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地处洛阳城南风景秀丽的晋昌坊,南望南山,北对榆阳宫含元殿,东南与烟水明媚的曲江相往,西南和景色旖旎的杏园毗邻,清澈的黄渠从寺前潺潺流过。
寺内有一座五层十几丈高的大雁塔,塔身磨砖对缝坚固异常。每层四面各有一个拱券门洞,可以凭栏远眺,洛阳风貌尽收眼底。在这佛家清静之地,每日清灯古佛,暮鼓晨钟,彰显着出家之人不计恩怨得失,与世无争,一心向道的高风亮节。
自魏晋起,前往西天求取真经的人数不下百人,能成功返回的少之又少,能像玄奘法师取得如此辉煌成就的,普天之下,也仅此一人。玄奘法师当年历尽千辛万苦,跋涉十多万里,用了十七年光阴,从西天取回真经,回来之后心无旁骛,两次拒绝太宗李欣英让其弃道辅政的要求,只是专心译经,弘扬佛法,将一片丹心献给了佛祖。
玄奘法师一生向佛,别无所求,为了弘扬佛法,探寻真理,他一生走过了多少路?当他在冰天雪地里饥寒交迫的时候;当他在无际沙漠里命悬一线的时候;当他在深山老林里面对狼虫虎豹的时候;当他在异域他乡遭遇歹徒强盗的时候,是谁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让他在一次次的劫难中义无反顾,勇往直前?
每想到玄奘法师这种坚韧不拔的精神,李敬文就打心底升起一股敬意。玄奘圆寂时,已经从太子登基为皇帝的李敬文为了纪念他,特别罢朝三日,以示哀悼。
这几日,李敬文总是在梦中梦到亡母文德皇后,便请国师占卜,冯希伙献策道:“皇上,臣闻当初您贵为太子之时,曾经为文德皇后修建菁雄寺,一时间被传为美谈。事隔多年,您已贵为天子,却很少再去菁雄寺上香,菁雄寺少了皇上您的驾临,似乎已经没有了昔日风采,何不趁重阳之节,到菁雄寺为文德皇后祈福,一来安慰她在天之灵,二则还可以到宫外去与民同乐。”李敬文笑道:“国师之言甚合朕意!”
重阳这天,高宗李敬文带领百官及亲眷驾临菁雄寺。在大殿上完香之后,李敬文睹物思情,就让武后与百官自行游玩,自己则向大雁塔走去,大雁塔是当年玄奘法师藏经的场所,受李敬文的嘱托,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原封不动的保存着。李敬文命人在外守候,只带着玄奘法师的两个徒弟窥基和圆测走进塔中,玄奘法师一生度人收徒无数,这窥基和圆测是他最得意的徒弟。
塔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书架、长桌、板凳、茶壶。依稀中,玄奘法师伏在桌上译经的样子又浮现在他的眼前,看着看着,法师逐渐飘飘而去,只留下桌上一卷卷厚厚的经文。
大雁塔共五层,下面四层放着玄奘法师译出的经文,最上面一层放着玄奘法师的舍利。李敬文看着玄奘法师的舍利,忍不住奇怪道:“佛祖在西方,舍利为什么要面朝东南而放?”
圆测双手合什,念声佛号:“阿弥陀佛!”然后从书柜里拿出一张大大的大唐疆域图,上面标示着一条条红色箭头,每个箭头都有年份,猛一看倒觉得像是一幅作战地图。红色箭头从洛阳开始,几乎遍布大唐江山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停在洛阳不动。
圆测道:“这是师父一生走过的路,先师从十岁离开家乡,四处求学论佛,几乎有寺院的地方他都去过。后来他见国内佛法众说不一,便往印度求学,一去一回共十七载,回到洛阳后,便一心译经传道,再也没有离开过这里,也没有回过家。”
窥基接道:“师父家在洛阳,虽然现在已无家人,但他常说:那是他出生的地方,一定要回去看看,可是因为经文没有译完,一直都没时间回去。他老人家弥留之际对弟子们叮嘱说:鸟飞反故乡,狐死必首丘,既然活着回不了家,死了就把他的身体朝着他家乡的方向。”窥基的一番话,听的高宗李敬文黯然流泪。
“师父显灵了!皇上您看!”圆测指着玄奘的佛骨舍利叫道:装有玄奘法师舍利的檀香盒慢慢现出耀眼的黄色金光,一道金光直冲塔顶,停留了片刻之后,才消失不见。
塔外面也传来一阵惊呼,李敬文急忙出塔,宰相卢承庆急忙迎上来道:“皇上,臣等方才看到一道金光从塔中飞出,到塔顶十丈多高的时候,这金光化作一颗金星,向东南而去。”李烽凌忙迎上来道:“恭喜皇上,此乃祥瑞之兆,近几日,东南方必出祥瑞。”李敬文大喜,赏百官菊花酒,茱萸糕,并令百官赋诗,以示庆贺。
这时,武沛凝正在方丈玄心法师的僧房里,由国师冯希伙陪着,与玄心法师谈经论道。武沛凝曾经出家为尼,虽然当时无心向佛,修行粗浅,但其对佛经的理解却令玄心法师大师由衷钦佩。玄心法师道:“皇后不愧为人中之凤,如果修道,定可与玄奘法师相比,如果辅政,定可与《大云经》中的黑河女王相比。”
武沛凝愣道:“《大云经》?黑河女王?”玄心法师道:“不错,《大云经》曾经记载了一位净光天女,此女曾经在释加佛处听闻佛经深义,后来为了度化众生,*轮回,成为无名国这公主,忽有一日,其父驾崩,群臣皆推其为嗣,继承王位,她就成了黑河女王,统领一国。”
武沛凝笑道:“大师,可否将此经借我一阅?”玄心法师长叹道:“这古前的经文,我这里没有。”武沛凝道:“那大师是在哪看来的?”玄心法师道:“敦煌,那里堪称佛家经典的宝库,应有尽有,《大云经》就是其中之一。十余年前,我曾在那里修行,无意中翻到了那本《大云经》,因为故事特别,所以就记了下来。”武沛凝听到此,拿眼睛看了看冯希伙,冯希伙一点头,好像明白了。
第二天,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将在菁雄寺所见所闻赋诗一首,交呈高宗阅览。李敬文看了一阵,见其中不乏华美词句,但也有粗俗敷衍之作,便将诗稿交与坐在帘后的武沛凝,自己去翻阅奏折。
武沛凝虽然生性阴毒,但自幼熟读百家诗书,颇负才气,*皇宫后,每日闲来无事,阅便古今之作,对诗词歌赋都有自己的看法,对文人雅士更是惺惺相惜。
帘后突然一声:“好!”李敬文回头问道:“皇后,看到什么了,如此兴奋?”武沛凝笑道:“皇上,你看这篇文章。”高宗李敬文接过,只见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道:
九月九日上幸菁雄寺登浮图,群臣上菊花寿酒:
帝里重阳节,香园万乘来。
却邪萸入佩,献寿菊传杯。
塔类承天涌,门疑待佛开。
睿词悬日月,长得仰昭回。
后面落款为轩辕代天。
李敬文看完也是点头默赞:“好诗,真是好诗!”武沛凝在帘后道:“不知道这轩辕代天是哪们贤臣的门下?”尚书省侍郎轩辕仪站出来躬身道:“代天是微臣孙女。”武沛凝道:“果然名门之后,散朝后,让她到蓬莱池见我,我自有赏赐。”轩辕仪伏地道:“谢皇上,谢皇后。”
蓬莱池又名太液池,占地数顷,水明如镜,迂廊水榭,杨柳垂岸,水边间排着各类石雕的奇珍异兽,拱卫着池中一座巨大鱼形石雕。那鱼形石雕似豚似鲸,似腾似跃,仅露出水面的半截身子就有五丈长。
李敬文和武沛凝正坐在水边小榭里品茗,见轩辕仪与轩辕代天到来,俱是欢喜。这轩辕居代天聪惠美丽,在其祖父轩辕仪与其父轩辕庭芝的教导下,坐落大方,举止优雅,虽然谈吐间绮丽浮艳,但不乏生动有趣之处。武沛凝高兴之余,便让代天与其祖父一起为高宗及自己掌管诰命,负责起草文书之类。
而此时,十几匹快马正在国师冯希伙与周戚禧的带领下,冲过京畿道,沿着丝绸之路,向敦煌进发。
那天,武沛凝在菁雄寺,听了玄心方丈的话后,心中激情澎湃,一股强烈的**刺激着她的神经,于是当天晚*就命冯希伙与周戚禧到敦煌,一定要把那《大云经》带回来。
敦煌,戈壁里一明珠,自汉代开辟丝绸之路起,就注定它要在以后的一千多年里扮演一个重要角色。这里云集着各式各样来自各地的人群,最多的就是来自西方的商人和传经布道者。他们怀着不一样的目的和心境,在这里集结,再从这里散去。为这里留下了一时的辉煌。
始建于前秦的莫高窟,在历朝帝王们的兴建之下,规模空前宏大。隋朝仅三十七年的时间,就在这里开佛洞七十多座,但佛祖没能保佑那位残暴昏庸致使生灵涂碳的隋炀帝。
大唐开国以来,虽然遵奉老子的道教,但对佛教也没有遗弃,依然聘用能工巧将,将这里继续建设。
人的年龄越大就越信佛,越相信世事轮回,因果循环。于是就有各式各样的通过不法手段发达的人,想用施舍给寺院的香火钱洗干净自己罪恶的灵魂。在敦煌,来自不同地方的怀着不同目的的人,*着不同的语言在这里聚集,佛是他们在这里共同的语言。但是拜佛和捐赠香火钱时虔诚圣洁的灵魂,会被有些人转头就丢掉,继续为了名利去干那些罪恶勾当。
拜佛毕竟是虚无缥缈的,而人是要活在现实中的!
冯希伙和周戚禧经过了数十天的奔波,终于到达敦煌。看着繁华的敦煌城,冯希伙道:“我以为边陲之地定然荒凉无比,却不想这里竟然是一个小洛阳!”周戚禧笑道:“国师有所不知,敦煌为丝绸之路的咽喉要塞,自非一般关隘所能相比!”冯希伙道:“等把事情办完,一定要在这里好好玩儿上一玩儿!”
周戚禧道:“国师所言极是!”话刚说完,他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疑惑,盯着身边走过的一个红头发胡人道:“他怎么会在这里?”冯希伙道:“周大人对那个胡人感兴趣?”周戚禧道:“我觉得此人好生面熟!”冯希伙笑道:“面熟?周大人难道在这塞外还有什么远门儿亲戚不成?”周戚禧又盯着那人看了一眼,猛然瞧见他挂在腰上的一对残月回钩。
周戚禧惊叫道:“我想起来了,他是的前锋将军利骨波,上次可汗到洛阳受封之时,就带着他。”冯希伙道:“周大人不会记错了吧,的人怎么敢跑到敦煌来?”周戚禧道:“一定不会错,尤其是他腰间的那对残月回钩,我生平仅见过一次。”而此时,利骨波也突然站住,回头看了周戚禧与冯希伙一眼,然后迅速混入人群中。
冯希伙正想去追,周戚禧拦住道:“国师,且不管他,还是先办我们的正事要紧!”
两人到莫高窟,向守卫官兵出示了公文,说明来意后,被带到了守军校尉武空冷的面前。武空冷接过两人递来的文书仔细看了一遍后,即让副官梁宫去找《大云经》。冯希伙向前一迈,就要向莫高窟里走,却听武空冷吼道:“你们不能进去。”
冯希伙听着此人粗暴的语气,马上怒道:“我是大唐国师,在整个洛阳城,也没人敢跟我这样说话。”武空冷道:“这里不是洛阳,你可以再走一步试试。”冯希伙自从攀上武沛凝,做上国师后,一直都傲气凌人,哪儿受过这等羞辱,心下一愤,便往前走,想看看这个小小的守军校尉能把自己怎么样!周戚禧连忙拉住他:“国师,强龙不压地头蛇,您何必跟这些小辈们斗气呢?”
还没走远的副官梁宫一看这边僵住,赶回来劝道:“两们轩辕别见怪,我们这里也是有规矩的,因为莫高窟里关押的都是流放过来的钦犯死囚,为两位的安全,还是请留在这里歇息片刻。”说罢,让士兵带二人到军帐休息。
冯希伙和周戚禧坐在军帐里喝茶解气,过了半晌,梁宫回来道:“二位大人,我们这里藏书众多,《大云经》又很久没用,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不过请您放心,我已经对看经的人说了,只要找到,马上给二位送来。”周戚禧笑道:“那好,给你一天的时间,明天的这个时候把经书拿来。”梁宫笑道:“我会尽力,不知二位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周戚禧道:“你们那位校尉好像很凶嘛。”梁宫叹口气道:“如果不是他脾气固执,死尊教条,恐怕早就升官了,哎,我们这些做手下的也跟着他受累。”周戚禧道:“我们国师也是佛教弟子,对这莫高窟向往已久,此次前来,一是奉皇命寻找《大云经》,二是想来参拜佛家圣地莫高窟,不知大人可否成全?”
见梁宫面露难色,周戚禧笑道:“我们回去以后,定会在皇上面前帮梁大人您美言几句,以后……梁大人您还愁没有前途吗?”梁宫听到此,高兴道:“那……下官去想下办法。”
这天下午,梁宫拿着《大云经》,到营帐去冯希伙与周戚禧。冯希伙接过《大云经》揣入怀中道:“梁大人办事果然有效率。”梁宫笑道:“多谢国师夸奖,这本《大云经》历经几朝几风雨战火,莫高窟也仅此一本,大人要保管好了。”冯希伙不屑道:“在我身上,我就保证它出不了事。”梁宫诺诺应着。周戚禧道:“梁大人,公事已经办妥,那我们的那件私事……”梁宫递过来一个包袱道:“在下已经安排好了,明天早上,在这里见!”
