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昊端坐不动,微微抬眼,发现说话的是一名身着青色道袍,鹤发童颜,红光满面的修士,他心中道,原来这就是厉无殇,是那死去的六长老厉岚丘的兄长,听闻他金丹已成,如今看来,果然是有着过人之相。
他心念万转,口中呵呵一笑道:“这不是刚招了一个记名弟子,要他学着点尊师重道嘛,来,师兄,这里有刚沏好的热腾腾茶水,不如坐下来先喝上一杯?”

“哦?”厉无殇点了点头,神色却是有些奇异,“师弟的傀儡术出神入化,怎么今日却收起记名弟子来了?平日里端茶送水的伙计,不是完全可以由傀儡替代么?”

“嗯?”陈昊一愣,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自己容貌虽然与那冯姓修士一般无二,可对于他平时的习性却是了解不多,若是多加言论,只会暴露出更多破绽,还不如抽个空儿,来个先下手为强。

他呵呵一笑将对方的疑问避过不谈,而是双手端起茶杯,直勾勾的看着那盘膝坐下的厉无殇,开口敬道,“师兄,记名弟子的事情我日后与你细说,只是眼前这茶叶飘香四溢,十分难得,还请品鉴一番,定然不会令你失望。”

厉无殇闻言却是皱起眉头,他静静地看着桌案上的那杯茶水,久久没有动静,忽然,他抬起头来仔细端详起陈昊的脸庞,仿佛与他才是第一次认识一般。

陈昊心中一个咯噔,暗道难道这人看出了什么?那厉岚丘不是扬言称若是习练了此功,就连丹成修士也看不出什么破绽么?难道此番言论有着谬误不成?

他想到此处,额头上霎时渗出细密汗珠,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之人,体内更是暗暗调动元力,准备稍有不对就暴起发难。

可就在这时,却听这厉无殇忽然摇头失笑道:“师弟何必如此紧张,我只是在奇怪你这‘百里清’平时特意去讨要都弄不来一两,只是自己关起门来偷偷摸摸的喝,怎么今日却是大反常态的要敬我一杯,说吧,无事不献殷勤,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要拜托我?”

“嗡”的一声在脑海中响起,陈昊闻言有些错愕,接着打了个哈哈,私下里呼出了一口浊气,只觉之前心里的种种担心全都是杞人忧天了。

他点头顺着眼前修士的话语说道:“师兄说的是,你乃是丹成多年的修士,我却连结丹的门道都没有摸透,更别说引动龙虎天劫了,靠自身的修为渡过实在是没有半点把握,只得寻一些外力相助。”

“嗯,这龙虎大劫凶险异常,稍有不慎就会灰飞烟灭,我之前渡时也是九死一生,你若想结丹,是得要准备完全。”厉无殇闻言点了点头,语气有些唏嘘。

陈昊眼见对方相信了自己一番虚假言辞,心中不由略略一松,他接着说道:“之前我不是着人弄来了些血傀儡么?小弟修为不够,便是在傀儡一道上多有涉猎,却是苦于没有成就丹火,尚不能将这些傀儡炼成中品,从而助我抵挡天劫,想来想去,只能求助师兄了,还望看在同门的份上照顾照顾,日后但有差遣,敢不从命?”

“竟是这样么?”厉无殇沉吟一番,看着桌案上一旁摆放着铜盒,忽然脸色大变,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连你师父陈化乔的这件宝物也给偷拿了下山来!”

他豁然起身,目光灼灼,周身已是弥漫了一股杀意,似乎陈昊不给出一个满意的解释,便会出手惩戒了。

陈昊心急如焚,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不过是一个铜盒,竟然会引出这么大的变故,他情急之下慌忙辩解道:“师兄息怒,且坐下容我慢慢分说。”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急急开口,“我之所以偷拿了这件宝物,也是实在迫不得已,结丹在即,却苦于没有什么法宝挡灾,随身的那把法剑质地低劣,怕是连一道天雷都挡不住,我师父也是偏心,除了偶尔开坛讲道,平时都是放任我自身自灭,情急之下只好出此下策,只望能炼成四十九头血傀儡,渡过这即将到来的龙虎大劫,等成就金丹之后自会前去师父那儿负荆请罪。”

“先斩后奏,你师父即便饶恕了你,也会让你去后山万灵洞中待上数月,到时候不死也得脱层皮!”厉无殇冷哼一声,沉吟说道。

陈昊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若不是偷出此宝,我是没有半分可能渡过大劫,比之丧命,去万灵洞中已经算是很轻了,还请师兄万万施加援手,以丹火相助!”

