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门神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儿,便带了一大包银子去了一趟团练府,张团练安慰他道:“金眼彪施恩的父亲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牢城官营,如何吞得下快活林这偌大的买卖?再说那施恩已经被你打怕,如何敢再踏进快活林一步?你且回去,稍时本官自会派一个百人队到快活林边上安营扎寨,我倒要看看,哪个不怕死的东西敢来捋虎须?”
看着蒋门神千恩万谢而去,张团练却是纳闷:“蒋忠这厮已与我相识多年,一向眼高于顶,怎么今rì里变得如此小心谨慎起来?”

张团练并不知道,蒋门神自从那rì在济州天仙楼输给了扑天雕李应之后,心中不服,纠集了两个同伙在路上想找李应的麻烦,谁知还没出手,他的两个同伙便身遭暗算,被人一刀毙命。那两人相貌平平,武功也看似并无出奇之处,但招招都是以命换命的打法,令他难以应付。蒋门神拼着受了两处轻伤,才算捡回了一条命,之后才去投靠了张团练,但自此他在泰山争交时的狂妄收敛了不少。若非如此,他受张团练指使,与金眼彪施恩争夺快活林时,施恩焉有命在?

蒋门神这才吃了一个定心丸,回到快活林后,便躺在酒店外的交椅上安心入睡了。

却说托塔天王晁盖存心要从蒋门神手中夺了快活林,早上起来向蔡卫知会一声,便骑着那匹大黑马来到了快活林。这一次他轻车熟路,径直去了蒋门神开的那家大酒店,寻了一付座头坐了,便依葫芦画瓢学着水浒中武松的路数,撩拨起蒋门神那个新娶的小妾来。饶是那妇人乃是西瓦子的出身,见多识广,却也被晁盖瞧得红了面皮,自是把头转向了别处。

晁盖倒也赖皮,换了一处座头,还是盯着那妇人往死里看。

“哪里来的不开眼的东西,却有胆来这里找打?”那妇人被晁盖看的火起,待要发作,却又想起蒋门神的嘱咐,强行将怒火压下,又把头转向了别处。

晁盖又换了一付座头,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妇人。

酒保见势头不妙,急忙上前道:“客官吃些什么?”

“别挡着大爷的视线!”晁盖一把扒拉开了酒保,仿佛怕别人听不见似的,大声道:“古人云,食sè,xìng也!故而大爷我别的都不想吃,就想吃那个水灵灵的小娘子!”

酒保忍气吞声道:“客官别乱说话,那是我们主人家娘子。”

晁盖大笑道:“主人家娘子?不会吧,三个月前,大爷我在西瓦子还照顾过她的生意,怎么今rì飞到枝头变凤凰了?小娘子,你也真是的,从良了也不告我一声,跟着大爷我可比跟着蒋忠那厮强多了,最起码我不会让你抛头露面,当炉卖酒!”

这一句话说的众多食客都放声大笑起来。“杀才,敢来这里乱嚼舌根?”那妇人再也忍耐不住,从柜台里冲了出来,拿起手中的酒舀子往晁盖脸上打来。

“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果然如此,你这妇人倒也下得去狠手!”晁盖嘴里说着,脚下一晃,便闪了个干干净净,顺势在那妇人一推,那妇人便又飞回了柜台,一头栽进了酒缸里,真是出来得快,回去的更快。那些酒保和火家cāo持这家伙围了上来,却被晁盖一一放翻在地。

众食客见事已闹大,害怕连累自己,齐发一声喊,纷纷涌出了酒店。

蒋门神从梦中惊醒,吃了一惊,一脚踢翻了交椅,大喝一声:“让开!”挤开了一条路,大踏步进了酒店。却见晁盖正端坐在长凳上,一手抓着一把花生米,一手拿着一个酒壶,一边吃,一边喝,很是惬意。而那几个酒保火家,一个个躺在地上,不停的呻吟着。而他视若掌上明珠的小妾更是狼狈,头脸都磕破了,一身都是酒浆,扶着墙壁方才站得住,虽说眼里都快喷出火来,但却不敢骂上一句。

见了蒋门神,那妇人大喜道:“相公,快杀了这个该死的贼,也让老娘出这一口恶气!”