第二天一早,冯希伙与周戚禧穿上梁宫给的军士装,然后跟着他穿过几个哨卡*莫高窟。只见断崖上面佛洞林立,佛窟里雕塑精美,壁画栩栩如生,画的大多都是佛经中的故事。
梁宫带着两人在里面转了半天,冯希伙忽然发现一个洞里金光四射,走近一看:洞里几十个人正抬头望着洞壁上的一座大佛,大佛四丈多高,一个六十左右的老者腾在空中,手执一把发出耀眼金光的利剑,在洞壁上挥舞,顷刻之间,便削出一个慈眉善目,惟妙惟肖的大佛头形,接着,老者斜出半丈,在旁边石壁上脚尖轻点,又飞回到佛像前,削出佛身后收剑入鞘,飘飘落地,下面立即响起一阵欢呼。
冯希伙心中诧道:此人身法和剑法都非比寻常,尤其是这剑,定非凡物。想到此,他迎上老者道:“好剑,好剑法!”老者一转头,望着冯希伙道:“雕虫小技而已!”梁宫看着冯希伙贪婪的眼光,也走到老者面前道:“果然是好剑法,把你的剑拿来看下!”老者道:“家传的东西,不看也罢!”梁宫怒道:“你个死囚,真是不知好歹!”
他说着就要去抓那老者,周戚禧连忙扯住,然后冲老者笑道:“老人家,既是家传的东西,看下又何妨,我们可是仰慕你的剑法和才华哪。”冯希伙道:“是啊,这么好的剑法,这么好的剑,只能在这里建石窟,大材小用,是不是有些可惜了。”老者道:“戴罪之身,能活到现在,我已经很知足了!”老者说完,转身去继续刻他的佛像,再不理会梁宫等人。
梁宫怒道:“不识抬举。”周戚禧一拉二人道:“出去再说。”出了那个佛窟,周戚禧问冯希伙:“国师对那人很感兴趣?”冯希伙道:“我是对他那剑感兴趣。”周戚禧道:“那剑是不错,可是我们如果想要杀人,根本就不用亲自动手?要剑何用?”冯希伙道:“你可曾听说过紫电、青霜、金槐、红桑?”周戚禧道:“在书上看过,是几把传说中的神器,任何一把挥起来都惊天动地,抵挡千军。”顿了一下:“难道?”冯希伙道:“我怀疑他拿的那把就是金槐!”
梁宫在旁边笑道:“大人想要那老头儿手中的剑还不简单,杀了他就行了?”周戚禧道:“梁大人你不怕吃罪不起?”梁宫道:“在这里服役的,大多都是发配来的死囚,没几个人能活着着出去,只要能让两位大人开心,死几个算的了什么。”周戚禧拍拍他的肩膀道:“梁大人果然精通为官之道,日后定被重用。”梁宫躬身道:“那还要两位大人多多提拔。”
看着他们两人在一唱一合,冯希伙道:“就凭你们几个就想杀他?不说他武功如何,单是他手中的金槐剑挥动起来,五丈之内,你们休想站的住脚。”梁宫道:“那该如何是好?”冯希伙道:“回去商议一下再说。”
黄铜烛台上摇曳着微弱的灯光,灯下一桌残席前坐着三个居心叵测的人,三个人似乎已经喝的差不多了,周戚禧道:“梁大人,只要你能让我们国师高兴,以后阳关都尉这个位置就非你莫数了!”梁宫摇头晃脑道:“只要两位大人发话,在下肝脑涂地,都在所不惜。”冯希伙笑道:“来,干了这杯,祝我们明天马到功成。”周戚禧与梁宫也举杯道:“马到功成!”
西风呼啸了一整天,漫天尘沙弥漫在敦煌的上空,来来往往的客商行人都躲进了房间里。而此刻敦煌城都护府的正厅里,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人,正在那里不停的踱步,他就是敦煌都护程务挺。中午的时候,莫高窟守卫士兵来报,六十三号佛窟的四十名死囚杀死校尉武空冷和一群守兵后逃出军营,副官梁宫身受重伤,还在昏迷之中。
听到这个消息,他本来想马上到莫高窟去查看的,但风沙忽然变大,睁开眼睛都困难,副将宋陆管劝他等风小点儿再去,就是这句话,让他已经在屋里徘徊了一个时辰,武空冷的死让他感到十分惋惜!
校尉武空冷是他一手提拔的,他深知武空冷的为人:一个热血汉子,令行禁止、执法严明,在任十年都没有出过一丝差错。
门忽然被推开,风沙裹着一个士兵冲了进来,坐在门边的副将宋陆管马上站起来把门关上,朝爬在地上的士兵斥道:“还没通报就闯了进来,难道不知道规矩吗?”士兵结巴道:“风……风太大了,没停住……”程务挺向那士兵道:“你匆匆忙忙跑来,有什么事?”士兵道:“属下们在城外黄风滩发现一堆尸体。”程务挺惊道:“一堆?有多少?”士兵答道:“大概有五六十具。”程务挺道:“快带我去看看。”刚拉开门,一股风随即刮了进来,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
宋陆管道:“大人,现在风还没停,还是再等下吧。”程务挺正色道:“不能再等了,再等天就黑了。”宋陆管知道拗不过他,连忙叫人跟在他身后。
风如刀割,还夹杂着黄沙尘土,平时半个时辰的路,今天却走了整整一个时辰。
见程务挺到来,守卫在那里的士兵迎上来大声道:“大人,大人,好像江湖草寇的仇杀,总共五十七具尸体,十八匹马。”程备铤点着头,打量了一下四周:
黄风滩离敦煌城十里地左右,是出敦煌向洛阳的唯一通道。这里漫天的黄沙和小石砾被狂风卷起,飞滚着打在人身上,一条几丈宽的黄沙大道直通南北,西边是一道起伏的沙丘,东面是一片荒滩,是个名副其实的黄风滩。
程务挺叹道:果然是杀人的好地方,果然是杀人的好天气!可究竟是谁,为了什么在这里杀这么多人?
程务挺从马上下来四处查看,仿佛要在这被黄沙掩埋了近半的尸体上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地上除了黑衣人之外,就是一些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人,很明显,他们不是来往货商,货商不会是这种打扮,他们没有行礼物品,自然也不是逃荒落难的,这么多人,不是货商又不是落难的还会是什么人呢?
他忽然发现了一个老者,老者的头颅粉碎,深深陷入泥土当中。程务挺惊道:好大的力气,这一拳肯定不是普通人所能打出来的,杀他的人肯定功力浑厚,要致其于死地,难道是仇杀?
看看周围,除了这老者之外,其它的人都死于刀剑之伤,不管是那衣衫褴褛的落难之人,还是黑衣人,都被对手一击毙命,好像根本就无还手之力。正在思索间,一个士兵走过来道:“大人,穿黑衣服的总共有十八个,其它衣服的有三十九个。”程务挺点头道:“仔细找找,看还有没有其它有价值的东西。”
天渐渐变黑,风沙也越来越大,副将宋陆管走过来叫道:“大人,天快黑了,等风停了我们再来吧。”程务挺沉思道:“反正已经出来了,去莫高窟。”
停尸房里,六名官兵的尸体被排成一排,几个军医正在给一个昏迷的人包扎腹部的伤口,此人正是莫高窟守军副官梁宫。程务挺向军医问道:“梁宫大人伤势如何?”军医道:“一柄单刀穿腹而过,如果不是发现的早,恐怕早就没命了,现在失血过多,暂时不能苏醒。”程务挺道:“好好看护梁大人。”他又检查了一下尸体,问道:“那么多人逃走,难道你们都没发现?”
一个卫队长走过来道:“今天早上有人送来一纸调令,说是要临时抽调二百名士兵到阳关去加强边防……”程务挺道:“调令,是谁调的,调令在哪儿?”卫队长道:“属下只是听说,调令是梁副官签收的,兵也是梁副官派的。”程务挺道:“你接着说。”那卫队长道:“过了没多久,就有一队士兵带着那群囚犯离开,说是都护府要问话。”
程务挺惊道:“好精密的安排,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些尸体和梁宫大人的?”卫队长道:“他们走后没多久,我照例到各洞巡查,发现的这些尸体,我就立即让人给大人您送信了。”程务挺又在尸体身上看了看,向那卫队长道:“你叫什么?入伍多久了?”
卫队长答:“属下叫楼榕健,在这里已经十二年了。”程务挺道:“这里的一切暂由你来掌管,如果有什么事,马上通知我。”楼榕健答道:“属下明白。”“还有将逃走囚犯的名单和案底送到我府上去。”程务挺道。
回到都护府,程务挺将那些囚犯的案底打开,案底做的很完整,囚犯的画像,家庭出身,所犯罪行,谁人审定,何时发配等都记录的一清二楚。他没有一个一个的细看,而是翻着画像,想从中找到一个人,就是那个唯一没有死在刀下的老者,尽管那老者的头颅已经被打的变形,但他是没逃过程务挺的眼睛,很快就将他的卷宗翻出。
阮靖荷,睦州清溪县人,天生神力,自幼习武,手中有一把上古神兵:青虹刀。此人后来结识陈先豪与章致阳,三人拜为兄弟,共同经营远驰镖局,凭借三人超高的武艺及三柄稀世武器,镖局生意日趋红火,人数最多时超过三百。在一次押送官银到洛阳的路上,遇到仇家,陈先豪与章致阳被对手用利器贯脑,当场毙命,阮靖荷受重伤逃脱。回来后因丢失官银而被官府问罪,镖局因此而解散。陈先豪育一女,名不详,不知所踪,章致阳育一子,名叔胤,年七岁,随阮靖荷共同发配敦煌。
程务挺看到此,把所有发生的事串在一起:先是有人假传调令,将里面的守军调开,莫高窟里的死囚们开始行动,杀了校尉武空冷和士兵后,开始出逃,两群人马相约在敦煌城外的黄风滩汇集,但是却因为什么利益冲突,双方开始厮杀,十余匹马头都朝着洛阳的方向,肯定有人逃掉,十余个黑衣人想要去追,结果没走几步,就老者在瞬间击杀,逃掉的那个人是谁?难道就是那名叫叔胤的孩子?如果是里应外合早就策划好的,那为什么黑衣人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案底是十五年前的,到今天,那孩子应该是个二十二岁的少年了。还有上面记载三人用的都是稀世利器,除了阮靖荷的青虹刀,还有两把武器是什么?此次追杀他的人是为了那个孩子还是为了他的青虹刀?还是只为了寻仇?乱麻般的思绪在他的脑海里缠到一起。
后半夜,风沙渐渐变小,黄风滩的空气中回荡着一股灰尘和死亡的气息,残缺的月亮用残缺的月光将这里布满,虽然不够亮,但依稀可以看清人的模样,远处传来一阵猫头鹰的叫声,但叫声似乎凄厉的带血。西边的沙丘上,滑下来一个穿灰色长衫的少年,他面容憔悴,目光呆滞,步履蹒跚。
少年走到这被黄沙掩埋的死人中间,走走停停,似乎在寻找什么,过了半天,他身子一晃,加快脚步,走到头颅被打碎的老者旁边,跪倒在地,将老者从黄沙里拉起,低声呜咽:“舅舅,你醒醒,没有了你,以后谁来陪叔胤呀……舅舅……”
“小子,你马上就可以见到你的舅舅了,嘿嘿!”叔胤感觉这声音好像就是在背后响起,一转头,却连个人影都看不到。“谁?”少年惊叫道。月色下,一个身高八尺,身体健壮黑影一下出现在他的眼前,对叔胤来说,这人并不陌生,白天的时候,这人曾经截杀过自己。此人正是来敦煌寻找《大云经》的冯希伙。
冯希伙好像已经知道这个自称叔胤的少年会回来一样。
叔胤看着他过来,便向他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舅舅和我的叔叔伯伯们?”冯希伙走到他面前,双手舍什道:“贫僧是一个好人,一个送你去见你舅舅的好人。”叔胤看着冯希伙道:“亏你还是个出家之人,平白无故,杀了这么多好人,你不怕玷污了佛祖的清誉。”
冯希伙并不生气,他怎么会跟一个将死之人生气呢。他只是轻轻一摇头:这孩子面容憔悴,一脸愤怒,丝毫不见惧色,这份胆识与勇气,如果练武,肯定是个武学奇材,但如果让他活着,难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正犹豫间,叔胤吼道:“你不是来杀我的吗?动手啊,怎么了,你不敢了?”冯希伙听到此,心下羞愤,右手一举,运上全身的劲力向叔胤的头顶拍去。
就在这时,叔胤的身体里快速泛起一道金光,金光从他的头顶穿出,迎向冯希伙的手掌,冯希伙手上一痛,手中劲力顿时消失。金光又回到叔胤身体中,慢慢暗淡。
冯希伙瞪大眼睛看着叔胤,然后看着自己的手掌,手掌像是被利剑划过一样,往外渗着鲜血。
冯希伙吃惊着后退一步,再次运气,用左手向叔胤拍去,他掌中白气喷吐,吹的地上尘沙飞扬,而叔胤却如同傻子一样不闪不避,只是他体内的金光再次泛起,这次金光比上次更盛!
金光倏的一下,从叔胤胸前穿出,撕开冯希伙手中的白气,刺在冯希伙胸膛上!
“砰”的一声,叔胤被冯希伙的一掌打的飞了出去。
而冯希伙也不好受,虽然早已练成金刚护体,刀枪不入,但叔胤体内飞出来的金剑的那一刺,仿佛携带着万钧之力,打的他气血翻腾。
冯希伙的身子飘出几丈远,吐了一大口血才勉强缓过来气。
此时,那少年已经倒地不动,冯希伙却已经愤怒,自己身为大唐国师,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重创,此事如果传扬出去,自己还拿什么面目见人,想到此,冯希伙挥着拳头朝向章叔胤走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金铁相磨的尖锐声。冯希伙回头一看,一柄弯勾映着月光正向自己飞来,他连忙将身子一低。那弯钩在他头上转了两圈,又飞了回去。
月光下,一个红发胡人站在他的面前,正是那日周戚禧所说的突厥将军利骨波。
利骨波用另一把残月回钩将飞回来的这一个挂住,嘿嘿笑着朝冯希伙道:“和尚都开杀戒了?”冯希伙道:“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利骨波笑道:“你连一个小娃娃都打不过,怎么跟我斗?”冯希伙怒道:“识相的就躲远点儿,趁我现在还不想杀你!”利骨波道:“那你走吧!”
