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就是好,做什么事都可以率性而为,没有那么多的顾虑。
连尿尿这样的羞羞事也能大声嚷出来,不怕被人知道。
宁青青笑着摸摸两个儿子红扑扑的小脸,站起身:“走吧,妈妈带你们去。”
她拉着儿子,下意识回头看裴泽析。
裴泽析在这里,她心里很不踏实,虽然此刻能握着儿子的小手,却不知以后的十年二十年能不能由她来握。
而这一切的决定权都在裴泽析的手中。
他说可以,就可以!
只希望他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可以多为孩子想想。
看不出裴泽析的想法,宁青青不安的说:“你好好考虑,我也希望能尽快解决。”
她和他之间从一开始就是错,早点结束,对谁都好,相信他比她更想早日解脱。
曾经她也想过,尽力给孩子健全的家庭。
可惜,她没有本事让放荡不羁的裴泽析回归家庭,更不能勉强他为了两个孩子和她貌合神离,相敬如宾。
“你要带他们去洗手间?”
凝眸沉思的裴泽析突然站起来,高大的身躯挡在了母子三人的面前。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与他有六七分相似的小脸上,嘴角有温暖的笑如涟漪般晕开。
“是啊,麻烦你让我们过去。”
宁青青一直知道裴泽析个子很高,这是第一次有这么真切的感受。
仰望他的时候,让人心悸的压迫感无声而至,竟让空气变得稀薄,呼吸越来越困难。
这种感觉好难受,宁青青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哪怕多走几步绕过他,也要快快离开。
“我带他们去。”裴泽析在她绕道之前快速的拉住孩子的小手。
孩子的一只小手拉着妈妈,另一只小手拉着爸爸,围成圈,在外人看来,他们是幸福快乐的一家人。
他们是一家人……
不该有的念头在宁青青的脑海中闪现。
对上裴泽析深邃的眼,她心慌的抽回手,埋头看鞋尖,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不多时,孩子蹦蹦跳跳的出来,裴泽析步伐优雅的走在后面。
果然如宁青青所料,他不会照顾孩子。
小家伙的裤子湿了一大片。
她无奈叹口气,连忙从孩子的书包里取出备用的裤子,给他们换上。
宁青青脱下小楠的裤子,裴泽析看到孩子小腿上有一道拇指大小的疤,面色一沉,厉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她回头看裴泽析,触到他阴郁的眸光,其中写满严厉的指责。
孩子腿受伤,她也自责内疚了很久,如今被质问,不敢隐瞒、
宁青青心虚的避开他的视线,给孩子穿上裤子,低声说:“我把锅放地上,小楠不小心在锅边擦了一下。”
“擦一下就这么严重?”
裴泽析剑眉紧拧,拨开宁青青碍事的手,握紧孩子的小腿,把裤脚拉上去,轻轻磨蹭那处疤痕。
伤口虽然早已经愈合,却留下了狰狞的疤痕,摸上去凹凸不平,不难想象,当时这伤口有多么的深。
“真的只是擦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以前疤没这么大,现在越长越大了。”
内疚感无声无息的涌上宁青青的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伤在儿身,痛在娘心,这个疤,她比任何人都心痛。
过了一年,本已经慢慢淡忘,此时又重温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眼泪已经噙在了眼眶中。
裴泽析瞪着宁青青泫然欲泣的脸,口气不善的训斥:“你也太粗心大意了,到底有没有用心带孩子,让孩子受伤,于心何忍?”
宁青青没想到最不尽职尽责的人居然还有脸指责自己,她顿时来了气。
“是,我是没有用心,我没有带好孩子,那你呢?这几年你有没有尽到做爸爸的义务?”
她反手抹去泪水,告诉自己不要哭,可是泪还是不断的往下落。
”你给孩子洗过一次尿片吗,你半夜起来给他们冲过牛奶吗,你早上为他们做过早餐吗,你曾因为他们生病而彻夜不眠吗……”
“没有,统统没有,你什么也没做过,你用一晚上的时间就做了爸爸,而我呢,却要用一辈子来做妈妈!”
