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山庄’四个字让香儿浑身一震,看看眼前的女人,又看看身侧的中年男子,脑海中瞬间闪过笑chūn风告诉他的事情,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忍不住往后踉跄地退了一步。怎么会。。。欧阳伯父,欧阳伯母,他们不是说被明宫的少主抓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明阳弘殷不动声sè地看着香儿和欧阳景天夫妇,闻言眉毛一挑,略一想便猜到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嘴角泛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来,逐渐扩大为狂笑,“哈哈哈哈,我说过,你们斗不过我的。哈哈哈。。。”顺势揽过香儿的肩膀,将他拉入明宫的阵线,“凝香啊,这回真是辛苦你了,回头明阳伯伯可得好好犒劳你一番了。”
“你……”欧阳夫人气急攻心,竟生生地呕了口血出来。
欧阳景天心急地唤道:“瑞儿,瑞儿你怎样了?要不要紧?”瑞儿是欧阳夫人的闺名,全名叫做萧瑞。
“欧阳伯母……”香儿终于叫了出来,挣脱明阳弘殷的手,大步走到萧瑞的面前,想碰她又怕弄疼她,双手搁在半空中不知如何是好,担忧全写在脸上,“伯母,你怎样了?欧阳伯父,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笑chūn风哥哥不是说你们被明宫的人抓走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萧瑞微喘着回道:“我不要紧。”
“凝香,你认识他们啊?”红玉拉着香儿的手,将心底的疑问道了出来。
香儿不答反问:“你们,是明宫的人?”
“我们本来就是明宫的人啊。我爹是明宫宫主,我是明宫少主。”红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不是有在明宫住过一段时间吗?怎么还不知道啊?”
“我……”香儿语噎,他怎么会知道?又没有人告诉过他!
红玉是他两年前偶然中认识的,是他最好的玩伴。印象中红玉的爹,也是很好的人,对他很好,很疼他。怎么都想不到他们竟会是江湖上恶名昭彰、人人皆yù诛之而后快的明宫宫主和少主。这。。。
似是看出了香儿心底的疑问,明阳弘殷拍拍他的肩膀,状似无奈地叹声道:“孩子,不是我们故意要抓他们,要放火烧他们的山庄,而是他们欺人太甚,先上门放火烧我们明宫,要杀我们,我们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就是!我爹还被那个老头给打成重伤了呢,要不是我叔叔及时赶到救下我们,我们早给他们杀了,连尸体都要烧成灰了。”红玉气愤地接道,想起当rì和爹爹差点葬身刀下以及火烧明宫的情景,就恨不得将那些人碎尸万段。尤其是那个叫菜什么的,他绝不会放过他。
什么?香儿震惊地转头欧阳景天夫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明阳弘殷和红玉的话模糊了事实的焦点,让他渐渐地分辨不出到底谁才是好人,谁才是坏人。
欧阳景天盯着明阳弘殷,双目燃着熊熊的怒火,咧着沙哑的声音说道:“明阳弘殷,你肆意残杀武林正道,放纵手下宫众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丧尽天良,人人得而诛之!”
“住口!”明阳弘殷重重地吼了声,上前一手掐住欧阳景天的脖子,声sè激昂道:“我丧尽天良?那当年陷害我明阳家,将我明阳一家八十余口人屠杀殆尽的人呢?他们又算什么?当年我明阳家所犯何罪,竟遭他们无故围剿,满门灭口赶尽杀绝。今天我不过是为我死去的家人报仇雪恨罢了,你凭什么定我的罪?凭什么那些畜生就能被称为正道人士人人维护,而我就该被得而诛之?!他们害我家破人亡,手足分散,逃亡天涯,要不是得我师父相救,我也早被他们灭口了。我的今天全是拜他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人士所赐,他们今天的灭亡也是他们自己一手造成,这是他们的报应!当年所有参与屠杀的人,我都要他们血债血偿,一个都不会放过!”
