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青青紧紧的拽住李晓兰的手,大庭广众之下闹起来不好看。
而且她和裴泽析的关系不同于普通夫妻,她根本不在乎他在外面有没有女人。
只是李晓兰不这么想,女儿受了委屈被人欺负,她这个做母亲的就该挺身而出,为女儿和外孙讨个公道。
这些年女儿受的苦她是看在眼里痛在心头,别的不指望,只盼着女婿能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对女儿好,一家人和和睦睦相亲相爱。
只可惜,事与愿违,几年来不闻不问就算了,如今还让她撞见女婿和小三明目张胆的逛商场,这口气她怎么也咽不下去。
“让开,看我收拾他。”甩开女儿的手,李晓兰冲上去,“啪啪”两耳光,重重的甩在裴泽析的脸上。
打了两个耳光仍不解气,李晓兰拿出菜市场砍价的架势,指着裴泽析的鼻子破口大骂:“姓裴的,别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就可以在外面勾三搭四,你妈和你爸都是好人,怎么就生出你这个不知廉耻的狗东西,畜牲,年纪轻轻的不干正经事,管自己的孩子没时间,把别人的女儿倒是陪得好啊,以后孩子长大了别指望他们认你这个爸。”
“妈。”宁青青吓坏了,连忙跑上去制止。
可李晓兰的嘴快,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都收不回来。
她埋着头拉妈妈的手,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一边儿去,别拉我,今天不会就这么算了,一定要让他们给个说法。”
李晓兰推开女儿的手,骂了女婿又骂小三。
气头上的丈母娘义正严词,掷地有声:“还有你,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不学好当小三,狐狸精,勾引别人的丈夫就不怕遭天谴,你以为他和你来真的,他满肚子都是花花肠子,这种男人就没有一点责任心,小姑娘,阿姨劝你离他远点儿,不然以后被甩了哭都没地方哭。”
宁青青受了那么多委屈,妈妈终于帮她出了口气,心里挺爽,不过爽归爽,将要面对的后果仍让她苦不堪言。
她的眼睛只在四双脚间兜兜转转,不敢看裴泽析的脸,就算不看,她也想象得出,一定黑成锅底了。
裴泽析怒火四溢的眼眸紧盯宁青青,一言未发,商场里却弥漫着危险的气息,空气凝滞,憋闷得足以让人窒息。
“哪里来的神经病?”
贺粲然心思都在裴泽析的身上,也没顾得上骂回去,忧心忡忡的看裴泽析的脸,紫红色的手指印赫然入眼,惊叫一声:“哎呀,都红了。”
粗重的呼吸从微张的鼻翼喷出,裴泽析的怒气燃得一发不可收拾,连深邃不见底的眼眸也射出嗜血的暗红光芒。
“妈,别说了,快走吧。”
宁青青心急如焚,再不走就死定了。
作为天之骄子的裴泽析不但被打还被骂,脸算是丢尽了,万一他想更丢脸,发了飙,她自问没有招架的能力,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裴泽析从不把宁青青的妈妈当丈母娘看,在他的概念里,除了父母和孩子,其他人都算不上亲人,连宁青青也不算,不过是法律意义上的妻子。
他和她之间没有感情,一纸婚书罢了!
事到如今,这一纸婚书也不过是个负担。
良好的修养克制了他的怒火,手若有似无的拂过火辣辣的脸,裴泽析微眯着眼:“宁青青,离婚协议书你今天必须签好,孩子的抚养权你也休想和我争!”
