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毕,严亭峰笑道:“兰儿,你把那词拿来给我们老姐妹们看看吧。”小萧笑道:“母亲们歇着吧,这会子又要劳累的。”苗凤舞笑道:“丽儿,我们都想先睹为快哩,况你婆母又是个极喜欢诗词的人啊。兰儿快取来!”小方就从小布包里把宣纸字摊开在桌上,只听严亭峰逐字逐句地朗读起来,声调抑扬顿挫,铿锵有力,十分中听。惊得小方不知所措,暗忖:华母怎么识字了?而且还能朗诵诗词?这简直令人匪疑莫测了!读毕评道:“这首《清平乐》,豪放而切题,婉约而得体,韵味十足,不失佳品!尽管上片一二和三四句、下片五六和七八句似非出自一人之口,有斧砸之嫌,但也是一气呵成、全词贯通呢,好词、好词!”苗凤舞笑道:“大姐眼力越发过人了,堪称自学成大器哩!这词是舒儿和丽儿合作而成,从语气听来,一二和五六句是男腔,豪放天成;三四和七八句是女腔,婉约地设,于是全词意统一而语贯通,明显是一男一女即兴所吟,男吟前两句,女接吟后两句,可见两个人功底同等了。雅词,雅词!”小方喜道:“说的一点不错:正是华哥吟出一二句,萧姐接吟三四句,然后华哥说转平韵了,就吟了五六句,萧姐又接吟了七八句。他俩还边吟边评哩!整个时间不过五分来钟。”说得老姐妹们不约而同地惊道:“好儿女,真是难为你们了!”此时,小方一直撇在心里的一件事,想知道又不敢知道,想问又不敢问,却又偏偏不肯丢心,就向小萧低声试探:“好姐姐,你告诉我,华母在香泉时不是一字不识吗?如今怎么能朗诵诗词了?”小萧笑道:“母亲虽年岁大了,可智力却未减哩。她这半年来,经苗母点拨,自己努力,自学文化,进步极快,先是识认单字,后来读用写也不愁了,很快又能看报、看书了,后来又爱上诗词,而且理解出奇地快捷,有的甚至不学自通哩,她说这叫做举一反三,功到自然成。我想,这固然与她智力过人大有关系,但也是通过下大工夫才有大收获的。听苗母说,她往往是一分成绩、二十分努力呢。如不信,你问她自己就一切明白了。现在她已成为母亲们的代笔先生了,春节后你收到母亲们的信,那就是她执笔写的。”小方道:“我四月以来收过三封,与华哥过去写家信的笔迹神似,因我曾帮她看过这些信,就有点奇怪,原来华母写会了华哥的字了。”小萧道:“不是学写小华的字,而是母亲和小华都学写了同一个帖——严氏帖,不过如今小华的字风有了大的变化罢了,但根底是相通的。”由此,小方就更敬重华母十二分,把华母当作了自己勤奋精进的榜样了。
共进晚餐吃的是老鹅汤下细白面,每人碗里捞了一只去壳嫩煮鸡蛋,佐餐的是咸鸭蛋瓣和葱、醋之类。八个人吃的很可口,只是四位老姐妹都把嫩鸡蛋拨给了四个小辈,而小萧、小方又各拨一只给了小陈、小华。小陈、小华笑道:“又加重我俩负担了。”小萧、小方也笑道:“呆鹅撑得饱饱的就安静了。”四位老姐妹都忙道:“吃不了就不吃吧,别伤了胃可不是玩的。”小陈、小华道:“我们吃得香哩。”晚餐后就一同看了庐剧《龙郎织女》,这是省庐剧团巡回各县演出,今天正好赶来无为,小辈们中午逛街时就把票购好了的。直看到十时半才散场。夜晚休息是这样安排的:苗母带着小萧住楼上东间,严亭峰带着小方住西间,萧范氏和陈范氏住楼下东间,小陈、小华在楼下厅堂打地铺。反正室内并不感到热燥,加之纱门纱窗,厅堂里又点着蚊香,所以室内蚊虫也躲藏不得了。两个伙儿一上铺便甜甜地睡熟了。
独有小方一时难入眠,又怕吵了华母,只得暗自思忖:我这一天都好象处在梦幻中似的。许多事都是始料所不及的:华哥、萧姐竟然用智斗胜了小陈那固执、自信惯了的敲杠、猜拳术,不但给了他个致命的下马威,还令他心悦诚服,谦逊求教了。哥姐俩还巧妙地帮我解了大难,使我从此步上新的精进之道,也使他也步入了精进之路。此后,小陈也就会变成另一个样子了,再不是那个固执、自信、目中无人的伙儿了,而知道虚心好学了,知道尊重旁人了。如果这种品性有成,那他将会成大器也未可知哩。她又想到小华、小萧吟哦词的场景,想到小萧和自己作联的情节,又想到小华的书法,都在心中阵阵掀波,感到这一对兄妹好象是从天上降下来的,坚信必不是凡胎!又想到华母,又是一个惊人之梦在浮现:她若大年纪竟然在几个月工夫就能认、读、写、用汉字了,而且能抑扬顿挫地朗诵诗词了,可见也不是个凡人了。我想学他们,能学得了吗?不过,学得了、学不了是一回事,肯学、不肯学是另一回事,我应该学习他们,以他们为榜样,孜孜以求,精心进取,即使伤掉皮、瘦掉肉也要努力更努力啊!她想起床写一首诗抒发胸怀,却又不敢惊动华母,只好写在心中了,默默吟成一首《暑夜宿芝城默吟呈同床慈母》道:
暑夜芝城宿,静楼心未眠。
拓开天地界,好立智人间。