“嗯。”厉无殇应了一声,转过头再次看着桌案上的铜盒,神色有些奇异,一股贪婪之色从眼中一闪而过,恰好被目不转睛的陈昊给收入眼底。

他心神轻震,莫非眼前这人看到此宝的珍贵,竟然要出手抢夺不成?此念头一生,便在他的心底扎根久久不能消去,仔细推敲也觉得这很有可能,铜盒乃是那冯姓修士所偷,即便失去了,只要没有去一步一步顺藤摸瓜似的探究,便谁也不知晓这件宝贝在厉无殇的手中。

感觉到隐藏在对方体内深处汹涌不定的杀意,他心中直呼,不能等了,再等下去,一不小心成了对方的手下冤魂也说不定。

陈昊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轻笑道:“师兄似乎对这铜盒颇感兴趣,这样吧,只要师兄助我将四十九位傀儡炼成,这个铜盒事后送给你也无妨。”

“什么?”厉无殇不由惊呼出声,呼吸却变得有些急促,据他所知,这可是一件神秘的空间异宝,这冯师弟竟然说舍就舍去了?他就不怕他师父知道,使出种种手段将其折磨得生不如死?

他有些迟疑,生怕这里面藏着什么阴谋,暗道难不成这灵江门驻地竟然还潜藏了门中的执法长老不成?一旦自己拿了这个铜盒,这些人就会跳将出来将自己一击灭去。

想到这儿,厉无殇心中有些忐忑,他死死地咬着嘴唇,半晌后才长呼了一口气,沉吟开口:“你确定是要将这铜盒送与我?此举无异于背叛师门,难道就不怕我灵武宗派遣修士前来追杀么?”

陈昊闻言摇了摇头,口中说道:“若是能成就金丹境我所做的这一切也值得了,待得将这铜盒给师兄后,我便会选择立刻远离南疆前往中土,想来本宗不过是在这南疆小有名气,它的手根本无法触及中土错综复杂的势力范围中。”

“你倒是想好了退路!”厉无殇冷笑一声,幽幽开口,声音如同来自地狱黄泉:“其实我本来是想出手击杀了你将那铜盒夺入手中,然后将罪名往你身上一推了之的,不过你既然能说出其他的解决方案,毕竟做了多年的师兄弟,我却也不好辣手无情,好吧,你将那些粗制的血傀儡放出,我这就用丹火助你炼制。”

陈昊心中一凛,脸沉如墨,半天才缓缓点头,伸手将桌案上的铜盒拿起,一道剑气微不可查间割破自己触及盒身的手指,释放出淡淡的血气,他得到这个铜盒不过短短时间,又哪里能将其炼化成功?只知道若是催发出血气,必定可引起这件宝物的异变。

血气没入盒身,后者一如之前剧烈嗡鸣颤抖起来,数道几不可查的黑色光线从兽瞳中风驰电掣的射出,下一刻就要击中手持铜盒者的额头。

陈昊心神一凝,一道淡白色火焰从额头飘出,化为一头白蛟虚影,它张开血盆大口,顷刻间将这些黑色光线吞噬一空,在那厉无殇还没有来得及躲闪间,便击中了他那右脸隆起高高的颧骨。

只听咔擦一声,点点碎骨崩散,鲜血汹涌而出,浓浓腥味弥漫了整个房间,白蛟盘旋而回,才欲再次突袭,却直直撞到一个淡黄色光幕,啪的一声给弹了开来,周身布满裂纹,兀自震颤不休,仿若下一刻就要崩散消失。

陈昊一凛,连忙掐了一个印诀,将那业火化为的白蛟收回眉心之中,心神分出数缕查探,却见那朵业火光芒黯淡,无风摇曳不定,像是那一盏燃油渐干劈啪作响的油灯。

他往前注目看去,只见那厉无殇的右脸被崩去了一大片,露出里头的淋淋血腥,鲜血不停滴落,犹如一头冤死的凶煞厉鬼一般。

然而此人虽然受到重创,眼中精光却没有半丝衰减,他手中托着一座青铜宝塔,正散发着道道淡黄色光晕,一股股凶煞气息还从塔中隐隐透出,如同座座高山崩塌断裂,直直朝着大地压来。

果然有着此物,陈昊心惊,之前听那厉岚丘说过,他兄长手中有着一尊青铜宝塔,威力简直无穷无尽,此番试探,竟是连凌厉的业火都铩羽而归,虽然,并未大成的此火的威力不足完全态的十分之一,但也足见这座宝塔的不凡,威能怕是达到了上品法器的巅峰,比之自己拥有的那把空月剑还要凌厉的多。、

却见这厉无殇双目中杀机重重,口中冷喝道:“你竟然敢偷袭伤我,你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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