冯希伙大怒,随手一甩,一道白光向利骨波袭去,利骨波向右一闪,双手向前一推,两柄残月回钩旋转着穿过白光,飞向冯希伙,面对这稀奇古怪的兵器,冯希伙不知如何对付,只能勉强躲闪,但任由他怎么躲闪,总在在残月回钩的笼罩之下。利骨波看着狼狈的冯希伙,飞身冲进来,在冯希伙身上重重打了一掌,冯希伙被他打的一退,又被残月回钩挂了一下,痛的冯希伙一声惨叫。
看着又要冲过来的利骨波,冯希伙猛的将身上袈裟扯下,向利骨波甩去。逼开他后,冯希伙又将袈裟挥迎向飞在自己身边的残月回钩,一对残月回钩被袈裟甩出数丈元。
冯希伙这下没了后顾之忧,立即挥掌拍向利骨波,利骨波也提掌相迎,四掌相对,强大的气流撞击在一起,将两人各震退几十步。冯希伙身上本来就有伤,这下更将他震的四肢发麻,他狠狠愣了利骨波一眼,晃着身子向敦煌城走去。
看着冯希伙离去,利骨波也回到沙丘边躺下调息。他来这里完全是出于好奇,那日在敦煌城,周戚禧认出了他,他也认出了周戚禧。他见周戚禧在看着自己,便躲入人流中,过了一会儿,他又溜到二人身后,偷偷跟踪。白天冯希伙带着黑衣人狙杀阮靖荷等人,他看的一清二楚,当时,他料定自己不敌冯希伙,才没有冒然出手,而这天晚上,他看着冯希伙已经负伤,才敢出来,却没想到负伤的冯希伙依然强悍。
叔胤醒来时天已将明,敦煌这片沙海戈壁里,昼夜温差极大,晚上的风已经不能再用清凉来形容,是冷,冷的足以将人冻僵。叔胤用麻木的手摸着麻木的身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浑身发抖。是饿?是冷?还是痛?求生的**促使他走回敦煌城,找了一个堆满柴草的茅棚,美美的睡了一觉。
叔胤再次醒来时,各寺院的钟声已经响起。阳光照在他身体上,他伸了个懒腰,感觉身上好像没那么痛了。走在在这举目无亲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父母在他心中已经是个很模糊的印象了,他很小的时候,就和舅舅阮靖荷被套上重重的枷锁,被一群衙役驱赶着走了几个月,把他从山清水秀的家乡,赶到这荒凉大漠里来修建佛窟。
他每天都是抬着各式各样的框子:将洞里掏出来的土石抬到外面,或是将里面所需用的木料工具抬进去。重复的劳动,让他都没有时间去想一下重兵守卫的佛窟外是什么样子,发生着什么事。只有在休息的时候,听着舅舅阮靖荷和那些叔叔们给他讲讲故事,讲讲外面的世界。
阮靖荷有时也教他背一些莫名其妙的所谓的内功心法,非要他记熟背会。叔胤虽然很羡慕阮靖荷一跳就能离地几丈高,更羡慕阮靖荷可以将一把木剑舞的金光万丈;可他更喜欢那些给他讲经,教他识字和做人道理的叔叔们,更想像他们说的五柳先生一样:“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叔胤梦想在一个属于他自己的世外桃源里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逃脱奴役就是叔胤最大的愿望。可是当叔胤出来以后才发现,现实并不是他想像的那么完美,一天不到,叔叔们和舅舅都离自己而去,他已经不知道以后该何去何从!
“哎,就你了,你过来!”“说你呢,你没听见!”一个七尺高,络腮胡子的军士走到他面前叫道,叔胤这才回过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走到一个人堆里。
叔胤指着自己望着那军士道:“你叫我?”军士笑笑,在他身上打了几拳道:“瘦是瘦了点儿,挺结实的,进去。”叔胤看着军士指的方向,朱门大匾上几个大字:敦煌都尉府!
叔胤莫名其妙的走了进去:院子里已经站了两排人,大概有十几个。看着他进来,一个士兵过来道:“你,名字,家是哪儿的?”“我叫章叔胤。”士兵又道:“家是哪儿的?”章叔胤愣道:“家?”士兵笑道:“你不会连自己家是哪儿的都不知道吧。”叔胤道:“我不知道。”周围人顿时大乐,有人道:“自己家是哪儿的都不知道,你是天上掉下来的?真是个傻子!”
叔胤一阵茫然,十几年来他都生活在佛窟旁边的山洞里,那里就是他的家。士兵见他木讷的样子,又见他身板硬朗,便笑道:“既然来当兵,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然后给他一套士兵服,要他换上。
没有了风沙的黄风滩是那么温和,那么美丽,被黄沙掩盖的尸体成了一个个起起伏伏的小沙丘,金黄色的沙子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上闪闪发光。而程务挺却无心欣赏这些,为了这件案子,他整整一个晚上都无心睡觉,可仅凭那凤毛麟角的证据,就去猜测一个关联几十条人命的大案子的来龙去脉,他实在没有把握,所以一大早,他便带人赶到这里。
来到这里以后,他就发现:已经有人比他先来了一步:有几具尸体上盖了很厚的沙子,像一座小坟包。程务挺暗道:“昨天风沙大,没在这里留人手,不想有人已经来过了。”
地上留有散乱的脚印,最少是三个人的,如果这其中有一个人就是死者阮靖荷的外甥章叔胤,那另外两个人是谁?杀阮靖荷的人?
小坟包里的尸体被拉了出来,果然有一具就是阮靖荷。
正在思索间,一个新发现将他的视线拉开,程务挺的眼睛落在了一匹马上,一匹身上掩着黄沙的马。
看着黄沙上几处凝成黑色的血块,程务挺有些奇怪:在这次打斗中,不管是人还是马基本上都是被利刃一击毙命,为什么这匹马会多处受伤?“宋副将!”程务挺叫道。跟在他身后的宋陆管应道:“大人。”程务挺道:“借你的剑用一下。”宋陆管抽出身上佩剑交到程务挺手中。
程务挺蹲*来,用剑划开参着沙子的黑色血块。他发现:每一个血块下面都是一个珠子般的血洞,初看时,觉得那血洞像是箭留下的,可这里并没有发现在箭的影子,箭也射不出那么大的血洞,他拿着剑反复比划,觉得刀剑不可能把血洞划的这么圆,也不那么小。灵光一现他突然道:“把马翻过来。”两名士兵把马翻过来后,宋陆管和程务挺都倒抽一口冷气,这边的血洞和那边的血洞刚好对称,就是说,有人用什么暗器将马的身子穿透。
程务挺轻轻的拔开地上的尘沙,找了半天,才在泥土里抠出几颗黑色略带香味的珠子,他如获至宝般的将几颗珠子用纸包起来,这时西边沙丘下跑来一个士兵,双手捧着一些碎纸屑跑过来道:“大人,找到了一些碎纸,看起来像什么书上的。”程务挺接过来道:“再好好找找,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敦煌留香客栈,冬瓜脑袋周戚禧正坐在房间里喝酒,一个衣衫破烂的和尚怒气冲冲推门进来,冬瓜脑袋忙呼道:“国师,怎么去了快一天,难道遇上了什么麻烦?来来来,先喝一杯压压惊。”冯希伙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但怒气不消,反正把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周戚禧连忙问道:“国师,是不是中途出了什么问题?”话音还没落,他的眼睛已经瞪大,仿佛看了到十分恐怖的事。
周戚禧把颤抖的手伸到冯希伙的胸前,从他破了的衣服里,掏出一本被烧了一个大洞的破书,看封皮就知道这是梁宫交给他们的《大云经》。周戚禧道:“国师,这是《大云经》?”冯希伙瞪着周戚禧手上拿的破书,尴尬的点了点头,周戚禧用呆滞的目光看着他,两人傻傻的望着:《大云经》成这个样子,两人不知道怎么向武后交待。
半天后,冯希伙才道:“周大人,现在《大云经》已经被毁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周戚禧道:“总不成弄本假的回去交差吧。”冯希伙深思道:“假的?皇后聪明绝顶,哪儿有那么好骗?”
周戚禧眯着小眼睛道:“国师,事已至此,我们只好赌一把了!您想想,如果我们回去交不出《大云经》,皇后肯定会怪我们办事不力。再说了,皇后只是听菁雄寺的方丈说过一点儿,并不知道《大云经》是什么样子,我们只要把这本残书再编一下,把皇后想知道的那段故事编圆一点儿,我估计能骗过她。”冯希伙沉默不语。周戚禧道:“国师,这《大云经》是皇后梦寐以求的东西,如果我们交不出去,那……”冯希伙叹道:“唯今之计也只有这么办了。”
下午,周戚禧在敦煌城里找了几名流浪僧人,将破损的《大云经》与《宝女三昧经》交给他们,让他们编改,并叮嘱道:“只要把黑河女王的那个故事编好,其它的都好说。而冯希伙却一直到处转悠,好像在找什么人。”
两天后,伪造的《大云经》已经完工,冯希伙与周戚禧来到莫高窟,准备看一下梁宫,就回洛阳交差。
两人被士兵带到梁宫的房间,房间里正站着程务挺和宋陆管。身缠绷带的梁宫正在程务挺哭诉:“程大人,都是属下的错,没有看管好犯人,没有保护好武空冷将军,属下失职,请大人责罚。”程务挺道:“梁大人好好养伤,一切等伤好了再说。”然后指着门外的冯希伙和周戚禧道:“这两位是你朋友?”
周戚禧上前一步指着冯希伙道:“这位乃当朝国师冯希伙,我是监察御史周戚禧。”程务挺道:“两位大人不辞辛劳,到这荒凉边陲,不知有何贵干?”冯希伙道:“我们奉皇后之命,到此来寻找一本经书。”程务挺道:“原来两位大人是来此公干的,经书找到了吗?”冯希伙答道:“这还要多谢梁宫梁大人帮忙,我们就是临行之前来跟他别的。”程务挺道:“原来是这样,那你们聊,我就先告退了。”
周戚禧装模作样大叫道:“梁大人,你怎么会受伤的?”梁宫哀道:“你们两位走后的第二天,一群囚犯暴乱,杀死了武空冷将军和几名士兵逃走了,我也身受重伤。”
周戚禧道:“哎,这群死囚,杀一千次都死不足惜,我们回去后,一定向皇上奏明梁大人您的功劳与辛苦,为您加官封爵。”梁宫道:“这都是在下的职责所在,不劳两位大人费心了。”周戚禧垂泪道:“大人果然恪尽职守,无欲无求,天下百官如果都像梁大人您一样,那朝庭幸甚,社稷幸甚。”
冯希伙也上前垂泪道:“梁大人多多保重,我们就此别过!”
周戚禧与冯希伙出了梁宫的房间,见前面的程务挺走的极为缓慢,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两人从程务挺身边经过的时候,周戚禧道:“程大人,就此别过。”程务挺笑道:“两们大人,这么快就出来了,不再聊会儿?”周戚禧道:“我们此次前来,身负重任,以后有机会,一定来拜访程大人。”程务挺道:“两位慢走。”
冯希伙和周戚禧没走几步,忽听程务挺叫道:“国师,请留步。”冯希伙转过身来道:“程大人,还有什么事吗?”程务挺笑道:“国师是信佛之人,我有些东西想向国师请教。”冯希伙笑道:“大人,有什么问题尽管说来。”程务挺道:“前几天我偶尔听一位方丈讲到天竺有一种万年金刚籽,是真的吗?”
冯希伙道:“金刚籽是有记载的,佛经上面说:有一个叫库那的忠诚佛教徒,在他满一百岁那天,被邀请到佛祖前听佛祖弘讲佛法。这一去就是三年,回来时路过佛祖当年修行的菩提树,他便也坐在树下打座,想把佛祖所讲经文的妙处深刻领悟。这一坐又是一年,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一片菩提叶落在他的手中,他知道这是佛祖的恩赐,向菩提树虔诚礼拜,三跪九叩才回家。库那回家后,把这片菩提叶埋入土中,菩提叶竟然生根发芽,只是每年只长一寸,历经千年才成材,树木硬无比,普通刀斧根本伤他不得。有一天:佛祖托梦给告诉他,这棵树名叫金刚树,用它结的籽实做成佛珠,可驱邪辟魔,遇灾遇难时更会有金刚护体。库那依佛祖之言,在树下守了一万年后,此树果然结出了龙眼大小的黑籽,这黑籽散发着一股特殊香味,比钢铁还在坚硬三分。库那依佛祖之言,将金刚树上所结的果实采摘,做成佛珠,赠于得道高僧,并将此籽命名为金刚籽。”
程务挺听后笑道:“原来如此,世上可真有此物存在?”冯希伙道:“普天之下,不过百颗,以前我在……”冯希伙顿道:“程大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的?”程务挺从怀里摸出一包东西,递给冯希伙道:“两天前,敦煌城外发生一宗命案,死伤人数五十多人,在现场勘查时,我无意发现了一种类似于佛珠的东西,大师看看,这个是不是传说中的金刚籽?”