直到零时才缓缓入梦了。梦到小萧正被她婆母训斥:“我要你教我写诗,你老是回‘等会儿、等会儿’的,我能等得急吗?”小萧毕恭毕敬地道:“我就教吧。其实您不用我教的,是不学自通,只须动笔练就成了。”“胡说!我能是个智人吗?怎么练呢?”小萧就拿来纸和笔摆放在婆母面前:“丽儿知道您最不丢心兰儿了,您就把心中所想写出来,写成五言绝句,就叫《感事赠兰儿》,也好激励她治学哩。可好?”“那敢情好。我自己动手写吧,也不用你教了,你忙去吧!”小方也吃吃笑开了……只听小萧喊道:“方妹!真好睡啊!”小方这才从梦中惊醒,一屁股坐起来:“萧姐,几点了?可别吵醒了老母亲!”小萧笑道:“快七时了,老母早就悄悄忙完事了,烧好了茶水了,两只鹅又都上街买来早食了,三位母亲也都起床了,正在忙着擦桌椅哩!我见你脸上露着笑容,知你还在做甜梦,所以就吵你醒来了。妹妹,作什么好梦了?”小方笑道:“不相干。只是感到甜蜜蜜的,所以自己也笑了;被你吵醒了,下文也就不得而知了。”就把梦中事告诉了小萧,又把自己夜里默吟诗的事也说出来了。小萧知她因思成梦,希望理想成真便作了甜梦了,也不以为然;只是对她说的默吟的诗感了兴趣,便道:“把诗记写下来让我先睹为快吧!”小方就着房间迎窗台桌上的纸笔,便将那首诗默抄出来呈给小萧了。小萧看后深以为然,便有荐送《巢湖萃文报》之意。不过她想:老母似乎还未写过诗词,人家现有所呈,不如就势也鼓捣她应答一回,或许老人家真地是智人了,不学自通了,也未可知哩!便准备和小华商量后试办这件事了。
各各洗漱毕,少不得先品了茶、尝了湖珍湖味,随后吃了早餐,四个小辈吃的多,其中小陈、小华又吃的最多,道:“面食易消化,一早起来就听胃闹起来了,说‘我饿了!我饿了!’所以我俩干脆一扫空得了!”四位老姐妹开心笑道:“青年人能吃才好哩!”早餐毕,小陈就和小方商量要上山祭墓,小萧已征得小华意见促老母写诗。苗凤舞知道小陈、小方要上山事,便道:“你两个路径不熟,就叫舒儿陪走一遭吧。这来回得四五个小时哩!中餐推迟到下午一时,吃水饺,如何?”众道:“好极,好极!”苗凤舞又道:“丽儿过会儿陪我去办两桩事,二姐三姐去买细粉面、鲜肉、鲜菜,和大姐一起准备饺馅,等我和丽儿回来共同谈天说地快乐包饺子。”三位老姐妹高兴道:“就这么办。”苗凤舞又向着小陈三个道:“别忘了带水壶,要多灌点水啊!”三个人答应一声,就背了水壶、戴了草帽、扛着锹儿、提着条把去了,少不得在街市上购了供品、香烛、烧纸及火柴,分成两份装上花篮。这时已经八时有半了。
这里老姐妹们又聊了一气闲天,快到九时当儿,两范氏便出门上街买面、买菜去了,苗凤舞上楼拿手提包,小萧便悄悄把老母引进房间,将小方抄写的诗呈给她:“小方昨夜难入眠,就写了这首诗,是呈赠给您的,小华和我都认为:人家有赠,就希望有答,您老人家还没学会鼓捣诗词,我们就想代您写一首答她,不知母亲同意不同意?”讵料严亭峰笑道:“兰儿写诗赠我是她的一片孝心哩!当年我不识字没办法,如今我既认识字了,又会写信、看报、读文言了,还怕写诗?虽一直未动过笔,但已看过工具书了,也懂韵脚和平仄了,如今我就依韵、合意答她一首便了,好也给她寄以厚望啊!你和舒儿就不用管这事了,或许我过不了一会工夫就写成了哩!”小萧巴不得一声:“是,就依母亲说的。”心里又不知道有多乐欢哩。这时苗凤舞就下了楼:“丽儿,我们走吧。”又道:“大姐,你先单坐着,看看报,我们一会儿就回来了。”严亭峰道:“妹妹尽管去办事,我还要学诗词哩!”
待苗凤舞、小萧出门后,严亭峰便坐在厅堂四方大桌边,把那诗摊开来仔细阅看。看毕暗道:“这兰儿把老身当作智人,我哪敢呢?他们这些孩儿们,将来才是大智慧之人哩!我只不过是个苦人儿罢了,大半生连字都认不了一个,如今才略认识字,可这天下知识浩如烟海,我能识得多少呢?如果不想白活,更须得艰苦学习、再学习啊!苗妹妹倒确是个智慧过人的智人哩!我住在这里,之所以乐于苦学,也是想学其一二,更好作人,不给她丢脸,也不辱没后辈,也想给我严氏祖宗挽回点面子,也算是我未白活在这世界上了。”心有所思,情有所感,手就迫不急待地想动笔了。她就从房间桌台上拿来了纸笔,又静静地打了一气腹稿,然后便按《严氏帖》笔划,一字字、一句句地写出了一首《依韵答兰儿》的五绝:
芝城六月缘,儿待赴征关。
蓄智开玄界,祖宗藏笑何。
又针对小方落款“干女儿方子欣诚惶诚恐于一九六一年七月二十二日(辛丑六月初十)夜”,就落款“干母严亭峰于次日上午”。写毕,便将小方赠的诗扎存在自备的小本本里,以便录抄入册,将自己的答诗放在房间桌台上,打算交小萧转送小方。事情完了也自喜欢,便泡了茶水品尝,开始看报了。
不多会,两范氏回来了,笑道:“大姐座府听回报?”严亭峰笑道:“是哩!我刚泡了两杯新茶,正等着你俩口报!”两范氏入厨放下面、菜,又到卫间擦干汗,出来坐下,品了茶道:“多谢大姐想着。”严亭峰打逗:“姐老了,你俩个年轻,出力流汗我就不言谢了;不过若反又谢我,我就活着累人,就不如不活了!”两范氏连忙站起:“好大姐,妹妹们只是逗大姐开心哩!”严亭峰卟地笑道:“你这两个妹妹,我也在逗笑,却认真了。快坐下喝茶,听我讲报上的新鲜事儿。”
这时候,苗凤舞正和小萧在一家书画装裱店,和老店主交涉装裱事宜哩。苗凤舞就从布提包里拿出六尺宣书法来,老店主接放在柜台上看,赞道:“这字有唐李北海之碑骨,又具清人严墉之帖风,又还参揉晋唐苗明多家之体,古味十足,书气极浓,这书者华严子决非等闲之辈,可能有六十年以上的功底了吧?”小萧先见到是装裱这幅字,便已吃惊,现在听老行家竟然点评说书者有六十年以上功力,这么算来,小华不成了耄耋老翁了?不觉卟哧一笑道:“老先生您说的不错,这书者如今已八十三岁了,属虎哩!”老店主道:“怪不得力道这么强劲哩,若再过十年,恐怕就腕力弱了,就写不出这等气慨磅礴、力能扛鼎的佳品了。难得,难得!”苗凤舞训斥小萧道:“小孩子家少多咀!”又笑道:“老先生,这装裱得多长时间可取?”老店主道:“一个月就行了。”“能否提前?”