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托塔天王晁盖、蒋门神、武松、金眼彪施恩义结金兰之后,众兄弟意气相投,便摆下酒席痛饮。酒到酣处,晁盖对武松言道:“二郎兄弟,为兄别处还有产业,着实抽不开身,而此间快活林将来会越做越大,我怕蒋忠兄弟和施恩兄弟照看不过来,兄弟若是有意,不如也留在快活林勾当,反正此处距离安平寨不远,别人也抓不住什么把柄。”晁盖知道武松生来不喜经商,他也就是这么一说,好引出下文。
果然,武松抱拳道:“承蒙哥哥厚爱,小弟感激不尽,只是小弟生xìng不喜热闹,在此处逗留个三五rì倒还罢了,若是一年到头皆呆于此,只怕会急出病来。况且小弟的兄长武大还在清河县,多rì不通音信,也不知他过的怎么样?有没有成家?有没有受人欺负?”武松说着,眼圈却已红了,抓起桌上的酒碗,连喝了三碗,又道:“好叫哥哥得知,小弟自幼父母双亡,全仗兄长起早贪黑卖炊饼把我拉扯大,就如同我的生父一般,如今我在此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却不知兄长是否填得饱肚皮?至今思来,真叫人心都碎了!”

“二郎兄弟如此重情重义,着实令为兄叹服!”晁盖起身道:“你我既已结为兄弟,二郎的兄长也便是晁某的兄长,蒋忠兄弟,劳烦你即可到清河县走一趟,接武大哥来此快活林落脚,只要有晁某一口饭吃,管教他一家衣食无忧!”

那蒋门神答应了一声,刚要走,却被武松拦住:“蒋忠哥哥慢走,怕只怕哥哥此去是空跑一趟。”

“二郎此言却是为何?”蒋门神大笑道:“莫非武松兄弟是怕哥哥第一次去,找不到你武家大门吗?”

“哥哥说笑了。”武松正sè道:“只因为小弟xìng子刚烈,在江湖上得罪了不少人,我怕对头去赚我兄长,以此来要挟我,故而临出家门时,对兄长言道,非我去接,他人都莫要理。所以小弟才说蒋忠哥哥去接,我那兄长也不会来的。”

金眼彪施恩在一旁道:“这事好办,兄长可起笔写下书信,由蒋忠哥哥捎去,武大哥见了书信之后,自会欣然而来。”

“不妥,不妥!”晁盖闻言,不住的摇头道:“莫说武大哥不认得字,就是他能识文断字,没有见到二郎的面,也是不会离开家门一步的。他是个认死理的人,二郎说什么,他便做什么,绝然不会更改半分。”

“哥哥所言极是,我家兄长正是这样的人,除非是小弟亲自回去接,旁人休想接他出来。”武松心中诧异,不禁问道:“难道哥哥认得我家兄长吗?对他这般知根知底?”

晁盖一愣,却才发觉自己嘴快了,急忙解释道:“为兄在东平府勾当时,招过一个伙计,乃是清河县人氏,恰好与令兄熟识,与我谈起过,所以为兄才略知一二。”晁盖也算是急中生智,说了个谎才算瞒过去了。

金眼彪施恩言道:“大宋太祖武德旧制,刺配囚徒不得离开所发配州府,这下该如何是好?”

武松和蒋门神也是束手无策。

晁盖眉头一皱,却是计上心来,对着武松、蒋门神、施恩如此这般说了一番,三人大喜,齐声赞道:“哥哥,端的是好计策也!”

当天夜里,安平寨牢城营突然走水,一股大火冲天而起,幸亏武松及时发现,带领众囚徒奋力扑救,才没有造chéng rén员伤亡,只是烧毁了一座无关痛痒的天王堂而已。

三rì后,孟州牢城营管营施海的一纸文书送到了州衙,孟州知州蔡卫展开一看,原来是提请立功囚徒武松减免刑期之事,此事晁盖已经来打过招呼,并且送来了许多银两,蔡卫自是心照不宣,挥毫批了八个大字:“有罪必罚,有功必赏。”知州相公的批文连放屁的工夫都没有耽搁,被连夜送回了安平寨,管营施海也是挥毫一批,刺配囚徒武松遂成zì yóu之身。

第二天一大早儿,晁盖在快活林摆开酒席,连同蒋门神、施恩一起为武松送行。送别酒一直吃到了巳牌时分,四人方才依依惜别。

武松缚了包裹,拴了哨棒,刚走到门口,却被金眼彪施恩唤住:“兄长慢走,后槽有马,何不骑了再走?”

晁盖知道武松生来不喜欢骑马,连忙劝住:“二郎又不是脚小,骑那马作甚?”