冯希伙将纸包接过,里面十几颗黑色的珠子黝黑发亮、香气袭人,冯希伙脸色微变道:“我也是只在佛经上看过,却没有见过真实的金刚籽,所以不能帮大人鉴别。”程务挺道:“方才国师不是说普天之下,不过百颗,以前还在哪里见过?”冯希伙一愣,周戚禧抢过来道:“国师什么时候说在哪里见过,国师是说在游学的时候听说过,而你却无中生有,蓄意栽赃陷害,是何居心?”冯希伙听到此,便将纸包向程务挺身上一扔,愤愤离去。
宋陆管将珠子捡起来,递到程务挺手中道:“大人,您不会怀疑国师是凶手吧。”程务挺道:“佛珠是出家人每日必戴之物,但是国师的手上却没有。”宋陆管道:“大人,或许是他出门匆忙,忘了佩戴,这两个人,我们一个都惹不起哪。”程务挺沉默一下道:“你把那个楼榕健找来。”宋陆管正欲离去,程务挺又道:“等下。”然后将嘴附在宋陆管的耳边:“你再去找几个士兵,到敦煌城外……”后面的声音很小,除了宋陆管,没人听的到。
过了一会儿,楼榕健被带到,程务挺道:“楼大人,国师说是到这里来找一本经书,你可知道他要找的是什么经书?”楼榕健道:“好像是《大云经》。”宋陆管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说什么好像。”楼榕健道:“当时是梁宫大人派人找的,属下只是听说。”程务挺道:“那你可曾知道,当时是什么人派人送来调兵令符?”楼榕健答道:“这也是梁宫大人交办的,军令森严,属下不敢擅自过问。”程务挺道:“你再带我到出事的六十三号佛窟去看一下。”
程务挺看着六十三号佛窟的壁画和佛像道:“这些都是犯人们修的?”楼榕健答道:“一般来说,犯人们只负责运送土石物料,作画和雕刻佛像的都是专人,但是这里面的佛像,都是一个叫阮靖荷的犯人刻的。”程务挺道:“他会刻佛像?”楼榕健道:“他刚来的时候也不会,后来跟着雕刻师学习,没过几年,就刻的与专业雕刻师水平差不多。并且此人精通武艺,一枝木剑,到他的手里,竟然比真刀真枪还要厉害,舞动时金光耀眼。”
程务挺道:“你对此人很熟?”楼榕健答道:“属下在此十余年,虽不能说对这里的几千个犯人个个都熟,但也知道个大概,像阮靖荷这么出众的人,这里仅此一个。”程务挺道:“你们是在什么地方发现士兵们的尸体的?”楼榕健指着洞口的地方。
看着地上散着的几滩血迹,程务挺问道:“武空冷的尸体是在什么地方?”楼榕健答道:“就是在大人您站的地方。”程务挺连忙退两步,洞内光线昏暗,他竟然没注意到脚下还有一滩血迹。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问题:这滩血迹明显比其它的血迹少很多。他向楼榕健道:“你们在什么地方发现的梁宫大人?”楼榕健答道:“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倒在一个士兵的身上,我们一摸他鼻子里还有气息,就把他抬到下面找军医了。”程务挺道:“嗯。我知道了。”
这已经是对梁宫的第三次审讯了,都尉府里,程务挺表情严肃坐在审判桌前,厉声道:“梁宫,你说死囚们杀死武空冷将军,但是,我在另外一个佛窟里,发现了一滩血迹和武空冷将军的腰牌,这就说明,武将军是被人杀死后移尸过去的,而你却说狡辩说,是你亲眼看着他被死囚杀害,你杀死武将军的目的是什么,放走死囚又是为了什么?”梁宫始终不回答,只是泪流满面的叫冤。
程务挺见他如此嘴硬,冲身边军士道:“来人,军棍伺候。”两个士兵上来将梁宫按倒在地,举起军棍就打,把梁宫打的哭爹喊娘,打到五十多下的时候,一队千牛卫跑了进来,他们高举一道黄绢:“程务挺、梁宫接旨。”程务挺急忙下来,跪倒在地道:“阳关都尉程务挺接旨。”那边梁宫也爬在地上叫道:“臣梁宫在。”
一个千牛卫军士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阳关敦煌一线地势险要,胡窥之地,而阳关都尉程务挺却因私废公,报复同僚,致使军心涣散,内部失和,现命梁宫暂代阳关都尉之职,押送程务挺至洛阳候审,即刻启程,不得有误。”听完圣旨后,程务挺心里一惊,而梁宫则是死里逃生般的一阵大笑:“程大人,你可听清楚了,圣旨说的是:要我押你去洛阳,哈哈……哈哈……”
这个结果是程务挺没有想到的,从他到敦煌的那一刻开始,就把边境安危与百姓民生安危挂在心上,他体恤军士,上下对他爱戴有加,地方政务上经他处理的案子,没有一件错案冤案,多年来,边境地区一派和睦,百姓安居乐业,商旅交口称赞,军士们更是对这个年轻的都尉佩服的五体抽地,结果还是人算不如天算,落了这个下场。
梁宫在都尉府叫了一队守兵,给自己准备了一辆豪华车,然后把程务挺套上枷锁,装上囚车向洛阳进发,路上他故意走的很慢,张口讽刺着程务挺,还一口水都不给他喝,程务挺明白,他这是故意要折腾自己。
一行人从敦煌出发,走嘉峪关、张掖、兰州、*天水关后,程务挺已经被梁宫折腾的奄奄一息,如果不是有几个好心的士兵轮番偷偷塞给他馒头和水,恐怕他早就死在烈日的炙烤和旅途的颠簸之中。
晚上,天水关驿站里,梁宫早早的睡去,程务挺却在囚车上望着星空发呆,一个士兵递过来几个馒头,一块咸菜,一壶水道:“程大人,吃点儿东西吧?”程务挺苦笑道:“谢谢,谢谢。”顿了一下道:“你吃过了吗?”士兵憨笑道:“我吃了一点儿,您快吃吧,他们都去睡了,今天晚上我值夜。”士兵仔细的打量着面色憔悴的程务挺,心道:“大家都说他是个好官,难道好人都没有好命?”
程务挺狼吞虎咽吃完后对又他道:“谢谢……”士兵道:“大人好像每天晚上都在看着天上的星星,星星有那么好看吗?”程务挺一声长叹:“紫微暗淡,贪狼侵之……”。士兵道:“大人的话我听不懂。”程务挺道:“呵呵,听不懂就好,听不懂就好,你叫什么,我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士兵道:“我叫章叔胤,在都尉府不到半个月,大人每日为公事*劳忙碌,肯定不会记得属下。”
“章叔胤……章叔胤……”程务挺重复了两遍,突然,他的眼睛放过一丝光亮:“你是江南人?”章叔胤答道:“大人果然厉害,一听口音就知道我是江南人,我祖籍江南,不过已经在敦煌呆了十五年了。”程务挺惊道:“十五年?你今年多大?”“今年二十二了。”章叔胤叹道。
程务挺道:“你家人在敦煌做生意?”章叔胤慢慢道:“我家人很早就死了,我跟舅舅在莫高窟修建佛窟。”程务挺道:“你舅舅叫什么?现在何处。”章叔胤道:“阮靖荷,他已经死了,他们都死了……”说到这里,他眼里滚出几滴热泪。
程务挺此刻已经确定了,这章叔胤就是敦煌城外,那场*般的打斗中,阮靖荷保护逃走的那个人。他知道,想要找他的不止自己,那次在莫高窟军营,看完梁宫的伤出来,程务挺就让副将宋陆管派两人到敦煌城外守着,看看国师冯希伙和周戚禧什么时候离去,结果他猜对了,两人在敦煌城又停留了两天才走,一直在找什么东西,现在他相信,他们一定在找这个叫章叔胤的人。可自己又何尝不是找他找的那么辛苦,没想到这孩子却一直在自己的都尉府里,程务挺一阵苦笑: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越是危险的地方也就越安全。
章叔胤道:“大人,我知道,您是为了我们那件案子才受了牵连,你一定想知道那天都发生了什么。”程务挺道:“说来听听。”章叔胤眼睛一闭,一个血淋淋的场景在他脑海闪现:
那天早上,风沙特别大,刮的人睁不开眼睛。叔胤吃完饭,在士兵们的监视下,走向佛窟,到里面的时候,见阮靖荷正在擦拭着手中的剑。据阮靖荷讲,这把剑是以叔胤父亲的神兵金槐剑为原形仿造,只是材质不同,阮靖荷手中的这把是木剑,是千年金丝楠木所造的木剑,但是做的极为逼真。因为阮靖荷功力雄厚,所以木剑在他手里也能金光四射、劈岩碎石。叔胤曾经问他,自己父亲的剑也有这么厉害吗?阮靖荷的回答是:比这厉害万倍。
叔胤走到他面前,叫道:“舅舅!”阮靖荷抬起头,一脸忧郁的望着叔胤道:“叔胤,你过来!”章叔胤走到阮靖荷面前蹲下,只觉得阮靖荷眼神复杂,欲言又止。在叔胤眼里,这几年来,舅舅的话越来越少,时常望着自己叹气,还老教自己背一些莫名其妙的口诀,如果自己背不会,他就会大发雷霆,骂完自己后,他就转过头独自叹气。叔胤不知道是自己长大了,还是舅舅变老了,但是,他毕竟是自己的舅舅,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叔胤不忍让他生气,也从不多问。
牢笼一样的生活,每天重复的劳动,将年纪轻轻的叔胤折磨的没有思想,只知道逆来顺受,叔胤却浑然不知,以为幸福的生活就是这样。
而在阮靖荷的看来,再这样下去,叔胤这孩子就彻底废掉了,百年以后,自己还有什么脸去见死去的兄弟、妹妹!从叔胤父母死去那天起,阮靖荷就立志退出江湖,不再动武,一心完成妹妹的遗愿:将叔胤抚养长大!可长大并不等于*,现在的叔胤哪儿有一点儿人样?简直就是被当做畜牲使唤。终于,他决定了,就算拼了老命不要,也要把叔胤从这个牢笼里带出去!这几年,他把该教的都教给了叔胤,只等着最后的时机!
“舅舅!你有话要对我说吗?”望着阮靖荷,叔胤问道。阮靖荷看着洞外的风沙道:“叔胤,我们走!”叔胤茫然道:“走?去哪儿?”阮靖荷道:“男子汉大丈夫,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叔胤拉住阮靖荷道:“舅舅,我们在这里不是挺好的嘛?”
阮靖荷一巴掌打在叔胤的脸上:“叔胤,你该醒醒了,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你要到外面去过自己的生活!”叔胤道:“自己的生活?”阮靖荷将叔胤拉到洞口,指着远处的敦煌城厉声道:“只要走出莫高窟,你就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干你想干的事,天下就是你的!”叔胤茫然道:“我只想跟舅舅在一起!”阮靖荷道:“叔胤,舅舅已经老了,不可能永远守着你,你要学着照顾自己,知道吗?”
章叔胤道:“我们怎么出去?”阮靖荷脸色一冷道:“杀!”叔胤惊道:“舅舅,您不是说您今生都不会再动武了吗?”阮靖荷道:“对,这是最后一次,永远没有以后了!”叔胤听的模模糊糊,觉得舅舅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叔胤被阮靖荷拉着,向洞口走去,刚走两步,就见四个官兵抖着身上的尘沙跑了进来,一个小队长朝洞内叫道:“六十三号窟的犯人们,你们都自由了,可以出去了!”
阮靖荷手中的木剑隐隐泛着金光,正要拿这几个官兵来试剑,听到此话,顿时一愣:难道是上天有意的怜悯?洞里的几十号正在干活的人,听到这个队长的喊话,也都像阮靖荷一样,表情复杂,似乎在怀疑着自己的耳朵。
那个队长见众人还麻木的站在那里不动,又喊道:“皇上大赦天下,你们自由了,现在跟我走,我带你们出去!”洞里的人们这才一阵欢呼,如同获得了新生一般喜悦。
跟着官兵走出层层守卫的军营,那个队长指着军营门口的一队骑兵道:“跟他们走,他们送你们出敦煌!”
这队骑兵有二十个左右,将众人围在中间,向敦煌城外走去。路上,阮靖荷紧紧的拉着叔胤的手,好像生怕他走丢一样。叔胤道:“舅舅,我们都出来了,你还怕什么?”阮靖荷却不说话,不住的东张西望,仿佛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风没有一丝要停止的样子,并且越刮越大。一行人被骑兵们押着,出了敦煌城,沿着官道走到一片沙丘旁的时候,一支响箭冲天而起,骑兵们突然站住,抽出腰刀,开始围着众人转,阮靖荷拉着叔胤的手似乎握的更紧了。
又两支响箭带着哨音冲天而起,骑兵们立即凶像毕露,挥舞着三尺长的横刀向这些手无寸铁的人们杀来。人群立即大乱,四散逃命,但没跑几步就都被骑兵追上砍杀。这些骑兵似乎久经沙场,个个下手凶惨,杀这些手无寸铁的人,好像砍树割草一样,没有丝毫的犹豫。马蹄声、求饶声、惨叫声被呼啸的狂风掩盖。
三四个骑兵将阮靖荷与叔胤围住,阮靖荷把叔胤护在身后,抽出背后的木剑挡在胸前,朝他们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没人回答。
两个骑兵挥着刀向叔胤劈头砍来,阮靖荷剑不出鞘,只一抬手,就将那两人的精钢刀震为两截,吓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再不敢上前。
这时,沙丘上一个声音传来:“老头,放下你手中的剑,留你们两个全尸。”阮靖荷脸色一变,转头望去,十几丈高的沙丘上,尘沙弥漫。风头处,一个人犹如磐石一样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
阮靖荷道:“光天化日之下,杀害无辜,你们还有王法吗,快放了他们。”沙丘上那声音沉默了一下道:“你在命令我吗?”顿了一下,那声音道:“杀,一个不留!”
惨叫声再次响起,从洞里放出来的几十个人,才享受了片刻的喜悦,就被死神所带走。
围着阮靖荷与叔胤的四个人,也开始一起对他们进攻。
阮靖荷护着叔胤,一声怪啸后,长剑一扫,将两个骑兵逼开,他抱起叔胤,向迎面而来的一个骑兵冲去。
阮靖荷抬脚将那骑兵踢下马,与叔胤刚落到马上,便瞥见几颗黑点排成北斗七星状疾驰而来,阮靖荷身子一歪,拉着叔胤从马上滑落。
嗵嗵几声,黑点从马身上穿过,没入土中,马一声长嘶,倒在地上。阮靖荷抱着叔胤顺势一滚,才看清那东西竟然是佛珠。不等阮靖荷回过神,几颗佛珠又飞了过来,他抬手一挡,佛珠打在手中剑上,铛铛乱响,那佛珠仿佛如精钢般坚硬。
阮靖荷已知对手强劲,不再轻敌,他握剑的手一用力,劲力直冲剑鞘,剑鞘顿时碎开,一条金剑显露出来。沙丘上那人一声轻笑,两个腾跃,落在阮靖荷面前,此人正是在莫高窟里想要看剑的冯希伙!