满腔的悲愤化作失控的低吼脱口而出,宁青青狠瞪裴泽析一眼,在众人的注视下,抱起两个孩子匆匆往外走。
“妈妈不哭,不哭。”两个小家伙乖巧的擦去宁青青脸上的泪,天真的说:“妈妈亲亲,亲亲不许哭。”
软软的热呼呼的小嘴亲在了宁青青的脸上,带走她脸上泪水的冰凉。
“嗯,宝贝儿乖,妈妈不哭。”
脸颊上还有孩子嘴唇的余温,宁青青欣慰的笑含泪绽放。
她在儿子的脸上亲一亲,泪水之中融入了欢喜的温度,而不再是伤痛的冰冷。
“妈妈,我不要爸爸,我只要妈妈,我喜欢妈妈。”小楠俨然就是个大孩子,很懂事的说:“爸爸惹妈妈哭,不喜欢爸爸,爸爸是坏蛋。”
小枫暖烘烘的小肉手捧着宁青青的脸,把未干的泪痕统统抹去才嘿嘿的笑了起来:“妈妈乖,妈妈不哭了,小枫也不哭。”
真该让裴泽析听听孩子说的话,不要以为买几样玩具就可以让孩子喜欢他,孩子终究还是最喜欢她,也不枉费她付出那么多的心血。
母子三人没走多远,裴泽析就追了上来,手上提着孩子的书包和玩具。
宁青青冷冷的瞥他一眼,憎恨厌恶无以复加。
“爸爸坏蛋……”小枫和小楠也看到了他,站在妈妈这一边,指责爸爸:“爸爸不乖,惹妈妈哭……”
“爸爸不是坏蛋,爸爸有玩具。”
裴泽析以为玩具还能起到作用,送到孩子手边的玩具却被推开。
“不要玩具,不要爸爸,我要妈妈。”
有孩子这句话,再苦再累也值得。
宁青青倍感欣慰。
……
她拦了辆出租车回家,从倒车镜里看到裴泽析那辆银白色的跑车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裴泽析一直跟到家,放下玩具和书包还不走,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若这房子不是裴泽析家里出钱购买,宁青青一定拿扫帚把他赶出去。
想起孩子晚上没吃多少东西,宁青青便躲进厨房给孩子熬稀饭,正好可以不用面对裴泽析那个魔鬼。
两个小家伙就在客厅看动画片,看到高兴处,还唱起了歌:“我要吃羊我要吃羊,懒羊羊,懒羊羊……”
儿子真是太可爱了。
宁青青守在灶台旁,忍不住发笑,突然走进来一个人,没转头,那高大的身影已经让她不寒而栗,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你就给孩子吃这些?”
裴泽析鄙夷的盯着热气腾腾的平底锅,不满的蹙眉。
说得她好像虐待孩子,真气人,宁青青索性不理,搅着锅里的粥,把他当透明人。
宁青青越是不理他,裴泽析就越挑剔得起劲:“乱七八糟煮些什么东西,能吃吗?”
裴泽析就是有那么好的本事,把一向好脾气的宁青青气得跳脚,嗓门也跟着提高了八度:“当然能吃,我熬的大骨汤稀饭,有肉有蔬菜,营养很好,孩子也很喜欢吃。”
“喜欢吃就怪了,这是喂猪的吧!”
他说着就拿起平底锅扔在洗碗槽里,打开水龙头一冲,宁青青的心血顷刻间付诸东流。
愣愣的看着满锅香喷喷的粥被水冲走,宁青青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
她浑身颤抖,紧咬着嘴唇,泪水才没有涌出眼眶。
他根本就是来找茬。
强忍着泪,她没有那么容易被打到。
宁青青把平底锅洗干净,又放到了燃起灶上,准备重新熬一锅。
裴泽析负手站在一旁,冷眼看她,眸光闪闪烁烁,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即便是他什么话也不说,骇人的气场照样让宁青青浑身不自在。
番茄,莴笋,土豆切成很小的丁连同肉糜一起丢进熬着骨头汤稀饭的锅里,为了避免糊锅,她还得拿着长柄勺不停的搅动。
沾了水,左手手指的伤口有点儿痛,刀口处的皮肤更是被水泡得泛白,抿在嘴里,还能尝到淡淡的血腥味。
手指从嘴里拿出来,宁青青眼睛盯着锅里沸腾的粥,幽幽的说:“我不知道你这样的有钱人是吃什么长大,我小时候就一直吃这种稀饭,也许在你的眼中,我这样的人和猪没有区别,但是我想告诉你,就算是猪也有尊严,请你这个伟大的人,不要再为难我这头猪,更不要丢了你做人的脸。”
其实做猪也挺好,哪怕生命短暂,却可以一生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宁青青话语中的讽刺听进裴泽析的耳朵,不但没有激起他的怒火,反而惹得他笑咧了嘴,好似全然没有听出她在讽刺他连猪都不如。
“哈,你有自知自明就好,蠢猪!”
“是,我是蠢猪,就你是聪明人。”
触到他凌冽的视线,宁青青浑身一怔,无奈的叹了口气,她终究不能和他抗衡。
她放缓了语气,沉声道:“现在家里就只有这些食材,就算你不满意,也请手下留情,小枫和小楠没吃几口汉堡,现在肯定肚子饿了,今晚就将就吃,以后你说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裴泽析挑挑眉,双手环抱胸前,不置可否。
宁青青提心吊胆的熬好粥,就怕裴泽析再抢过去倒掉。
她保持着高度戒备的状态,一转头,才发现魔鬼已经不在厨房,探头往外望,见他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抱着孩子看动画片。
察觉到宁青青的视线,裴泽析别过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宁青青头皮阵阵的发麻。
她心慌的缩回头,拍拍胸口,半响心跳才恢复正常。
心脏出问题了吗?
为什么跳得那么快?