顿了顿,又口气yīn寒地说道:“你们也一样,凡是和我明宫作对的人,我通通都不会放过。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好管闲事来招惹我。哼!”
说罢拉起红玉和香儿大步走出地牢,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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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深夜,香儿躺在清幽小院的客房的床上不停地叹气,翻来覆去睡不着。今天发生的事情,给他的震撼实在太大了。原本在笑chūn风及欧阳奋华的说辞中已经被潜移默化地对明宫产生了恶感,到头来却发现他们口中人人得而诛之的明宫宫主父子是他熟悉的人。而最让他震惊的是明阳弘殷的那番话,这件事似乎并不似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
对了,还有欧阳景天身上的百节虫毒!香儿突然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差点把这茬给忘了,都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那毒怎么样了。得想个办法把他们给救出来才行,他们和明宫的恩怨是他们之间的事情,要他坐视他们死在明阳弘殷手上而无动于衷,他做不到。可是,要怎么救他们呢?
哈,有了!香儿眼睛一亮,迅速跳下床,穿好衣鞋,轻手轻脚地打开门,纵身投入夜sè中。
香儿走后,一个深褐sè的身影缓缓地从客房外的角落里走了出来,一双yīn鸷的眼睛盯着香儿离去的方向好一会,转身朝主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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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chūn风的别业里,各派掌门都已经睡下,欧阳奋华的房间却依旧灯火通明,屋里不时有交谈声透过紧闭的门扉传出来。
欧阳奋华,笑chūn风和玉门关三人围在茶几前讨论着香儿的事情。欧阳奋华道:“你们不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吗?明宫真要消灭我们,何需如此大费周章,直接放毒攻山不就好了,他们的毒我们都抵挡不住不是吗,何必事先派个小孩子来糊弄我们?香儿若真是明宫派来的,他又怎会当真为我爹解毒、疗伤?”
笑chūn风道:“你说的这些本也没错,可是,那小鬼和明宫少主同进同出,甚是亲密,这又要如何解释?他们自打回了‘客似云来’之后就没再出来过。而且,据我派出去的人差到那小鬼前晚就是到‘客似云来’用餐的,也是在那里面和明宫少主碰的头。我怀疑‘客似云来’就是明宫在名扬城的一个分舵,伯父伯母说不定就被关押在那里。”
“笑chūn风说的没错,”玉门关接下去说道:“那小鬼既然和明宫挂钩,那我们就不得不提防着点。稍早的计划也得重新改过才……嘘!有人来了。”
玉门关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外的轻微脚步声给打断,笑chūn风立即吹熄烛火,三人立马运足功力,全神戒备起来。玉门关手握流光剑聚起十分目力缓缓移向门口,意在将对方打个措手不及。
脚步声到了门口便停了下来,隔了一小会儿,传来了一阵喃喃低语声:奇怪,刚刚明明还亮着的,还有说话声,怎么一下就熄灯了,变得这么安静……
熟悉的声音让屋里的三人皆感诧异,是那小鬼!