“休得胡说,定时你等无端冒犯了好汉!”蒋门神见晁盖猛虎一般的身躯,心中就先怯了三分,抱拳道:“这位好汉,下人若有得罪之处,小可蒋忠在这里赔礼了。”

“能屈能伸,倒还算是识时务。”晁盖看了蒋门神一眼,心道:“若是别的事,晁某会放你一马,伸手不打笑脸人吗?可是今rì,晁某是找茬来的,倒是饶你不得!”晁盖稍一寻思,喝道:“你便是在泰岳争交三年无对的蒋门神?看你也是一条汉子,只把这片林子让与我,我便饶你一条xìng命。”

若是别的事,蒋门神低个头也就过去了,但是快活林之事非同小可,是万万不能让的。蒋门神被激怒了,朗声道:“阁下想要这片林子,赢了蒋某再说!”说着,双拳如双龙出海打向了晁盖的面门。

“来得好!”晁盖也不躲闪,却是伸出双臂来架。不想蒋门神突然变拳为抓,抓住了晁盖的双臂,一扭身,一翘臀,便把晁盖甩了出去。

“果然耍的一手好相扑!”晁盖人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轻轻落在地上,不禁赞了一声。

蒋门神却是不想多事,收住拳头道:“既然知道蒋某的厉害,还不快走?”

“我是想走,可是要走也得这片林子换了主人!”晁盖大喝一声,头下脚上,一双脚如车轮似的转了起来,看的蒋门神眼花缭乱,一个不慎,额头上便结结实实中了一脚,紧接着,小腹上又中了一脚。蒋门神惨叫一声,仰身便倒。晁盖一个箭步窜上去,伸出钵盂般的拳头刚要打,那妇人却上前跪倒在地,哭道:“好汉,请饶我相公一条xìng命,这片林子就送与你了!”

“你如何说?”晁盖的拳头在蒋门神眼前晃了一下。

“这片林子本就是从金眼彪施恩那里抢来的,今rì被你抢去,倒也是天道循环。”蒋门神长叹了一声,眼望着那妇人,却是闪起了亮光:“蒋某此一趟孟州之行,虽说失了快活林,但得了娘子相伴,足矣!”

晁盖闻言,暗道:“这个蒋门神没有想象中那般凶恶,倒还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他收了拳头,冲着蒋门神道了一声:“得罪了!”

蒋门神被小妾搀着,勉强站了起来,强忍着痛道:“多谢好汉留蒋某一命,只是蒋忠去后,好汉要早做准备,因为这一大片林子并不是打了一个蒋忠便能一切顺利的。州里的张团练已经打算在此地驻扎一个百人队,只怕马上就到,好汉要小心了!”说着,蒋门神一边让酒保火家收拾行李,一边让人去林子边上叫一辆马车过来。

“没有打虎艺,怎敢上山岗?没有金刚钻,敢揽瓷器活?”晁盖抱拳道:“多谢蒋兄提醒,请一路走好。”

不多时,那个出去叫马车的酒保回来了,怯怯看了晁盖一眼,对蒋门神道:“主人家,张团练的人马听到了风声,刚要过来,却被一人拦住去路,只好悻悻而归了。”

“什么人有如此大的能耐?”蒋门神愣了一下。

那酒保道:“小人依稀记得,那人好像是知州相公身边的蔡富。”

“知州相公?这也难怪。”蒋门神夫妇互相搀扶着向马车走去。

晁盖心中一动,暗忖道:“此时抢了快活林,却是无人照应,我又不能在此地久留,看这个蒋门神为人倒还可以,在此地又有一定威名,轻易没人敢来招惹,不如暂且将快活林还让他照看。”晁盖一念至此,便出声道:“蒋兄,请留步。”

“好汉有何见教?”蒋门神吃了一惊,急忙转过身来,那妇人更是紧紧搂住了自己的相公。

“蒋兄如果有意,这一大片林子还请蒋兄照看,只是如何经营,要听我的安排。”晁盖正sè道。

蒋门神见晁盖的样子不像是说笑,不仅有一些意动,那妇人更是轻轻捅了蒋门神一下,意思是让他应下来,毕竟,她的家人都在孟州,不可能全部带到东潞州去。

晁盖见此事有些眉目,便又道:“蒋兄以前除去各方的打点,每个月能落多少银子,某便给你多少银子!”

“此话当真?”蒋门神夫妇又惊又喜,他们夫妇虽说经营者这么一大片林子,每月能收到许多利钱,但是大头都让张团练等人拿走了,能落在他手上的并不多,要不,他也不会让自己宠爱的小妾抛头露面。

“某又说谎的必要吗?”晁盖微微笑道。

“此人既然有知州相公做靠山,张团练和张都监倒是不敢再来寻事。况且看此人行事,是个豪爽之人,跟着他却也吃不了亏。”蒋门神寻思了一阵,便冲着晁盖深施一礼道:“好汉,蒙你青眼看待,小人夫妇感恩戴德,愿效犬马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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