武松听了心喜不已,回转身施礼道:“还是哥哥了解小弟的脾气。”

晁盖心中正有体己话要对武松说,便对蒋门神、施恩说道:“二位贤弟且看住林子,待为兄去送二郎兄弟一程。”

晁盖和武松离了快活林,行了三五里路,武松施礼道:“哥哥请回,已离快活林远了,哥哥又没坐骑代步,回去时倒也麻烦。”

“能与二郎多说几句知心话,再多的麻烦对为兄来说也不是麻烦了。”晁盖拿出水浒中及时雨宋江相送武松时的手段,动情地说道:“晁某与二郎兄弟虽然相识不久,但一见如故,何妨再送一程?”

武松也是不忍心与晁盖分离,也就不再勉强,两人一路聊着江湖上的趣事,不知不觉又走了三五里。武松抬头望了望天,却已是到了午牌时分,急忙劝住晁盖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哥哥还是请回吧。况且又不是生离死别,小弟接了兄长之后,自会来与哥哥盘桓。”

晁盖心中早有主意,一指路边道:“二郎,官道上有个小酒店,你我兄弟且去吃上三碗酒,再走不迟。”武松拗不过,只得依了。

两个人进了酒店,武松让晁盖坐了上首,自己倚了哨棒,下席坐了。早有酒保送上酒来,又切了三二斤黄牛肉端了上来。两人又各吃了七八碗酒,眼看午时将过,武松便道:“哥哥,小弟真的该走了,再晚恐怕赶不上宿头了。”

“二郎莫急!”晁盖说着,从包袱里取出五十两金子送与武松。武松却是不受,说道:“哥哥,你在快活林已经送了小弟十两金子,再给这么多,小弟也花不完。”晁盖是执意要给:“二郎兄弟,出门在外,腰间没有金银如何能成?况且,你已经多年未归,如何不给亲朋故旧买点礼物?”武松推辞了一番,只得接了。

晁盖支开了酒保,正sè道:“二郎,其实为兄并不是什么东平府的珠宝商人晁阳,实不相瞒,我就是梁山泊主托塔天王晁盖是也!”

“果然是晁盖哥哥,小弟心中已经猜测多时了,只是哥哥不说,小弟也无法道破。”武松大喜,又拜了三拜。

“二郎兄弟如何得知?”晁盖急忙扶起武松,心中稍一琢磨,眼前忽地一亮:“二郎兄弟,莫非是你解来孟州时,在大树十字坡遇到了菜园子张青和母夜叉孙二娘夫妇,听他们说起过为兄的相貌?”

“哥哥真神人也,果然又是一语中的!”武松眉飞sè舞道:“劫取生辰纲、火烧官兵、火并白衣秀士王伦等等,哥哥这一段时间做了多少令人热血沸腾的大事,每一件都令小弟心甚往之,可惜的是小弟福缘浅薄,没能赶得上任意一件。”

两人重新落座之后,晁盖哈哈大笑着,却又不得不压低声音道:“那些算是什么大事?只要二郎兄弟有意,到时我们兄弟除蔡京、斩高俅、灭童贯,推翻宋王朝,再灭辽扫金,才算是英雄好汉所为!”

“哥哥既有此雄心壮志,小弟敢不誓死追随!”武松的眼中露出了炙热的神采。

两人越聊越投机,转眼已经到了未牌时分,晁盖掏了一块碎银子打发了酒钱,和武松出了小酒店,来到了官道之上。望着晁盖依依不舍的眼神,武松不由坠下泪来,他一咬牙,提了哨棒便走。

晁盖望着武松伟岸的背影,心中越发的难受起来。忽地,晁盖想起来一事,急忙大踏步追了上去:“二郎兄弟慢走,为兄还有话说!”

武松听得,急忙回过身来,施礼道:“晁盖哥哥有话请讲,小弟洗耳恭听。”

晁盖缓声道:“此去山东,二郎兄弟如果路过阳谷县景阳冈,千万要小心了。”

武松奇道:“这是为何?难道景阳冈上还有什么奢遮的好汉不成?”

晁盖笑了,“好汉倒没有,但是却有一只吊睛白额大虫,已经在冈上伤人无数。”其实,晁盖也曾想去景阳冈将那只大虫除掉,可是又不想夺了武松打虎的英名,所以特意嘱咐了这么一句。晁盖知道以武松的xìng子,若是不知道大虫伤人倒也罢了,这番让他知道了,他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多谢哥哥提醒,小弟记下了。”武松再次拜谢。

晁盖又道:“见了武大哥之后,若是他已经婚配,万事休提,只管将他夫妻接到快活林来。若是他就要办喜事,新娘子却是姓潘,你一定要阻止这桩婚事!”

武松大惊道:“哥哥,这是为何?”

晁盖道:“二郎兄弟莫要多问,难道哥哥还会害武大哥不成?”

“那倒是不会。”武松稀里糊涂地应下了。兄弟二人就此洒泪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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