冯希伙贪婪的盯着阮靖荷手中长剑道:“果然是好剑!果然是好剑!”
阮靖荷手中的剑宽约两寸,长有五尺,米黄色的剑身上发着夺目的金色光芒。剑身像是金属,却布满清晰的灰黑色木纹,每隔一寸便有一条金丝绕着宝剑流动,让此剑丝毫不带杀气,仿佛此剑不是用来杀人的,而是用来欣赏的。
阮靖荷望着他道:“你就是为这把剑而来。”冯希伙微微颔首道:“阿弥托佛!如果先生不介意,现在将剑交给贫僧也不算太迟。”阮靖荷怒道:“交给你?交给你让你拿去杀人?”冯希伙道:“善哉,善哉,贫僧是在渡他们,让那些受苦受难的众生早日脱离苦海,*轮回,不再被伤痛贫寒所困扰。”
阮靖荷道:“好个不知廉耻的和尚,你不怕遭报应。”冯希伙笑道:“贫僧是佛,所做一切都是替天行道。”阮靖荷怒道:“好个替天行道,吃我一剑。”
阮靖荷手腕一抖,一个剑花向冯希伙刺去,冯希伙身形不动,手掌一分一合,就想把剑夹在掌中,阮靖荷似乎看透了他的意图,长剑一划,带出一道金光,冯希伙这才向后避开。
阮靖荷拉着叔胤,也不去追。
冯希伙却是面现怒色,还未落稳便长袖一挥,又一串佛珠向阮靖荷袭来,阮靖荷抓起叔胤,斜身飞出,佛珠打在两人身后的一块巨石上,将巨石打的粉。阮靖荷这一闪,刚好退到了那群骑兵的旁边,几个骑后挥刀便砍,阮靖荷手中金光一晃,几个骑兵立即捂着胸口从马上落下。
冯希伙连忙一掌拍出,一道白光挟着风沙逼压过来,阮靖荷拉着叔胤飞身而起,将叔胤扔到一匹马上,然后一踹马屁股,叫道:“叔胤,快走!”
马被阮靖荷那一脚踢惊,顶着风沙,沿着官道,飞驰而去。阮靖荷看着叔胤跑远,横剑站在路中间,手中长剑金光更盛,吓的剩下的十几个骑兵只敢驱马却不敢靠前。
冯希伙走上前,劈空一掌打向阮靖荷,想要缠住他,阮靖荷仗着手中利器,不退反进,用一道金黄剑幕,化解了冯希伙的攻击,还把冯希伙逼退几步。冯希伙手一甩,全力甩出几颗佛珠,佛珠打在剑幕上,趁着剑幕一滞,他飞上前伸手一抓,竟将剑尖抓在手中。
冯希伙转头对身后骑兵道:“还不快追。”阮靖荷看着骑兵们从身边跑过,心下一急,身子向前一送,左掌向冯希伙拍去,冯希伙正欲挥掌迎上,阮靖荷却双腿一弯,改掌为爪直击冯希伙*,冯希伙一缩,阮靖荷右手乘机一抽,将长剑夺回,接着身子一退,回身向几个骑兵扫去,十几个骑兵纷纷坠马。
阮靖荷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待他回头时,却发现此时的冯希伙脸色煞白,双手正托起一道白光,白光渐渐布满他的全身,在他身体周围形成一道屏障,屏障竟然将风沙都隔绝开来!接着他脚下的地面也开始剧烈抖动。
阮靖荷心知已到最后关头,也暗运功力,手中长剑发出的光芒越来越长,也越来越亮,金光到快一丈左右的时候,阮靖荷一跃而起,舞着长剑向冯希伙刺去,冯希伙也不抵挡,口中念念有词,阮靖荷剑尖一抖,片片衣服夹着片片纸花飞舞过后,他的剑再也深入不进去半分,阮靖荷再一用劲,长剑的金光越来越暗,竟然着火变黑。
这时,冯希伙重重拍出一掌,打在阮靖荷的胸膛之上,将他打的腑脏尽裂,筋脉尽断,飞出十几丈远。
冯希伙走到他面前,捡起他的剑,两手一用力,将烧的只有半截的木剑折断。
见自己辛辛苦苦得到的东西竟然真是木头所做,冯希伙大怒,他一声怪吼,重拳打在阮靖荷的头上,将他的头颅打的深陷进沙土中,苦笑着离去。
说到这里,章叔胤已经再也控制不住,失声痛哭。囚车上的程务挺道:“那天晚上你又回去给他们筑起了一座小坟丘?”叔胤道:“嗯。我绕了回去在沙丘上一直躲着,过没多久,就看见一群士兵在那里查看,到后半夜的时候,我下去找到了几乎认不出来的舅舅,他被打的头颅都已经变形,我想将他好好安葬,却没办法将他带走,只好给他和对我最好的几个叔叔身上盖些沙土,让他们不被野兽吃掉。但是没过多久,那和尚就跑出来,想要杀我。”程务挺道:“你跑掉了?”叔胤道:“我没有,我无处可去,对我最好的人都已经离我而去,我根本就没打算继续活着。”
程务挺道:“难道是那和尚大发慈悲放过了你?”叔胤苦笑道:“他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程务挺惊道:“那你怎么还活着?”叔胤道:“大人可曾听说过紫电、青霜、金槐、红桑?”程务挺道:“曾经在书上看过,任何一把都能斩金断铁,抵挡千军,都是难得的神兵。”
章叔胤道:“我也是听我舅舅说的,他说这几把神兵均为无形之物,敌弱则弱,敌强则强,当年我父亲章致阳用的就是金槐剑,我叔叔陈先豪用的则是紫电,我舅舅用的也是一把神兵,名为青虹刀,可惜被仇家夺走。我父亲打我出生那一天起,就把金槐剑附就在我身上,这也是他为什么会被杀的原因之一。”
程务挺奇道:“把剑附在你身上?”章叔胤道:“是的,我已经说了,那四把神兵都是无形之物,如果用功力把这些神兵附到还在襁褓中的孩子身上,剑就会随着孩子的长大和时间的推移,跟它所依附的这个人越来越亲密,最终能人剑合成,随心所欲。紫电被我叔叔陈先豪附在他女儿的身上,金槐刚被我父亲附在我身上。那天晚上,和尚本来想杀我,却不想金槐剑早已通灵,将他击伤,所以我才保得一条命在。”
程务挺道:“可以给我看一下那把剑吗?”章叔胤摇头道:“舅舅没教过我怎么用,我只知道如果有人对我攻击,金槐剑就会出来保护我。”程务挺道:“明白了,我会明白了。”
叔胤道:“大人明白什么了?”程务挺道:“冯希伙和周戚禧奉命到敦煌去找《大云经》,经书找到后两人还想去看下莫高窟,守将武空冷不让二人进去,结果副将梁宫为了升官发财,就偷偷带二人进去。两人却在里面见到了你舅舅阮靖荷的剑,以为那就是金槐,便生抢夺之心。第二天,二人假传调令给梁宫,梁宫将士兵调走一半,又将武空冷杀死,让手下将你们带出交给冯希伙和周戚禧的人,等那几个士兵回去之后,就先杀死他们,再把武空冷的尸体移过去,演一场苦肉计,与此同时,敦煌城外的冯希伙他们就为了金槐剑痛下杀手,哎!多么精细的计划!”章叔胤道:“可现在,就算大人什么都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自身难保,如果梁宫继续这样折腾您,您活着到洛阳都成问题了。”程务挺长叹不语。
万里长空飘秋雨,一院金黄笑寒风。北方的秋天似乎来的早些,席地而来的秋风吹的洛阳城百木萧条,只有在寺院、城边和山上偶尔还能见到一些,摇曳在风雨中的金黄色的菊花,让寒冷的秋风变得没那么寂寞,于是,便有人将这些漂亮的秋花装点在洛阳城里,为洛阳这座皇家之都添上一些美丽的色彩。
但是,公主府里,傲寒开放的不仅仅是金黄的秋菊,若翠花也在细细秋雨的滋润中轻吐幽香,将小小的公主府第打扮的春天一样多姿多彩。
花径的亭子中坐着两个倾国佳人,若翠和可文。两人手托着下巴,静静的发呆:有了那么多的人伺候着自己,衣食住行都有人给安排好了,什么都不用自己动手,两人反而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王赣修和江冠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也不知道来陪陪我们。”可文道。若翠一笑:“是啊,如果王赣修哥哥在这里该多好啊,他会剥松籽给你吃,还会抱着你给你讲故事。”可文道:“死丫头,你说什么呢,松籽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吃,你家江冠不比谁吃的都多。”
若翠嘻笑道:“人家主要是剥给你的,我们都是顺便捡个便宜。”可文道:“你还说,上次你和江冠欺负他,让他在那里剥的眼睛都直了,晚上吃饭的时候都还傻乎乎的。”若翠噗嗤一笑:“那能怨我,他和江冠石头、剪子、布输了,该他剥的。”顿了一下道:“他哪儿是剥松籽剥傻的,是你拉着人家手给人家揉,王赣修哥哥高兴傻了,我们给你了一个表现的机会,你还不好好谢谢我。”可文捏起一颗瓜子,就向若翠扔来:“我好好谢谢你,我好好谢谢你。”“啊”若翠笑着躲开,抓起面前的瓜子向可文还击。
两人正闹着,一个仆人走过来道:“公主,门外有几个年轻人来找您,说是叫童文保什么的。”若翠惊道:“文保哥哥,快让他们进来。”仆人应了一声出去。可文道:“刚才还在说没人玩儿呢,玩儿的人这么快就来了。”
若翠将他们请到亭子中,给几个人端上新送来的瓜果点心。童文保道:“几个月不见,没想到小若翠的日子过的这么自在。”可文道:“什么小若翠,人家是小公主了。”若翠往可文身上一拍:“你就知道取笑我。”回头对童文保道:“我们本来是想回雁归峰看你们的,可姐姐老说怕把你们*,迟一些再去,结果一拖再拖,拖着拖着你们就来了!”
童文保一笑,可文道:“这样更好了,省了我们的车马劳顿之苦……”叶志承道:“若翠,这次我们下来,给你们带了好多好吃的!”若翠一喜,惊道:“真的,我好久没吃野味了!”
若翠将童文保的背包拉过来道:“我看都给我们带来什么了。”打开后,若翠大失所望,里面只有几件衣服,撅嘴道:“你就让我们吃衣服呀!”可文道:“若翠,这么远的路,说不定是带着不方便呢!”叶志承道:“若翠,你听我说完!”若翠生气的回到原位道:“说吧,看你能给我们编出个什么好听的故事!”
贾爽峻道:“我们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带了一大包,想着你们吃不完的话,还可以送人。可是走到半路上……”“被人抢了?你们不会再抢回来呀,是不是没打过人家,走,我和可文姐去帮你们报仇。”若翠接道。叶志承叹道:“是送人了。”可文道:“送人?那么多全部都送了,他们吃的完吗?”见几个人都不语,可文向童文保道:“都哑了?你们把我们小公主的野味送谁了?”
童文保脸上一阵悲凄:“你们两个只知道在这公主府里自由自在,有吃有喝的,你们有没有到外面看看,跟我们从睦州一起逃难过来的乡亲们,他们几百个人挤在洛阳城外的一片荒宅里,吃没吃,穿没穿的……”话没说完眼圈竟然已经湿了。
若翠一愣:她怎么可能忘了那些跟她们一起逃难过来的乡亲,那些乡亲才是她最亲的人。想起那个将几千人民逼的无家可归、死伤无数、四处流浪的黄任彪,若翠恨不得马上砍下他的脑袋。
自从高宗李敬文在百花节上答应处理睦州雉山难民的事后,便再没消息,若翠托沛王爷李来义去问,李来义的答复是:“皇上准备让太子李艺豪来处理。”李艺豪前段时间在关中旱灾上忙的脱不开手,回洛阳后,又忙于朝政,一直都无睱过问此事。
杨成思道:“其实文保哥哥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只是那些乡亲实在太苦了。”若翠一拉可文:“姐姐,我们看看去。”
两人刚要出门,门口传来一声:“太子驾到。”两辆华盖大车停在门口,先下来的是太子李艺豪,在太子车上下来的是轩辕代天,后面车上沛王爷李来义和王赣修、江冠相携而下。
看着若翠风风火火的正在出门,李艺豪问道:“若翠,听说你这里的若翠花和秋菊一起开放,我们来看看。”顿了一下指着若翠后面的几个年轻人道:“这几位是谁?在你这儿从来没见过。”若翠道:“这几个都是和我一起逃难过来的睦州老乡。”李艺豪怔道:“对了,你那些乡亲们的事,父皇已经跟我说了,我准备过段时间,亲自去睦州监督他们处理这件事。”若翠忙道:“谢谢皇上,谢谢太子殿下!”李艺豪笑道:“你应该说:谢谢父皇,谢谢哥哥!”
沛王爷李来义笑道:“怎么不请我们进去?看你们风风火火的样子,难道要出去?”若翠道:“是这样的,他们几个刚刚过来,说跟我一起逃难来的老乡们在洛阳城外,饥寒交迫,没吃没穿的,所以我想去看下他们。”李艺豪道:“是吗?走,我和你一起去。”
轩辕代天一听李艺豪要去看那些逃难的贫民,便向他道:“您贵为太子,去那里不太好吧。”李艺豪笑道:“他们都是大唐的子民,我更应该去看下。”转头看了看沛王爷李来义道:“你们要去吗?”沛王爷道:“若翠的乡亲就是我们的乡亲,哪儿有乡亲落难,我们不管不问的?”若翠躬身道:“那我先替那些乡亲们谢谢两位哥哥了。”李艺豪道:“不用了,走吧。”却见轩辕代天撇着嘴,好像一百个不情愿。
童文保骑着马在前面带路:出洛阳没多久,拐进一条崎岖小道后,远远看见几座破烂的宅院。门口栓了几匹驼着东西的骡马,院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大群像叫化子一样的人,有老人,有青年,有妇女,有小孩。个个面黄肌瘦,弱不禁风。
看着眼前的情景,若翠和可文一阵心酸,这里面有人曾经抱过自己,有人曾经给自己做过衣服,大多都是看着自己长大的,虽不是亲人,但胜似亲人。
但是现在,若翠站在他们面前,他们却不敢相认,不敢相信这个锦衣华饰的女孩子就是几个月前一起逃难过来的那个可爱的若翠。一个小孩儿跑了过来,看看若翠和李艺豪他们,然后走到童文保面前道:“哥哥,他们也是来赶我们走的吗?”