他凛冽的眼透出几分不耐,礼貌中更显生疏:“伯母,我和你女儿从来就没有感情,早点离婚对她对我都有好处,赡养费绝不是问题,孩子跟着我,可以接受最好的教育,考虑清楚,晚上我派律师去拿协议书,至于伯母你……今天打我的两巴掌,可以不追究,但不会再有下次。”
裤兜里的手机响个不停,裴泽析也无暇多说,秘书心急火燎的到处找他。
他潇洒转身,拿出手机边走边说:“我马上就过去,务必把资料准备好带到会议室。”
“嗤嗤……原来你就是那个逼得泽析哥有家不能回的女人啊……”
尾音拖得老长,贺粲然轻蔑的目光把宁青青从头打量到脚,鼻子里哼出不屑的短音:“劝你快放了泽析哥,你根本就配不上他,别以为生了两个儿子就可以绑住他一辈子。”
李晓兰虽然瘦巴巴个子也不高,脾气却不小,见不得女儿受一丁点儿的委屈。
若不是宁青青一直拉着她,求她不要再说,恐怕早就气不过要和裴泽析拼命了。
李晓兰狠瞪得意洋洋的狐狸精,火气上涌,恨不得撕了那张年轻漂亮的脸,看她以后还怎么勾引男人。
“不要脸的丫头,我看你是爹妈死早了,才这么没家教,抢别人的老公早晚有报应……”
“妈,别说了,求求你,大家都在看呢!”宁青青急得团团转,这下把裴泽析惹毛了,一点儿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她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李晓兰拍拍女儿的手:“清清,你就是太老实了才会被他们欺负,坚决不能离婚便宜了这对狗男女!”
“离不离婚可不是由你们说了算,哼!还不知道是谁不要脸,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得多了,以为飞上枝头就可以变凤凰,嗤,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山鸡就是山鸡,飞得起来嘛?”
贺粲然不屑的将宁青青上下打量一番,长发一甩,看到裴泽析上了车,不再恋战,踩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艰难的跑过去:“泽析哥,等等我。”
“混帐东西,我呸!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嘛,太欺负人了!”
人虽然走了,可李晓兰还在气头上,一跺脚,咬紧了牙,眼中满是不可动摇的坚定。
“清清,钱咱们可以不稀罕,但这口气绝对不能不争,不然他们就一辈子把我们看贬了,我们家是穷,但也绝对不能受人欺负。”
宁青青着急的说:“妈,我不能让他把孩子抢走。”
……
“唉……”
李晓兰幽幽的叹了口气。
才几年的时间,过去活泼可爱的女儿完全变了个样,现在活脱脱就是个委屈的小媳妇,连性格也不如过去开朗。
看着女儿强颜欢笑,她心里不好受。
长痛不如短痛,不能毁了女儿一辈子。
拨开宁青青额上的刘海,李晓兰定定的看着她发红的眼,语重心长的说:“清清,妈妈刚才说不离婚只是气话,我倒是希望你和姓裴的把婚离了,孩子他要,就给他,咱们不争,你好好的读完大学,工作以后再找个合适的人,妈妈也不想看着你继续受委屈。”
母亲的话惊得宁青青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回望:“妈,孩子是我的命啊,绝对不可能给他。”
“傻孩子,小枫和小楠是很乖巧听话,可你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以后不好再嫁,妈也是为了你好。”
作为过来人的李晓兰,分分合合看得多,离过婚的女人本就不好再找对象,更何况带着孩子,出于现实的考量,再艰难也得做决定。
“妈……”宁青青想说她以后不准备再嫁人,一心要把孩子带在身边抚养成人,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默默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跑这儿来了啊,我到处找你们……”
不明究竟的宁建国乐呵呵的走近,看到妻子和女儿都红着眼,脸上的笑容一僵,急切的问:“怎么了,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哭啥啊?”
李晓兰嗔怪的瞪一眼丈夫,没好气的说:“你怎么现在才来,女儿被欺负了,就等着你来出头!”
“谁,谁敢欺负我们清清,我就和他拼命!”
宁建国捋起袖子,又是咬牙又是切齿,咋咋呼呼虚张声势。
“就你那样还拼命呢?”李晓兰不以为意的撇撇嘴:“刚刚碰到姓裴的带着个女人,我就气不过上去打了他,骂了几句,他倒好,要和清清离婚,气死我了!”
“啊,真有这种事,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回来了?”