“提前就难保证高质量了。这暑热天,朝晴暮雨,湿度大着哩!装裱书画得需干湿有度,虽不是霉天,也不可疏忽大意啊。有一点霉点出现,往往会毁坏字迹,很难保证原汁原味,甚至使精品失去光彩哩!”苗凤舞点头称是,道:“就依先生所言期限,但必须高质量装裱才行,否则你店家就赔尝不起了。但不知装裱这幅字需多少钱呢?”老店主道:“我很欣赏这幅书法,我就亲自来办吧。如果您能求那位华先生为小店写一幅字,以光门庭,我不但免收您的装裱费,而且华先生的润格费也是照付的。”小萧笑道:“是为这个店写,还是为您写?”老店主道:“最好是为店写。不过,实际上这店名也是我名,我叫单春和,店名便是春和堂书画装裱店了。”小萧就一本正经地道:“这书者明天就离开无城了,我下午就求他帮您写吧。不过我还有两点要求:一是送我两只羊毫笔,一中、一大,要长锋的,同时送一瓶”一得阁“高级墨汁、二十张六尺好宣纸;二是我还求他为亲人写一两幅字,也一并请您亲自下工夫装裱。”老店主喜出望外:“我马上就准备好笔墨和纸,这纸嘛,就送一刀吧。至于装裱,我也不收一分钱,而且皆我亲自办理便了,尽管放心!”小萧道:“一言为定。我下晚就送字给您,决不失言!”苗凤舞心里也好笑,就要阻止。小萧就立即拉她:“母亲,我们走吧!”老店主道:“纸笔墨包好了,就带走?”小萧道:“现在还要办事,等会子我就来取的。”老店主单春和欢欢喜喜把柜台上的那幅书法又看了几遍,才收藏待裱。
出了店门,苗凤舞就低声斥责小萧:“你怎么既骗装裱费,又骗纸笔墨钱哪?这还了得!”小萧笑道:“母亲放心,女儿能作那等人?到时候当然一切照付的,我不过是逗乐子罢咧。”说得苗凤舞嘻嘻笑道:“你也该早和我说清楚才对,急得我直出汗。”小萧笑道:“女儿知错了还不行?”说着已到了元华碑刻坊门前。苗凤舞就呼:“张师傅在吗?”只见一位五十多岁的石匠师傅走出门来,看是苗凤舞便道:“原来是苗老师,有事吗?”苗凤舞就把一幅联字纸条交给他:“请张师傅按照尺寸大小刻两块联碑,各高二米五、宽一米三,白底乌金字,套赤金框。联字、落款都是魏碑字,都须对称排列。务望下点工夫镌勒。”张元华笑道:“请苗老师放心,一定按要求办就是了。何时需要?”“最迟重九前三天就立的。”苗凤舞道,“还须刻、送、立一包到底,费用一并结算就是了。”张元华道:“保证不误事,我会亲自认真办好的,如何栽立,到时我再请教。”苗凤舞道:“那就有劳张师傅了。谢谢!”随后就离开碑刻坊又走到春和堂装裱店门前,小萧道:“母亲在门外等着,我讨了纸笔墨就来。”她进门喊:“老店主,把纸墨笔拿给我带去吧。”老店主忙应道:“好,好。”就把包好的一刀宣纸和两只长毫笔、一盒墨汁交给她了。小萧显得重,但也不好改变既定事实,只好扛着纸包,和苗凤舞母亲一起回了家,累得满头满脸热汗哩!这时已是十时半了,饺馅也已弄熟,面也已揣好,就等杆面皮、包饺子了。喝了茶,谈笑了片刻,老姐妹加上小萧共五人,人人动手,杆的杆、包的包,不到一个小时便包了一百个饺子,摊放在篾筛子上晾着,专等小陈、小华、小方三个回来时煮吃哩。
老姐妹们净了手后,坐在桌旁边品茶、边说笑。严亭峰见小萧已净了手,便道:“你到房间看看吧。”小萧会意,走进楼上房间桌台边,就看到那首《依韵答兰儿》的诗了。不禁又吃了一惊:“母亲真是聪慧过人、不学自通了!岂止自通,这诗简直出神入化,意境极宏远了,除了小华、苗母,我是比匹不过的了。”不觉又欢喜起来:“有了这样母亲在世,就是我和小华的最大福份了。老天待我不薄,给了我这么个超群的好婆母,我真是太幸运了!”便笑嘻嘻把那诗呈给了苗凤舞,笑道:“女儿斗胆把婆母写的这首诗呈给您看,婆母骂女儿,也只得受着了,我太珍视了啊!”苗凤舞笑道:“莫担心,我可是你婆母的启蒙老师哩。再说她也不是小家子气人,可喜欢让人传看、批改、指正自己的习作哩!”两范氏也笑道:“你婆母可是个大度人啊,以往执笔为大家写信,太凡我们有异意的,她都改写哩!”严亭峰笑道:“写东西就是给人看的。只是你也急了一些,我给你先看,无非是征求意见的意思,你倒不经我同意就公布了,把我的什么版权也占了。今后可得注意啊!”小萧道:“谨遵母命就是了。”苗凤舞接着就朗诵了诗的全文,不禁拍案叫绝:“大姐真是神了!我没见过你平素写过诗呀、词的,却原来胸藏丘壑,一鸣惊人啊!”两范氏更是惊异:“是呀,我们何曾见过大姐写诗了?不料她还是个大诗家哩!”小萧道:“所以我才急急让母亲们先睹为快哩,还想荐送《巢湖萃文报》发表……”严亭峰道:“别尽涂脂抹粉了,我只是抒发自己心怀,也给兰儿鼓鼓气罢了,岂是什么大家之作呢?”苗凤舞道:“写诗就是抒发心怀,有所寄望,蕴情至厚,含意深邃,就是佳作了。大姐这首诗满篇充满至情至意,所以更能打动人心,可见功底极至矣!”又道:“丽儿,你也把兰儿的诗拿给大家先睹为快吧。”小萧就看着严亭峰,严亭峰道:“在我那床头枕下小本本里挟着,你就取来吧。”小萧就上楼取来呈给苗凤舞了。苗凤舞朗诵一遍道:“这兰儿的诗情感丰沛,用词委婉深沉,也不失是佳作哩!怎么,她也能诗?”小萧道:“她父亲是名医,也精文学的。小方从小受到熏陶,也就会而精了。她还会作联哩!”苗凤舞道:“你见她作过?”小萧道:“试过她呢,出口不凡的。”就把昨日在宝晋斋留联的事说了一遍,说得老姐妹们欢喜不迭,道:“好精灵的两个丫头!这出对句均绝了!”
