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朱雀门,望着身后巍峨的宫墙,如玉轻轻吐了口气,露出丝如释重负的笑。
早春二月的风,挟着点丝丝的凉意,吹面不寒,她微眯起眼睛,略略踌躇了片刻,拐进了那条熙熙攘攘的青石小巷。
巷挤满了肩挑手提的各色小贩,热气腾腾的各色小吃,扑鼻而来的阵阵香气,此起彼伏的呦喝夹着鸡鸣狗叫……让人感觉到一种生生不息的生命力。
连日放晴,屋脊,树顶,山坡等处的积雪均已融化殆尽,污浊的黑水夹着**的食物和动物的血液,从巷子深处流出来,被太阳一晒,散出一股怪异的味道。
这种地方,极少有官员出现,有一瞬间,小贩们都停止了叫卖,纷纷以警惕而新奇的目光打量着她。
如玉恍如未觉,走走停停,在一处卖鱼的摊前停了下来:“老伯,你这鱼新鲜吗?”
“早上才从河里捕上来,还蹦达着呢”见有生意上门,鱼贩愣了一下,立刻热情地推销起来:“买回去,不论红烧,清蒸还是烧汤,啧啧,崩提多鲜”
如玉蹲下去,认真地瞧了瞧篓子里所剩不多的几条河鱼,挑了一条:“怎么卖?”
“五钱一斤”鱼贩接过鱼,熟练地秤了一下,用稻草穿着鱼鳃递过去:“二斤二两,算大人便宜点,十钱好了。”
如玉笑了笑,掏了钱,接过鱼提溜在手里,继续往前逛。
见她买菜,小贩少了拘谨,立刻开始热情的向她兜售。
“大人,买只**~”
“韭菜要不?一一斤,早上摘的,新鲜。”
远远坠在她身后的五狼,惊讶地现,如玉不时地停下来,蹲下身子,仔细地挑选着,偶尔还会讨价还价,脸上始终带着一丝浅浅的笑容。
见她越买越多,明显顾头不顾尾了,五狼嘴角抽搐了一下,终于还是走过去,手一伸把篮子提在手里:“给我。”
如玉微微一怔,转过头,看到他却并不意外,只柔声道:“多谢五爷。”
语调是少见的轻快,五狼忍不住睨她一眼:“看起来,乔大人心情很好呀~”
如玉愣一下,抿着唇笑了。
五狼越纳闷,看她的表情,竟是默认。想了想,把手里的菜篮一扬,旁敲侧击:“大人买这么多菜,可是有喜事?”
自司马炀事件以来,王爷情绪一直低落,对她避而不见。大家都知道王爷心里存了疙瘩,谁也不敢劝。若索性对她就此放弃也就算了,偏对她的保护半点也未见松懈,显见得心里还是放不下。
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直想找个机会打破僵局,也省得兄弟几个天天看王爷的脸色,如履薄冰,颤颤兢兢。
“他,还好吧?”如玉沉吟片刻,忽地冒了一句。
五狼一阵激动,猛摇头:“不好每天阴沉沉的,日子都没法过了乔大人,你行行好,当是做善事,去看看王爷吧?”
如玉沉默。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逼迫,他为所欲为,她习惯了被动,习惯了接受。可,他似乎已厌倦了主动,而她的时间所剩不多。
偷觑着她的脸色,五狼讪讪地笑了:“嘿嘿,当我没说……”
“马车在哪?”
“呃?”五狼愣住。
“五爷没赶车来吗?”如玉叹了口气,道:“我脚程慢,走过去可能半夜了。”
五狼两眼一亮,跳起来:“有有有,你稍等片刻,我马上赶过来”
见他如此喜形于色,如玉忽然有些后悔,自己这个决定做得似乎有些孟浪了,待要反悔,耳边已听到马蹄声。五狼半个身子吊在车外,冲她兴奋地招手:“乔大人,这边”
罢了,她连死都不怕,还怕见一个花满城?
她闷闷地上了马车,一路宽着自己的心,可当逍遥王府门前那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映入眼帘,心还是不可抑止地狂跳了起来。
五狼坐在车前,趾高气扬地把鞭子甩得啪啪做响,嘴里呦喝:“乔大人,路有些不平,你可千万坐稳了,别颠着了”
他这一路张扬,消息早传进了内堂,待马车驶入庭院,远远已见花满城被群狼簇拥着,等在走廊,翘观望。
如玉越心慌意乱,急急嘱了一句:“五爷,别,别去书房,去,去厨房……”
“啊?”五狼一愣,再抬头看一眼走廊上黑压压的人头,心领神会,将马车停下来,手一挥,极神勇地喝斥:“都聚在这干嘛?有啥好看的,赶紧散了”
“嗬”八狼不服,直着脖子嚷:“看看怎么了,还能化了?”
十狼性子耿直,指着马车大刺刺地问出大家的心声:“乔大人真的在车里?”
他不信天塌下来,乔大人也不会主动上门呀,一准是五哥在这故弄玄虚
五狼气得七窍生烟,碍着如玉在,又不敢挑明了说,只好指手划脚地冲大家挤眉弄眼:乔大人面皮薄,哪经得你们围观?
三狼会意,拍十狼一掌,笑骂:“死小子,不走等着挨抽呀?”
众人顿时作鸟兽散。
花满城站在廊下,已无法动弹。生恐这只是一个梦境,一个泡影,一动,便碎了。
如玉如坐针毡,面上烧,眼眶热,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不该来,简直是自取其辱
他呆呆地站着,直到——低低地啜泣声传来。若有似无,极压抑的,抽泣着。
“玉儿”他蓦然心惊,风一般掠过去,撩起车帘。
如玉端坐在车,低眉敛目,双手摆在膝上,大颗大颗的泪水无声地滴在手背。
她的身旁可笑地放着一篮菜,一张肥大的草鱼在车内蹦达着,可怜兮兮地张着嘴巴,拼命地想要呼吸。
花满城怔在当场:这是什么情况?
如玉只觉难堪,贝齿紧紧地咬着下唇,几乎将唇瓣咬破,声音从齿缝里迸出来,极细却也极坚决:“我,我要回去”
“不准”他本能地反驳,伸出手去牵她,却摸了一手湿。顺手抬起她的下巴,惊见她满脸的泪,通红的眼,呆了一呆,厉声吼:“小五”
如玉深知他的脾气,生恐他迁怒于人,顾不得羞窘,嚷了一句:“叫他干嘛,不关五爷的事”
嚷完才觉不妥,偏话已出口,想收回已不可能,又羞又恼,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摔开他的手,跳下马车,低头往外疾冲。
“不关小五的事?”花满城咀嚼着这句话,体会到话外深意,笑容渐渐从眼浮起来,一时竟然痴了。如玉冲出去,竟也不知阻拦。
群狼躲在暗处瞧得心焦,齐齐嚷道:“别傻笑了,还不快追”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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