话一出口,又被妻子瞪了一眼,宁建国连忙转移话题:“人呢?”
“跟狐狸精走了。”
一手拉爸爸一手拉妈妈,宁青青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被人指指点点的感觉真不好。
这年头,世道变了,小三能逼死正房,她这个正房怕小三,连被骂都觉得自己理亏,霸占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和做贼的感觉差不多。
怕孩子被裴泽析抢走,还不等学校放学,宁青青就去幼儿园把儿子接了出来,躲到爸妈家,关了手机,断绝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虽然明知道逃避不是办法,可她还是想尽办法拖延时间,卑微的希望能留孩子在自己身边更久一点。
哄睡孩子,宁青青从提包里拿出离婚协议书,一条条一项项,仔细的看。
毫无疑问,裴泽析在金钱方面很慷慨,如果她在协议书上签名,他便会支付足够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财富来结束四年的婚姻,同时也买断她做母亲的权利。
由不得她选择,签或者不签,结局都将是一样。
裴泽析……
对这个男人,她从来不抱幻想,他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一如四年前的绝然离开。
此时此刻,宁青青攥紧离婚协议书,有如深陷无边黑夜般找不到方向,撕心的恐惧如影随形。
抹去不知何时滑落脸庞的泪珠,她深吸一口气,待平静了心情才起身去爸妈的房间。
客厅没有人,电视机孤寂上演着热闹的人间喜剧。
卧室门虚掩,宁青青似乎听到了爸妈唉声叹气,低沉模糊的绵长语调总像有说不完道不尽的苦楚。
“爸妈,你们怎么开着电视不看呢?”
不假思索的推门而入,宁青青分明看到妈妈把什么东西塞到了枕头下。
动作太快,只隐约看到一抹墨绿,具体是什么,便不得而知。
宁青青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两人的神色都不太正常。
李晓兰很快镇定了下来,朝丈夫使了个眼色,便抱怨了起来:“还不是你爸,嫌家里冷清,一回家就要把电视打开,开着又不看,浪费电,浪费钱!”
“浪费不了多少,没关系。”
直觉告诉宁青青爸妈有事瞒着她,眼睛紧盯着藏东西的枕头,故作不解的问:“妈,咱们家是不是有什么宝贝啊,你藏那么快,难道还怕我看见?”
微怔之后,李晓兰勉强的扯开一抹敷衍的笑:“咱们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就是我和你爸的宝贝,再说了,我们的东西还不早晚都是你的。”
“那枕头下面藏的什么,给我看看。”妈妈越是说没什么宁青青就越是好奇,手直直的朝枕头伸了过去。
“呃……别……”李晓兰急切的挡在宁青青的面前,心急得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恰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替她解了围,推推女儿:“有人来了,快去开门。”
“哦!”宁青青不死心的看了眼藏东西的枕头,心想,有透视眼多好,就能看得清楚明白。
来人是李晓兰的妹妹,宁青青的姨妈,提了水果来看望从拘留所放出来的宁建国。
陪着姨妈聊了一会儿,宁青青才回房间睡觉。
……
第二天一早坐出租车去学校,赶在幼儿园的亲子活动开始前到达。
别的小朋友都是爸爸妈妈陪着玩游戏,小枫和小楠不乐意了,又跳又闹,嚷着要爸爸。
宁青青拉长了脸,提起裴泽析就心情不好,他根本不配当孩子的爸爸。
无奈的叹口气,她柔声道:“小枫小楠乖,我们不要爸爸,爸爸是坏蛋!”
