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说来,攻击破羌营的战事相当凶险,因为鞠平、成公英他们出兵的时候多少将老谋深算的韩遂忽略掉了。韩遂能在这乱世中如鱼得水自有他独到的地方,要知道他的敌人中曾经还包括过董卓。以韩遂的能力未必不能意识到阎行的窘境,眼下平襄一带风平浪静的局势很可能只是掩饰。
对比双方兵力之后,我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阎行统帅的破羌营应该还有七千左右战力,这时我还不知道他们挟裹了数千壮丁。经历天水大败后,韩遂实力大损,去除必要的留守军力后,他能调动到平襄一线的军队最多在一万五千人左右。我军的总数在一万二千人左右,五千先登军是精锐中的精锐,其余则是新成立的天水军。尽管天水军中不凡身经百战的老兵,但总体战力还是看低一线,其中甚至还会有个别心猿意马者。这种劣势下的腹背受敌,换作别人安然无恙就心满意足了,偏偏我和庞统还念念不忘将阎行一举歼灭。
在我们到来前,鞠平和成公英在原野上挖了好些藏兵洞,想法是不错,可惜实战意义不大。如果截击破羌营的是狼骑的话,一举搅乱敌人必然胜利在望。只是面对破羌营这样的强敌,在我军主力匆匆赶到前,只怕伏兵早就伤亡殆尽了,毕竟要想在原野上藏住数千精兵是不可能的事。
阎行的用兵确实可圈可点。接到鞠义地急报之后,本来我还以为能利用那些初临战阵的壮丁来制造些许混乱。可连夜合兵的阎行毫不犹豫将他们放置在了队列的最后。数百游骑来回在前方探路的情况下,我军根本没有任何夜袭他们的机会。可惜群山之间的原野虽然空旷,林木并不繁多,要想凭地表地那些犹自绿意盎然的牧草烧得他们豘突狼奔无异于痴人说梦。
眼见骚扰作用不大,就连老到地成公英也提议放弃这种索然无味的尝试。
地势平坦的奔马原位于成纪与平襄之间,距离两城各在百余里左右,庞统为我安排的决战地点就在这里。没有别的原因。就因为陇山之间的过道到了这里相对狭窄,横宽不过数里之地。只要守住了奔马原。成纪为鞠义镇守的情况下,阎行军就形同风箱中地老鼠。
战前的余暇里,我若有所思的望着叼着朵不知名野花躺在草地上的庞统,忽然想起了贾诩,那只狐狸也曾在战阵中假寐过,两人相见又会是怎样一副惺惺相惜的样子呢?对于庞统的狡诈,我实在无话可说。初入尘世的凤雏已是如此,再过几十年还得了,这些名躁一时的三国英豪真是强横啊。
就在不久前,庞统让成公英、杨阜他们带上五千天水军另找一处地方截击可能出现地韩遂军。他大言不惭的通知士兵们破羌营已被狼骑重创过了,先登军摆出如此架势只为一个不剩全灭破羌营。他甚至轻描淡写的告诉他们:“这是个好机会证明大家的能力,援军随时可到,到时候就可以全歼韩遂军了。”
成公英和杨阜只能面面相觑。新兵最忌讳的是心虚,全无后顾之忧下只怕这些重义轻身的天水好男儿战斗力至少能提升三成。而且还会是死战不退。这同样会强烈干扰韩遂军地行动,以韩遂的精明一定会想方设法弄清实情,毕竟五千人中个别奸细的存在不可避免。以现在成纪与平襄之间连蚊子都很难飞过去,韩遂要想洞悉一切也许要花上点时间。更让他们震惊的是庞统对我们说的那些悄悄话,事实上这安排连我都为之一震,这家伙真是太疯狂了。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破羌营的骑士们发起的冲击来得快,结束得更快。确切的说,他们的用意可能只是示威,毕竟高高飘扬地先登军军旗会让任何骑兵都心有余悸,那些长眠地下地南匈奴战士就是最好的注脚。
平心而论,那种急速行进间行云流水地队列变化让人叹为观止,就是狼骑也不见得能比他们做得更好,要知道这些骑士大多还体形雄伟。阎行的想法很不错,在弓矢射程之外转身就行了,可惜他们这次撞在了铁板上。