……
翌日,宁青青心急火燎的冲到教室,看到那些陌生的面孔,她猛拍脑门,“啊”了一声连忙退出去,站在走廊上大口喘气。
真是晕了头,星期三上午的课是隔周一次,她竟然给忘了。
从教学楼走出来,宁青青漫无目的走在校园的广场上。
清晨的阳光洒在她胖乎乎的脸上,暖暖的很舒服。
空气中还带着青草的芳香,疲惫感无声而至,连着两天晚上没有好好睡觉,她却全无睡意。
虽然昨晚裴泽析在接了个电话之后匆匆离开,她却依然被重重的心事压得透不过气。
放眼身边的人,竟没有一个可以帮到她,面对强势的裴泽析,深刻的体会到孤立无援的窘迫。
学院广场上有很多学生在默默看书或者大声的朗读课文,宁青青坐到了草坪边,拿出课本,心思却并不在学习上,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她甩甩头,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从提包里摸出来,宁青青看看来电,喜笑颜开的接听:“妈。”
妈妈的来电,比起阳光更让她觉得温暖。
李晓兰带着哭腔的声音却在电话那头响起:“青青,呜呜……”
“妈,怎么了?你别哭,快告诉我怎么回事?”
直觉告诉宁青青,家里出大事了,不然妈妈也不会在电话里就哭出来。
她拎着包站起来,心急如焚的往外跑,连课本掉在地上也没发现。
“青青,你爸爸被……被派出所拘留了,你快回来……”
晴天霹雳,宁青青怎么也想不出,老实巴交的爸爸会因为什么事而被拘留,事出突然,她也慌了神。
“妈,到底是怎么回事,爸爸为什么会被拘留?”她急急追问,听到妈妈哭,心痛的眼泪也直往下掉。
脚下生风,宁青青一口气冲到了马路边,她听到妈妈上气不接下气的哭诉:“有人在……我们店里吃了早餐……食物中毒……”
“啊?食物中毒?”
宁青青惊骇得睁大眼睛,怎么会发生食物中毒?
爸爸妈妈失业后一直卖早餐,算起来也有十几年,一向很注意卫生。
头天卖不完的包子馒头从来不放到第二天继续卖。
豆浆稀饭也是当天熬当天卖,爸爸妈妈那么辛苦,起早贪黑撑起这么个小生意养家糊口。
现在出这样的事,她一定不能乱,要想办法把爸爸从派出所放出来。
“有几十个人被送去医院……店也被砸了……青青……你快回来……”
宁青青听到电话那头除了妈妈的声音,还有喋喋不休的咒骂,心揪得紧,拦下一辆出租车往家赶。
爸妈开的小店就在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宁青青坐在车中,心痛的看到自家的小店门前一片狼藉。
豆浆稀饭泼在人行道上,包子馒头满地滚,瓷碗的残渣碎片更是触目惊心。
她的脑海中浮现起爸爸妈妈在小店内忙碌的场景,而此刻,大门紧锁,不复平日的热闹。
宁青青红了眼眶,噙着热泪,反手抹去,哭,解决不了问题,这个时候,爸爸妈妈需要她,必须坚强!
手紧握成拳,哪怕等着她的是刀山火海,她也不会退缩。
“妈……”
宁青青还未进门,就急急的喊。
李晓兰听到女儿的声音,腾的从木椅上站了起来,流着泪朝门口扑去。
“青青……”
“妈……”
门开的一瞬间,宁青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妈妈披头散发,脸上还有红得刺眼的指印,哭肿的眼睛源源不断淌着泪。
“妈,他们打你了?有没有受伤?”
宁青青急切的拉着妈妈上下检查,衣服裤子脏得不成样子,不难想象,爸妈一定被人群殴,打倒在地,才会有这一身的尘土。
这一刻,宁青青的泪水已经不受控制,倾泻而出,爸爸妈妈年纪大了,根本受不了这一顿打。
她的心底阵阵后怕,浑身一颤,拉高妈妈的袖子,手臂上满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
“我没事……”李晓兰抹抹泪,心急的抽回手,哭诉道:“青青……你爸爸还在派出所……他们……他们说要把你爸爸关进监狱……”
“妈,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食物中毒,你和爸爸一向最讲究卫生,而且来吃早餐的都是街坊邻居,平日里也是熟识,他们怎么能动手打人?”