“要爸爸,爸爸不是坏蛋……”小家伙不依不饶,大哭了起来。
宁青青心酸不已,蹲下身把孩子圈在怀中:“宝贝儿乖,不哭,爸爸要上班赚钱买玩具,乖,妈妈给你们买蛋糕。”
“不要蛋糕不要玩具,要爸爸……爸爸……”
孩子脾气上来,根本不听劝,两个小家伙好像在比赛,较着劲儿的哭,越哭越大声,老师来帮忙哄,也无济于事。
老师提议:“给孩子的爸爸打个电话吧,说不定听到爸爸的声音孩子就不哭了。”
踌躇片刻,宁青青从提包里摸出了手机,点开电话簿,找到备注名为“混蛋”的电话拨过去,却意外的听到身后有手机铃音响起。
她下意识的回头,还没看清身后站的是什么人,就已经感觉到了阴云笼罩。
“宝贝儿,爸爸来了!”
低沈磁性的嗓音就像休止符,中断了孩子的哭闹。
“爸爸,爸爸……”
两个小家伙从宁青青的怀中挣脱,朝裴泽析飞扑而去。
身穿浅灰色运动服的裴泽析英姿挺拔,就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了许多赞赏的目光。
他优雅俯身展开双臂,抱紧了孩子,目光不由自主的朝宁青青移去,两相对视,眼神冷得有些可怕。
裴泽析的突然出现让宁青青有些意外,快速的回神,沉着脸冷睨他:“你来干什么?”
这个大混蛋,这么好来参加儿子学校的活动,不用陪他的情人吗?
把儿子抱在膝头,裴泽析冷笑着说:“你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
咬牙瞪他,宁青青正想讽刺他几句,老师就摇着铃宣布活动开始,第一个游戏是“我的宝宝在哪里”。
一名家长和一名小朋友参加,小朋友拉手围成圆圈,家长们蒙上眼睛站在圈内,小朋友手拉手边唱歌边绕着家长转,唱完歌曲立定,然后家长们去寻找自己的宝宝。
宝宝不能发出声音,更不能去找父母,父母通过触摸找到自己的宝宝。
裴泽析带小楠,宁青青带小枫参加。
“东东是个胆小鬼怕风怕雨怕打雷半夜起来遇妖怪四个脑袋三条腿爷爷听了哈哈笑带着东东去抓鬼一下碰到衣服架帽子掉了一大堆……”
宁青青竖着耳朵听小枫的声音,她差不多能猜到他走到了什么位置,音乐一结束,她就径直朝小枫走去。
眼睛都被布条蒙住,什么也看不见,宁青青闷头撞在一个高大的身躯上,心头咯噔一跳,下意识拉下蒙在眼睛上的布条,看到被她撞上的人果然是裴泽析。
就算蒙着眼睛,他的人渣气质也是一样的逼人。
在宁青青的心目中,裴泽析已经成了肮脏的代名词,她甚至能感觉到无数的细菌在他的身上爬来爬去,这种感觉又被想象力无限放大,使得她更加难受。
连碰一下也让她恶心。
不等老师过来淘汰,宁青青很自觉的抱着小枫退出游戏,坐在角落里当观众。
裴泽析顺利找到小楠,成功晋级,参加下一轮的“我给爸爸妈妈穿鞋子”的游戏。
孩子们先记住爸爸妈妈的鞋子是什么样,然后爸爸妈妈将鞋子脱下后放入圆圈内,老师将鞋子打乱,游戏开始,孩子们从圆圈内找出自己爸爸妈妈的鞋子,并帮爸爸妈妈穿好,先穿好的为胜利者。
小楠成功找到裴泽析的鞋子,帮他穿上,再次成功晋级,参加下一轮的踩气球比赛。
跟着宁青青被淘汰的小枫看弟弟和爸爸玩得高兴,眼馋极了,一心想扑过去凑热闹,无奈被妈妈抱得紧,急得哇哇叫:“爸爸,爸爸……”
随着气球“砰砰”爆炸的声音,小枫更焦急了,两条小腿在半空中使劲儿的踢,他也很想去踩气球。
宁青青怕小枫被玩游戏的人不慎撞到,死活不松手,抱在怀里她才安心。
可小枫并不理解妈妈的苦心,耍起了赖皮,鼓着劲儿要往地上滚,脚踢在了宁青青的身上,胸口肚子肩膀,到处都是鞋印。
“哎呀……”一声惨叫,小枫的脚重重踢到了宁青青的鼻子。
即便是剧痛难忍,她也没有松手,因为她知道,一松手孩子就会掉地上。
紧接着鼻血就流了出来,快速滴落在孩子的白色运动衫上,晕染出刺目的红。
宁青青没功夫擦鼻血,一心只想安抚儿子,再这样闹腾下去,她真的招架不住。
“小枫乖,妈妈流鼻血了,别闹了,听话。”
