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有个习惯,遇到麻烦的事他就会在房间内转圈。正常的话,在他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前他就会一直转下去。他的同窗荀攸曾经当众述说过郭嘉年轻时的轶事:有一次老师突发奇想要刁难天智聪颖的他,结果转得头昏脑涨外加神疲力乏的郭嘉最后一头栽倒在地上,但很快一跃而起,因为他想到答案了。
每每碰到难办的事时,程昱总会下意识的轻抚颌下的尺长美髯,一根一根撸过去。曹操就曾经大笑着说过:“时候非得找道难题,让仲德细数下他有多少根胡子。”可惜到现在程昱也不知道他有多少胡子,倒不是说曹操没给他出过难题,因为他出神时根本没法记数。
昨晚开始,有流言说袁绍亲临长安,到了今天早上大街小巷此事就传得沸沸扬扬了。今天一早,郭嘉和程昱先是到士兵群里转了一圈,开了几个玩笑,然后去蒯家商业协会拜访了蒯越。还没等他们坐稳,田丰在文丑护卫下前往蔡府的消息就被传递了过来。尽管文丑在长安的公然露面让许褚和典韦血脉贲张,但谁都知道田丰加文丑的配备意味着?何况吕布在长安的潜伏实力一直是个谜,吕布方面跑进跑出的始终就是几个小角色,偏偏还滑的象鱼。许褚曾经想拿住其中一个看上去有几分武力的家伙,可那人七拐八拐就消失在了大街小巷里,虽然那人十有八九并没有意识到威胁。难怪有人会说强龙难压地头蛇。
典韦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盯着两大军师,程昱还好些,基本上自我封闭在他地精神世界里,可郭嘉那千篇一律的转圈却弄得他着实很郁闷。灵机一动下,典韦决定开始给郭嘉记数,看他究竟要多少圈才会停下来。忙乎了半天,典韦选择了无奈放弃。因为数着数着他就会记错数。平心而论典韦决不象他外表所表现的那么粗豪,事实上大凡武力超群的人没一个傻蛋。否则他也不可能练成高超武艺。典韦记错数的原因是老走神,因为他的脑海里总会冒出这样那样的怪念头,诸如怎么郭嘉看似文文弱弱地却始终都不会觉得累呢?,他的脸上表情怎么一直不变呢?,他地步调为会总保持一致呢?。。。
羡慕的看了眼酣睡中的许褚后,典韦决定向他学习——睡觉。许褚除了有着与他身材明显不相称的敏捷以外,喜欢睡觉是他的第二大特点。
典韦曾经问过许褚:“为逮到机会就睡。”
许褚怜悯的看了他一眼后答道:“我估计你小时候不比我睡得多。反正我是一有机会就想补回来。”
典韦听后摇了摇头:“我倒觉得生前不必酣睡,死后自会长眠。”
“就冲你这话,当心你暴死。”瞪了半天牛眼挤出这话后,许褚连拍了自己两个嘴巴:“呸,呸,看你这臭嘴,我收回这废话。”
典韦完全能够理解许褚,象他们这种看上去高高在上的至尊武者。自幼付出地艰辛是许多人无法想象的。就拿典韦自己来说吧,虽然天资比别人是要高些,可有几个人见过他小时侯日以继夜的苦练呢?所谓的天赋神力不过就是从小就开始举比自己还重的巨石练出来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典韦依稀还记得白发苍苍的爷爷噙着泪花苦劝自己坚持下去的场景。典韦知道自己已经算幸运地了,因为他的习武资质用别人的话来说是数十年难遇的。典韦童年最好的朋友典平吃得苦绝不比自己少。可他最多只能接自己三招。
“仲德兄,你想到好办法了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郭嘉忽然停住了脚步。
“啊。”程昱略显茫然的抬起了头,眼神中掠过一丝钦佩之色:“千头万绪下我实在想不出有把握地对策,还是奉孝高明啊。”
“仲德兄你误会了。”郭嘉摇了摇头:“现在的局面下根本没有必胜的把握。其实我们都钻牛角尖了,所谓的好办法根本不存在。”
“奉孝,你的意思是硬碰硬?”程昱很快领会了郭嘉的意思。
“不错,要想万无一失的拿下长安以现在的情况是绝对不可能了,哪怕主公在也不行。实力占优的情况下,我们所要做的事是尽量不出错。这样哪怕对手不犯错,我们也有望获胜。只是如此一来伤亡必众啊。”郭嘉面带不豫之色。
“战场之争本是你死我活。何况长安之争事关重大。纵使牺牲大量精锐也是值得。”相比郭嘉地仁和,年长一些地程昱无疑冷酷许多:“吕布军在长安主事的人非同小可啊。仅仅通过一个谣言就让我们争取王方、李蒙地全盘努力就付之东流,甚至蒯越都有所动摇。那些市井中人也不想想,袁绍怎么可能来长安呢?对了,奉孝,你觉得那人会是谁?贾诩、李儒还是沮授?”