旁边一个老者连忙上前拉住孩子道:“若清,快回来。”
此刻,若翠再也忍不住的流下泪来,她过去抱起那小孩道:“若清,我是若翠姐姐,她是可文姐姐,你不认得了吗?”又看着那老者道:“方伯伯,你也不认得我们了?”老者抬起伛偻着的腰看着她:“若翠?可文?大家还以为你们跟孟子隐都被那群狗官给抓走了呢。”
姓方的老者指着李艺豪等人,咳了两声道:“这几位都是你的朋友?”若翠指着李艺豪道:“他是当今……”话没说完就被李艺豪接了过去:“是啊,我们都是好朋友,来看看你们,你们在这里住了多久了?”姓方的老者道:“住了两个月了。”李艺豪道:“你们整天都吃什么?”老者没有开口,江冠打开旁边一个还支着火的破铁锅,一股腥馊味扑鼻而来,把江冠呛的转过身去差点儿流泪,李艺豪走过去一看:大锅煮着街头捡来的剩饭和着些野菜。
童文保走上前道:“方伯伯,我给你们的野味呢?”老者答道:“有好多人都病了,整天上吐下泻的,我让伟华拿到洛阳城里去卖了,请个郎中来给他们看看病。”另一个老者走上来道:“当初来的时候,我就说了,民不与官斗,可你们偏不听,现在倒好,没死在家里,却要死在外面了!”
这时,轩辕代天走到李艺豪身边道:“太子殿下,这里除了难民就是些骡马畜牲,还都得了病,我们回去吧。”李艺豪脸色一变,正欲开口。童文保已经狠狠的撞在轩辕代天身上,撞的她几乎跌倒。轩辕代天大怒道:“你活的不耐烦了?”童文保道:“大家都是难民,开个玩笑,怎么了?”
轩辕代天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谁跟你一样都是难民?”童文保笑道:“你自己说了,这里除了难民就是骡马畜牲,你不是难民难道还是……”
轩辕代天伸手便朝童文保脸上打去,童文保哪将她放在眼里,一抬手便将她的手臂紧紧捏住,稍一用力,就痛得轩辕代天直叫。若翠见两人越闹越厉害,忙叫道:“文保哥,快放手。”童文保愤愤把轩辕代天的手甩下。轩辕代天还想现打,被李艺豪喝退。
若翠和可文到处跑着去看这些老乡,喂他们吃药,帮他们洗衣服,李艺豪则跟老乡们嘘寒问暖,在这里呆了大半天。下午时,李来义过来对李艺豪道:“已经不早了,我们给他们留些银子,回去再说吧。”李艺豪点头。若翠见他们要走,便起身道:“今天真是不好意思,你们本来是想去看花的,却把你们带到这里来。”李艺豪道:“如果不是你带我们到这里来,我怎么知道洛阳城边上还有这么多苦难的人?我倒要谢谢你呢。”若翠笑道:“过两天,你们再去看花,我一定好好招待你们。”李艺豪笑道:“一言为定。”江冠道:“你们不一起回去吗?”若翠道:“我晚点回去吧。”江冠看着累的满头大汗的若翠,仿佛有很多话要说,但又因为沛王爷李来义在场,不好开口,只淡淡道:“你们也别让自己太累了。”
若翠和可文忙到天快黑,才转回洛阳,路过东市时,可文道:“好久没出来逛了,走,去转转!”若翠笑道:“顺便还可以给他们买点儿东西,下次去的时候带上。”可文道:“钱不是都给他们了吗?”若翠一吐舌头,四下一望,可文道:“看什么呢?”若翠道:“看看路上有没有掉钱!”可文道:“掉就不会,偷还可以!”
若翠脸色突然一变,拉着可文将身子转过去道:“又是这个混蛋。”可文斜着眼睛一看,可不是嘛,屡次调戏为难自己两人的周戚禧正趾高气扬的带着一队人马,从身边走过。
周戚禧似乎也发现了她们,看着这两个美女,他的小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望着两个美女的背影,周戚禧叫上两个手下,然后对其它人道:“你们在前面先走,我在这里买点儿东西。”说完便下马,向若翠和可文追去。
周戚禧跟着若翠与着可文走进一条小胡同,轻轻叫道:“小娘子,小娘子,走慢点儿!”前面若翠与可文向左边一转,便看不见。周戚禧带着两个手下连忙快步追去,却见两个美女正面向墙壁而站,一个粉绮裹轻罗,珠摇挂玉簪;一个束腰石榴裙,留香绉披肩。
周戚禧一笑:还怕两个小美女跑掉了,原来她们也在等自己,想到此,心下一喜,走上前去,轻轻*着若翠的肩膀道:“小娘子,你是在等我吗?”
若翠一回头,顿时把周戚禧吓的魂飞魄散,这哪里是那个一笑倾城的若翠,分明是个夜叉:黑不溜秋的脸,鼻子眼睛拧在一块,*往上翘老高,她对周戚禧道:“少爷,我当然是在等你啦,你喜欢我吗?”周戚禧龇牙道:“你是人是鬼?”这时,可文也回头道:“少爷,你觉得我们是鬼美人吗?”
周戚禧一下坐到地上:这个脑袋更恐怖:眼睛往上面翻着,大鲍牙从宽宽的嘴里伸出来半寸,黑色的舌头吐出来老长。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美女’,周戚禧带着的两个手下,也吓的紧贴在墙上,动也不敢动。
可文走到周戚禧面前道:“公子,难道我们不是美女吗?”周戚禧坐在地上,手撑地急忙后退:“鬼呀,救命呀……”边叫着边从地上爬起来,撒腿就跑,若翠走到周戚禧带着的那两个吓的爬到墙上的手下道:“难道你们也不觉得我美是美女吗?”两人也惨叫一声,向周戚禧追去。
若翠在后面叫道:“公子,你别跑呀,快回来。”可文顺手捡起一根柴棍,打在周戚禧腰上,把周戚禧打的又爬在地上,但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也不管后面还有没有东西再打来,头也不回的溜掉。
胡同里传来若翠和可文银铃般的笑声,两人一拍手,若翠道:“姐姐,这次可把这个坏蛋整惨了。”可文笑道:“看他那么肥,不知道怎么跑那么快。”若翠笑道:“是啊,身子又短,腿又粗的,跑的却比兔子还快呢,这是不是就叫那什么落荒而逃呀?”两个人一阵大笑,可文道:“我刚才看到他带了一队人,不知道又要去害谁了。”若翠接道:“要不,我们跟上去看下?”可文道:“你不怕吗?”若翠笑道:“有姐姐你在,我什么都不怕。”可文一拉她:“走。”
见周戚禧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手下道:“大人,解个小手不用跑这么快吧。”周戚禧朝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的真啰嗦,快走。”
周戚禧与冯希伙从敦煌回来之后,就一天都没安过心,生怕敦煌事发。偏偏程务挺上奏折说:“敦煌莫高窟守军副将梁宫违背军令,私自带外人*军营重地,致使敦煌守将武空冷与四名士兵死于非命,五十六名犯人至敦煌城外黄风滩后被杀,请求处斩梁宫,以正军纪。”武沛凝看完奏折,朱笔批下:让敦煌都尉程务挺自行处理。
周戚禧生怕梁宫死到临头之时,将事情抖出,便上谏诬蔑说:程务挺脾气古怪、为人刁钻,此事可能另有蹊跷。武沛凝听完周戚禧的话,改变主意,让轩辕仪拟旨:传程务挺与梁宫回京述职。
周戚禧又怕梁宫与程务挺在严刑之下,提到对自己不利的事,尤其是伪造《大云经》之事。此事如果被揭出来,那自己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周戚禧找到冯希伙道:“皇后让程务挺与梁宫来洛阳接受审训,可万一《大云经》的事被揭开,对我们都不利哪。”冯希伙道:“那你觉得该如何处理?”周戚禧道:“先稳住梁宫,让他押程务挺来洛阳,梁宫肯定以为自己被提拔,无所防备,然后我们再将他们截杀于半道。”周戚禧得到冯希伙的的默许后,就私改圣旨,并一直派人打探着梁宫的行程。前两天探子来报,梁宫已经过了天水,正向洛阳进发,今天在驿站休息,明天就能到洛阳!听到这个消息,周戚禧便带着手下前去刺杀。
出了洛阳城,一队人直奔洛阳城外驿站,这时天已经黑透,周戚禧让手下们蒙面后,将驿站团团转起,接着开始向里面扔火把,逃出来一个杀一个。里面的章叔胤见状,立刻砍开囚车,背着程务挺冲出,可刚走出门口,就箭射了回去。这一切,被跟来的若翠和可文看的一清二楚。
若翠立即跑到蒙面人的身后,展开偷袭,蒙面人不曾防备身后还有人,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章叔胤看到外面没有箭射来,再次背起程务挺向外冲去,一出门就与几个蒙面人战成一团。这时,可文从侧面杀来,将几个蒙面人踹到地上,与叔胤一起将程务挺扶上马,跟着若翠向洛阳城冲去。
若翠将叔胤与程务挺带到公主府里,向惊魂未定的两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周戚禧为什么要杀你们?”程务挺道:“我是到洛阳接受审讯的犯人?”可文望着若翠道:“他说他们是犯人?”若翠道:“反正周戚禧要杀的人都是好人。”
程务挺望着叔胤对若翠道:“犯人是我,不是他,他是押我来的。”若翠长剑立刻抽出,程务挺忙道:“姑娘先别动怒,他虽然是押我的,但也是个好人。”若翠盯着章叔胤道:“你叫什么?”叔胤看着地上不回答,若翠用剑指着他道:“问你呢,你聋了?还是哑了?”
章叔胤这才抬起头红着脸道:“我……我……叫章叔胤。”若翠大笑道:“你脸红什么?”章叔胤头又低头不语,若翠哪儿知道,这么多年来,章叔胤第一次跟女孩子说话。若翠见他老是低着头,便道:“我跟你说话呢,你老低着头干吗?再不说话我把你杀了!”章叔胤慢慢抬起头,不单脸是红的,还顺着头流汗。可文笑着拉住若翠道:“你别逗他了,看把他吓的。”
程务挺笑道:“两位救了我,我还不知道恩人怎么称呼呢?”可文道:“她是安莲公主。”程务挺连忙跪倒在地:“参见公主。”叔胤见状,也学着程务挺拜倒,这可吓坏了若翠。
若翠连忙把两人拉起来,对程务挺道:“大人,我自幼在山里长大,不习惯这套规矩。”程务挺似乎愣了一下,但没多问。若翠又道:“你犯了什么罪,周戚禧要杀你。”章叔胤道:“程大人他没犯罪,他是被冤枉的。”若翠一听,转头看着叔胤,章叔胤又把头低下。
若翠道:“他是怎么被冤枉的。”章叔胤低头不语。程务挺道:“是这样……”若翠道:“我让他说。”程务挺淡淡一笑。若翠道:“又哑了?不让你说的时候,你乱说;让你说的时候,你又不说!”
可文拉章叔胤坐到桌前,只见章叔胤面红耳赤,汗流浃背,体若筛糠。
可文笑道:“若翠,你还是别再欺负他了,看把他吓的。”程务挺道:“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自幼在边关长大,没和女孩子说过话,两位请不要介意。”而此刻的章叔胤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若翠看着程务挺道:“你们到底犯了什么罪,周戚禧要杀你们?”程务挺将整件案子的来龙去脉细细的说了一遍。听完后,若翠问道:“那你们以后准备怎么办?”程务挺道:“到刑部投案?”若翠道:“那你不等于是去送死?”程务挺道:“去了或许是死,不去肯定会死?”若翠道:“为什么?”程务挺道:“我本来就是清白的,如果到刑部去接受审讯,可能会有还我清白的人,如果我不去的话,那正好给他们留下把柄,说我是畏罪潜逃,今天晚上他们杀的这些人,肯定也会加到我的头上,到了那个时候,我就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第二天早上,程务挺就要去刑部自首,章叔胤紧紧跟在后面,程务挺道:“叔胤,你去哪儿?”章叔胤道:“我陪大人一起去。”程务挺笑道:“我是去自首,你陪我去干吗?”章叔胤道:“我可以证明大人是清白的。”程务挺道:“人多嘴杂,反而不好。”转头向若翠道:“公主,叔胤在洛阳无亲无故,可否让他先在这里住一段日子。”一个晚上的接触,若翠和可文均被程务挺的大义凛然所打动,若翠道:“这个没问题,只是程大人您自己要小心。”
程务挺正要出门,太子李艺豪和沛王爷李来义与江冠、王赣修来到公主府,程务挺忙退避一旁。李艺豪一进门便对若翠道:“你那些睦州乡亲的事,我跟皇上说了,皇上已经让户部去处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回家了。”若翠和可文惊喜之余连忙拜谢。沛王爷李来义上来道:“今天你是要好好谢谢太子殿下了,他昨天一回来就去忙你的事。”若翠连忙招呼下人们端茶递水。而可文则有意问道:“轩辕姑娘没来?”太子道:“代天昨天受了风寒,所以今天就没过来。”可文抿嘴偷笑。
这时站在旁边的程务挺跪倒在地:“罪臣程务挺参见太子殿下。”李艺豪一愣,看着若翠道:“他是谁?”程务挺道:“臣乃敦煌都尉。”李艺豪道:“敦煌都尉,不在敦煌,跑公主府里干吗?”程务挺道:“臣因在任上出了点儿问题,奉皇上之命,到洛阳接受审讯。”太子李艺豪一头雾水:“皇上让你到公主府接受审讯?”
