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凌漆走进酒馆,刚刚过去几分钟。齐休估计他要半小时左右出来,时间还够自己打个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煤渣气味,有些刺鼻,但却勾起了齐休久远的回忆。他眯起眼睛,把自己的身体朝座椅的深处靠了靠。
就在这时候,连续几下铁门被撞开的声音传来,几个工人打扮的酒客从小酒馆里冲了出来,又急匆匆地跑向了街尾。齐休朝酒馆门口望了望,不知道是谁刚才关门摔得太大力了,铁门上方那个锈迹斑斑的齿轮招牌被震得晃悠悠,就像随时可能掉下来。
揉了揉有点发困的眼睛,齐休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只皱巴巴的烟卷点上,跳下了马车。
迎面,又有一名老工人踉跄着冲出酒馆,几乎和齐休撞了个满怀。慌乱之下,一枚铜币从老工人手中跌落,在圆石路面上弹跳出叮铃铃的脆响,骨碌碌地滚得很远。
低头瞥了一眼老工人用铁棍支撑的残腿,齐休慢吞吞地推开了小酒馆的大铁门。
已经很多年没有在这种场合出没了,看到酒馆内七歪八扭的破旧铁桌铁椅和废车床吧台后面的大酒桶,久远的泛黄记忆立刻夹杂着怀旧的感伤,在齐休脑海里翻出来。
三十多年了,工厂区小酒馆的陈设还是这种样子啊。打量着这久违的场景,齐休心里禁不住暗暗地感慨着。
此时,酒馆里已经没什么别的人了,仅仅在角落里,有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大汉用他机械臂上探出的粗大枪管顶住凌漆的头。
慢悠悠地话语声传来,络腮汉正在发问说,“一周多以前,你为什么要打听去莫兰子爵家的路?”
这里的空气弥散着劣质烈酒的气味,闻起来让人喉咙发痒,齐休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聊以滋润因酒瘾发作而变得干渴的喉咙。
眼角余光瞥到齐休走进小酒馆,凌漆的心脏猛地一阵紧缩,他可不想让这位平凡大叔平白无故的卷入这危局之中。在心里,凌漆默默地反复念叨,“装作不认识我,转身出门!”
然而,齐休又若无其事地拖着脚步往里走了,他径直坐到那台旧车床改成的吧台前,探着脖子往里瞧,仿佛在寻找不知去向的酒吧老板。
紧了紧眉头,凌漆反问说,“你是jǐng探署的?”
“不,我不是。”大汉根本没有理睬那个刚刚冒失闯入的陌生人,他摆了摆头,络腮胡子随之微颤,这让他看起来活像一头饶有兴味地玩弄着猎物的狮子。
从刚才突然被制,凌漆的大脑就在不停的飞快转动,反复计算各种脱困的可能方法。不过,从这名大汉刚才的几个动作看,他机械臂的反应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随着凌漆的呼吸,他的头也有幅度极其细微的前后晃动,但是,眉心皮肤上感受到的枪口压力却始终没有哪怕最细微的变化。那是络腮汉臂上的枪管正在紧跟着凌漆的呼吸节奏,令人恐怖的前后调整着,保持始终如一的距离。
也许,这种微调没有巨大的实战意义,但那是一种低调但强横的炫耀。那支冰冷的枪口似乎是在说,你的任何躲闪,都将会变得毫无意义。
一粒粒鸡皮疙瘩在凌漆身上爆开。这是犹如天壤的实力差距,贸贸然的反击,只会让自己的脑浆溅成满地狼籍。
生机,已经细微得如秋毫之万一。
凌漆曾几次隐约体会到,一旦他的情绪爆发,那颗合金心脏的跳动速度将会加快数倍,用热血烫热他的每一条肌肉,那时,他就可能做出一些平时做不到的事情。
如果真的有奇迹,那么,再来一次好了。
一点一滴的调动着自己的情绪,凌漆死死的盯着络腮汉的双眼,再次反问,“如果你不是jǐng探署的,为什么要来捉我?”
“这么说,你承认莫兰是你杀的了。”络腮汉满意地点了点头,“为什么?”
凌漆原本就是宁折不弯的个xìng,再加上现在心存让自己情绪爆发的心思,更加不愿遮掩吞吐。回想着那场卑劣的狩猎,或者叫做屠杀,他从牙缝里冷冰冰地吐出几个字,“他该死。”
疑犯直承罪行了,络腮汉却也为这种轻易感到意外。
在格瑞侯爵的压力下,jǐng探署早把莫兰子爵被暗杀这案子的全部线索向他交了底。综合莫兰子爵家仆提供的外貌描述和老瘸腿福马的线索举报,在看到凌漆第一眼的时候,络腮汉就认定了这是自己要找的凶手。
按照格瑞侯爵的推断,这次暗杀多半与他和莫兰子爵的计划有关,所以,他这次的任务就是找出试图打乱这一计划的幕后势力。刚才一举制住凌漆之后,络腮汉也做好了艰苦审讯的思想准备。
然而,预期中的诡辩或推脱没有出现。是放弃了抵抗?还是打算独揽责任掩盖背后的主使?
在那双死死的盯着络腮汉的眼中,鲜红的血丝正一线线地浮出来,这种眼神绝不属于一个屈服者。
收敛起娘气的微笑,络腮汉的脸瞬间变得黑沉沉的。将枪管又往前压了压,他继续问着,“说吧,是谁指使你暗杀莫兰子爵?”
随着情绪的一点点变得亢奋,合金心脏的跳动也加快了。火烫开始蔓延,从胸口到四肢、又直抵大脑。理智虽仍在,但一往无前的杀意也滚滚而起,凌漆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这种亢奋一**地反馈回到合金心脏,又激发出更火热的飞速血流。
这是一个互为因果的螺旋反馈,短短十几秒,就已经到达最激烈的顶点。凭着最后一线理智,凌漆在身体里积蓄着这种狂暴的冲动,就像是紧紧的挽住万钧强弓的弦,又像是以一堵薄薄的闸口遮拦着滔天而来的洪流。
洪流滔滔,迅速的满溢,一蓬激浪猛拍,激起一线白水溅出坝闸。
喀拉一声轻响,凌漆的机械食指不受控制地微微跃动了一下。
“那你呢?你今天来又是受谁的指使?”凌漆反问。
络腮汉的目光微微向下闪动,他的另一只机械手也喀拉喀拉地开合着。
“人都哪去了?买杯酒啊!”
就在这时候,一声大叫突兀地从吧台方向传来,齐休用拳头砰砰地敲着旧车床,活像一个酒瘾难熬的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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