香儿正嘀咕着,门突然毫无预jǐng地自里面打开,屋里的灯同时也亮了起来,映出玉门关的身影直直投在香儿的身上,犹如泰山压顶般令得香儿反shèxìng地后退了一步。
玉门关没容香儿站稳脚跟,伸手抓起他的衣领将人往屋里一丢,反手将门给关上。
香儿猝不及防被扯得一阵踉跄,往桌子上趴去,撞倒了一张凳子,发出一声惨叫。欧阳奋华连忙上前将他扶好,才站稳了脚跟,‘铿锵’一声,眼前银光一闪,一把银晃晃的宝剑搭在了他的脖子上,只要稍一用力就能将他的喉咙给割断。
欧阳奋华惊呼一声‘小玉’,伸手便要格开玉门关的剑。玉门关不为所动,手上的剑又压低了些许,将香儿的颈项给压出了一条细细的血痕来,森寒地逼问道:“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香儿呆愣了下,茫然地看看玉门关,面罩寒霜气势迫人;又看看笑chūn风,明显是站在玉门关那边的;他没法转头看欧阳奋华,所以不知道他又是什么表情。实在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他才出去了一天一夜,回来他们就变了脸sè。
欧阳奋华叹了口气,带着香儿退了一步,道:“小玉,有话好好说吧,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玉门关见欧阳奋华这般说法,忿忿地还剑入鞘,将脸别过去。
香儿脖子一阵轻微刺痛,伸手按了下,掌心沾到点点腥红,顿时一阵委屈涌上心头。伸手将玉门关重重地一推,玉门关没料到他会有此一举,被推得一个踉跄,朝笑chūn风撞去,两人倒作一团。玉门关气得又想拔剑砍人,却被笑chūn风紧紧地抱住,动弹不得。
这样还不够,香儿又拉长了嗓子大吵起来:“我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干什么我出去一趟回来就全部摆脸sè给我看,”说着手指着玉门关,“你,你凭什么莫名其妙地拿剑架我脖子?你们全都莫名其妙!”
欧阳奋华赶紧上前打圆场:“香儿,稍安勿躁。大家有什么话,先坐下来再说。”说着拉着香儿往另一边的凳子上坐定,为每个人都倒了杯茶。
欧阳奋华道:“香儿,你老实告诉我们,你到底是什么人?和明宫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香儿闻言瞪大眼睛看着他。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他出去一趟回来,他们一个个都变了脸,原来——“你们监视我?”香儿的声音透着明显的怒意,搁在桌面上的双手紧握成拳,指关节泛白。原来,他在这些人眼中,竟是这般不受信任!
“不!”笑chūn风道:“你彻夜未归,我们担心你,便派人出去寻你……结果却发现你和明宫的少主一起出现在小吃店里,关系似乎还挺不错。”说到这里顿了顿,换了个嘲讽的口气接着道:“原来我们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你安全得很,压根就不需要我们担心。”
担心?香儿有些错愕,同时也松了口气。原来他们是担心自己的,自己并没有不受他们信任。原来,是自己误会他们了。是中午和红玉出去被他们的人看见了,难怪他们会对他变脸。
深吸了口气,香儿决定澄清下事实,以免自己被他们继续误会下去,“红玉是我两年多前偶然间认识的一个玩伴,那年我十二岁,因为年纪一样大,两人又投缘,所以他便邀我在他家住过一段时间,后来我家里人来找我回去,从那以后就和他断了联系。昨晚在酒楼里喝醉了,被他看见了,就给接过去过夜了。”
欧阳奋华道:“你的意思,你和明宫少主只是寻常孩童的玩伴,而且已经两年多没有联系了,因此你并不是明宫的人是吗?”