来的路上宁青青的大脑就没有一刻停歇。
难道是爸爸不小心买到发霉变质的面粉,也有可能是猪肉的问题……
想来想去,也觉得不可能,虽然自家的早餐店小,但爸爸选材一向很认真仔细。
而且她也相信爸爸,不是无良商人,不会昧着良心挣钱。
“我也不知道……”
李晓兰百思不得其解,早上她也吃包子馒头喝了豆浆,现在一点儿事也没有。
那些人又怎么中的毒,上吐下泻送去医院,还要洗胃,连医生也说是严重的食物中毒,若不及时治疗,就有生命危险。
连妈妈也不知道原因,宁青青便不再追问,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救爸爸。
……
她扶着妈妈坐下,就要往外走:“妈,我现在去派出所,看能不能让他们把爸爸放出来。”
“我们一起去……”
李晓兰抓着宁青青的手,艰难的站起来,单薄的身子晃了晃,几乎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
她头一阵眩晕,还未迈步,又跌坐回木椅上。
“妈,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先送你去医院。”
宁青青心慌意乱,急切的抓紧妈妈冰凉的手,种种不好的念头在脑海中盘踞,折磨她本就脆弱的神经。
“不用去医院……我没事……”按着眩晕的头,李晓兰有气无力的说:“妈妈休息一下就好了……”
妈妈说得轻松,宁青青的心却轻松不起来。
她焦灼的看着愁眉不展的妈妈,想到还在派出所关押的爸爸,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在这种彷徨无依的时刻,她多希望有个人可以替她分担,可以帮她想办法,可以把宽厚的肩给她依靠……
女人再坚强也终究是女人,改变不了脆弱的本质。
她也想与妈妈抱头痛哭,可终究把泪水咽回了肚子里。
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就算要哭要脆弱也要把这一关挺过去。
宁青青挽起妈妈的手,轻言细语的说:“妈妈,我先送你去医院,爸爸的事我会想办法,你不要担心。”
李晓兰热泪盈眶,凝望女儿:“青青,你爸爸就靠你了……”
“妈,你放心吧,我保证让爸爸好好的回来。”
宁青青认真的许下承诺,不仅仅是为了宽妈妈的心,更是她做女儿的职责。
无论如何,她也要把爸爸从派出所里放出来。
把妈妈送到就近的医院做全面检查,宁青青等不到结果出来,又马不停蹄的往派出所赶,在拘留室见到了爸爸。
“爸……”
铁栏杆的那一边,是鼻青脸肿的爸爸,宁青青还未察觉,已泪如泉涌。
“青青……”
老泪纵横,憔悴不堪,宁建华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会这样与女儿见面,更没有想到,他大半辈子老实做人,本分营生,也会被派出所拘留,甚至还会坐牢。
“爸,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你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宁青青的手从栏杆的间隙伸过去,与爸爸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十多年不曾握过爸爸的手,竟仍然和记忆中一样宽厚温暖。
“青青……你一定要救爸爸,爸爸不想坐牢……”
说到坐牢,宁建华泣不成声,一个五十多岁的大男人,用他并不算坚实的肩膀撑起一个家三十年,而如今,他无助的像个孩子。
“爸,我保证,你一定不会坐牢!”宁青青许下连自己也没有把握的承诺,宽慰父亲无助的心。
从派出所出来,宁青青还在不断的回头,想着爸爸,想着妈妈,心酸不已……
……
医生告诉宁青青,她的妈妈只是皮外伤,没有大碍,会头晕全身无力是因为营养不良,医生一再的叮嘱,吃好一点,补充营养。
若不是医生亲口告知,宁青青怎么也不会想到妈妈的病症是营养不良。
她回到病房,妈妈正输液,双目紧闭,似在梦中,眼角却有泪珠滚落。
宁青青端了一张塑料凳,在病床边落座,虽然她尽量的轻,但塑料凳落地那一瞬间李晓兰睁开昏黄的眼睛,满满的都是泪水。
她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泪花急颤:“青青,怎么样,你爸爸什么时候能回来?”
“妈,你别着急,快躺下。”
宁青青轻推妈妈消瘦的肩,让她躺回去,掖了掖被角,压低声音,轻轻的说:“派出所的警察说暂时还不能放爸爸出来,我再想办法,一定让爸爸快点儿出来。”
从派出所出来,她就给孩子的爷爷打了电话,毕竟孩子的爷爷在本地是有名的实业家,和政府各部门一直有往来,说不定在公安系统也有门路。
只可惜,她打电话过去是秘书代为接听,听秘书说董事长在主持股东大会,如果有急事就留言,没有急事就等股东大会结束再给她回电话。
不知道股东大会要开到什么时候,等电话等得心急,手机一直拿在手上,方便第一时间接听,可等了一个小时,电话还是没有打过来。
“青青……不然你找亲家帮帮忙,也许……”李晓兰垂下眼眸,求人的话始终有些难开口。
一直以来,李晓兰和丈夫都不愿沾裴家的光,虽然孩子的爷爷多次提出要帮助他们,但他们不想成为女儿的拖累,更不想听人说三道四,皆婉言拒绝。
而这一次,就算千般不愿,也只能求助于裴家,再顾不得其他,只希望丈夫能快些放出来。
“妈,这事你就别操心了,我知道该怎么办。”宁青青胸有成竹的回答。
李晓兰握紧女儿的手,疲惫的点点头:“你爸就靠你了。”
“嗯。”
一直到妈妈输完液,宁青青也没有等到电话,她无奈的把手机放回提包,扶着妈妈回家,要照顾妈妈,下午的课也没去上。
想起医生说妈妈营养不良,宁青青就鼻子发酸。
她在街边的市场买了肉,准备做一顿丰富的午餐给妈妈吃。
这些年她忙着照顾孩子,对爸妈的关心也少,今天才总算有时间认真的看看爸妈。
爸妈的白发比记忆中多了许多,脸和手被皱纹挤满,她在心底感叹,爸妈真的老了,还会越来越老……
宁青青偷偷抹去眼角的泪,夹一块红烧肉送到妈妈碗中。
她分明看到,妈妈也埋头,擦去眼泪。
……
宁青青拉着两个孩子从幼儿园里出来,远远就看到裴泽析迎面而来。
她心底一沉,待走近之后,冷冷的看着他,无力的说。
“我想你应该有听说,我爸爸今天被派出所拘留,如果你没别的事就请回吧,我今天没心情和你吵。”
一个小时前,孩子的爷爷终于回了电话。
在听宁青青说明情况之后,明确表示他可以帮忙,让她稍安勿躁,静等他的消息。
此时面对裴泽析,无形之中,气势上就矮他一截。
“爸爸……爸爸……”与宁青青的反应截然相反,两个孩子见到裴泽析就欢腾起来,一口一个“爸爸”,叫得又脆又甜。
不悦的瞥了宁青青一眼,裴泽析的眼睛在移向孩子的时候堆满了宠溺的笑。
他蹲下身,伸出大手,握住儿子的小手,柔和的问:“想爸爸没有?”