此时小陈、小华、小方三个人已扫祭毕两座墓,走在回归细石路上了。小陈口对水壶连喝几口凉开水:“解渴!但如有一块面馍吃,就饿渴都解除了!”小华、小方也各对壶口吃了几口。小华道:“那天我和小萧回来走到这里,连水也喝不上哩,因为忘了背水壶呀!不过我俩个就在这路上共同作了一副联,倒是忘了渴了。”小方道:“有意思,读来我们听听?”小陈道:“看是否也能解我的饿?”小华就势笑道:“非得自己作才能既解渴、又解饿哩!如今有了水喝了,当然不渴了,但对解饿效果更好哩,不信就试试?”小方知道小华是在鼓捣他们也能为双苗墓留点孝心,虽然肃立墓前,读着那守墓词歌时就想过,但一人不便启口,况小陈又对此道属白丁之人,如何提得?而这时就想跃跃欲试了,道:“我倒想作一副联,但无人配合,也就难成对了。奈何,奈何!”小华笑道:“表哥正好与你匹配哩,岂不是好?表哥出上句,你就对下句可好?”小方知他要帮小陈出了,当然高兴,便激道:“他能出?那敢情我这方字倒写了!”小陈忙道:“我哪行?我不会啊!”小华道:“表哥莫担心,有表弟助你哩!苗爷爷当年是位带兵捣袁的英雄,他为起强兵披肝沥胆,不幸捐躯,在护*里谁人不颂!你只要啃住这层意思出句,想也不会走桎子的。”经他这么一点拨,小方就也心中有了底:这苗奶奶是实业界女杰,她为兴业富国作出过多少贡献啊,真是呕心沥血一生哩。我只要啃住这层意思对句,也一定可以匹配了。
只见小陈悄在小华耳边鼓捣,小华也悄作回应,小陈点头。然后道:“小方听好,我出句了。”小方喜道:“你出吧,我听着哩!”小陈就出道:“军里颂男英,起强兵沥血”;小方想:果不出华哥授意,道:“出的好!你听着,我对句了。”小陈道:“我听着哩,你对吧,看恰不恰!”小方就对道:“业中传女杰,兴富国呕心。”小华忙把锹挟在腋下,鼓掌大呼:“好联,好联!苗母必会请人刻成联碑摆放在那块巨碑两旁哩!祝贺,祝贺!”小方道:“华哥怕不是哄我们吧?”小华道:“回家呈苗母看了就知道我说的灵也不灵了。”小陈嘻嘻笑着,忽然道:“奇怪,我怎么就不觉得饿了呢?”小方逗笑道:“这鹅,你是急的饱了!”小陈道:“你说的不对,我是一门心思放在出句上了,就把饿忘掉了!”说着已穿北大街、过小河桥,进到两层小楼前院,放下锹、帚器具,脱帽进了楼门:“母亲,儿们回来了!”小萧笑道:“三只鹅从水池浮上来了,满头满脸的水哩。快去擦洗干吧!”不一会四盘炒菜、一瓶白酒就上桌了。小陈兴高采烈道:“有酒就好,有酒就好!”忙提起酒瓶,柠开瓶盖,就着瓶口咕嘟、咕嘟就喝去了一两。小方忙啐道:“母亲们还未上桌,你就馋着喝酒,不怕母亲怪罪?”小陈笑道:“不会怪,不会怪。我解了酒馋就能多吃饺子,母亲就更高兴了。”小华笑道:“也等等我一同喝呀,你把瓶喝干了,难不成让我光喝茶?”小陈又笑道:“不会干,不会干,我充其量喝七两,你最多不过喝三两,够你喝的了!”小方道:“还有我和萧姐呢?”小陈忙放下瓶道:“对对,小方也能喝三两,表妹能喝两杯……”小萧卟哧笑道:“母亲们说了,这酒和菜是给你们三个人加餐的,必须先悠悠喝干瓶、吃尽菜,然后再下水饺大家共同吃哩。我们刚才已品尝过湖珍湖味了,不饿哩。”只听楼上传来话:“都悠着点儿,别吃呛着了!”小辈们就答道:“我们知道了。”于是小萧就拿来三只碗、三双筷,把酒瓶倒干了:小陈约四两半、小华约二两、小方约二两半。小方就要和小华换碗,小萧笑道:“你俩吃过就各去睡大觉,小华还有新任务哩!”小方笑道:“那我就服从姐姐命令了!不过还得呆鹅代一点。”就又倒了约莫半两给小陈。小陈笑道:“我正好喝六两,好极!”于是三个人就大口喝酒、大咀吃菜,不到半个小时就酒干、菜尽了。这里小萧就喊:“母亲,吃水饺了!”结果煮了一百个饺子,四位老姐妹各吃了十个、四个小辈中数小陈最能吃,吃了二十个,小华次之吃了十五个,小方吃了十三个,小萧吃了十二个。幸亏水饺不算大,众人也不感到撑胃。
吃罢水饺已近下午二时了。小华就问小萧:“有什么事要我做?”小萧笑道:“都是你那书法招来的。现在人家又是送纸,又是送笔、送墨,等着求你的墨宝哩!”小华吃惊:“有多少人要字?”小萧道:“目前有两三个,若再呆几天,恐怕你就跑不掉了啊!”小华道:“我住在这里谁跟的梢?反正我们明天就走了,我就为这两三个人写完得了,怕什么?”小萧道:“你说的倒轻松。你刚才喝了酒,不歇会子能写好字吗?”小华道:“告诉你,我喝点酒反能写好字哩!但若喝多了就会败笔了,今天我只喝二两,还未超过昨天量哩。别担心,我先到后花园里悠悠步,回来就完成任务。”说着开楼后门出去了。小陈道:“我也出去悠悠步吧。”也去了。
这里小方便将在途中两个人为双苗墓作的对联默抄出来交小萧看。小萧看后惊异:“表哥也擅此道?这出句很不凡,这对句亦恰事、恰题,对得十分工整,意境也高而雅。好联!”小方道:“得感谢华哥指导哩!”小萧就把联送到楼上呈苗母看了。苗母喜悦道:“这联很不错,就刻成碑,置放迎面巨碑两旁罢,也不拂了明儿、兰儿一片孝心啊!”小萧就下楼转告了小方,两个人都高兴地笑了。于是两个人就把旧报纸铺几层垫在桌面,把一张六尺宣竖裁成两半,又把一张六尺宣横裁成两半;又倒了一碗温开水把两只笔泡开;“一得阁墨汁”和一台徽砚、一块徽墨取来摆放桌上。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小华挥笔写字。