“若是贾诩、李儒的话,流言应该不会单单仅限于此,接下来必有煽动长安百姓的举动,以主公以往的行事未必没有可乘之机啊。只有宅心仁厚的沮授才会如此,毕竟将长安百姓卷入其中就意味着巨大的伤亡。好个沮授啊。”郭嘉由衷叹道,眼中神光一闪,这种对手正是梦寐以求的。
“成大事必不拘小节,也许我们能利用这一点呢?”
“未必,沮授不屑于利用百姓固然是出于仁心,同样是源于自信。这种大智大勇之人遇到大事大非时是绝不会有襄公之仁的。与田丰合作后,他们已经拥有了与我们全面对抗的实力。而且现今地局势下,我们不得不有所动作。田丰加沮授,谋略之强只怕我们两人也不是对手啊。”郭嘉从不看轻对手。
想到谣言造成的巨大杀伤力,程昱摇了摇头,本来以王方、李蒙的能力要劝降两人有七分把握,袁绍到场的份量就大不一样了,纵使两人发觉纯属谣言。以田丰和沮授的能力也足以说服心猿意马的他们,毕竟两人身后站着的是比曹操更强地势力。想到这里。程昱眼中厉光一闪:“看来只能除掉那两个傻蛋了!”
“不好。”郭嘉忽然失声道:“好个贾诩!差点低估他了。”
“贾诩?”程昱虽然是一等一的谋士,与郭嘉相比,还是略逊一筹。
郭嘉由衷叹道:“贾诩实在高明啊。以他地能力早已看破了长安城的危机四伏,可他依旧随樊稠而去。樊稠虽然是个不错的将才,勾心斗角怎是贾诩的对手呢?如果他想要留在长安完全是举手之劳。这样看来,贾诩已经洞悉了我们的全局布置,因为他料定沮授会前来长安。所以他才会心安理得的离开,而且他还算准了袁绍方面的主事者是田丰或审配,知道自己地性格并不适合与他们合作。这样看来,主公的行动只怕有些麻烦了。”
“以主公和荀文若的能力,如此优势下失败是不可能的。只是一旦未尽全功的话,只怕要损失一两年时间啊。”想通前因后果后,程昱的头也大了很多。
“不错,贾诩完全具备搅局的能力。”郭嘉点了点头。
“有趣。长安的形势实在是有趣。”郭嘉忽然放声大笑。
程昱低头思索了会,竟也失声笑道:“是啊,王方、李蒙这两个小角色估计做了鬼也想不明白,为看起来所有人都在争取他们,可每一方面地人都想置他们于死地。只是有心无心之间,长安之局已成了全天下之局。”
从两个智者开始交谈以来。典韦一直听得迷迷糊糊,听到这里他终于按捺不住想要问个清楚,不想竟被假寐的许褚抢了个先。
“许褚愚昧,为何所有人都想置王方、李蒙于死地?”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程昱先卖了个关子,惹得两双牛眼怒火中烧后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既然争取不来他们,我们就只好杀了他们了。至于吕布、袁绍方面,王匡军随时可到的情况下,兼之中原形势瞬息万变,他们又怎能安心等下去呢?唯有拿两人作诱饵迫使我们提早动手。这才是他们拿下长安唯一的机会。何况以王、李两人的所作所为。自诩清正地田丰、沮授怎能容忍他们呢?假手我们除掉他们是最明智的做法。”
“那我们岂不是很不利,难道要强攻城守府?”典韦问道。
“不。沮授他们一定会制造一个貌似对双方都公平的环境,给我们制造机会杀了王方、李蒙,否则我们怎么肯乖乖的出击呢?毕竟耗下去对他们更不利。”程昱笑道。
“这两人死后,城防军岂不是乱成一团,这对他们也没有好处啊?”典韦接着问道。
“未必,如果当日被吕布要走的徐晃没有过世的话,以他在长安守军中的威望,只要振臂一呼,重整过后的长安守军战斗力肯定比现在强。”郭嘉摇了摇头:“如果可以选择,我倒宁可退走,可惜我们没有选择。”
对于自己那个呕心沥血的计划,郭嘉发觉局势已经失控了,环环相扣下,由于牵扯太广,机缘巧合下几大诸侯的计划撞车了,错综复杂下本方已成骑虎,形势甚至略显不利。对本方更不利地是,即使成功拿下长安也不能代表战役完全结束。战线拉长后会导致兵力上地捉襟见肘,到时候吕布、袁绍就可以围绕对王匡的攻击来展开对长安地反攻。而一旦未能拿下长安的话,非但渡河的王匡军危在旦夕,连潜入宛洛一带的曹操军都会受到威胁。某种意义上说,沮授敢于在人手略显不足的情况下与自己决战也是因为心理上占优。
“如果袁绍真在长安的话,蒯越自然不想见到他遇险,可以他的能力要分辨谣言真伪易如反掌。因此哪怕他不肯全力来援,为了看到主公和袁绍反目他应该会站在我们这一边,这奸人现在不过是摆姿态讨条件罢了。”程昱忽然说道。
“嗯,一些互惠互利的事我们可以做些让步。只要和他谈妥,虽然让他明目张胆帮我们不大可能,讨要几个得力干将应该是可以的。”郭嘉向见过蒯越的许褚问道:“蒯越那头有没有高手?”