小枫一看到血,立刻就老实了,乖乖的坐在宁青青的怀里,怯怯的看着她。
“妈妈,对不起。”
虽然裴泽析带着小楠踩气球踩得不亦乐乎,可眼角的余光仍会时不时的朝某个方向扫视。
就在宁青青鼻血流出来的那一瞬间,他看在了眼里,气球不踩了,快步走过去。
“擦干净。”裴泽析从裤兜里摸出湿巾递过去。
看到血还在不停的往下流,他的眉峰紧蹙,眸底风云变幻,浮现出复杂的情绪,是担忧,是关切亦或是其他。
血迅速把湿巾染得通红,宁青青捂紧了鼻子,将小枫塞给裴泽析,埋头跑出去,捧起水拍后颈窝。
“把头仰起来。”
“你出来干什么,孩子呢?”只见到裴泽析不见孩子,宁青青急切的问。
“在玩气球,我叫老师看着。”看到宁青青满鼻子的血裴泽析的心里莫名烦躁,不自觉的加重了语气:“赶快把头仰起来。”
“哦!”
宁青青擦鼻子的手突然被裴泽析拉开,还没来得及反应,鼻子里就被塞进了东西,堵得满满的,也从根源上止住了血。
她错愕的瞪大眼睛,看着咫尺外的裴泽析,一张俊脸放大到极限……
不能再近,再近就脸贴脸了。
裴泽析心无旁骛的给宁青青塞好鼻子,漠然的转过身,一边洗手一边说:“不要太宠孩子,不然以后更无法无天。”
“哦!”宁青青呐呐的点头,小心翼翼的摸鼻子,这样子根本没办法见人,感觉血好像已经止住了,想拔出纸团看一看,却被裴泽析制止。
“别动。”
手被裴泽析抓紧,掌心的热度灼得她心慌。
宁青青快速抽回手,别开脸不看他,心跳如打鼓,勉强收拾好心情,淡漠的开口:“你不要管我,先进去看孩子,等一会儿鼻子不流血了我再进去。”
“嗯。”自认为比女人还要了解女人的裴泽析一眼就看出宁青青的异样,逃避,抗拒,挣扎……
他一清二楚。
这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他只能站在高处同情她。
裴泽析优雅转身,他冷漠的背影没有温度,她能看到的只是疏离。
鼻血止住了,宁青青也只在走廊外隔着玻璃往里看,将儿子天真无邪的笑容深刻的印在脑海中,这些都将是值得一辈子回忆的珍贵记忆。
……
上午的活动结束之后裴泽析亲了亲两个孩子便离开了。
宁青青带着两个孩子回家,正做饭,孩子的奶奶打来了电话,让她晚上把两个孩子带去“beloved”庄园吃饭。
她的好朋友裴芷依留学回来了。
孩子的爷爷奶奶都很疼两个孩子,对宁青青也很好,但宁青青始终不放心把孩子交给爷爷奶奶照顾,她自己累一点儿也没关系,至少心里踏实。
孩子和她已经是不可分割的整体,她不放心把孩子交给任何人,包括孩子的爷爷奶奶。
也许当妈妈就是这样痛并快乐的过程。
她甘之如饴。
傍晚六点,宁青青带着两个孩子准时出现在“beloved”庄园,几千平米的庄园都属于两个孩子的爷爷裴铮丞。
庄园内除了几栋别墅还有一座私人会所,为芷依接风的晚宴就在会所二楼的餐厅举行。
她远远看到,一个英姿挺拔的男人站在茂盛的榕树下,有恍如隔世的感觉,他还是曾经的聂靖远,而她已经不是曾经的宁青青。
“Hi,宁青青,好久不见!”聂靖远步伐从容的朝宁青青走去。
“是啊,好久不见!”聂靖远亮锃锃的意大利高级手工皮鞋走入宁青青低垂的视野,她心中一跳,缓缓的抬头,脸上的笑僵硬得几乎挂不住。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他也是这样看着她,使得她的脸有被火烧的感觉,羞涩的低头,不敢与他对视。
而此时,火烧的感觉依旧,她却没有再低头,只是看着他,心无旁骛。
“小家伙都这么大了!”聂靖远微笑着蹲下身,摸孩子的头:“乖,喊叔叔。”
孩子怕生,急急往妈妈的身后躲,寻求保护。
宁青青失笑,鼓励道:“快喊,喊叔叔,听话。”
“爸爸,爸爸!”小家伙突然兴奋的大喊了起来,一边喊一边挣扎,要往回跑。
“不是爸爸,是叔叔……”宁青青蓦地回头,裴泽析迎面而来。
“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上去?”