不到半个小时,小华就回来了。小陈也跟着进了门,见小华要写字,就想一旁看。这时四位老姐妹也就下楼来看了。小华便将墨汁倒些进砚池,又用长锋大号笔舔了舔墨,又醮了水,然后就用徽墨揉磨,约莫磨了三五十下,就铺了半张纵开宣纸,提起笔来问小萧:“先写谁的?怎么写?”小萧笑道:“就写《登鹳鹊楼》那首唐诗吧,鼓励人家精进呢。”小华道:“很好。给谁写?”小萧道:“春和堂书画装裱店。”小华奇道:“这装裱店也闻我的小名?写就写吧!”就饱醮笔墨,屏声吸气,笔走龙蛇,一挥而就。又用中长锋笔在启款处写“春和堂书画装裱店雅嘱”,落款处写“华严子客无城书唐诗一首”。小方就拿了两张旧报纸垫在地板上,小萧就把写好的这幅字小心翼翼提放在地板旧报纸上晾。小方又将几张干净的旧报纸加垫在桌上,小华又把另半张纵开宣纸铺好,问小萧:“这一幅怎么写?写给谁?”小萧笑道:“这是那老店主单春和索要珍藏的。他可是一片诚心了,六十多岁人了,却看重你的字,也是难得哩!你就自己诌几句罢。”小华笑道:“你又来了。我就摘几句古人语赠他吧,”便提长锋大笔醮了墨挥洒写道:“写字者写志也。故张长史授何鲁公曰:非志士高人,讵与言要妙”。启款写:“单春和老先生腕正”,落款写“华严子录清严熙载句书赠”。
小华写毕这幅字,便将笔斜靠于砚边,用左手*着右腕,在桌边笃了几步,见四位母亲都在看他写字,惊道:“儿在胡乱涂鸦,怎么惊动了母亲大驾?”四位老姐妹笑道:“我儿字写得好,我们是来先睹为快哩!”小华忙道:“母亲觉得好,我就为母亲也写几幅吧?”小萧笑道:“这里正好有两首诗,你就写出来裱挂吧。”小华接诗一看,惊道:“方妹诗写得好,小萧已告我了;怎么母亲也会写诗了?而且写得这么动情,这么好,儿真做梦也没想到哩!这两首诗都是了不起佳作,是至亲至情的交流,我要把它们一块荐送发表!”小方还没看到华母写的答诗,就抢过来看,不觉就泪水滴下来了。小萧劝住了小方,就对小华正经道:“这两首诗,我要你用另外两种书体写,而且不要与刚才写的风格相同,你做得到吗?”小华道:“天下无难事哩,我试试!”就用中长锋笔醮了醮墨,然后又将墨块磨了几十下,又把横裁半张宣纸铺在垫好旧报纸的桌上,就提笔以何鲁公《勤礼碑》楷体,写了小方的诗(含标题、落款、日期),后用行书小字注:“华严子书”。待小方提去后,小萧又换垫上旧报纸,小华又将另半张横裁宣纸铺在桌上,又提笔用《曹全碑》隶体抄写了严亭峰的诗(含标题、落款、日期),后用行书小字注:“华严子敬书”。至此,便算完成任务了。当然免不了字迹干后分别盖上印章了。这时已是下午四时了。
小萧便对小方道:“好妹妹,你陪我走一遭吧?”小方问:“哪儿去?”小萧笑道:“你只管跟我走,路上告诉你。”小方笑道:“好姐姐,你不要跟我玩魔术好不?”小陈道:“我也跟你去好不?”小萧道:“不行,不行,你去了会露马脚哩!只要小方一个人陪,但她只能看、听,不能说,更不能惊诧、发笑什么的,然后回来把情况告诉你和小华就行了。”小方道:“看来我只得走一趟了。好,我就陪你去,只听、只看、不说,不吃惊、又不发笑,这就是要我装没事人似的了。”小萧笑道:“就是装个没事人哩,可要沉住气啊!”苗凤舞一旁笑插道:“这丫头鬼点子多着呢!不过你得说清楚:分文不可少了人家的,包括纸、笔、墨,待事成后由我一并去结算付清便了。”小萧答应一声,便把四幅书法折叠起来,又用旧报纸包好:“方妹,跟我走吧!”不到半个小时,两个人就来到春和堂书画装裱店了。小萧就喊:“老店主,送字来了!”单春和即从里间出来,欢喜道:“姑娘真守时。果真要到字了?”小萧就把旧报纸包打开,拿出那两张长形书法交给他:“写了两幅,一是为店,一是为您个人。书者说了,感谢您的错爱,后会有期哩。”单春和连忙展看,赞不绝口,爱难释手:“啊哟哟,深谢这位老先生知遇之恩,后当面拜啊!”小萧又道:“书者又传来话了:不收润格费,纸、笔、墨钱一概照付,不得白取,委托我来结算付款哩。还说了:装裱书画,必须讲究质量。只有高质量,才能赢得信誉。”单春和连道:“我谨听是从,多谢老先生不吝教诲,惭愧之至,惭愧之至!不过这润格费他老人家虽不肯收,是他的一份情谊了,我不能白活六十多岁,也该报得一二,所以,什么纸、墨、笔这无非是小意思,断断不能收钱的,就算也是一份情谊罢了。”小萧道:“他明天就走了,那些个东西就只能丢给我了,我怎么能白取?”单春和道:“说的是,八十多岁了,怎么能带呢?我这次就算太亏欠这位老先生了,只能有情后感了啊!但这小小的一份物件,就作为我给你的谢礼罢,你是应该收下的,没有姑娘你,我那里求到这两幅大家风范的墨宝?而且你又跑了腿、流了汗,我很过意不去哩!”小萧只好道:“那就多谢老店主了!”老店主急忙道:“你还谢我?我谢谁?姑娘别见外才好。今后但凡有需要的,什么文房四宝呀,只管来取就是了!”小萧就又把那两幅方形书法交给他:“这两幅字可是请您亲自装裱的。”单春和又展开细看:“好!好!难得这位八十三岁的老先生,书*底却如此深厚!这两幅字一正、一隶,书体虽与他的行草字不同,但神蕴是一致的,皆是骨植李北海、风生严墉。真杰作,杰作也!”小方听得称小华是老先生便想笑,又听称他八十三岁老先生就更想笑,又很吃惊,但又不敢笑,只得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了。小萧又道:“您一定要亲手装裱啊!”单春和道:“姑娘放心,不会给你失望。老先生写给店堂的那幅,我就裱挂堂壁,以光耀小店;写给我的那幅就裱挂我书房,以备珍藏、传代。你想,这若给后生们装裱我能放心?”小萧放心笑道:“老店主,我丑话说在前:你若不亲自装裱我送的三幅字,你以后就别想找我办事了。还有一点:三幅字的装裱费分文不少,事成后由我母亲来结算、清付,这可是我母交代的哩!”老店主急道:“姑娘又来了,事前已约定不付装裱费的,不能反悔啊!”小萧道:“我母亲说了,你若不收钱,就不在你店装裱了。”老店主只得应道:“那就最多付三分之一,以免别人说我是个小人,说话不算数。还请姑娘转告你母亲见谅了。”小萧也觉得盛情难却,便道:“我做做工作罢。老店主,你忙吧,我走了。”老店主忙走出柜台送出门外。这时已是五时半了。