“想。”两个孩子不假思索,笃定点头。
“乖!”
他摸摸儿子的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连裴泽析自己也没想到,他会如此爱这两个孩子,有一种为人父的满足感和自豪感在胸中激荡。
就连笑容也浸透着他欢喜的温暖。
本是分外忙碌的一天,他仍旧抽时间来看看孩子,眼底的疲惫在看到孩子的一刻被风吹散,大大的抖擞了精神。
裴泽析拉着两个孩子的小手往前走,宁青青默默的跟在后面。
料到他晚上会过来,她特意去超市买了不少菜,回到家就在厨房里忙碌。
四菜一汤,有鱼有肉有蔬菜,色香味俱全,这下他总不会说她虐待孩子了吧!
把菜端上桌,宁青青擦擦油腻的手,回头看着陪孩子玩积木的裴泽析,渐渐的已经习惯他脸上灿烂的笑。
也许他并不似表现的那么可恶,至少在和孩子相处时,他还是像个慈爱的父亲。
他的厌恶,至始至终只对她一个人。
宁青青无奈的叹口气,进洗手间去打了半盆水端出来:“小枫,小楠,快来洗手吃饭了。”
唤了一声孩子不动,她索性端着水过去,拉着孩子的手洗干净。
“如果你不嫌弃,就一起吃晚饭。”
给孩子擦手,宁青青看似漫不经心的说。
裴泽析定定的盯着宁青青的侧脸片刻,才勉为其难的答应:“那好吧,希望不会太难吃。”
从来不指望他能说句好话,也难怪,狗嘴里终究吐不出象牙。
习惯了他说话的方式,宁青青不但不生气,反而一本正经的说:“应该不是太难吃,只是一般难吃而已。”
宁青青一向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信心,十二岁就开始帮妈妈做饭,从来没有人说她做的菜不好吃。
只希望裴泽析的胃比他的嘴诚实,还她的厨艺一个公道。
果不其然,裴泽析吃完一碗还要第二碗,吃了二碗要三碗……当她去盛第二碗的时候,空空如也的电饭煲让她傻了眼。
这个裴泽析,也太能吃了!
宁青青揉揉半饱的肚子,只得从橱柜里拿出电压力锅,再多煮一些米饭。
她端着空碗回到客厅,一坐下就对上裴泽析静默闪亮的眼眸,心底咯噔了一下,脸莫名的发热。
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宁青青慌乱的别开眼,认真的盯着自己的手,往碗里盛汤,嘴上含含糊糊的轻语:“我又煮了一锅饭,十多分钟就可以吃。”
“嗯!”裴泽析淡淡的应了一声,拿起她放下的汤勺,自顾自的盛了半碗香浓的番茄丸子汤。
宁青青埋头喝汤,也不知是汤太热,还是自己的体温太高,没喝两口,她就已经是满头的大汗。
脸上浮起的红晕不但没有消散,反而越发的润透嫣红,白里透红的一张大圆脸,煞是好看。
她虽然埋着头,但仍然能看到裴泽析白皙修长的手指,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优雅。
宁青青愤愤的咬牙,果然是斯文败类,装腔作势的衣冠禽兽。
一家人围坐吃饭,也许在别人家是司空见惯的情景,但在宁青青和孩子的家,还是第一次出现。
她转头看向不谙世事的孩子,两个小家伙津津有味的吃饭,一点儿也没有受这尴尬气氛的影响,大口大口的往嘴里送,小嘴还一噘一噘,发出可爱的声音:“mia,mia,mia……”
“我要喝汤。”
小枫说着就站了起来,趴在桌上伸长小胳膊,去拿汤勺。
小家伙给自己盛了半碗汤,又乖巧的给爸爸盛。
“爸爸喝汤。”
“小楠真乖!”裴泽析喜上眉梢,宠溺的摸摸儿子的头。
小家伙委屈的纠正:“爸爸,我是小枫。”
“哦哦,小枫真乖。”
尴尬从裴泽析的脸上一闪而过,宁青青差点儿笑出来。
这父亲也当得太失败了吧,双胞胎儿子分不清谁是谁,说出去别人都要笑话呢!