裴泽析大步走近,把孩子抱在怀里,他凌冽的冰眸扫过宁青青看向聂靖远:“人到齐了吗?”
“就等你了!”
聂靖远面露微笑,认真的审视眼前这一家四口,他没有在宁青青的身上感觉到幸福,看来传闻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
“嗯,上去吧!”
裴泽析抱着孩子走前面,宁青青默默的跟在他身后,就像委屈的小媳妇。
这一幕看在聂靖远的眼中,心口竟隐隐作痛,他以为自己已经放下,这一刻才意识到,所谓的放下不过是自欺欺人。
他永远不可能磨灭含羞带怯的女孩儿留在他记忆深处的烙印。
会所内金碧辉煌,鎏光溢彩,强烈的光刺得宁青青眼睛发胀,视线模糊。
她揉着眼睛走上楼梯,却不想脚抬得不够高,没跨上去,反而踢在台阶边,步伐一乱,趔趄后退。
“小心!”
聂靖远的大手恰在这时落于宁青青的腰间,托她一把。
“谢谢!”宁青青全身的神经似乎都集中在腰间的那只手上,紊乱的呼吸闻到一股淡雅的香,心脏抽搐,快步上楼,远远躲开。
“今天忙不忙?”
为了在聂靖远的面前制造她和丈夫关系很好的假象,宁青青特意走在裴泽析的身侧,故作亲昵的抓着他的胳膊肘。
“很忙!”裴泽析斜睨宁青青,一眼就看出她的不寻常,若是平时,她又怎么会主动和他亲近。
他不露声色的回头,捕捉到聂靖远的视线正定定的落在宁青青的身上,虽然只是一瞬,却依旧让他看出了端倪。
镇定自若迎上裴泽析审视的眼,聂靖远面不改色,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走进宴会厅,宁青青看到多年不见的裴芷依,身材还是如过去般高挑消瘦。
白色抹胸晚礼服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完美的曲线,微卷的长发半披半束女人味儿十足,妆容精致的脸完全就是艺术品。
看到美得像仙女的裴芷依,再想想大妈样的自己,宁青青的心情很是低落,强烈的自卑感再次席卷了她。
还记得刚进大学的时候,她和芷依都是外语学院公认的美女。
那个时候追她的男生不少,还有男生以各种名目请她全宿舍的人吃饭,实际上只是想接近她。
和宾客谈笑风生的裴芷依看到宁青青,热情的走过来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青青,我想死你了。”
“我也想你,芷依。”宁青青的手放在裴芷依的肩膀上,完全没有肉感,羡慕得不得了。
她现在虎背熊腰,别说裴泽析看到她烦,她自己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也烦。
裴芷依和宁青青寒暄了几句之后注意力转移到双胞胎的身上,开心的逗两个孩子玩。
“叫姑姑,我有巧克力哦。”
“姑姑,姑姑……”
裴芷依一年回来不了几次,两个小家伙对她没什么印象。
一开始两个小家伙还怕生,一听说有巧克力,欢快的呼喊起来。
裴泽析突然凑到宁青青耳边,低语:“如果我没记错,你和芷依同岁?”