程务挺道:“臣昨天晚上在洛阳城外驿站休息时,被人截杀,逃到洛阳,刚好遇到公主。承蒙公主不嫌,允许臣在此打扰一晚。”程务挺真是老奸巨滑,把可文和若翠在城外救他的事一字不提,说是逃至洛阳,这样就可以为若翠和可文两人脱掉干系。李艺豪道:“是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在洛阳城外截杀朝庭命官?”程务挺道:“臣不知。”太子道:“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程务挺道:“臣准备到刑部去投案。”李艺豪深思道:“刑部尚书阎立本为官刚正,如果你真是清白的,他自会还你一个公道。”程务挺道:“谢太子殿下。”李艺豪道:“那你去吧。”
刑部里,尚书阎立本正在大发脾气:“在洛阳城外驿站发生如此大案,死了那么多人,你们现在才来报。”手下不语。阎立本道:“死的人都确定了?”手下答道:“确定了,是从敦煌前来接受审讯的梁宫与程务挺。梁宫已经被杀,现场还发现了十二名随行而来的官兵的尸体,里面没有程务挺,可以确定是程务挺杀人灭口,畏罪潜逃。”阎立本怒道:“此人好大的胆子,我给你们三天时间,务必将他抓捕归案。”
一个穿着侍朗官服的老者递过来一本奏折道:“阎大人,该上朝了。”阎立本嗯了一声,拿起官帽正要出去,门卫跑进来道:“大人,罪犯程务挺来自首了。”阎立本愣道:“什么?”门卫道:“程务挺来自首了。”阎立本道:“带他进来。”
没过多久,一个身高六尺的中年人在两名守卫的押护下,被带了进来。阎立本道:“你就是程务挺?”程务挺道:“正是。”阎立本道:“你可知罪?”程务挺道:“我是冤枉的。”阎立本道:“好个冤枉的,你身为敦煌都尉,不能尽忠职守,闹的军队内部不和,昨天晚上还在洛阳城外驿站杀死梁宫和士兵逃逸,难道这都是在冤枉你吗?”
程务挺正色道:“我身为敦煌都尉,当然是尽忠职守,梁宫私放钦犯,罪不容恕。”阎立本道:“你是不是以为现在都死无对证了,你就可以在这里信口雌黄了?”程务挺道:“望大人明察。”这时,门外轿夫道:“大人,该上朝了。”阎立本怒道:“我会明察的,将他押下去,好好看管。”
朝堂上一片肃静,高宗李敬文没有上朝,只有武沛凝坐在帘后。李义府站出来道:“皇后,昨天夜里,洛阳城外驿站发生一起命案,敦煌都尉程务挺杀死与其一同来洛阳接受审讯的梁宫及护送其的士兵,然后逃逸。”阎立本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武后道:“这程务挺好大的胆子,人抓到了吗?”周戚禧道:“还没有。”阎立本看了周戚禧一眼,站出来道:“程务挺已经在刑部大牢了。”此话一出,周戚禧的脸色立即阴住道:“此人罪大恶极……”阎立本道:“此人是否有罪,刑部自会查清上报,不牢周大人费心。”周戚禧怒道:“你……”武后在帘外道:“周大人,查案审讯是刑部的事,你就不用插手了。”周戚禧碰了一鼻子灰,不情愿的退下,却拿眼睛看着冯希伙。冯希伙的脸色也不好看,仿佛在怪他办事不力。
武后道:“阎大人,此事可已经查清楚了。”阎立本道:“臣来上朝的时候,正好程务挺来投案自首,臣……已派人严加看管,尚不曾审讯。”这时冯希伙在旁边道:“臣以为程务挺是冤枉的。”武后道:“此话怎讲?”冯希伙道:“如果真是此人杀死梁宫和诸官兵,他躲还来不及,哪儿会自己跑到刑部送死。”
武后轻轻一笑:“或许这就是此人的聪明之处呢。”冯希伙道:“臣在敦煌见过此人,此人气宇轩昂,精明能干,身为阳关都尉身先士卒,并且能为百姓着想,是一个难得的人材。”周戚禧听了冯希伙这些话,差点儿晕过去。武后却道:“国师觉得此人能堪重用?”冯希伙道:“是。”边境上需要这样的一位好官。武后道:“阎大人,边境安危要紧。”阎立本道:“臣明白。”
下朝后,周戚禧赶忙找到冯希伙道:“大人,您在朝上那番话,让我实在是不明白了。”冯希伙道:“你干的好事,还说。”周戚禧连忙低下头去。冯希伙道:“现在他人在刑部押着,如果我不这么说,让刑部审来审去,审出些不利于我们的事,那时候我们还不是吃不完兜着走。”周戚禧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线:“国师高明,属下连您一根汗毛都不及。”看着冯希伙的一脸得意,周戚禧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冯希伙道:“去告诉阎立本,让他快点儿定案,马上让这个该死的程务挺滚回敦煌,我再也不想看到他。”周戚禧道:“是,是。”
阎立本回到刑部后,马上让人把程务挺带出审讯,还没问两句,便见门卫带着满脸堆笑的吏部尚书李义府进来。李义府把阎立本叫到院中道:“阎大人,今天在朝上的时候,皇后说了:阳关敦煌,军事要塞,又是丝绸之路必经的重要关口,边境安危要紧,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吗?”
阎立本正要说话,李义府笑道:“我早就听说阎大人精通诗画,刚好有人送我一幅陆探微的《孔颜图》,请大人帮忙鉴别真伪。”
李义府让随从把一轴古卷打开,阎立本立即看的眼睛都直了,徐徐道:“陆公参灵酌妙,动与神会,笔迹劲利,新奇妙绝,秀骨清像,似觉生动,令人懔懔若对神明,虽妙极象中,而思不融乎墨外。昔人曾以画比人风骨,张亚于顾、陆也,张得其肉,陆得其骨,顾得其神。今日一见,果然明不虚传!”
李义府听着阎立本的评价,似懂非懂,但看着阎立本爱不释手的样子便道:“自古宝剑赠英雄,阎大人如果喜欢,这副画就送给您了。”阎立本惊道:“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此乃陆公真迹,价值不菲……”李义府笑道:“这种东西在我们的手上,迟早也是被毁损,倒不如送给一个爱画之人,陆公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见阎立本还要推辞,李义府转身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阎大人和陆探微都是爱画之人,切莫让陆公在天之灵看到这么好的画沦落到粗人手里哪。”
阎立本暗道:这李义府与周戚禧、冯希伙等狼狈为奸,此事如果不依他们,日后必被报复。又一看程务挺,虽然面容憔悴,但是目光矍铄有神,就凭他到刑部来自首的这份胆识,就知道此人并非碌碌之辈,罢!罢!罢!
想到此,阎立本回到堂中,又随便问了几句,便让人将程务挺带下,然后写上奏折:梁宫与武空冷一向有嫌隙,在一次争吵中,梁宫以下犯上,杀死武空冷,放走囚犯,再用刀划伤自己,伪装成被囚犯劫杀的现场。被程务挺发现后,梁宫百般狡辩,还恶人先告状,结果造成边关将士失和。在来洛阳接受审讯的路上,梁宫企图杀害程务挺灭口,被程务挺事先察觉,下手将其杀死后即赶至洛阳刑部自首。梁宫咎由自取,罪不可赦。程务挺明察秋毫,勇武过人,理当嘉奖。
写完后将奏折递交武后批示,没多久,便有人送来回复:程务挺无罪释放,官复原职。
程务挺拿了刑部的批条出来,感觉如同做梦一样。他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才半天时间就被审讯完毕,官复原职。他永远不会想到,帮他的竟是冯希伙与周戚禧。但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他笑着向安莲公主府走去。
若翠看到程务挺进来,分外吃惊,道:“你还没去?”程务挺苦笑着拿出刑部的批条给大家道:“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上午都没到,就被放出来了。”章叔胤笑道:“大人您是好人有好报,说不定是哪位贵人相助呢。”程务挺笑道:“还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呢,不过批条既然已经下来,那我也该回敦煌了。”若翠道:“你好不容易才回一次洛阳,可以在这里多玩儿几天啊。”程务挺道:“承蒙皇恩浩荡,让程某官复原职,还程某清白之身,程某自当尽职尽责报效皇恩,再说边境地区不可一日无首,感谢几位对我的关照,我这就回去的!”若翠笑道:“那我们就不送了,程大人,请。”
章叔胤见程务挺出了公主府,便对众人道:“那我也走了。”
程务挺一看他,立即愣道:“叔胤,你去哪儿?”章叔胤道:“跟大人回去啊。”程务挺道:“你跟我回去?你想回去继续修佛窟?”章叔胤一下呆住,他已经忘了自己还是戴罪之身。
程务挺拍着他的肩膀道:“年轻人,谢谢你一路上对我的照顾,也谢谢你救了我,你回家吧,我就当你已经死了。”章叔胤道:“我没有家。”程务挺道:“你没有家,但你可以给自己找个家,敦煌,你不能再回去。如果被人发现你还活的好好的,我们两人都说不清。”章叔胤茫然道:“我知道,大人怕我连累你。”
程务挺笑道:“我不是怕你连累我,是怕你被人发现,再抓你回去修佛窟,难道你还不明白吗?”章叔胤道:“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那大人一路多保重。”程务挺道:“年轻人,去走你自己的路吧。”
看着程务挺离去,章叔胤的眼光渐渐迷离:“我该去哪儿?我该去哪儿?”他在街上茫无目的走了半天,又转回到公主府的旁边。程务挺走了,普天之下,自己也就认识这里面的几个人,可人家又不是自己的亲人,当初只是暂时收留自己……想到此,章叔胤越发茫然,坐在墙角,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少,才知道现在已经很晚了。他想起了在佛窟的日子,想起了舅舅……这是他唯一能想起的东西。
迷糊中,叔胤觉得肩膀上压了什么东西,越压越痛,睁开眼睛一看,一个人竟然踩着自己的肩膀往公主府的墙头上爬,叔胤顺势往地上一倒,那人咚的一下跌在地上,痛的直叫:“哎哟……”。叔胤这才看清:那人是个衣著华丽的俊美少年。
那少年指着他道:“原来你会动哪,我以为是个死人呢。”章叔胤道:“你叫什么?爬人家墙干吗?”那少年道:“我叫西门含蕊。”“哎,我跟个死人说这些干吗?”叔胤道:“我不是死人。”西门含蕊道:“你不是个死人,也是个要饭的。”
西门含蕊说着,又把脚踩在他的肩膀上:“别动,让我踩一下。”
叔胤见他如此无礼,便抓住他的腿,一把将他拉到地上。
这次跌的比上次还要重,西门含蕊又是一声惨叫,他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叔胤喊道:“你不想活啦。”章叔胤呆呆道:“原来你是进去偷东西。”西门含蕊笑道:“对啊,我就是去偷东西,我偷的还不是一般的东西,我进去偷人呢。”西门含蕊说着又要往墙头上爬。
章叔胤从地上站起来喊道:“抓贼呀……来人呀,抓贼呀……”西门含蕊见状,挥着拳头向叔胤嘴上打去,叔胤把头一偏轻松躲过,西门含蕊道:“小子,还会两手,来,今天晚上哥陪你玩儿玩儿。”
西门含蕊一个地趟腿,向叔胤的腿上扫去,却见叔胤纹丝不动,他却痛的抱着腿大叫。
这时,墙头上传来一声嘻笑:“想打人家,没想到却落了这个下场。”西门含蕊抬头一看,若翠正站在墙头上。西门含蕊笑道:“姐姐,我是想来看看你,结果这死乞丐挡着我让我进去。”若翠笑道:“又是想翻墙进来?”西门含蕊道:“我是想给两位姐姐一个惊喜而已。”
若翠不再理他,向章叔胤道:“你不是说要跟程大人回去吗,怎么还没走?”叔胤道:“大人不让我回去。”若翠道:“不让你回去?为什么?你得罪他了。”叔胤道:“大人让我回家。”若翠道:“那你就回家啊,你家哪儿的?”西门含蕊道:“我怎么没听说过乞丐有家的?”若翠道:“谁告诉你他是乞丐?”章叔胤道:“我没家!也不知道去哪儿,我转着转着就又转回到这里来了。”
西门含蕊嘿嘿笑道:“被我说中了吧。”
若翠从墙头上跳下,拉着叔胤道:“那你先到我的公主府里去住一阵,我看你功夫不错,可以帮我们防贼。”若翠瞪了一眼西门含蕊,故意把“贼”字拉的很长,然后朝公主府门口走去……西门含蕊追道:“姐姐,等等我,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不是贼。”竟然跟着若翠进去。
若翠招呼着叔胤坐下,给他端茶倒水拿点心,对西门含蕊去不理不睬。西门含蕊却不客气,拿起一块点心吃着道:“姐姐,你干吗对这个乞丐这么好,对自己一家的却不管不问的?”若翠道:“少恶心,谁跟你一家,我让你进来了吗?”西门含蕊道:“你没把我当一家的没关系,只要不拿我当外人就行了。”顿了一下又道:“其实就算姐姐你不把我当亲戚,我也会把姐姐当成亲戚啊,亲戚间串个门难道不是想来就来嘛。如果姐姐哪天想到我家去,我一定好好伺候你。”西门含蕊阴阴一笑。
若翠道:“叔胤,你到门口看看可文姐回来了没有?”叔胤应了一声,起身向外走去。西门含蕊道:“我们可文姐姐今天晚上去哪儿了?”若翠道:“别我们我们的,我看到你就恶心,有必要跟你说这些吗?”西门含蕊回头看着章叔胤已经走到公主府门口,嘿嘿一笑,将手中点心用力一捏,分成两半,朝房内的宫灯一挥,扑,扑两声过后,两盏灯顿时灭掉。
西门含蕊道:“若翠姐姐,我来了。”黑暗中嗵嗵几阵闷响,若翠一声尖叫过后,屋内的灯重新亮起,若翠花容失色倒在地上,西门含蕊光着膀子站在桌前。太子李艺豪正拿着火石将灯点着,而李艺豪身后站着沛王爷李来义、江冠、王赣修和可文。
李艺豪本来是在这里赏花喝酒,聊着聊着就聊到若翠小时候的故事,李艺豪感觉一切都那么新奇,越听越想听,不知不觉,已经后半夜,正欲离去之时,却听到外面有人吵闹,接着有人喊抓贼。
若翠听着声音耳熟,仔细一想,忽然一笑,让几个人先躲起来,说等下有好戏看,也顺便借太子李艺豪,好好收拾一下这个色胆包天的西门含蕊。
李艺豪道:“西门含蕊,你真是不知死活,竟然跑到公主府里来撒野。”西门含蕊已经两腿瘫软,看着愤怒的太子,西门含蕊已经知道今天晚上中计了,他们几个人分明是故意整自己。
他刚才还在奇怪,若翠怎么主动来脱自己的衣服,当时还高兴了一下,现在却是连哭的都不及了。
西门含蕊跪在地上道:“太子开恩,太子饶罪,您大人有大量,我求您千万别把这事告诉我母亲。”而那边若翠故意火上浇油的哭道:“上次他就在半夜翻墙进来,企图对我和姐姐无礼,求太子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否则我们就没脸活了……”
李艺豪喝道:“原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那我就把你交到大理寺去处理吧。”西门含蕊顿时傻了,把头嗵嗵撞在地上,好像撞的是别人的头一样,一点都不心疼。他边撞边道:“太子开恩,公主开恩……太子原谅,公主原谅……”后来好像痛的都没知觉了,声音越来越小,机械的重复着动作,大家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
看着西门含蕊血流满面,狼狈的样子,若翠道:“太子殿下,他已经受了教训,都成这样了,您就饶了他这一次吧。”说罢和几个人相视偷笑。李艺豪正色道:“既然若翠为你求情,那我就放你一马,还不快滚。”西门含蕊这才从地上起来,*摇摇晃晃的出去。
若翠向李艺豪笑道:“谢谢哥哥帮我出了这口气。”李艺豪道:“我回去之后,在皇宫里找些武功高手,来给你们看着公主府吧,这样安全点儿。”
王赣修道:“是啊,是啊,两个女孩子住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若翠笑道:“我已经找了一个了。”王赣修道:“谁呀?”若翠叫道:“章叔胤。”
看着章叔胤从外面跑进来,江冠站到他身边道:“就是他啊,看他身板还没我结实呢。”若翠道:“那你们打一架试试?刚才西门含蕊一脚踢在他腿上,他没动,西门含蕊反而痛了半天。”江冠道:“那我倒没看出来。”
沛王爷李来义在旁边道:“他不是跟程大人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若翠道:“程大人看他挺可怜的,就让他回家,可他傻傻的,又不知道自己家在哪儿,所以我就想让他在公主府先住上一阵子,顺便还可以帮我们防下贼。”李艺豪道:“你自己看着办好了,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皇里,一盏半尺多高的鹤顶云纹香炉冉冉飘出一股龙涎的香味,生漆桌前,轩辕代天正聚精会神的画着一束若翠。武后走过去,看了一会儿,指着画笑道:“代天,画的不错,可意境不对,若翠是春天的花,你却将它画在硕果磊枝之秋,让我看着别扭!”
