥的。三位
接是不接?”
范一飞向高三娘子瞧了一眼心想:“你既已经接了咱们关东四大门派同进同退也
只有硬着头皮将这条老命去送在侠客岛了。”当即说道:“承蒙侠客岛上的大侠客们瞧得
起姓范的焉有敬酒不喝喝罚酒之理?”走上前去从李四手中接过两块铜牌。风良哈哈一
笑说道:“到十二月初八还有两个月就算到那时非死不可可也是多活了两个月。”当
下与吕正平都接了铜牌。
张三、李四二人抱拳行礼说道:“各位赏脸多谢了。”向石破天道:“兄弟我们
尚有远行今日可不能跟你一起喝酒了这就告辞。”石破天道:“喝三碗酒那也无妨。
两位哥哥的酒葫芦呢?”张三笑道:“扔了扔了!这种酒配起来可艰难得紧带着两个空
葫芦有什么趣味?好吧二弟咱哥儿三个这就喝三碗酒。”
长乐帮中的帮众斟上酒来张三、李四和石破天对干三碗。
石清踏上一步朗声道:“在下石清忝为玄素庄庄主意欲与内子同上侠客岛来讨一
碗腊八粥喝。”
张三心想:“三十多年来武林中人一听到侠客岛三字无不心惊胆战今日居然有人
自愿前往倒是第一次听见。”说道:“石庄主、石夫人这可对不起了。你两位是上清观
门下未曾另行开门立派此番难以奉请。杨老英雄和别的几位也是这般。”
白万剑问道:“两位尚有远行是否……是否前去凌霄城?”张三道:“白英雄料事如
神我二人正要前去拜访令尊威德先生白老英雄。”白万剑脸上登时变色踏上一步欲言
又止隔了半晌才道:“好。”
张三笑道:“白英雄若是回去得快咱们还可在凌霄城再见。请了请了!”和李四一
举手二人一齐转身缓步出门。
高三娘子骂道:“王八羔子什么东西!”左手挥处四柄飞刀向二人背心掷去。她明
知这一下万难伤到二人只是心中愤懑难宣放几口飞刀泄一下也是好的。
眼见四柄飞刀转瞬间便到了二人背后二人似是丝毫不觉。石破天忍不住叫道:“两位
哥哥小心了!”猛听得呼的一声二人向前飞跃而出迅捷难言众人眼前只一花四柄飞
刀拍的一声同时钉在门外的照壁之上张三李四却已不知去向。飞刀是手中掷出的暗器
但二人使轻功纵跃居然比之暗器尚要快。群豪相顾失色如见鬼魅。高三娘子兀自骂
道:“王八羔……”但忍不住心惊只骂得三个字下面就没声音了。
石中玉携着丁当的手正在慢慢溜到门口想乘众人不觉就此溜出门去不料高三娘
子这四口飞刀却将各人的目光都引到了门边。白万剑厉声喝道:“站住了!”转头向石清
道:“石庄主你交代一句话下来吧!”
石清叹道:“姓石的生了这样……这样的儿子更有什么话说?白师兄我夫妇携带犬
子同你一齐去凌霄城向白老伯领罪便是。”
一听此言白万剑和雪山群弟子无不大感意外先前为了个假儿子他夫妇奋力相救
此刻真儿子现身他反而答允同去凌霄城领罪莫非其中有诈?
闵柔向丈夫望了一眼这时石清也正向妻子瞧来。二人目光相接见到对方神色凄然
都是不忍再看各将眼光转了开去均想:“原来咱们的儿子终究是如此不成材的东西既
答允了做长乐帮的帮主大难临头之际却又缩头避祸这样的人品唉!”