小萧、小方一路走、一路笑。小方道:“这老店主没见过华哥,怎么就断定他是老先生,而且八十三岁了?肯定是从你口中说出去的。”小萧笑道:“本不是我说的,他是看字认定的呢。他说小华写的字起码有六十年以上的功底,我才说不错,属虎,今年八十三岁了。你想,这不是老店主自己认定的吗?”小方吃吃笑:“那你也该说实话呀?”小萧道:“我先是逗乐的,不料他就要求墨宝了,我只好一逗到底了。反正与小华、与老店主都没辱没,怕什么?”小方诡秘一笑:“大家都怕哩:你想,四位母亲有了八十三岁的儿子了,你有了八十三岁的丈夫了,我有了八十三岁的华哥了,小陈有了八十三岁的表弟,那岂不是老母亲们都一百多岁以上了,你、我还有小陈都是八十岁以上的老人了,这还不可怕?”小萧笑道:“怕什么!这对不知情的老店主来说是真的,而对于知情的我们大家来说就全是假的了,无非一笑了之罢咧!”小方就佯装:“唉呀萧姐,一天过来我俩都成老太婆了,你八十三了,我也八十二了!嗬……!”小萧就也跟着笑,一直逗笑到家门口。当小方把这一见闻说知小陈、小华时,也都捧腹大笑。小华想:这位老店主倒是颇有鉴赏能力的,他断定我的字从李邕、严墉而来是不错的,世传严字之风、李字之骨,大凡沉练李邕碑、严墉帖者,时间一久,少不得就会形成这种字风了。我少小练严氏帖,后来虽兼蓄诸长,但独钟李邕《云麾将军碑》;练了足有十年,至今仍不肯稍有松懈,即使大学课紧,也逢空闲不是沉读便是沉练了,可能下的工夫深,功力就显得厚了。所谓六十年功力、三十年功力,无非形容深厚而已,哪有准标准衡量的呢?以后有机会,我倒是想当面请教哩。小萧就把老店主只肯收三分之一装裱费及也拒收纸、笔、墨钱诸事说与苗母知晓了。苗凤舞就只好道:“难为他一片诚心,也只得如此了。”严亭峰道:“这老店主眼力不凡,应受敬重。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今后可不能再与老人逗玩笑了。设若你说了实情,人家甚至要见见舒儿,舒儿结交他,或许会受教不浅呢!”小萧道:“丽儿知道了,谨听母亲教诲便是。”
这日晚餐,四位老姐妹特特选在了闻名的芝城食府楼,为四位小辈举行一桌丰盛的宴席,既是迎宴,也是送宴,因为明天早上,四小辈就离开无城各奔东西了:舒儿、丽儿回南京大学,明儿回唐山部队,兰儿回巢湖二院。桌上摆放八小瓶橙子汁、半斤高级红酒、一斤古井贡白酒。菜以素菜为主,但鱼肉鸡鸭也占了半席哩。六时开席,苗凤舞道:“今天我们四老辈请你们小辈,他*们四小辈成功之时,再回请我们四老辈吧。你们都是听话的孩子,我们相信你们回去后,一定更加各尽所能,勤学苦练,精进不息,争取做个更有作为的人的。应该说,你们素质都很好,智力不凡,根底不弱,只要自己努力,就会有大成绩的,就会成大器的,即使大器晚成,也是不辜负我们期望了,也是不辜负祖宗期望了。愿你们都能‘拓开天地界’,好让‘祖宗藏笑何’啊!小辈们,希望寄托着你们,共同努力奋进吧!”四位小辈就齐齐站了起来:“是!孩儿一定不辱母命!”严亭峰、两范氏就先拿起筷子:“吃吧,只管吃!先垫垫底,然后喝酒。”吃了一气,品尝了各味,严亭峰笑道:“先把这橙汁喝干吧,不够再添,这是不限量的。”萧范氏道:“这汁也是解酒的,酒后可以多喝无妨。”于是都开瓶边品汁、边吃菜,又吃了一气。严亭峰待大家都喝干了橙汁,就道:“丽儿斟红酒,舒儿斟白酒。我有言在先:这桌席之所以备了半斤红酒、一斤白酒,也是为了从现在起就克制你们小辈饮酒哩!要记住:酒喝多了会误事啊!今晚丽儿不得喝白酒,跟我们老辈一起共喝这红酒,一人五杯也就行了;明儿、舒儿、兰儿三人共喝那白酒,破例让明儿喝到位吧:三十杯,舒儿和兰儿各喝十杯也就行了。不过,今后在外头学习或工作,只许明儿至多喝三两,舒儿、兰儿可不准再沾白酒啊!”三个人忙站起来道:“孩儿谨尊母命!”陈范氏道:“就担心明儿会与别人拼酒,在酒桌上逞英雄,伤了身体,又会误事哟!”明儿就站起来道:“请母亲大放宽心,儿子回部队后决不与人拼酒,若喝酒就绝对不超过三两,请您相信儿子吧。”苗凤舞高兴笑道:“这就好,这就好!那就斟酒喝吧。”小辈敬老辈一番后,小辈互陪就随意了。严亭峰这时发话道:“你们自便热闹吧,不要受我们拘束。”小辈巴不得一声“是”,就你以半杯陪我、我以沾口还你,而小陈则是先举杯陪人就喝干、后举杯应人就少许,看看就二十杯下肚了,这时小华、小方也喝了五六杯之谱。小陈就对小华道:“好表弟,陪我玩三拳怎么样?一杯三消,我全负全喝,你全负我强喝一小杯。”小华笑道:“你可得动动这个(指指头脑)啊,要不然表弟就喝不到酒了啊!”于是两个人就呼喝起来,结果一比二,小陈负。小陈又道:“再猜三拳,不代酒,怎么样?”小华答应一声就又呼喝起来。结果还是一比二,小华胜。
小陈道:“吃会子菜再向你讨教。”小华挑道:“让小萧和小方会战几个回合吧!”小萧巴不得逗乐:“来,咱姐妹猜!”小方道:“猜负猜胜随意喝,不管他们那一套才好呢!”于是两个也就呼喝猜起来。结果小方胜了一拳:二比一。小萧笑道:“我让你哩!”小方不服,就又猜了三拳,结果真地小萧全胜:三比零。小方还要猜三拳,小陈道:“让我来和表妹猜三拳试试。”小萧笑道:“表哥还有几杯酒的任务?”“还有五杯。问这干啥?”小萧道:“表哥得负一拳、喝一杯,负三拳喝三杯,我就与你猜。”小陈笑道:“你若负了呢?”小萧笑道:“我只有两杯任务了,若全负就喝完,若只负两拳就喝一杯罢了。”小陈道:“就依你说的!”结果连负三拳,零比三。小陈只好喝了三杯。小华道:“表哥,我只有一杯酒任务了,你还有两杯任务,我俩不如再猜三拳,谁负谁喝一杯,喝干了为止。”小陈道:“就再猜三拳!”结果小华是胜了,但正好各将酒任务完成了,便都咧咀笑哩。小萧见母亲们已完成喝酒任务了,而自己还有两杯任务,小方也只有一杯酒,便笑道:“方妹,我俩也猜吧,谁负一拳谁喝一杯酒如何?”小方道:“我若又被你剃了光头怎么办?”小萧道:“不会的,你只要用点心就能胜。”两个人呼喝一番,各胜了一拳;最后一拳小方喊了个“四个小辈心力齐”,伸出两指,小萧就喊个“姐妹两人上大学”却巧妙地伸出了三指换成两指,小方嘻道:“二比一,我胜了!”正好也都把喝酒任务完成了。
