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出奇的没有反驳,凝望了我半天后,他淡淡的说道:“如果吕将军有办法应付追兵,那样最好,此乃社稽苍生之福。”
不知为何,看到李儒的三角眼中异彩连连时,我有种如同踩到蛇尾巴般的颤栗感觉。
果不其然,李儒的话让刚刚平静的大殿再度变成了沸腾的开水:“吕将军尽可安心办事。洛阳一带陵寝甚多,金宝多深埋土下,与其弃之无用不如即刻取之以求造福于民,此举亦可与迁移之事一并进行。”
这就是做坏人的好处,名声不佳的李儒凡事都可直接以利益来衡量,象我这样蛇鼠两端反而是举步维坚。有时在我看来,那些所谓的长远利益对我而言更象是罗网中的雀儿看得到光线却没有任何希望。
董卓那头我还是要安抚下的,借告辞之机我在义父耳边细语道:“野心勃勃者借洛阳另立新皇的话,这对义父的大业反而是好事,一来世人认同的应该还是当今皇上,二来这会降低ri后义父行事的难度,三来这会在联军内部造成分裂,何况这对义父大人的声名也是大有好处。”
“你准备怎么办?”
“这得看鞠义,可行的话我就领军断后。”
董卓皱眉想了会:“有机会,但很冒险,为什么?”
我叹了口气,尽可能装出一副伤感的神sè:“当ri郑玄大师临终前曾与我相见,预见到今ri之劫的情况下他希望我能尽量保存洛阳。”
毕竟我不应该是悲天悯人的仁者,我又加上了条理由:“玉不雕不成器,这是义父您告诉我的。眼下困境中的洛阳正是次很好的练兵机会,如果可以我确实不想放弃给自己施加压力的机会。”
我到达小平津的时候正是夜最深的时候,夜空静静的睡着,冷辉幽幽。
抽出震天弓后,我用一支响箭带着封书信宣告了我的到来。
鞠义单骑而出,速度之快远超我预计,手中赫然是我刚刚shè出的那羽长箭。
古铜的肤sè,粗短的黑发,隆起的肌肉,爆出的筋脉,勾勒出他正值壮年的质朴形象,这个健壮的身躯里一定蕴藏着惊人的力量。
“不必奇怪,今夜我尚未入眠。”鞠义说道:“我非常想知道,董卓军中会不会有个肯对公道人心有所交代的人?”
我闻言一震,鞠义的高明远超我预计。在来时的路上,我已经绞尽脑汁回忆了有关鞠义的一切知识。以鞠义军在拿下小平津一役中所表现出的战斗力,只要他在前方出兵不断sāo扰,不放火堵路的情况下董卓很难安全越过潼关。如果没有鞠义的妥协,我留守洛阳拖延时ri的举动无异于送死。
我是从历史上鞠义的死因来推断他为人的,首先他曾经背叛过韩馥,既然他是因为自恃功高得罪袁绍而亡,那么他应该有野心,有野心的人就容易妥协。基于这个判断,我才会星夜前来与他会面,毕竟对他而言,用一场苦胜来获取更多功劳未必可取,用利益来打动他未尝不是一种好的选择,必要时我甚至可以答应先放他进洛阳来让他立下大功。
可一见之下,鞠义绝不是这种人。
看到我发愣,鞠义和善的点了点头:“坦白说,我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你。”
既然鞠义也不希望出现火烧洛阳的惨剧,我的使命变的轻松了许多。
我提议让徐荣或是某个董卓军将军领一支偏军牵制鞠义所部。这算是个两全其美的做法,鞠义这头场面上有所交代,我也不用担心他们出尔反尔。
鞠义对此并无异议。
匆匆而别的时刻,鞠义语重心长的说道:“若你早就有今ri之仁心的话,又怎会落得个弑父求荣、认贼作父的恶名呢?”
