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却是异族打扮,身材高大健壮,眉眼粗犷许多,眼珠子的眼色也浅淡得多,留着往上翘的八字胡,着毡袍,脚上踏着翘头翻毛皮靴,腰间挂着约有一尺长的弯刀。
看见众人进去,忙起身行了个礼,熟稔地同陶凤棠打招呼问好,请众人随意观看,说的是汉话,还很流畅。
林谨容一路进来也见到不少大荣人,却不曾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少不得凝神细看,再看这店子里的东西,由来就觉得多了几分神秘。她平日里虽然也用香,用的却是成香,对具体香料的种类品质并不是很懂,又因着目的只是赚钱的缘故,更是只关注木香、沉香、丁香。于是又问价格,又问品质,问得极细,那店家给她问笑了:“这位小娘子是要买什么?把您的要求仔细说来,小的必能让您满意。”
林谨容说不出来,她只想要的是私底下买些便宜的来存着,不交税的,私底下的方式。因此她只是对着店家笑笑:“我想买些去送人。”
那店家热情地道:“看小娘子的扮相,也是富贵人家,寻常的东西怎么能拿得出手?必然要买些上品的。来,来,看看这边,沉香、檀香、鸡舌香、郁金香、龙脑香、麝脐…………不是小的吹牛,这里当属我这个铺子的东西最好最全价格最便宜。”上品的香料价格可贵林谨容晓得自家的荷包有多瘪,底气不足,很有些心虚,勉强维持淡定神色,握着一个大雁造型的奇楠香小挂件笑道:“1要多少有多少么?”店家一怔随即摇头:“不成的,看在陶大少的面子上,您随便要一些还可以,若上了一定的数目必须得找官牙人做中。”
通过官牙,那上的税钱必然很多,价格还能低下来么?肯定不划算。林谨容便喊了一声:“大表哥。”
陶凤棠正和林世全、吴襄、陆缄等人详细介绍几种香料的区别,讲得正入迷,并不曾听见林谨容喊他。倒是陆缄听见了提醒他他才反应过来,忙过来笑问道:“什么事?”
林谨容把他拉到一旁,小声道:“我想买点便宜些的香料……店家却说要找官牙人做中。”陶家既然经常在私底下买办私货牟利,必然对这一套很熟,且这店子又是陶凤棠领着她们进来的,必是和陶家相熟的,通过他来问价,总能成吧?
出乎意料的陶凤棠很有些为难,极其小声地道:“你想要什么回去再和我说,等过了这几日,我再另外帮你买。”
林谨容听他这个意思,这生意竟似不是在这里做的当下就有些奇怪,低声道:“为什么啊?能够今日做了就顺便做了呗。”
陶凤棠见她好似是非买不可的样子,想到她找自己换金银时的固执样只得小声解释道:“这中间有情由,这里不方便,出去再细说。”
林谨容不是不识趣的人,也就打住了不再追问,重新拿了那个奇楠香的挂坠仔细观看,有心想买了,又想着这奇楠香偏贵得留着钱来做娄事。却见陆缄走到一旁指着货架顶部一尊约有一尺高的佛像:“店家,拿那个给我看看。”店家欢喜至极:“少爷可识货这可是沉香的,名家雕的是我们铺子里的镇店之宝。”
陆缄又指了另外一件约有一尺半长的如意:“那个如意也给我。”
店家又笑:“少爷果然有眼光,这个更是镇店之宝。”陶凤翔便讥笑道:,“看中啥都是镇店之宝。这是我家的亲戚,可不兴骗人的。”
店家赌咒发誓地抱屈:“真的是,小娘子没见小人把它们高高放在上面么?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走运被贵人看中。小人的品行,陶大少还不知道么?要不然也不会领诸位进店来不是?”
陆缄微微一笑,垂眸认真打量手里的东西。那佛像雕得果然精致,不似一般匠人之作,如意款式古朴典雅,线条流畅,尺寸也大,颜色黝黑,香味扑鼻,就连林谨容看了都觉得喜欢,更不要说旁人。
吴襄和陶凤棠都凑过来瞧了,俱笑道:“这两件集西不错。”
陆缄便下定了决心:“店家,这东西价值几何?”唐家伸出一根手指,笑道:i,俗话说的,一两沉香一两金。这沉香又不似其他东西,里面含的油脂重,对雕工要求极高。大件些,成色好的沉香雕件更是贵重难得。不会收您高价,但也得保本。看哪件说哪件。”
陆缄便问陶凤棠:“大表哥帮我看看,哪一件比较好?”
