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凤棠问林谨容:……你想买什么样的香料?想要多少?买来做什么的?”
二人早前打过置换金银的交道,又有陶舜钦帮着林谨容买盐碱地在后头,且,陶舜钦回到清州果然也买了许多盐碱地来放着,有平洲的例子在前头比着,清州的盐碱地也涨了价,只是没有平洲那么夸张而已。

经过这两件事,陶凤棠也算是对这个小表妹颇有几分了解,他深知,若是为了筹备嫁娶,早前陶氏已经请托陶舜钦买办了不少,尽够用了的,此番林谨容要买办香料,必有其他原因,也不知她又要出什么huā样,由不得他不好奇。

林谨容并不打算隐瞒陶家人,还打算通过陶凤棠去说动陶舜钦,便小声笑道:“我听人说,沉香、木香、丁香这几样东西外地很缺,好些人拿着钱买不到东西,就想买一点来放着,兴许有朝一日会涨价的。”其余例如硫磺、石脂、胡椒等物,暂时不曾见着,她也就不提了,省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陶凤棠不由皱起眉头来:“你又是听谁说的?可靠不可靠?”

林谨容不慌不忙地道:“是听我堂姐家的表哥周迈说的啊。他从松州来,知道好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还说了另外一件大事,大表哥要不要听?”她仔细琢磨了许久,算是想通了,朝廷之所以会放开这些东西的买卖,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各地的药材缺少,光靠官市无法满足。

那么距离她所知的年限,此时正是缺少药材表现得最突出的时候,平洲清州靠近榷场,尚且不明显,似松州那样的地方”必然比这些地方表现得稀缺,这样说来也不错,经得起推敲。

陶凤棠见她说了人名,还说得有模有样的,果然重视起来:“他还说了什么?”林谨容便将北方大旱的事情说给他听,然后极有启发性地说了一句:“大表哥,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

陶凤棠已经听出了些意味,含笑鼓励道:“你说,我听着。”

林谨容笑道:“这北方大旱,粮食会不会涨价啊?我听我族兄说,那一年他们家乡遭了水灾,连带着周边几个府县的粮价都涨得吓人”是不是?三哥?”

林世全在旁边一直默默听着林谨容和陶凤集交谈,已经听出了些名堂来,见她向自己求证,自是极快地回答:“是。周边几个府县的大地主都发了一笔不小的财。”

“周边么很正常。可是这北方离我们远着呢,我们这里的粮价若是要涨,那还得看那边到底是怎么个旱法儿。”陶凤棠陷入了沉思中。他有着天生的商人的敏锐,立即就想到该在来往的客商之间打听打听,证实林谨容带来的这两个消息是否属实。

倘若是真的”就多找机会弄一批药材,并视情况存下一批粮食。

弄药材倒是不难,难的是找到可靠的下家。这下家必须是有胆有识,人头脸面极熟,能把这私货平安踏实带到其他州府去才行。谁合适呢?转瞬之间”他已经想了几个人选。而粮食的问题却没那么令人担忧,官府只是禁止和邻国有大宗的粮食交晷,民间并不禁止”承担的风险并不大,总之不会赔本就是。

两件事都应该好好打听一番,再回去和陶舜钦好好商量计较一番才是。陶凤棠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看向林谨容苒目光都不一样了。

只是他慎重,还未落实清楚的事情,他不会随意表态。

可林谨容已经看出陶凤棠被自己打动了”只要他肯用心去打听,就会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现在已过仲秋,北边大旱的事情应该已经渐渐传到了这边”最起码粮食必会存起来的,但香药,她真是说不准了。

她只能寄希望于或多或少能存下一点,待到两年后官府全面放开买卖流通之时赚上一笔。

但不管怎样,她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一半,林谨容也就开心起来,继续鼓动陶凤棠:“大表哥,这榷场上的过往客商最多,要不,你趁便就问问?”

陶凤棠正有这想法,便笑道:“稍后咱们往那边去逛逛。”

却说陆缄在后头把他们几人的对话都听了个仔细明白,心里猛地一省,来回打了几个突,突然就不想再问林谨容关于她为什么这么痛恨他,为什么这么厌憎他的事情了,而是迫切地想知道,他们接下来还会说什么。

陆老太爷善于经营,私底下走货的事情也做过,他多多少少有些耳闻,却因自小离家,又被视作家族中兴的重要子弟,从来最紧要的事情就是读书学习,对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是很清楚,可这并不妨碍他对这些事情好奇。而且,他此行还有个很重要的事情要解决”急需这些信息。

只听得林谨容又问:“大表哥,先前我问你买香料的山杳,你说要出来再和我细说,还没说呢。”

