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丁三坡倒是与罗家君聊到了一块儿,二人看来是聊得很投机。而丁大力,早迫不及待要给师姐看看他们天昌公社女工的jīng良手工。
“好吧,师姐就看看……不过,咱们公是公,谈生意,师姐不和你讲交情。”罗家竹其实也挺感兴趣的,真正投入到服装行业之后,她才发现这一行真的是大有可为。不是有一种说法叫什么来着?女人的橱窗里永远少一件衣服……
在罗老锅的房间里,丁大力向他的师姐展示了男款与女款的各两件羽绒服,长款与短款各一件。罗家竹饶有兴致地打量了羽绒服的款式。一看之后大为惊讶,与市面上普遍肥大的羽绒服装不同,丁大力所展示的,在设计上充分考虑到了保暖的同时,又不乏时尚元素。
丁大力指着女款腰身部位,说道:“师姐请看,这里的收腰设计与市面上的有所不同,如果再要补充一点流行元素的话,可以加一根腰带,而腰带的颜sè与款式,我们还可以发挥无限想象力,进行任意搭配。还有这里的门襟,可以加宽并用扣子加以装饰。还有领子,加翻毛领,工艺不复杂,但在式样方面的改进却是巨大的……”
罗家竹频频点头,她的态度从一开始的感兴趣,如今发展到了想要一探究竟了。她分别把羽绒服提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很快就发现这是正宗羽绒,而不是用鸭毛或鹅毛滥竽充数。
“用料十足。”罗家竹评价道。
“那是,给师姐过目的,还能差了,这是白鹅绒的填充料,更轻,也更保暖。”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啊,是不是你爸教你的?”罗家竹并不相信丁大力有这些能耐,想当然地认为是丁三坡面授机宜。
“别去管我爸,他和师兄谈粮食正谈得起劲呢。”丁大力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既不肯定,当然更没有否认的道理。
罗家竹又检查了做工,发现针脚密密麻麻,许多地方很明显都是手工缝制,却不显得粗糙,更没有手工缝制所造成的针脚疏密不一致的缺陷。
“这些缝针线的都是几十年的老师傅了吧?”罗家竹赞叹说。
“没有那么老。”丁大力自豪地说道:“都是我们公社里的青年女工,大部分的年纪都还没有师姐您大呢……想不到吧。她们也是边工作边学习,初期的手工你是没看见,那是惨不忍睹,但她们善于学习、也热爱学习,工作态度也是极端地认真与负责。而且她们还分外地勤劳,一晚上加班加点,就没有人叫苦喊累的……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有我们国家这么勤劳的工人,总有一天,世界上会充斥着琳琅满目的‘made*in*china’……”
罗家竹已经不是动心那么简单了,从目前看到的产品,用料足,式样新,质量好,有了这三样,什么样的产品卖不出去?再说,国内的人工费用超级便宜,她是尝过甜头的,同等式样、用料、款式,国内生产的与国外生产的相比,人工费用形成的价格优势立马可以压人一头。前两年,国内一家服装厂所开发的一款登山服,式样还不如丁大力的呢,就因为质量好,用料足,人家加国商人,二十万件的订单下来,眉头都不皱一皱。
“好吧,师姐现在唯一关心的问题……你们的产品在哪里?”罗家竹似笑非笑地问道。
丁大力抓了抓头发,很不好意思地指了指罗家竹的口袋。
罗老锅就在边上偷笑。丁大力曾在师父面前系统地谈论过他的想法,当时罗老锅提出来要帮他分说分说,丁大力拒绝了,他信誓旦旦说,要用自己编织的美妙前景打动罗家人。而现在,丁大力似乎成功了,他的产品的确打动了罗家竹。然而,罗家竹的这句问话,显然是别有所指,仔细分析的话就会发现,罗家竹更倾向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她可没耐心等着天昌公社的针织厂一步一步建设起来。
丁大力没有沮丧,他说:“现在时候,这几款产品推出去,北半球正好在逐渐转暖,倒不如在今年上半年囤积产量,下半年再重磅推出……师姐,不知道您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
罗家竹就笑,说道:“服装界不是都一直这么来的么?”
“呵呵,师姐目光如炬。”
“师姐逗你的呢,你是爸爸唯一的弟子,我若是拒绝你,爸爸指不定会怎么数落我呢。”罗家竹亲昵地勾住罗老锅,在老父的肩上蹭了蹭,而罗老锅也满怀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丁大力大大松了口气,直到这时,他才敢把计划全盘托出。
“师姐,这一次我们真的是要借你们的光了。这事吧,先以你们公司的名义给我们天昌公社的针织厂下订单,我爸拿着订单去找县领导,尽可能快的从银行弄到款子,然后边建设边生产。同时呢,你们可不可以派一些生产管理方面的人才过来,说实话,我们国内的劳动效率不怎么行,一位有着几十年经验的裁缝师傅,一天的忙活,顶破天就是一件衣服,这方面,你一定要帮我们。”
“考虑的还挺周到的嘛。”罗家竹笑说。
“那是,不周到不行啊。”丁大力感慨着说道。在他的记忆深处,乡镇企业曾经一度占有全国工业产值的三分之一,然而,乡镇企业其兴也勃、其亡也忽,从最辉煌的八十年代中期到它的风光不再,短短十年时间。而其中,对于乡镇企业兴衰,尽管有许多的事后分析文章总结了一二三的因素,但在丁大力看来,其管理水平的低下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话到此处,合作已基本谈妥,接下来就应该考虑一些细节问题了。
因为是涉及到出口,所以,流程不是一般的复杂。沈南县本身有外贸局,不过,所谓的外贸局,与全国各地的外贸局没什么两样,究其本质来说,仅仅只是货源公司,其主要职能是为江南省各外贸公司组织出口商品货源。也就是说,沈南县外贸局对将来的天昌公社针织厂进行货源组织,然后需由江南省外贸局监督检查,无误之后,再将货源供给专事国际市场交易的江南省的外贸分公司(纺织品进出口分公司)。
有关外贸的流程,即使是丁三坡,也只是知道一点皮毛。倒是罗家竹,因为在南方从事了一段时间的三来一补贸易,比他们父子二人要熟悉得多。只不过,即便是罗家竹,也在挠头应该把订单交给哪一个部门。
在八十年代后期“外贸地方承包”的外贸体制改革之前,除少数大型、特大型城市有自己的地方外贸总公司,其他省区的所有外贸行为,都是由国家外贸部各专业进出口总公司和各省区分公司按商品分工垄断经营。那么,按理说,罗家竹的订单应该交给江南省的纺织品进出口分公司。然而,丁大力却强烈反对按此cāo作,若是如此,该订单还轮得到一家社队筹建企业来完成么?
那么给外贸局?结果这一次是丁三坡不同意。对此,丁三坡解释说:“现在城镇青年就业问题极其严重,国家花了三年时间,才把七九年以前的二千万待业青年安置完毕,而七九年以后的,包括上千万(一说二千万,一说三千万)回城知青,他们的就业问题依旧严重。想象一下,如果外贸局拿到了订单,一样的白手起家建设新的厂子,外贸局、或者是县zhèng fǔ,优先考虑的肯定是建设能解决一部分就业的县属或局属全民所有制企业,到时候哪还会轮得到咱们社队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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