小家伙又要给裴泽析盛汤,却不想这一勺全倒在了桌上,浓稠鲜香的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裴泽析滚去。
裴泽析站起来的速度虽然快,却终究难逃厄运,大片的汤渍毁了他作为衣冠禽兽的行头。
“哎呀!”宁青青惊叫一声,连忙站起来去拿抹布,由于太心急,被桌脚绊了腿,重心顿时,直直的朝裴泽析撞去……
“咚……”
“唔……”
地板一声闷响,伴随着裴泽析的闷哼,宁青青有惊无险,倒在他的身上,一百四十斤的重量把他压得死死的。
这一跤把宁青青摔得七荤八素,呆滞的大脑还没开始运作,就听到裴泽析咬牙切齿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肥……婆……”
裴泽析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直往宁青青的鼻子里钻,竟牵扯出一些模糊不清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心跳骤然加快,简直要从胸腔里跳出去。
“对不起,对不起……”她的手撑在他宽厚的胸膛上,挣扎着要站起来,越来越多的记忆却在这一刻复苏。
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也曾如现在这般趴在他的身上,而他的大手紧扣她曾经不盈一握的纤腰,交缠的躯体……浓烈酒香的粗重呼吸在空气中混合……
……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起来……”
裴泽析盯着宁青青绯红的脸,剑眉一蹙,颇有些不悦的斥道:“笨手笨脚!”
“对不起……”被裴泽析斥责,宁青青羞愧难当,红着脸从他身上爬起来,抛开一切不该有的杂念,快步奔向厨房。
实在太丢人,光天化日,她竟然想起那种事……
脸红心跳,大口喘气平复心情。
她是个正常的成年女性,会因荷尔蒙分泌旺盛而想男人。
可那也须是夜深人静孤枕难眠的时候,自己悄悄的想一下。
而不是今天这般,在裴泽析的面前就胡思乱想。
脸上的红晕久久不散,宁青青深吸一口气,抓了抹布出去,把桌上地板上的汤渍清理干净。
她不敢看裴泽析,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就算不看,也想象得出,他脱下了身上的脏衣服。
宁青青蹲在地上擦拭地板,视线的范围只有这一米见方,一双大脚挨着她的手踩过去。
她下意识的抬头,只看到裴泽析高大挺拔的背影,穿着白色平角裤的他,仅仅是背影也性感得足以让人流鼻血。
怔怔的盯着他背上分开两边,一道道整齐的红印,宁青青的心脏猛的一抽搐,那是……抓痕?
眸底一暗,她的唇角噙上嘲讽的笑。
裴泽析的日子过得真是风流快活,昨夜里经历了怎么样的抵死缠绵才能留下这么新鲜刺眼的痕迹。
她不再继续想,去阳台收了裴泽析前天换下的那身衣服,除了洗衣液留下的淡淡清香,还闻到阳光的味道。
她敲了敲浴室的门:“你的衣服。”
水声戛然而止,浴室的门缓缓开启,宁青青从门缝把衣服递进去,转身便走。
晚饭后,宁青青带着孩子出门,裴泽析也厚着脸皮跟过去。
漂亮得像天使般的双胞胎儿子一直是宁青青的骄傲,走在路上总会接收到许许多多艳羡的目光。
而此刻,孩子被裴泽析牵着走,那些目光就再也看不到她,骄傲自豪皆与她无关。
宁青青不满的撇撇嘴,大声说:“我和孩子要去我爸妈那里,你回去吧!”
完全出乎宁青青的意料,裴泽析竟然会说:“我送你们过去。”
银白色跑车停在一栋修建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期的老式居民楼前,裴泽析轻睨抱着孩子沉默不语的宁青青:“就是这里?”
“嗯。”宁青青轻点螓首,不想在他的眼中看到轻蔑,脸朝外,开门下车。
坐在车内,点燃一支烟,裴泽析并不急着离开。
他看着母子三人上了楼,舒展的眉却在不知不觉间紧蹙,一些疑惑,暂时还没有想到答案。
……
滨城黄金地段最巍峨的一栋高级办公大楼,顶层是气派奢华的总经理办公室。
年轻英挺的男子穿着白色暗花的衬衫,面色深沉紧盯眼前的人,两道飞扬的剑眉紧紧的拧在一起,在眉心出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办公桌前,秘书埋着头,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听候发落,妆容精致的脸上布满了恐慌。
“对不起裴总,我马上去修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秘书吓得舌头打结,手心直冒冷汗,就连她最欣赏的俊脸也成了噩梦,连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裴泽析把手边的合约不客气的扔在地上,凛冽的目光无情的掠过秘书惨白的脸。
“张秘书,你知道这个小小的疏忽会带给公司多大的损失?你负担得起吗?”
虽然裴泽析的语气并不重,却有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张秘书腿软得几乎站不住,眼中摇摇yu坠的泪怦然落地,在橡木地板上晕染开一汪水渍。
若是别的男人见了张雅琪这幅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模样,定不忍心再责怪,而裴泽析却视而不见,黑曜石般的眼眸散发着敏锐的精光。
他最讨厌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女人,不耐烦的斥责:“我花钱请你来公司,不是来制造麻烦,请你务必做好本职工作,要哭就回去哭够了再来,我这里不欢迎拿钱不做事的人。”
张雅琪一惊,连忙抹去脸上的泪:“裴总,我知道错了……对不起,我一定认真做事……”
“你出去吧,以后这样的错误不得再犯!”