宴毕,苗凤舞发话道:“舒儿,你去付账,别忘了每人两瓶橙汁,以便边看戏、边解酒。”小华答应一声去了。这里也各各起身,缓步下楼。出大门时,小华也就付完账、提着橙汁袋出来了。于是一家老辈、小辈八人,一同到了无为大戏院,看了一场庐剧《孟丽君》大结局。
第二天是七月二十四日星期一,四个小辈一早就起了床,做毕了家务,结束了洗漱,又烧好了茶水,又各收拾好了行囊,小华又急急买来了早食。四位母亲也起得早,洗漱已了,便又同吃了早餐。这时已近七时。四个小辈便向老辈行了跪拜大礼,齐道:“孩儿此去精进,不能在母亲面前敬孝,深感愧疚,望母亲万万保重身体。母亲身体好,便是孩儿们的福份和动力了。”母亲们流泪道:“愿我儿不负母望,去吧!”老辈、小辈各各洒泪而别了。
四个小辈于上午十时随班车到了蛟矶风陵渡(二坝),一下车,小陈便对小方道:“小方,你就陪表弟妹在巢湖游玩一阵子吧,他俩恐怕还没好好玩过巢湖呢!你就不要送我了。”小华笑道:“表哥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只是过芜乘车而已,是不逗留的。今后有机会再游芜也不迟。而你和小方这一别,恐怕不过周年半载,甚至更长时间是见不到了,小方应当送送你才是,就让她送你到裕溪口火车站吧。”小方就一把拥抱住小萧,哭道:“我舍不得离开姐姐啊!”小萧也流泪道:“好妹妹,我们姐妹的心永远连在一起哩!现在的暂别,就是为了将来的长见,就让我们互勉:信步高峰境,同舟共向前行!”小华也拥抱住小陈豪爽地道:“我们男儿有泪不轻弹!好表哥,让我们相互支持、共同奋进到永远吧!”于是两对人紧紧握手,又挥手而别了。小华、小萧搭轮渡过长江抵巢湖码头,又乘汽车到巢湖火车站,然后搭乘芜宁火车于下午四时到了南京火车站,再乘公车进五台山南京大学校园,结束了这次长达十一天的探母之行。小方自裕溪口送小陈上了火车,两人挥手别离,不胜留恋之至。小方洒泪道:“等我学有成就,我心不会改变!”小陈道:“好小方,让我们共同把人间美好伦情,豪然化作新征吧!我心永不变!”火车北上了。小方搭乘过江轮渡,于下午二时半抵巢湖二院上班工作。写书人交代:方子欣九月入巢湖医专学习,由于努力精进,夜以继日,一年后又送入安徽医学院升造,再一年便提前毕业派任省人民医院外科医生了,那年二十四岁。这虽是后话,但毕竟也是她人生中的一个重要历程哩!那陈志明,回部队后也力戒酒水、精进自学,不一年又被送入军政大学培训,胆识和智能大增,文武兼得,十分看好,再一年就被升任军部秘书了,那年二十六岁。这也是后话,暂且不表。
暑假的大学校园显得荒无人烟,尽管还住着一些大学老师、少数留校生,也是人稀声微。所幸大学餐厅和图书馆倒是开着,少数留校生有饭吃、有书读,便是最大的方便了。小华和小萧自从回校园,便投入没夜没日的学习、研究生活中了。他俩相互鼓励、共同精进不息,不是进图书馆读阅中外文学资料,便是躲在寝室倾心创作。小萧如今也是独居小室,那小傅岂肯把假日放过?早离校轻松度假去了。所以小萧乐得无人干扰,不但对自个儿学习、研究有利,而且也自由自在、独往独来,格外开心呢。很快一个多月就过去了,两个人又收获大丰:通读了中外文学简史,选读了诸多中外文学大家的力作,其中不乏古今轰动的名著,还对文学泰斗人物的生平、经历、事业贡献和生活态度、性格特征等进行了深入研究和判析并写出了见解文章,有的投发报刊(含外文刊),有的留备继续完善或作进一步研究巨著的补充;还创作了一批新的小说、散文、杂文和诗歌。小萧利用研究、学习休息时间,还写了人物散文《芝城春和堂店主》、《婆母严亭峰的慧根》、《刻在我心中的兰妹妹》以及小诗《奔腾的火车》、《校园静悄悄》、《祝表兄一路精进》;小华写了杂文《文学道路难易论》、《有志者事竟成》,小说《墓草青青》、《大学姐妹花》和诗词《母祝》、《唐山瞩望》、《格州亲人》、《卧龙朝夕抒怀》。讵料暑期结束前三天的下午,匡老教授约小华到家中作客;同时,邓老教授也约小萧到家中作客。两人只得各自赴约。
小华一到,匡甲人就拉着他坐下道:“好葛子,我知你和萧秋丽葛女没夜没日辛劳,功夫不负有心人啊,老师们都对你俩很赞赏哩!现在喜事来了:上午校领导告诉我和邓教授,要从文精特班物色两个特优人才提前毕业任文学系助教,并点名问你两个人可胜任,我和邓教授当然照直作了回报,提出了完全胜任,任讲师也不逊色的建议,校领导高兴地说要你们各补交一篇毕业答辩论文审看,越快越好。所以我请你来作客,就是布置任务哩!”小华当然喜出望外,兴奋地问:“也让您葛女萧秋丽同时高兴高兴呀?”匡老教授道:“还用你说?她不是到邓教授家里作客去了?我和邓教授同时布置任务哩!”说罢欢笑一阵。随招呼厨间:“上酒菜来,我要和葛子喝上两杯。”两个人就坐上小餐桌,就着红酒和几个素炒、一盆鸡汤吃上了。邓教授边喝边道:“我今天不让你多喝,有任务呢,只准你喝二两、十杯,我也只能喝一两。但是这菜你得多吃点。”小华道:“是,爷爷说得极当的。”