“嗯。”香儿点头,接着说道:“其实在下午之前,我并不知道他家就是明宫,也不知道他和明阳伯伯就是你们口口声声诛之后快的明宫宫主和少主……”
“笑话!”玉门关嗤笑一声,打断香儿的话,“你也说了你有在他家里住过一段时间,既然你在他家住过,又岂会不知道他的家就是明宫,他们就是明宫的人。”
“那又如何?那都是我过去的事了,不是吗?那些事又与今rì的你何干了?就算我和‘明宫少主’有交情,那也是我个人的事情,跟你们的恩怨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拿我的那点事情来判定我有罪?”香儿的脾气又被激了起来,一番辩驳的话,直朝玉门关炮轰而去。尤其他在‘明宫少主’四个字上面刻意加重了语气,讽刺的意味更是十足。
“即便如此,那也是你个人的片面之词,你又凭什么要我相信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玉门关知道自己是在强词夺理,但又控制不住自己。只要遇到和明宫有关的事情,他总是很容易失去理智。明宫毁了他的家,令他在一夜之间痛失所有,他不像欧阳奋华那样。欧阳奋华之所以还能保持这般冷静,是因为他的爹娘尚在人世,还未遭遇毒手,他还有救出双亲的希望。他也没有兄弟手足,体会不到手足被迫分散,生死未卜的锥心之痛。可是他不一样,欧阳奋华未曾体会到的一切痛苦,他都亲身经历,并且刻骨铭心。
笑chūn风轻轻地揽住玉门关的肩膀,想借此给他点安慰,玉门关却心烦地甩开他的手,打开房门大步跨了出去,走到门口喝了句‘别跟来’后,驾起轻功几个起落便没了踪影。笑chūn风本想追出去,被玉门关一喝,又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眼睁睁地看着玉门关消失在夜sè中。
“你……”香儿拍桌而起,气得快要冒烟,他真不知道玉门关这人竟是这般不可理喻,偏偏玉门关又在此时夺门而去,让他一口气生生地瘪在胸腔里发不出来,整个人差点没炸掉。
欧阳奋华叹了口气,道:“算了,由他去吧,让他一个人冷静下也好。”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莫名其妙。。”香儿气闷地坐回去,嘴里念念叨叨的,宣示着他的不满。
笑chūn风依言坐回去,开口道:“凝香,我问你,‘客似云来’是不是明宫的分舵?”
香儿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间酒楼是他家旗下的一处产业。”
“那明宫宫主和他儿子现在是不是就在那间酒楼里?”
“是的。”
欧阳奋华道:“对了香儿,既然你和他们关系不错,那你能不能帮忙我个忙,找找我爹娘,看他们到底被关在什么地方,然后回来告诉我,我再想办法去救他们出来。”
“天!我都忘了。”香儿一拍额头,想起自己连夜跑回来的目的。都怪玉门关,害他都把正事给忘了。香儿心里埋怨了玉门关一番。转而正sè道:“我连夜跑回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们,我发现伯父和伯母被关的地方了,正要回来找你们一起去救他们出来。”
“真的?”欧阳奋华、笑chūn风两人异口同声道。
欧阳奋华立即追问道:“那我爹娘怎么样了?他们有没有对我爹娘怎么样?”
“这个……”香儿咬了咬下唇,将下午见到的情景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他们……不太好啊,我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被用刑得……”
“你说什么?他们对我爹娘用刑?那我爹娘现在怎么样了?”欧阳奋华脸sè瞬间刷白,抓着香儿的肩膀一个劲地追问着。
香儿道:“他们的情况不太妙,得尽快把他们救出来,迟了可能就救不了了。”
笑chūn风道:“那你说该怎么救他们?”
香儿目光移到笑chūn风脸上,说道:“我需要有个人帮我,我们一人救一个,把他们救出来。”
笑chūn风点头道:“好,我和你一起去。”
“嗯。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就去。”香儿说罢起身拉着笑chūn风往外走。
“等等,我也去,”欧阳奋华出声道:“他们是我爹娘,我理应去救他们。”
笑chūn风道:“不行,你伤势未愈,不宜动用内力,救人的事,由我去就成,你就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吧。还有小玉那边,他回来后,你和他说一声。”
“可是……”
欧阳奋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笑chūn风制止了:“没有可是,别忘了三门六派还需要你来主持大局呢。放心吧,我会顺利将伯父伯母救回来的。”
见笑chūn风这么说,欧阳奋华也不再坚持,他点了点头,道:“那好,我留下来,你们凡事小心为上。”
二人转身,驾着轻功,朝着‘客似云来’的方向而去,身影逐渐淹没在夜sè中。
欧阳奋华望着他们离去的发现,心里头没理由地窜起一阵不安来,眼皮子跟着跳了跳。但愿他俩此行能够顺利地将人救出来,不要出现什么意外才好……看着低垂夜幕,欧阳奋华暗暗祈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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