灼热的气息钻进耳朵,又酥又痒,宁青青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瞬间僵硬得像雕像。
“嗯,她比我大两个月。”
说到这个话题,宁青青自然而然的想起芷依二十岁生日的那一天。
她永远也不可能忘记,那正是她噩梦的开始。
“你问这个干什么?”
转头看向似笑非笑的裴泽析,她突然就明白了过来,嘴一撇:“我知道我长得丑,你也不用时刻提醒我吧!”
“我可没说你丑,是你自己说的!”目光追逐着跑来跑去的孩子,裴泽析若有所思的说:“不生孩子,你现在肯定不是这样!”
宁青青的心蓦地抽痛,嘴角渗出苦涩的笑,她自嘲道:“也许我天生命贱吧,享不了福,过不了好日子!”
当年若真的流掉孩子拿他的钱去留学,也许她会后悔一辈子。
两个天使般的孩子,可以抚慰她所有的心伤。
“怎么,你是在怨我没让你过好日子?”
裴泽析不自觉的蹙眉,听她说这话很不舒服,完全就是个怨妇,他可没求她嫁进门,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
“没啊,我觉得现在挺好,嘿,还得感谢你!”
她眼角的余光瞥到聂靖远从前面走过,脑海中立刻警铃大作。
无暇多想,她挽起裴泽析的手臂,甜甜的笑:“走,爸妈在那边,我们过去。”
裴泽析看着她挽着自己胳膊的小胖手,挑了挑眉:“嗯!”
……
嫁进裴家也有四年了,宁青青仍不觉得自己是这一家的人。
虽然没人把她当外人看,但她自己把自己排除于家族外。
裴泽析和莫静宜说话,她就带着孩子坐在气派的阿玛尼真皮沙发上,静静的听他们说。
“抽个空去看看你外婆,你小时候你外婆最疼你了。”
莫静宜习惯性的抚摸裴泽析的头,惹来了儿子的不满,她哂笑着收回手,一转眼,儿子都这么大了,她好怀念他小时候肉嘟嘟白胖胖的样子,和两个孙子简直一模一样。
“我这几天就抽时间去看外婆。”裴泽析愧疚不已,连说话也没了平日里的傲人气势。
“嗯,到时候你和青青去,把孩子带上,这几年清明你没回来,这次去多烧点纸。”
莫静宜看向宁青青和双胞胎,语重心长的说:“青青是个好媳妇,你对她好点。”
裴泽析顺着母亲的视线看过去,宁青青正在给孩子喂水果吃,胖胖的圆脸上挂着温婉的笑,暖意盎然。
这些年虽然宁青青一直都知道聂靖远是芷依的男朋友,可在听到他们的婚讯时仍震撼得半天回不过神。
就连举杯祝福他们也只能干涩的说出一声“恭喜”,别的话似乎都卡在了喉咙里,堵得宁青青心头发慌,只能看着两人幸福的笑脸,黯然神伤。
他们是那么的般配,男的英俊挺拔女的美丽明艳,一对璧人,她又怎么羡慕得来。
与聂靖远曾经美好的回忆在脑海中发黄变灰渐渐褪去原本的色彩,不再是她可以聊以自慰的心灵鸡汤。
孩子有爷爷奶奶带着,宁青青难得的落了个清闲,埋头吃饭,一声不吭,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的往聂靖远的方向游移。
他低沉磁性的声音甚至可以穿透空间的距离进入她的耳,清清楚楚的听到他说的每个字每句话。
因为他的声音,是那么的特别,恍若回到当年,他附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说:“宁青青,我喜欢你,做我的女朋友!”