轩辕代天笑道:“皇后,我听说:安莲公主府的若翠花和菊花就是一齐开的!”武后笑道:“道听途说,无稽之谈!”轩辕代天道:“太子殿下还要我和他一起去看呢,不过那次若翠不在,我们白跑了一趟!”武后道:“什么时候的事?”轩辕代天道:“就是前两天。”武后沉思道:“有这等事?你让若翠来见我!”
这天一早,若翠和可文到洛阳城外去看那些睦州老乡。前两天,户口与吏部的联合公文已经下来,通知他们回家,并告知已经有人去处理他们的事了。他们正在收拾行李,各自把东西该整理的整理,该变卖的变卖,好当个路上的盘缠。童文保向可文道:“你和若翠不回去看下?”可文笑道:“你们先走,我和若翠还有点事,过两天去追你们。”童文何笑道:“这样也好,那,我们路上见。”可文笑道:“一言为定。”
却见这时,章叔胤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向若翠道:“公主,刚刚皇后派人到家里找您!”若翠一愣:“皇后,她派人找我干吗?”章叔胤道:“好像是若翠花的事,说什么公主府的若翠花全部都开了,而皇宫里面的却没有开。”
若翠呆了一下,这明摆着是来找麻烦的!
但这恐怕是躲不掉的,若翠想到此,便向叔胤道:“皇后让我什么时候去?”章叔胤道:“来的人在家里等了一会儿,见等不到,就先回去了,走的时候说,等您回来了,让您马上就去。”可文道:“要不我们去找太子或是沛王爷商量一下?”若翠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又没惹她。”
若翠刚到武中,就听轩辕代天一声大喝:“安莲公主果然好大的架子,皇后都请不动了。”若翠跪下来道:“对不起,皇后,我今天有点事。”轩辕代天道:“你的事比皇后的事更大吗?”若翠不语。
武后道:“若翠,听说你府里的若翠花和秋菊竞相绽放,*美丽?”若翠道:“是。”武后道:“那皇宫的若翠花为什么没有开呢?”若翠道:“我不知道,我把好的花都挑出来种在皇宫里了。”轩辕代天道:“是吗?我看你是把好的花都挑出来种在你的公主府里了吧,你这叫欺君。”
若翠大惊,哭道:“我没有,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武后看着若翠的样子道:“代天,公主府里的若翠花开的好看吗?”轩辕代天道:“我没有去看过。”武后道:“你带太平公主去看下吧。如果好看,就带几朵回来,我也看看。自从我第一眼看到若翠花,我就喜欢*了。”轩辕代天嘴角露出一下狡黠的阴笑道:“是。”
太平公主又名镇国太平公主,她出生的那一年,风调雨顺,政通人和,边境上捷报连连,朝内朝外一片太平景象。高宗李敬文大喜之下,即封此女为镇国太平公主。太平公主长相身材都和武后极似,为人处事更是处处效仿武后,加*聪慧和美丽,武后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样子,所以对此女尤其疼爱,娇惯无比。在宫上除了武后没人能管得住她,以至于这位年轻公主无法无天。
若翠花在秋风中迎风怒放,喷香吐幽,菊花在这芳香美丽的若翠花面前,显得那么的幼小难看。太平公主和轩辕代天在花丛里转着,看着,欣赏着这一人间奇景,轩辕代天突然道:“公主,皇后说要您给她老人家带回去点儿,她也要欣赏欣赏。”太平公主笑道:“我就知道母后最喜欢这花中之王若翠花了。”
太平公主说着,就去扯一朵粉色若翠,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有扯掉,却将花撕开两半,落下的花瓣盘旋了一阵才落下。而太平公主却毫不为意,又去扯另外一朵,但好像扯不动似的,把脚蹬在花枝上,再用力,结果花枝断了,花也碎了。
站在旁边的若翠心都疼了,自己种花,爱花,赏花,什么时候也不曾这样对待这些美丽的花。若翠连忙上前扯住他道:“妹妹,你不能这样,要不我帮你摘吧。”太平公主将若翠推开道:“姐姐,只有我亲自摘的,母后才会喜欢。”
没多大工夫,太平公主便将一片若翠趟的叶落花碎。
可文和王赣修、江冠从外面进来,看到若翠站在旁边默默流泪,而轩辕代天和一个女孩子在花圃里胡作非为,立即吼道:“住手。”若翠想要劝住可文,却被可文推开。
可文走到太平公主面前,一把拉住她道:“你是来看花的还是来毁花的。”太平公主道:“是皇后让我给她带些花回去,如果你再不放手我就不高兴了。”轩辕代天在旁边喝道:“陈可文,你连太平公主都敢打,来人,把她给我拿下。”
王赣修与若翠连忙将可文的手从太平公主身上拉开,对太平公主道:“对不起,对不起,您随便。”
太平公主此刻却欲发恼火:对一起来的仆人、侍卫道:“你们也来帮我摘花。”轩辕代天此刻露出了一丝微笑,她没有忘记在洛阳城外,童文保等是怎么当着太子的面羞辱自己,现在虽然不能收拾那个人,但是报复一下若翠和可文,她就很知足了。
没过多久,一片漂亮的花圃被折腾的一片狼藉,花枝倒了一地,粉碎的落叶和花瓣似乎在诉说着点点忧伤。除了太平公主手上摘到的,这里再也找不到一朵完整的若翠花。太平公主得意的笑,轩辕代天狡猾的笑,若翠的伤心的眼泪,可文的如雷的愤怒及王赣修和江冠满脸的无奈,在这小小的公主府里回旋。
太平宫主与轩辕代天儿离开后,可文道:“我迟早要收拾她们两个。”江冠道:“是皇后让她们来的,难道你要找皇后出气?”可文道:“那又怎么样?你以为我不敢?”
可文看着王赣修,见他的手还放在自己的身上,一把将他的手甩掉道:“胆小怕事。”王赣修道:“难道你想为了出一时之气,然后被人通缉,四处躲藏?”可文道:“不用你管,大不了就是死,有什么好怕的。”王赣修道:“不可理喻。”若翠劝道:“姐姐,王赣修哥哥,你们别吵了,花明天春天还会再开的。”江冠也接道:“是啊,我们在这里争吵,只会让她们那群人更加高兴。”
“若翠,你们没事吧。”太子李艺豪和沛王爷李来义在这时赶到。看着这满院的若翠残花,李艺豪道:“太过分了,我要去禀告母后。”王赣修道:“太子殿下,就是皇后让她们来的。”李艺豪怒道:“肯定是代天在生的事。”若翠道:“她也是奉皇后之命,您就别多想了。”李来义摇着头苦笑道:“只要你们人没事就好。”
若翠突然抽泣道:“我想回家!”李艺豪道:“这不是就你的家吗?”若翠道:“我想回雉山!”李艺豪一愣,江冠道:“你现在是公主了,不再是普通百姓,哪儿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若翠道:“我想回家看一看,顺便回家把孟叔叔的灵位安放一下!”可文道:“我们一起回去,离开这个地方。”李来义笑道:“我们这地方怎么了?有什么地方得罪您了?”可文道:“在这里做什么都要受约束,还整天被那些混蛋欺负,我永远都不想再回来!”
此言一出,立即急坏了王赣修,王赣修跑到可文身边道:“永远不回来了?这里不好吗?”可文道:“这里有什么好,到处都是人欺负我们不说,还没什么自由,整天关在这小小院子里。”李来义道:“这院子还小,皇城内王府都是有数的。”可文道:“这院子不小吗?我们在雉山的时候,整座大山都是我们的宅院,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江冠笑道:“你是怀念你当山大王的日子了。”若翠轻道:“在雉山的时候,我们无忧无虑,与世无争,姐姐和孟叔每天清早出去打猎,我在家养草种花,给他们洗衣做饭,每天太阳夕下的时候,我就坐在家门口,看着村里放牛牧羊的叔叔伯伯*妹妹们走回来,想着姐姐和孟叔会给我带回来什么山珍野味,那里是我们永远的家。可是一出来,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孟叔叔,没有了快乐,什么事自己都不能自己做主,还处处被人欺负。”
几个人听到此,俱是一阵唏嘘。
江冠道:“那你们准备回去多久。”可文道:“若翠我就不管了,反正我回去是再也不会来了。”王赣修急道:“那怎么行?我……”可文道:“你什么你,关你什么事,你愿意做官就去做你的官,我去打我的猎,做我的山大王,又关你什么事?”李艺豪笑道:“他对功名有追求没什么不好啊,以后做个官还能造福一方百姓。”可文道:“还造福一方百姓呢,现在十个官九个贪,有几个能为百姓做事的?明镜高悬下隐藏了多少肮脏和罪恶,你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子爷是不会知道的?”
李来义显然听不下去了:“我李唐天下有这么黑暗吗?”可文道:“或许比你想象的还要黑。”
江冠道:“就算别人再黑,我与王大哥也不会与他们同流河污。”可文道:“现在你们没做官,当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啦,但以后肯定是。”
可文把王赣修和江冠拉到一起,面向大家,然后指着他们道:“大家都看看,就这两个人,这鼻子,这眼睛,这嘴巴长的都跟贪官一模一样,还好意思说自己不贪,谁要跟着你们,活受罪还要留个一世骂名。”李来义苦笑道:“以前我觉得若翠性格泼辣,现在我发现我错了,错的太离谱了。”
若翠笑道:“姐姐,你真的不打算回来了?”可文道:“肯定不会回来了,你也别回来了,以后我给你找个青年才俊,文质彬彬、温柔多情疼你爱你的,不会欺负你的……”江冠急道:“你说你自己就行了,别扯上若翠。”可文笑道:“你急什么?若翠又不是你家的。”江冠当即不语。若翠道:“姐姐,那你找个什么样的?”可文道:“我就不找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出家当尼姑去。”
李来义笑看王赣修道:“你是不是也准备出家当和尚了?”
太子李艺豪道:“你们要回睦州的话,那就跟我一起吧。”沛王爷李来义道:“让江冠和王赣修跟着她们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可文道:“我不稀罕,文保他们都会照应我们。”李来义慢慢道:“其实我是想让他们两个监视你们,让他们两个把若翠和太子都完好无损的带回来。”可文接道:“完好无损?听你的意思我们到家里还能缺胳膊少腿似的。”王赣修道:“王爷不是这个意思,王爷的意思是毫发无损。”可文对王赣修道:“我没跟你说,你闭嘴。”
若翠一笑,向李艺豪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李艺豪道:“这两天我把事情交办一下,你们也收拾下东西,后天我们就起身,”沛王爷李来义对王赣修和江冠道:“你们听清楚了,赶快回去收拾东西,后天跟他们一起去。”
两天后,若翠、可文、李艺豪、江冠、王赣修带着叔胤出了洛阳城,不紧不慢的朝睦州走去。因为太子李艺豪亲自去督办雉山县私开矿藏的案件,若翠和可文满心欢喜,在她们的内心里,李艺豪就仿佛是一柄尚方宝剑,足以威慑和制服候泽炳和黄任彪一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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