受鞠平他们掘地三尺的启发。这次我让他们挖了不少沟壑。主要用途自然是减缓敌骑的冲击速度,但其中还潜伏了百余名身手矫健的弓手。事出突然下。他们应该可以在对敌人的先头部队造成一定打击后安然撤回。阎行军意图示威的举动正中他们下怀,转换队形的瞬间箭矢雨点般袭击了他们。由于此刻阎军士兵忙于勒马转身,非但遭受攻击的时间延长了,连试探性的反击都无法展开。
战场上出现了诡异的一幕,一小队矢尽的士兵不紧不慢的返回主阵,而身后数百步赫然就是大队咬牙切齿的敌骑。如此从容,战机把握如此之好,那队士兵中有大将之才啊,我心中一喜,反倒是破羌营那二三百人的伤亡无足轻重。
突遭打击的阎行军看来有些分歧,稍稍远离后他们并没有迅速退去。在没有得到命令前,为遭难战友复仇的冲动应该多少占据了点上风。
我也该露下脸了。
箭若流星下,阵前一个军候模样的敌将应弦而倒。想来他一定会死不瞑目,要知道他离我至少八百步,这已经远超出了弓箭的射程。
望着缓缓退却的破羌营,我由衷赞道,确实是一支铁军。阎行的将令到达前,面对我精妙绝伦的箭术,又有三名军官丧命箭下。尽管有些细微的骚动,破羌营中无人因为恐惧而后退一步。那些显眼地将官依旧各就各位。
那个年轻的什长竟然是郝昭,我心中狂喜不已。三国期间虽然人才辈出,能对抗诸葛亮的人却有如鳞毛凤角。面对诸葛亮的十万大军,郝昭用寥寥三两千人固守月余,最后竟迫得诸葛亮无奈退军。虽有陈仓的地利之便,郝昭的能力绝对强横到令人叹服。如此良才,怎能不让我心喜呢?
“郝屯长。带着壮士们去休息会吧。”
“屯长?”郝昭微微一楞,这称呼初听是有些陌生。转念之下郝昭心中大喜。当即单膝着地致谢:“谢主公提拔。”象他这种全无背景的庶民子弟,连升两级确实值得欣喜,虽然以他地能力完全是当之无愧。
“伯道,你不用谢我,这完全是靠你的表现赢得地。用不了多久你一定会做得更好。”我微微一笑,转身直面身后的士兵们:“我相信,我们中的每一个人都能表现得更加优异。告诉我。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万千虎狼之声直冲云霄。
接下来的三天里,除了小队人马远远的骚扰以外,阎行军安心的扎下营寨。先登军最强悍的战力就是远程攻击,兵种相克下用骑兵去冲击号称天下最强地弓弩兵极不明智。平襄一带的韩遂军一旦展开攻击,我军就会腹背受敌。等下去虽然要冒上狼骑赶到的风险,谁又能保证韩遂军无法突破我军的阻击呢?
短期内狼骑确实很难赶到,马超绝非无谋之辈,阎行敢于挥军南下看来是坚信马家铁骑能拖住张辽的狼骑。唇亡齿寒下。马超应该会制造种种迹象迫使张辽领军徘徊在安定一带。没准阎行故意放缓行程正是想争取韩遂军集结的时间,由于长安一线我军兵力单薄,陷阵营只能东进。种种迹象表明,这会不会是马超和阎行两人针对形势对我军设置的又一个陷阱呢?
一干将领簇拥下,韩遂脸色铁青的望着前方死寂一片地敌军阵地,那里迎风招展的是天水军的旗帜。就在几十天前他们中的很多人应该还是自己的部下。平襄城距离这个无名土坡六十余里,事实上两天前韩遂就领军到了这里。庞统那番虚张声势的言语对老谋深算地韩遂影响并不大,反而坚定了他倾巢而出的决心,不过他万万没料到遇到的阻截会如此顽强。
当前锋部队的攻击连接受阻之后,韩遂还有心思和身边的爱将们开开玩笑,说吕布是不是给他们吃猛药了,确实这些州郡兵的表现要比往日自己麾下那支天水军优异许多。
老而弥坚的成公英不容易对付,面对这种新成立的部队,持续消耗他们是最好的办法,勇气和热情在疲劳中会日渐消弥。阎行那头暂时应该没问题。可是一连两天下来。韩遂傻眼了,尽管攻击的强度越来越大。风雨飘摇中地守军却还是险象环生地坚持了下来。有几次,连韩遂都以为成功在望了,眼见潮水般涌上的士兵就能在阵头站稳脚跟,可惜在敌人地负隅顽抗下,他们还是失败了。更让韩遂心疼的是,不知不觉间伤亡竟然达到了三千余人。
“这次让左部全力出击吧。”韩遂有些疲累的下令。
“是!”梁兴昂首出列,不忘志得意满的瞥了眼略显黯然的杨秋和张横。
金城军满编的时候有五部总计两万五千人,只是北宫伯玉的右部以及中部的两曲劲卒已经尽丧天水之役。由于韩遂善于玩弄手腕,诸将之间的竞争甚为激烈,这次前部与后部的攻击受阻无疑让杨秋和张横极为丢脸。若论能力,韩遂军帐下诸将除了阎行以外当以已故的北宫伯玉为首,其余诸人能力大致相当,难怪临阵换将会让梁兴窃喜不已。