宁青青还记得当时自己的回答:“想做我男朋友可没那么容易,先试用三个月,合格了才转正。”
他果断答应,开始名正言顺的对她好,百般呵护。
那三个月可以说是宁青青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可惜,快乐竟是这般短暂,她和他终究只是有缘无份,注定不能在一起。
众人在巨大的圆桌边围坐,裴芷依携聂靖远前来敬酒。
宁青青面带微笑站在裴泽析的身旁,眼眸低垂,千言万语敛在了上扬的唇畔之中。
在裴芷依的鼓动下一口饮尽满杯的茅台,酒精浓烈的味道让她的喉咙火辣辣的烧,一股热气冲上脑门,脸瞬间红了个透。
宁青青坐回座位,感觉裴泽析正看着她,她漠然抬眸,与他对视:“看着我干什么?”
裴泽析不语,只深深的看着她,眼中有她看不懂的波光流动。
他缓缓的转过头,优雅的拿起小酒壶,为自己斟满一杯,仰头入喉,紧蹙的眉峰纠结着他自己也不懂的心事。
晚饭之后,宁青青带孩子回去,裴泽析和她们一起走,却只让司机送她们,自己上了另一辆车。
宁青青坐在车中抱着两个孩子,下意识回头,竟然看到聂靖远独自站在会所门口,灯火璀璨,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在他的身上感觉到和秋风一样萧瑟的凉意。
宁青青心口一紧,他是否在看她?
她收回目光,假装没有看到,不知道他就在那里。
车内的灯突然熄灭,黑暗成为她的保护色,带着她风驰电掣的离开,如离弦的箭,驶入更深更远的夜色。
回到家,宁青青正在给孩子洗澡,提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悦耳的铃声。
她连忙擦干手,摸出手机。
“喂,哪位,喂,说话啊,喂,喂……怎么没声音……喂?”
静静的听电话那头轻柔低缓的声音,聂靖远抑制着脱口而出的澎湃心情,缓缓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就像品味甘冽的美酒,用心去体会。
四年不见,她真的变了很多很多,唯一不变的是她润泽水透的眼眸,被她看着,会有时光停滞的错觉。
她的声音不曾改变,只是声线比过去成熟,少了欢快跳跃的音符。
电话那头的人以为是线路故障挂断了电话。
聂靖远失望的看着手机,他多想再听听宁青青的声音,就像着了魔,怎么听都听不够。
“靖远,靖远,帮我拿一下面膜。”裴芷依在浴室里娇滴滴的喊。
“哦,好的!”
聂靖远删除了通话记录,面无表情的走进浴室。
奢华浴室,香烟寥寥,裴芷依舒服的半躺在按摩浴缸中,享受水疗带给她的松弛和舒适。
她闭着双眼,唇角含笑,美得像仙女。
“要哪种面膜?”
化妆台上数百种护肤品整齐排列,聂靖远不知该如何下手,回过头,波澜不惊的看着裴芷依。
“雪花秀的面膜,还要一支活肤安瓶。”
“OK!”
裴芷依和宁青青完全不同,宁青青的心思都在孩子的身上,裴芷依的心思都在自己身上。
她每天想得最多的是怎么护肤,怎么保持美貌,在见过宁青青之后她更加深刻的体会到保养有多重要。
而聂靖远在见了宁青青之后,就像着了魔似的,满脑子想的都是她。
就连帮裴芷依敷面膜也会想起一些早已经淡忘的往事。
那一次和宁青青在图书馆看书,她恶作剧,用唇彩在他的脸上画了个唇印,害得他洗几遍仍然有痕迹。
“噗嗤!”聂靖远忍不住发笑,只有宁青青才会做这么傻的事!
“靖远,你笑什么?”裴芷依倏然睁大眼睛,仰望他,闪烁的大眼睛写满疑惑。
他立刻板起脸,镇定自若的说:“没笑什么。”
裴芷依微蹙秀眉,嘟着嘴不高兴的问:“是不是在想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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