裴泽析不厌烦的挥手,把秘书赶出办公室。
“是!”张雅琪如获大赦,捡起地上的合约三步并两步逃出总经理办公室,眼眶发红,脸上的泪痕未干,妆容却一点也没有花,依然精致美丽。
可就算她再美,裴泽析也看不进眼。
揉了揉酸胀的额角,裴泽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到办公桌上唯一的摆设,双胞胎儿子的周岁留影。
和他小时候真是一模一样。
阴鸷的眼蓦地浮现温暖的色泽,裴泽析满心欢喜的拿起相框,眉眼之中都是为人父的骄傲与自豪。
渐渐的,他有了为人父的自觉,也越来越了解自己的父亲。
父亲的年纪越来越大,裴泽析放下美国那边的事业,回到滨城接替父亲的公司。
虽然回来是百般不愿,可现在他亦甘之如饴,这是他为人子的职责,没有推卸的理由。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裴泽析在一大堆的文件中抬起头,拿起手机,是陌生的号码。
“喂,哪位?”
“我是宁青青。”电话那头的人怯怯的说。
他眉头一蹙,冷冷的问:“有事?”
“明天幼儿园要举行国庆节的亲子活动,老师让爸爸妈妈带着去玩游戏,你有没有时间?”
宁青青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询问。
虽然幼儿园举行的亲子活动没有强行要求孩子的爸爸妈妈必须参加,但她仍希望裴泽析也能去。
满足她小小的心愿,离婚前,一家四口能一起参加活动。
这是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
裴泽析把玩着手中的笔,意味不明的问:“如果我没有时间呢?”
虽然他的回答在她的预料之中,却依然免不了有些许失望。
也许她一开始就不该抱着一丝幻想,他对孩子的喜爱,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多。
叹息,微不可闻,宁青青勉强的扯出一抹难堪的苦笑,算是安慰自己。
“没时间就算了,也不是必须参加。”
这些年,他对孩子来说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人,孩子有她就够了,她带着孩子参加,一样可以玩得开心。
“不打扰你了,再见!”
宁青青正打算挂断电话,却听到电话那头如大提琴的声韵般低沉磁性的嗓音再度响起:“明天几点?”
“九点,你要去吗?”一丝喜悦窜上宁青青的心底,如果他也去,孩子一定会很开心。
“不确定,走得开就去。”
听到这样的回答,宁青青哭笑不得,说了等于不说。
就算他贵人事忙,也不急在这一天半天,就是那么爱摆谱,拿他没辙。
宁青青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抿抿嘴,沉默了半响才说:“哦,那你看吧,有时间就过来。”
挂了电话,裴泽析马上拿起内线和秘书通话:“明天我所有的日程安排统统取消。”
“全部取消?”秘书诧异的反问。
他用毋庸置疑的口吻再次强调:“对,全部!”
“哦,裴总,可是明天您要和寰亚集团的尹总见面,您和他约好……”
“取消,我明天有别的安排!”
干脆利落的挂断电话,没有丝毫犹豫,裴泽析惊讶的发现,孩子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重到超乎他的想象,在潜移默化间将他影响。
手机再次响起,裴泽析接了电话之后便出了门,不多时,银白色的布加迪威龙停在大洋百货门口,吸引了来来往往行人的目光。
裴泽析长腿一迈下地,微风轻吹白衬衣,俊逸非凡,大墨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冷酷架势。
就这样一个简单的亮相,已经使防御等级较弱的小女生失声惊叹:“哇,好帅啊……”
裴泽析随手甩上车门,优雅迈步,却有保安将他拦下:“先生,这里不可以停车,请您把车开到地下停车库,谢谢合作。”
“我只停两分钟。”
他懒得多费唇舌,从保安的身侧绕过,继续朝前走。
“停一分钟也不可以,请您马上开走。”保安锲而不舍,一个箭步又拦在了裴泽析面前。
脚步一滞,裴泽析取下了墨镜,深邃的眼眸盯着眼前这个年龄不大却兢兢业业的保安,唇畔微扬:“我来找你们保安部长,或许你可以先打个电话告诉他,裴泽析过来接人。”
“裴……裴总……”
保安惊诧的瞪大了眼睛,心虚的看看停在街边的那辆布加迪威龙,难怪有几分眼熟。
天!他竟然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大老板,大热的天,冒出了冷汗。
“嗯,你们部长在哪里,带我过去。”
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办公室批阅文件,十五分钟以后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事出突然,他只想赶快解决回办公室。
“裴总,我们部长就在里边,请进。”
推开办公室的门,裴泽析一眼看到悠闲的坐在沙发上吃薯片的贺粲然,眉头就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泽析哥,你来了!”