这样贵重的东西,陶凤棠也不好随便开口,便问道:“贤弟是买了送人还是自用?”陆缄淡淡一笑:“我还不到用这些贵重东西的年龄,是买了送长辈的,是女老人。”
陶凤棠认真想了片刻,道:“佛像很好,但讲究的人家一般来说佛像都是要专程去寺庙里请的,不然显得心不诚不慎重。我看如意不错,万事如意,雕工也精细流畅,造型古朴典雅,尺寸也好。”
陆缄便道:“那就是这如意了。”店家微微一笑,伸出二根手指:“二十两黄金,少一文都不说。
你看看这柄如意,造型圆润,可不是那起依着料子的走势来做的,而是从一块大料上截下来的,您是陶大少的亲戚,这个价只卖您,旁人得不到。”
二十两黄金,林谨容一阵心酸,这几乎是她所有家当的一半,在这里,就只够一个不起什么用的如意。
陆缄眼睛都不眨,沉声道:“价格也算公道。”
店家闻言一喜,笑同陶凤棠道:“您的亲威和您一样的大方直爽。”话音未落,却见陆缄不停歇地指了几件小东西:“把这些都算作添头可好?”
林谨容见他的手指竟也指向自己握着的那个大雁挂饰,不由暗自冷笑了一声。那如意,她猜他大概是买了送给陆老太太的,毕竟从时间上来算,这个人定然没有去参加林玉珍专为他设的庆祝宴,他回去后肯定会遭受林玉珍的雷霆之怒,要镇住林玉珍,就只有依靠陆老太太和陆老太爷二人,他怎能不尽心巴结呢?而这些零碎东西么,无非就是故意和她抢,要让她憋气难受罢了,就似先前那盒琉璃簪子,他无非也就是想故意气她。好吧,眼不见心不烦,他赢了!于是林谨容随手将那挂件往柜台上一放,径自走到外头去等候众人。
荔枝和龚妈妈对视了一眼,赶紧跟上,龚妈妈低声道:“姑娘不挑两样小东西么?太太给了老奴些钱的,您和七少爷若是喜欢什么,都可以买。”
林谨容淡淡地道:“没有看得上的。”
荔枝小声道:,“您刚才拿的那个大雁挂饰就极不错,若是奴婢给您配个结子,一准儿雅致得紧。您若是要,就该和表少爷说,他必然不会和您争的……”
林谨容生生咽下一口气,假作云淡风轻状:“我瞧不上!”荔枝和龚妈妈也就不敢再说。
过了约有一炷香的功夫,一群人嘻嘻哈哈地走了出来,陶凤翔手里举着那个大雁挂坠直朝林谨容而来,一手塞给她:“你的。”
“嗯?”林谨容讶异不已,陶凤翔指着自家的腰间道:“看看,你这表哥挺不错的,一人送了我们件小东西,小七弟的是只鹰,我的是只燕子,好看不?”又小声道:“你猜怎么着,那如意竟是送给我娘的生辰礼物。真是周到。你别生他气了,我看这个大雁是故意买给你赔罪的,奇楠香的,人家不肯做添头,又加了些钱。”
林谨容一时五味杂陈,那不好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试想,他随意就讨得了其他人的欢心,做得面面俱到,她若是再公然表示对他的反感和厌憎,在众人眼里简直就不是东西了。当下扯着唇角淡淡一笑,随手将那大雁扔给荔枝,也不管荔枝接住没有接住,径自往前去寻陶凤棠说话。
吴襄一直看着,不由“扑哧”一声笑出来,幸灾乐祸地撞了撞陆缄的肩头:“你可真惨。看来是讨好不来了。要不,我替你做做说客?我好面子,她还是要给几分的。
”
“不要你多事。”陆缄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他算是看出来了,林谨容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小误会才会这样仇视他。否则都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何至于如此?可从头想到尾,他也想不通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得罪了林谨容,让她处处针对他,处处和他过不去,甚至于设计自己落水,差点要了自己的命,那得多深的仇恨?
他本能地想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便快行几步靠近了陶凤棠和林谨容,想寻机会找林谨容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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