就象在家里一样毫无拘束地吃了个够,酒毕还吃了一碗可口的干炒面条。与此同时,小萧也在邓教授家接受了任务,喝了一两红酒,吃了海鱼和素炒,也吃了一碗可口的干炒面条,十分无拘无束,浑如在自己家中。两个人都知道对方已知情,也不思相见互祝,就各自回到寝室急就毕业论文了。两天时间过去,明天就开学了。华、萧两个人简单交流了各自论文的主指和框架、结构,论文约三万字,小华《中国文学史研究》以论中为主,兼及外;小萧《殴州文学之路研究》则以论外为主,兼及中。两个人相得益彰,使小萧赵其开心:“好象我们商量过似的,合起来既可全观,分起来也避袭嫌。”小华笑道:“这就是我俩心心相印灵性之结果哩!”于是就欢欢喜喜分别把论文呈交匡、邓两位老教授了。匡、邓两教授接到论文后,都连夜批看,越批越觉兴奋,越看越长精神,第二天又交换批看一次,至下午便命印刷室速速排印,分发校领导和各文学系教授、研究员评审,还破天荒发给文精特班学生阅读,征求反应意见。全班十七位学生读后没有一个不写出了读后感,没有一个不称颂叫绝的。于是小华、小萧便在新学期开课第一周的周六下午,应招当着校领导、中外文学教授、文学研究员共二十多位专家、学者面前,分别作了论文答辩,气氛虽紧张,但也十分宽松。匡、邓两位老教授还鼓励道:“尽己心中之所握,悠悠然而自口出,如登讲台,授好一节课便了!”两个人本来就心中有底,岂有多少紧张可言?所答、所对也都有据、有凭,而且又引今据古、中外俱备,十分深入浅出、厚薄得当,赵其是有学者用英语提问,他们也就答之以英语,用法语提问也答之以法语,甚至用俄、日语提问也答之以俄、日语,口齿清晰,无暇可击哩!答辩博得一致嘉评,论文全体通过。这使匡、邓两教授十分欣慰。但他们还不明白:这两个孩子俄、日语怎么也这么应用自如了?原来这是苗凤舞教的。苗凤舞当年留学日本,后来在重庆工作期间也用工学了俄语,华、萧两个机灵孩子岂有不研习之理?他们既精通英、法语,稍加精进,便也会俄、日语了,只是还没有认真译过文字罢了。待华、萧离开课堂后,专家学者们就建议要重用他们:破格发给他们大学本科生、硕士研究生两份毕业文凭和文学学士、文学硕士两份学历证书,选聘为本大学文学系讲师之职,一年后升为文学副教授,给他们创造宽松环境,让他们脱丽而出。校领导表态道:“用人之际,真才难得,应鼓励年青人脱丽而出。待报国家教育部审核后公布吧!”南大文精特班是全国试点举措,其招生、办学都是经过教育部同意批准的,不用说早就闻知华男舒、萧秋丽这两个状元、榜眼之名了。这次见到南京大学呈报,也不胜欢喜,便即研究核准,专门发了批文备案。于是不几日就由南大校务委员会公布了:
公告
经研究考核决定,并报教育部核准批示:本校文精特班学生华男舒、萧秋丽学业期满,准于四年本科、两年硕士研究生科毕业,发给毕业文凭,授文学学士、文学硕士学位,发给学位证书;并留任本校文学系讲师之职。
特此公告
一九六一年九月二十日
一经公布,全校师生轰动,文精特班学生自动组织在小会堂里召开了茶话欢送会,热烈欢送他们心目中的天骄破格荣升,登上大学讲台。这既是一个班的殊荣,也是每个人的光耀啊!两个人表态道:“幸昨天我们同行!喜今天我们同行!愿明天我们同行!同学们,让我们永远同行!”长时间的鼓掌传送小会堂内外,欢乐的气氛久久笼罩大学校园。华男舒、萧秋丽从此踏上继续精进的新征程了。写书人交代:这小华、小萧果然就在一年后的九月升为了文学副教授,不久又经匡、邓教授极力推荐,校领导研究并报教育部批准:出国讲学、读博一年。两个人岂肯失去这一升造良机?小华就赴英国伦敦大学,小萧就赴法国巴商大学。好在伦敦有邓教授的葛女儿、女婿,巴商有匡教授的葛儿、葛儿媳,加上两个人都有讲学居留证,所以,万事方便着呢!不到一年,也就是1963年8月,两个人就分别经五万字《世界人性文学研究》和《人性文学地位研究》论文答辩,获得了文学博士学位,而且小华被伦敦大学聘为客座教授,小萧被巴商大学聘为客座教授了。两个人便双双高兴回国复命,随后就升任南大文学系教授,教书育人,不辱所学,也不负母望。这时都已二十五岁了。
到了19*年春节,小陈、小方回无城探亲,小华、小萧也回来了,所幸四位老辈安好,身体健康,精神愉悦;四小辈当然分外高兴,相对祝福,不胜欣喜之至。除夕年饭毕,苗凤舞就发话了:“难得这几年我儿以业为重,精进不息,成就卓著,不辱祖宗,不负母望,我们四位母亲深感欣慰啊!如今你们开拓方向已明,创业基础已定,就该谈婚论嫁了。我们四人商量了:正月十六(也就是公历2月28日)同时行大礼,你四小辈以为如何?”四小辈就站起来齐道:“谨听母命,服从母亲安排。只是又劳累母亲了,深以为歉!”严亭峰、两范氏都道:“不劳累、不劳累,应该如此!我们都高兴着哩!”于是大年初二,小陈、小方就到香泉探望父母,把婚期说了。小方父母当然高兴不迭。弟妹们也都说好,并发电报告之在新疆医学院工作的大姐方义梅。严亭峰又交代小华、小萧写信告之和县农村的大哥华男禾、大姐华男玉。于是就这样,两对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洞房分设在两层小缕两侧:东厢平房西间住华男舒、萧秋丽;西厢平房东间住陈志明、方子欣。这时,四位母亲的年龄分别是:严亭峰六十一岁,萧范氏五十一岁,陈范氏和苗凤舞均为四十九岁。四小辈:陈志明二十七岁,方子欣二十五岁;华男舒和萧秋丽均为二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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