“有!”许褚斩钉截铁的说道,下意识的添了下嘴唇。虽然并未谋面,许褚能感觉到帘后那强大的气势和浓郁的战意。
“以我、许褚和那不知名高手的能力,既然颜良远在渤海对峙公孙瓒,文丑和徐晃肯定不是我们的对手。”典韦说道。
郭嘉低头不语。
“启禀两位将军和军师,田丰和文丑进入城卫所了,而蔡府附近没有任何动静。”负责侦察的士兵将最新的情况传递了出来。
如果一切正常的话,田丰必定会劝说王、李两人前往蔡府议事,途中不长不短的行程就是最好的刺杀机会。
许褚和典韦对视一眼,心道水落石出的时候快到了。
看到第二个信使送来的帛条,程昱长出了一口气。
帛书上赫然是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韩浩已从我言。”典型的戏志才风格,言简意赅,而且韩浩为王匡帐下头号将领的事世人皆知,这帛书纵使落入敌手也没有大的利害关系。郭嘉知道,戏志才和自己都是第二批出发的,虽然长安路程相对远了点,他那头确实应该有消息来了。
郭嘉点了点头:“即刻通知卫宁、杨奉,准备行动。地点就选在皇宫北门吧。”
王方、李蒙把杨彪请进城卫府对曹操方面来说反而是件好事,与心猿意马的杨彪相比,崇尚武力的杨奉心甘情愿听命于曹操。
程昱看了眼郭嘉,没有多说话,从城卫府到蔡家有半个时辰的路程,虽然隐藏大量人手难度不小,但所经之处最好的刺杀地点未必就是献帝走后人踪缥缈的皇宫,不过在那开战至少不会造成大量无辜百姓的伤亡。吕袁联军的主力肯定早已潜伏在了皇宫附近,程昱感到了一种深深的寒意,正是沮授或者田丰料定了曹操在长安的主事者是郭嘉才会这样布置,这是一种无声的邀约。
棋逢对手!程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在高超的智慧面前,任何精巧的花招都躲不过对手的慧眼,唯有以一种尽可能公平的方法决出胜负。双方每一步的部署都只能按部就班的将决战推得更近,到最后很可能出现双方的安排尽数落空,到时候决定胜负的就是一个猛将甚至一个小兵。
“现在田丰亲自去了城守府,那么这一战只怕沮授也会到场。仲德,既然他们有这样的豪情,呆会我们也去皇宫那头怎样?”郭嘉凝神片刻后忽然问道。请王方、李蒙这种事文丑出马就行了,田丰是在以身处险境的方式无声的向郭嘉挑战。涉及到两大阵营的荣誉,心志如铁的郭嘉又怎会退缩呢?
许褚、典韦无言的对视一眼。在他们看来,军师身份何等,怎能以文弱之身置身险境呢,若非曹操严令过一切行动听从安排,两人定要出言劝阻。
“既然沮授能在一夜之间将流言传得满城风雨,很可能是获得了城中恶势力的帮助。以他们的能力,参与正面对决只会碍手碍脚,可在有心人指点下冲击我们人去楼空的住地还是可以的。与其犯大忌分兵保护我们,还不如让我们隐身于战场随机应变。”有句话其实郭嘉没说,以两人的好勇斗狠,万一形势不利时反应迟钝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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