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张杨在仕途上可能给我的帮助,还是他在用兵之道上的见解对我的启迪更为直接。起初,当张杨领军不紧不慢的追赶遁逃的丁零败军时,我几乎以为他是害怕敌人的战斗力怕吃败仗。尽管参军时间并不长,从老兵那我知道很有些人以不打败仗为荣,只要敌人退走了就是胜利,当然军功也来了。因为我和他不熟,我不敢开口。等到我敢开口时,已经不时有掉队的丁零士兵成全我们的胜利,而丁零军的大队也离我们不远了。这让我明白了一个简单的事实,yu速则不达,狂奔确实不如匀速奔跑那么持久,人马皆如此。丁零人尽管一开始就拉开了与我们的距离,但人疲马凡下,只要被我们追上,他们想要摆脱我们就难了。
张杨的战术简单有效,一支军中无粮且后有追兵的部队如果在jing神上再被牢牢压制的话,就离灭亡不远了。张杨的战法非常类似草原上的狼群,逼近大猎物后不停的sāo扰消耗它的jing力,而一旦猎物准备强力反抗的时候就远远让开。丁零军根本争取不到决战的机会,除非他们愿意顺着刚刚走过的路速回追。
我不得不承认,虽然张杨的战法看似保守,但以数百人的伤亡换来歼敌五千的战果,这就是巨大的成功,尽管这些敌人绝大多数是掉队的士兵或者是战马成为食物的受害者。接近幽州地界后速那耶很可能会丢下大部队,潜入关系相对融洽的乌丸人中间来求脱生。到了那时候我们的战机就到了,丁零人肯定不会被允许以大队人马的形式进入乌丸领地。八千多疲于奔命的丁零骑士在实力上已经不及我们,但我们犯不着为了速胜去和困兽搏杀。
速那耶远遁的第七天晚上,他终于分兵了。张杨留下两千士兵后毫不犹豫选择了领军去追那股人数更多的部队,他们是往北而去的。这让我多少有些意外,速那耶不大可能在那里面,难道是张杨想把战功留给我?
我们追踪的近三千敌人中确实有速那耶,我甚至远远的看到过。并州的马邑之东、幽州的白登之北以及鲜卑领地之间有片三不管的区域,速那耶只要穿过这里,就离乌丸人控制的上谷近在咫尺了。所以两天之内,丁零人又分了两次兵,现在每队人都只有七百人左右了。
我一直以为我们跟住了速那耶,事实证明了我的失误。围歼那一队丁零士兵后,速那耶杳无踪影。我和侯成面面相觑,被那个老狐狸摆了一道:刚开始我们能跟住他是因为马迹,速那耶雄伟的身躯和胯下骏马所留下的印痕深浅有别他人,加上普通士兵不敢和他走太近,速那耶走过的地方附近马蹄印会比较少一点;意识到这一点后,速那耶肯定将计就计了。非常可惜,速那耶的座骑因为和新主人配合不好,没能从战斗中幸存下来,可惜了又一匹好马。
郁闷的安排魏越带人去追击其它三队敌人后,我带着侯成往北奔去。最合理的解释是速那耶真正目的是和往北那队人会合,他往东的幌子是想以此引走大多数追兵。往北看似要穿越鲜卑领地十分危险,但北行数百里后就可以折向东进入夫余的领地,那才是对速那耶来说最安全的地方。只怕张杨多少也是看破了这一点,才会貌似大度的选择了北追。
走到半路上,我越想越不妥,难道去和张杨争功?算了,我苦笑着对侯成说道:“算了,我们回去找魏越他们吧。”
“不追了?”侯成显然很疑惑。
“追到张杨那去啊?”我不耐的拍了下侯成的脑袋
“不是啊,速那耶怎么可能去张杨那,他应该是独自逃生的啊。”
我闻言大震,为什么总要一厢情愿的认为速那耶会和士兵在一起呢?抱着毫无前途的部队不放确实不如孤身回到丁零重整旗鼓为妙。如果速那耶的障眼法能够骗过我们以及和连,那最短的线路很可能是他的。判断了下北海和这里的方位,我不得不感叹,误打误撞之下,我们很可能追对了方向。
速那耶到底没能逃掉,但有一点我们没料到,那就是他并不是孤身而逃,在撤退过程中他早已将十几个jing干的部下以游兵散勇的形式往逃亡路上分布。如果说我和速那耶的武力在伯仲之间的话,侯成绝对敌不过十几个高手,至少还要加上高顺和成廉。事实是速那耶死在了我的戟下,我还割下了他的人头。
我们远远望见速那耶的时候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有一群蒙面人在和他们激烈的交手。更吃惊的是,以速那耶的武力之强,竟然被一个使枪青年逼得险象环生。看到我俩即将到来,蒙面人明显加快了进攻步骤,一旁观战的十余人也加入了攻击行列。
我把侯成留在了原地,自己小心翼翼的靠近这群来历不明的人,此刻速那耶的部下已经死伤殆尽了。除了一人轻伤以外,攻击者再无他人受伤。看得出来,速那耶能够活下来完全是因为领头那人根本不想杀他。
那个标枪般挺拔的人忽然一枪逼退了速那耶,用生硬的汉语说道:“他,就交给你吧。”听得出,主人的声音并不苍老。
我胸中如波涛般汹涌,答案呼之yu出,武力超出丁零第一高手且行动对他不利,塞外只可能有一个这样的年轻人,鲜卑王和连。
我表情如常,虽然牙齿几乎咬碎,反复的jing告自己不要想侥幸,哪怕是和速那耶联手,再加上侯成,我们也不是眼前近三十名鲜卑高手的对手。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看得很清楚,除了和连以外,有一个人利用多变的攻击瞬间连杀数人,武力并不在我之下,按照师傅的叙述只怕他就是与和连亲如兄弟的柯最。