梁兴确有得意的资本,与其余四部步骑混合不同,金城军左部完全由骑兵组成。虽然自承不是阎行的对手,梁兴不觉得自己的部下比破羌营差多少。连日血战下来,阵前那些纵横的沟壑已经陆续被填平,五千养精蓄锐的精骑全力突击下,击败一帮精疲力竭的州郡新兵还不是易如反掌。
震耳欲聋的马蹄轰鸣声中,韩遂目不转睛凝望着战局。起先,每一个坠地的骑士都能让他心中一疼,很快韩遂就顾不上了。强壮的骑士们象被收割的庄稼一样成片倒地,尘烟四起下伤兵们无助的挣扎在铺天盖地的铁蹄下。短短数百步仿佛没有永远尽头,城府深如韩遂亦是额头大汗淋漓。
悍不畏死的骑士们终于前赴后继的在敌人的防线下站稳了脚跟。韩遂本想长出一口气,转念却又有些黯然,为了突破这片开阔地,至少近千条鲜活的生命错过了明天的太阳,这些精锐可都是自己的旧班底啊。所幸骑兵们排山倒海的冲击再非步兵所能阻挡,眼见敌人慌不迭的退却韩遂开始心满意足的闭目养神。
韩遂的好心情仅仅维持了一小会,感受到身边气氛的变化他猛然睁开了眼睛,战场上的形势已经迥然不同了。无数持盾的矫健身影在人高马大的骑兵队列里来回穿插,将原本整齐的阵形搅得人仰马翻,这些灵动的敌人总能在刻不容缓中让过飞踹而来的硕大马蹄或是呼啸而来的利器。更让韩遂触目惊心的是,万千铁蹄刚刚践踏过的地方赫然翻身而起了无数敌人。对骑士们杀伤力最大的是那些三三两两的弓弩手,他们不慌不忙的瞄准近在咫尺的混乱对手疯狂射击,真正直面近身的骑士时他们却又摇身一变成了近战步兵。韩遂的眉头越皱越深,敌人的阵脚看似杂乱无章,但三三两两之间的配合可以说是妙到巅峰,看似不经意之间已将数千冲上阵地的骑兵分割成无数孤立的小队。
“这还是天水军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马玩瞠目结舌的说道。
“好一招瞒天过海,好一个奸诈的吕布,这些敌人肯定是先登军。”韩遂长叹一声,眼神暗淡下仿佛老去了十岁。
早早料定阎行乍然临敌后固守待援,庞统让我连夜将数十里之外的天水军换回,悄无声息的换上了四千先登军精锐,以为有机可乘的韩遂自然会倾力来攻。整个精妙绝伦的安排看似是针对阎行,首当其冲的却是来援的韩遂军。鞠平跟随鞠义十余年,能力不容低侮,有郝昭之助,以先登军之强,韩遂军自然是苦头吃尽。不露声色的吞没数千敌军后,面对全力来攻的五千精骑,郝昭更是设下了诱敌深入的围歼之计,否则他们哪有能力这么快冲上阵头。此计确实毒辣,经此一战之后,精锐尽失的韩遂军只怕再无能力威胁到我军的后翼。
“主公,让我去接应粱兴吧。”虽然不喜粱兴,出于道义杨秋还是选择了自告奋勇。
“我也去。”张横说道。
“不用了。昔日鞠义用五千精锐在攻城战中大破李傕一万精兵,我还以为是取巧,现在看来是我错了。虽然不确定吕布军的主将是谁,如此形势下,粱兴之所以没有完全崩溃多半是敌人还意犹未尽。”韩遂的声音极为低沉。
杨秋、张横相视黯然。韩遂说得很对,骑兵丧失了机动力之后面对步兵优势本就不明显,偏偏对手非但擅长近身搏斗还兼修弓弩,粱兴他们已经没希望了,与其将剩余的六千余人拖进一场无望的苦战,还不如保存实力。
只是杨秋等人都是心生寒意,好歹粱兴也是追随韩遂十余年的宿将,居然如此干脆的被抛弃掉。以韩遂一贯的精明本不会如此草率,只是连遭重挫后他终于失去了方寸,否则断然不会犯下大错后还惘然不觉。
诸人各自心怀叵测下,四下寂静无声。
“希望阎行能把握住先登军离开的战机。”韩遂的低语更象是自我安慰。
战事终很快结束,拼死杀出重围的韩遂军不过寥寥百余人。众目睽睽下,浑身浴血的粱兴被一个尾随而出的年轻敌将挥刀击杀于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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