陶凤棠已经不再把她当成小孩子看,便遥遥指了指榷场正中一座房舍:“看到没有,那里是官府设的榷务官署,专管这个榷场,里头养子许多人你不知道他们是谁,但他们确实随时随地都在这里面闲逛。这里的东西,全都是官府管制起来的,官卖之物中,我们和大荣人交易,必须要官牙人从中估价定品质,周转交易,并不许双方私底下接触,事后还要抽税。所以你刚才那种想法,是不成的。”

说到这里,陶凤棠突然压低了声音,极其小声地道:“从这里出去约有一百里的地方,还有一个榷场,带了轻货去那边,直接和大荣人交易,价格只是这里的五分之一都不到。

只是得小心,不要被官府的人抓到。你想要便宜的香药,就等我下次去的时候再帮你弄。”

林谨容恍然大悟。难怪得当初吴氏会和陶氏说,陶凤棠独自带了人去跑榷场,赚了不少钱,原来指的不是这个榷场。她一时为自己孤陋寡闻和想当然很有些脸热,却仍是不解:“可是三表姐说”有些铺子私底下也偷偷卖东西的。”

陶凤棠一时半会儿也和她解释不清楚,只得道:“她是随便听了半截就开跑,哪有那么简单?就算是真的,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弄,得过后约了人出去细细地谈。”

虽然只是窥到冰山一角”但林谨容却觉得,清州此行向她打开了一扇门,门里面,是一个全新的,与她从前所熟识的完全不同的世界。

天地,原来可以这么宽阔。

自陶凤棠突然压低了声音开始,陆缄便自觉地退后了两步,不去偷听别人不想给自己知道的事情。结果一脚踩上个软绵绵的东西”还伴随着吴襄低低一声怪叫:“嘶。”陆缄默然回头打量着吴襄,从吴襄现在身处的这个位置上来看,可以推测他刚才也在听林谨容和陶凤棠说话,而且没有后退避开的意思,所以才会被自己给踩着了。

吴襄做贼心虚,对上陆缄那双黑幽幽的眼睛由来就有些不舒服,当下便低声道:“不看路看我干嘛?”

陆缄没说话,而是让到了一旁”随意四处张望,目光落到了某处就被粘住了似的,收也收不回来口陶凤翔和陶凤举带着林慎之买糖葫芦吃,陶凤翔抹了林慎之一脸的糖浆,陶凤举替小表弟鸣不平”也要去抹陶凤翔的脸,陶凤翔一声厉喝:“小兔崽子,你敢!把我的面幕弄掉了”你回家等着吃板子。”

“每次都是这招,你腻味不腻味?”陶凤举愤愤不平,林慎之开心地举着糖葫芦笑:“二表哥,别怪二表姐啦,她是疼我嘛。我今天好高兴,从来就没这么高兴过。”

陶凤翔便叹道:“你这老实孩子,真叫我舍不得欺负你。”拿出帕子替林慎之擦了脸”又按住陶凤举的肩膀,看似嫌弃”实则亲密地替他擦了擦嘴角。

“我又不是想干嘛,就是好奇嘛。你就不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吴襄厚着脸皮轻轻碰了碰陆缄”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某处看,顺着一瞧,恰好看到陶凤翔给陶凤举擦嘴,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看的,便问陆缄:“你在看什么?”

“想知道,但我不会偷听。”陆缄收回了目光。

吴襄不由一阵懊恼:“我大表哥什么都不瞵我的。”

陆缄不答。

二人默然走了一回,前头林谨容和陶凤棠也说完了话。林谨容回身朝林慎之招手:“过来,小七弟,我牵着。”

林慎之蹦蹦跳跳地跑过去,紧紧牵住林谨容的手,递上糖葫芦:“四姐,你尝尝,好甜。”

林谨容掀起面幕,低头轻轻咬了一口,笑道:“果然甜。”

林慎之就举起糖葫芦:“你再吃一口。”

陆缄情不自禁地舔了舔自己的唇角。不期然地,他想起去年回到家中,见到自己的胞弟时,满怀期待地递上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希望能得到一个笑容,结果却得了防备冷淡害怕的一瞥和一个背影,又想起生母每次见到自己时那副天塌地陷的模样,生父见到自己时的长吁短叹,反复提醒,心情突然很不好,却又隐隐有了一种冲动,想要有人能灿烂的,毫无保留,极尽亲热,极尽信赖的对着他笑。这种渴望和冲动甚至超过了他现在所有的希望,他很想要,很想要。

一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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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想到你们,我的心里就充满了温暖,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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