冷静,一定要冷静,和连将速那耶交给我并不是无的放矢,只因他不想亲手杀掉他。如果丁零王死于汉军之手的话,他征服丁零的难度就会小上很多,同样来自乌孙等部落的压力也会小上很多。
“好。”我干脆的点了点头,眼神扫过神情萎顿的速那耶,眼前此人还是当ri与我在云中酣战的王者吗?彻底失去了不可一世的气势后,在马背上急剧喘气的速那耶更象是个潦倒落魄的中年人,威武的体形甚至都有点佝偻。
“布儿你记住,受伤的野兽才最可怕。”师傅的话忽然没来由出现,我心中jing兆突现。危险!几乎给速那耶骗了,求生的意志下他绝对不可能如此不堪,他只是在示弱想麻痹我包括和连一行。
鲜血四溅中,速那耶雄壮的身形再度挺拔。这个枭雄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后,艰难的转过了身,对着和连说了句我根本听不懂的话。听到和连的回答后,“蓬”,这个曾经的王者从马背上轰然落地。
别说速那耶,只怕和连也想不到我会以这样一种方式一招取走了速那耶的xing命。识破速那耶的用意后,我比他更能装。感觉到我的轻慢之意后,速那耶确认了我全力一击的用意,他的选择是出奇不意与我全力一拼。由于双方的坐骑都是小跑而来,我貌似气势惊人的一戟根本没有使上力量,速那耶的凌空一刀本可以将我的座骑一劈为二。我从马背上腾身而出的刹那,方天画戟划了一个美妙的弧线切割开了速那耶强壮的身躯,此刻他招数用老前力已死后力未生。
这其实算不上冒险,一来我不想被和连看破我的虚实,二来我敢相信速那耶会觉得我被假象所蒙蔽了,自信偶尔也会害人,更重要的是很少有人会在马战之弃马。这也是郝萌教会我的,出于对自己骑术的没信心,他想出了这等怪招,措手不及之下,连成廉都吃过苦头。
速那耶赢得了我的尊敬,因为必死的关头,他放弃了斩马,而是尽量将身体挺直。这是一种非常光荣的死法,以这种形式走完一生才更加配得上他那和我不相上下的武力。
“啪”“啪”“啪”,和连在有节奏的鼓掌。
“我是鲜卑王和连,可能你已经猜出来了。想不想知道刚刚速那耶对我说了什么?”和连忽然遣开了部下,仅仅留下了那很可能是柯最的高手。
我不置可否。
和连忽然扯下了蒙面的黑布,英俊的脸上荡漾着阳光般的笑,灵动的挑了下眉毛:“他希望我善待他的族人。”
和连笑意盈盈的看着我慢慢说道:“我就告诉他,丁零人真心服我的话我待他们如子民,否则鸡犬不留,反正他们的土地还能养活更多的人。”
“哦。”我取下速那耶的首级后翻身上马,无视和连变相的邀约,他在含蓄告诉我顺我者昌:“没什么事我就告辞了。”
“吕布!你真要走?”和连直呼我的名字。这并不奇怪,檀石槐很可能告诉了他什么,当然和连更可能的用意还是隐约在说你走得了吗?
“士兵们在等我,我的军功也在等我去领。”我把视线投向了侯成。和连应该清楚,只要抓不住远处的侯成,没人去领那军功,速那耶的死很可能会被算到他的头上。和连不大会对我下杀手,他只是看中了我的能力,应该还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仇恨,否则他不大可能遣开部下。
“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撞见速那耶?”和连忽然换了话题。
我点了点头,这确实是我想知道的。
“因为他的儿子。我只是告诉他儿子,只要服从我,在丁零人里他就是独一无二的王。”和连笑的很灿烂,仿佛在说和我一起奋斗吧,你就是汉人的王。
我也笑了:“你为什么不觉得他是忍辱负重呢?速那耶反正完了,他儿子或许想和你虚与蛇委来麻痹你呢?”对丁零人我没什么好感,但我更不想和连越来越壮大,而且这种可能xing确实不小。
“哈哈,说得好,难怪父亲会说你和我都有机会实现他的梦想。”和连大笑起来:“没关系,至少现在巴拉音要比他父亲容易对付啊。”
和连肃杀的看着我:“虽然我答应让他一辈子都做丁零的王,但他这一生有多长还不是我给他定的。”
不错,不愧为师傅的爱子,我又学会了一招。
“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如果现在不杀了你的话,很可能将来我就会死在你手里。不过,如果我现在就杀了你的话,只怕我就永远没有机会超越父亲了,乌孙王勒拉索,夫余王尉仇台,他们只配是我现在的对手。没有一个让我寝食难安的人,我就永远走不出这片大漠。吕布,告诉我,汉人和我们真能共存吗?”
虽然因为仇恨我和和连很难共存,但他的胸襟气度确实让我折服:“足够强大的力量如果出现在一个能够接受双方的人身上的话应该有可能。和连,你觉得联合塞外民族的话真能征服汉人吗?”
“绝对不能,要想征服汉人除非一盘散沙的塞外民族融合成一个民族。”
难怪当ri檀石槐宁可牺牲自己也不杀和连,单凭这句话,只怕不出十年,又一个檀石槐就会出现在大漠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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