贺粲然第一时间看到了裴泽析,像弹簧一样欢快的跳起来,飞扑过去,抱紧他的手臂,嗲声嗲气的告状:“他们欺负我,太坏了,竟然诬赖我偷东西,我怎么可能偷东西。”
战战兢兢等候裴泽析到来的保安部长连忙解释:“裴总……我们真的没有,是这位小姐自己说她偷了东西……”
“好了,我知道。”
裴泽析挥挥手,事情经过已经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谁是谁非他自有论断。
他瞥了一眼装可怜的贺粲然:“把手拿开,自己走,我还要赶回去开会。”
贺粲然舍不得松手,宁愿被他拖着走。
“泽析哥,不要急着走嘛,带我到处逛逛。”
保安部长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吃饱了闲得没事干的千金大小姐惹不起啊!
他一回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下属,保安部长立刻恢复了做领导的威严,挺直了腰板,问:“小陈,你在这里干什么?”
“没,没什么……”
年轻保安擦擦额上的冷汗,一溜烟就跑没了影儿。
……
“爸,你试试这件衣服,看合不合适。”宁青青从一排排的高档男装中挑了件羊毛夹克,转眸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大步流星的走入她的视野。
心脏蓦地抽紧,宁青青匆匆收回目光,背过身,假装没有看到,也不希望自己不会被看到。
宁建国和妻子李晓兰眼睛盯着衣服的吊牌,不由得低声惊叹:“这衣服太贵了,怎么能要三千多。”
“爸,你就别管贵不贵,赶紧穿上试试,喜欢就买。”宁青青刻意压低了声音,保持极高的警惕。
“老头子,去试试吧,你还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过过瘾也好啊!”
李晓兰把丈夫推进更衣室,笑着对女儿说:“就你爸那人,穿上黄袍也不像太子,把好衣服都糟蹋了。”
“妈,千万别这么说,你和爸这么多年省吃俭用还不是为了供我读书,现在经济条件允许,买几件好衣服也是应该的。”
宁青青说着就从提包里取出一张商场的购物卡塞到妈妈的手中:“把这卡拿上,看上哪件衣服就买,咱们也不差钱。”
“这卡……一万块钱啊!”李晓兰惊诧的盯着手中的购物卡:“是亲家给的?”
“嗯。”
昨天孩子的奶奶莫名其妙的给了这张购物卡,叫她拿去买衣服。
宁青青觉得自己的衣服够多了,而且她现在这么胖,穿什么都不好看,好衣服穿她身上才是真的糟蹋。
“清清,还是你自己拿着,看给孩子买点儿什么,你爸的事麻烦了亲家,我们还一直没去道谢,找个机会请出来吃个饭吧!”
李晓兰把购物卡塞回女儿的手中,连连叹气,蜡黄的脸依旧憔悴。
“请吃饭的事再说吧!”
宁青青偷偷的回头瞧一眼,还以为裴泽析已经走远,却不想他竟然停在了对面那个出售高级饰品的卖场,站在那里百无聊赖的摆弄手机。
“泽析哥,你看我戴这幅墨镜怎么样,漂亮吗?”贺粲然试戴一副镶满碎钻的蛤蟆镜,透过乌黑镜片,翦水双瞳含情脉脉的看着裴泽析。
“还行。”裴泽析不耐烦的扫了她一眼,拨开缠着他的纤纤玉手:“你慢慢试,我要回公司开会了。”
“呃,泽析哥,别走嘛……”
贺粲然急切的追上去,却被营业员拦住:“小姐,墨镜还没付钱。”
“拿去!”贺粲然气急败坏的把墨镜取下来还给营业员,裴泽析人高腿长,已经走出很远。
“泽析哥,等等我。”贺粲然扭着高跟鞋走不开,急得大喊:“泽析哥,裴泽析,裴泽析,等等我!”
商场内本是一片安静祥和,贺粲然的声音无疑是一枚深水炸弹,格外的突兀。
李晓兰的目光下意识的朝声源看去,宁青青急切的抓起一件衣服,挡在眼前:“妈,你看这件怎么样?”
“还行!”李晓兰匆匆瞥一眼,连忙拨开挡住她视线的衣服,伸长了脖子往大门的方向瞅:“小枫小楠的爸爸是不是回来了?”
“他没回来,没回来。”宁青青又急又怕,不希望妈妈看到裴泽析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即便是表面的幸福,她也要尽力维持。
“呃,不对,那个人就是小裴,他终于回来了。”李晓兰紧盯着不远处那个俊俏的青年男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妈,不是他,你认错人了。”
宁青青紧抓着妈妈的手臂,连连否认,她恐怕是这世上最悲哀的女人,连自己的丈夫也不敢承认。
虽然上了年龄,可李晓兰的视力依然很好,旁人也许会认错,但自家的女婿,两个乖外孙的爸爸,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
她笃定的说:“清清,那就是小裴,你再仔细看看。”
“不是,真的不是……”
宁青青想用手捂住妈妈的眼睛,可是已经来不及,她最不希望发生的事终究还是发生在了妈妈的眼前。
年轻漂亮的女人像牛皮糖一样黏在了裴泽析的身上,两人亲昵的并肩。
笑容僵在了脸上,李晓兰不由分说,拉着宁青青就走过去,一边走一边骂:“裴泽析太过份了,竟然在外面乱搞,我就说他这几年怎么就不回来看看你和孩子,混帐东西,今天一定要他给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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