他夫妇二人这几日来和石破天相处虽觉他大病之后记忆未复说话举动甚是幼稚可
笑但觉他天性淳厚而天真烂漫之中往往流露出一股英侠之气心下甚是欢喜。闵柔更是
心花怒放石破天愈不通世务她愈觉这孩子就像是从前那依依膝下的七八岁孩童勾引起
当年许多甜蜜的往事。不料真的石中玉突然出现容貌虽然相似行为却全然大异一个狡
狯懦怯一个锐身任难偏偏那个懦夫才是自己的儿子。
闵柔对石中玉好生失望但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向他招招手柔声道:“孩子你
过来!”石中玉走到她身前笑道:“妈这些年来孩儿真想念你得紧。妈你越来越年
轻俊俏啦任谁见了都会说是我姊姊决不信你是我的亲娘。”闵柔微微一笑心头甚是
气苦:“这孩子就学得一副油腔滑调。”笑容之中不免充满了苦涩之意。
石中玉又道:“妈孩儿早几年曾觅得一对碧玉镯儿一直带在身边只盼那一日见到
你亲手给你带在手上。”说着从怀中掏出个黄缎包儿打了开来取出一对玉镯一朵镶
宝石的珠花拉过母亲手来将玉镯给她带在腕上。
闵柔原本喜爱饰打扮见这副玉镯温润晶莹甚是好看想到儿子的孝心不由得愠
意渐减。她可不知这儿子到处拈花惹草一向身边总带着珍贵的珍宝饰一见到美貌女
子便取出赠送以博欢心。
石中玉转过身来将珠花插在丁当头上低声笑道:“这朵花该当再美十倍才配得
我那叮叮当当的花容月貌眼下没法子将就着戴戴吧。”丁当大喜低声道:“天哥你
总是这般会说话。”伸手轻轻抚弄鬓上的珠花斜视石中玉脸上喜气盎然。
贝海石咳嗽了几声说道:“难得杨老英雄、石庄主夫妇、关东四大门派众位英雄大驾
光临。种种误会亦已解释明白。让敝帮重整杯盘共谋一醉。”
但石清夫妇、白万剑、范一飞等各怀心事均想:“你长乐帮的大难有人出头挡过了
我们却那有心情来喝你的酒?”白万剑先说道:“侠客岛的两个使者说道要上凌霄城去
在下非得立时赶回不可。贝先生的好意只有心领了。”石清道:“我们三人须和白师兄同
去。”范一飞等也即告辞说道腊八粥之约为期不远须得赶回关东;言语中含糊其辞但
人人心下明白他们是要赶回去分别料理后事。
当下群豪告辞出来。石破天神色木然随着贝海石送客心中十分凄凉:“我早知他们
是弄错了偏偏叮叮当当说我是她的天哥石庄主夫妇又说我是他们的儿子。”突然之间
只觉世上孤零零的只剩下了自己一人谁也和自己无关“我真的妈妈不要我了师父史婆婆
和阿绣不要我了连阿黄也不要我了!”
范一飞等又再三向他道谢解围之德。白万剑道:“石帮主数次得罪大是不该尚请
见谅。石帮主英雄豪迈以德报怨紫烟岛上又多承相救在下十分心感。此番回去若是
侥幸留得性命日后很愿和石帮主交个朋友。”石破天唯唯以应只想放声大哭。
石清夫妇和石破天告别之时见他容色凄苦心头也大感辛酸。闵柔本想说收他做自己
义子但想他是江南大帮的帮主身份可说已高于自己夫妇武功又如此了得认他为子的
言语自是不便出口只得柔声道:“石帮主先前数日我夫妇误认了你对你甚是不敬
只盼……只盼咱们此后尚有再见之日。”
石破天道:“是是!”目送众人离去直到各人走得人影不见他兀自怔怔的站在大
门外出神。
贝海石又是惭愧又是感激早就远远躲开。其余帮众只道石破天接了铜牌后自知死期
不远心头不快谁也没敢过来跟他说话万一帮主将脾气在自己头上岂不倒霉?——
前面一座山峰冲天而起峰顶建着数百间房屋屋外围以一道白墙。石清赞道:“雄踞
绝顶俯视群山‘凌霄’两字果然名副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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