我当下反唇相讥:“素知将军一向讲究礼义仁孝,我实在汗颜。那些个背主另投之人实在是难及将军万一啊。”毕竟他转投袁绍就是一两个月前的事。
鞠义没有作声,只是勒马转身,不过这一刹那我依稀看到了他脸上的无奈。
返回的途中,对鞠义的事我勉强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他觉得袁绍才是更好的选择。凭我的感觉,鞠义忧国忧民,有血气染印的肝胆,单从孤身来见我就可以看出他一身的铁骨别有一番气概风度。这不难理解,很多仁人志士在面对大事大非时常会牺牲小我成全大我,鞠义也许就是这种人。但问题出在袁绍身上,凭我的感觉,袁绍只怕不是省油的灯。若是鞠义觉得袁绍是天下安定的希望所在,这样他的眼光只怕有点问题,这和他刚刚给我的印象就有些出入。难道是我低看了袁绍?我有点摸不着头脑。所以鞠义对我而言,更象是个谜样的人物,是什么促使这个能力极强的将才作出这种选择的呢?
洛阳给我的印象完全变了,这座优雅而繁华的都市在董卓军的肆虐下变得惶惶不可终ri。仅仅一ri不见,早先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就已是门可罗雀,火光四起,隐隐约约的哭喊声处处可闻。借着抄办联军党羽以及搬迁富户的命令,军纪一向涣散的董卓军大多如狼似虎。
这些事情我管不了,也不想管,想留下洛阳城已让我危如累卵了。我忽然心中一动,蔡琰的一生可是毁在了洛阳之乱啊,蔡府可不要出什么事情!
看到蔡府洞开的残破大门,我心知不妙。
两个大汉试图砍死倒在血泊里的庞舒时我刚好赶到。一戟一个结果了这两人后,这个壮硕的家将指着向东的大道挣扎着喊到:“别管我,快去救小姐,他们抓走了小姐!”剧烈的咳嗽让他的嘴角溢满了鲜血。
顾不得照看这个忠心的汉子,我心急火燎的狂奔而去。
所幸大街上人烟稀少,赤兔四蹄翻飞之下有如风驰电掣。
没有跑出多远就是一个四岔路口,何去何从让我傻了眼。
看到街角里蹲着的那个壮汉时,我如同捞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看到一群人抓住一个姑娘从这过了吗?”
“放开。”那人指了指我的手。
我连忙松开了揪住他衣服的手。
“一群人抓住了个姑娘我是没看到。”
听到这话我的心凉了半截。
“不过我看到几个骑马的人驮了个麻袋往南而去了。”
“谢谢!”语音未落,我上马准备往南追去。
不对,乞丐就算了,这么个壮汉蹲在角落里干什么?我猛然回头,看到了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还没来得及发问,看着他嘴角流出的黑血,我如坠冰窖。
这一秒种对我来说比一年时光还要漫长,我只能选择赌博,既然这人说往南了,除非经过仔细商量,蔡琰被劫持着往北而去的可能xing应该大一些。
感谢上苍,我看到了四个骑士和一个马背上不停蠕动的麻袋。麻袋里隐约传出的抽泣声是那么让我熟悉和迷醉。
我想留下活口可惜没有成功。二箭一戟,他们甚至没来得及拿蔡琰来威胁我就被我杀掉了三个,另外一个同样选择了服毒。平心而论,他们的武力都不差,可惜眼前状态下的我一击之威只怕连张飞都难接。
小心翼翼的把泪阑成行的蔡琰放了出来,我胸中充满了怒意。若非我知道董卓军中有人会劫走蔡琰,后果实在不堪设想,这个藏在董卓军中的谜样对手又是谁呢?想到他部下甘愿服毒而亡的忠心,我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梨花一枝chun带雨,蔡琰终于哭出了声,这一番惊骇远远超出了她这个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所能够承受的范围。
那温热的**抽泣着投入我怀抱的时候,我有了一种拥有全世界的幸福感,虽然我知道蔡琰此举可能更多还是一种软弱和惊恐的表现,但我终于真真切切的拥她入了我的怀抱。在风雨飘摇中的洛阳大街,我们相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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