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临战状态(1)
夜空,星光闪烁,大地沉睡。I

黑龙江悄然流淌,如一匹乌色软缎子。和风吹过,微波起伏。两岸青山沉睡,天下万籁俱静。

一簇灯光出现在天际,如几颗晶莹剔透的宝石在“乌缎子”上面滑动。

隆隆声由远渐近,原来是一艘客轮逆水而上。

驾驶舱外,灯光映着“东方红-19”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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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舱里悄然无声。和其他旅客一样,李家静挟着挎包睡着了。

一束强烈光柱射来,周围一片雪亮。李家静睁开了眼。

“嚓——”的一声,船体激烈晃荡。李家静身体前倾,一只胳膊下意识撑在对面的靠背上。

旅客们一阵慌乱,纷纷惊问:“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动机轰鸣,船身激烈抖擞,几番左右摇摆,船头仍在原处。动机熄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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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静跑进驾驶舱:“船长,怎么回事?”

船长一脸愁容:“搁浅了。你看,吉伊河口两边的探照灯,加上锚泊炮艇上的探照灯,三面强光刺眼,看不清航标。这里又是江河汇合,水面宽航道窄,江底下沙岭变化无常,又赶上枯水期。搁浅太厉害,几次自行脱浅都没成功。”

李家静:“电台报告冷水了吗?”

船长:“还剩九公里就到码头。电台提前报了平安。主台已经关机,叫不出来了。”

李家静:“那怎么办?上岸报告去吧!”

船长:“只有这么办了。哎!你是边防军,和哨兵、民兵联系都方便。如果你能参加,我让三副和小卖店售货员驾救生舢舨一起去,怎么样?”

李家静掏出手枪装进挎包。脱下军上衣包好枪套,装进旅行袋交给船长,背起挎包走出了驾驶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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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船员划桨,救生舢舨顺流而下。

江上,白气飘渺。后面,探照灯光跟踪。救生舢舨划出不远,一艘炮艇、两艘巡逻艇尾追而来。

李家静:“快向右边划!前面的柳条通离我岸不远,靠上去!”

两个船员拼命划,接近柳条沙洲了,舢舨也搁浅了。

苏联炮艇无法靠近,两艘巡逻艇也搁浅了。

炮艇的探照灯照得舢舨周围如同白昼。巡逻艇上的苏军士兵下艇趟水包围上来,伸手要抓人。

救生舢舨上的三副起立,端起木桨阻止苏军贴近。

哒哒哒哒!一个点射打来,三副应声倒下,捂着大腿。

李家静的眼睛喷射怒火,左手捂腹,右手从挎包里掏出手枪,对准端枪的苏军。

售货员边喊边比划,“我们是船员。我们的客船搁浅了。我们是上岸报信的。”

三副喊:“这是中国岸边,你们越境了。”

苏军不顾中国人的说什么。一个水兵把一根缆绳拴在中国的救生舢舨顶端铁环上。七八个士兵三面包围,伸手抓人。

李家静的右手颤抖,身旁的枪口对向苏联士兵。

“边防政策是边防部队一切行动的依据,任何情况下都不允许凭个人意志行事……”

眼前闪现着申炎讲课的形象和话语,李家静颤抖的胳膊挪到了舷外,伸进了黑影下的江水里。

空手轻轻收回了一半,又掉进水里——人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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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运局调度室,海铁宽打电话:“航运站吗?东方红-19还没进港啊?……哦,怎么搞的,我通知主台重新开机联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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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战值班室,电话响了。座钟表针指在三点半。

申炎拿起耳机:“我是申参谋……铁宽哪!……啊?……李家静?有哇!段户边防站司务长……几点下水的?……三副划船,那肯定走不错方向。那你赶快组织拖救客船吧!我马上出,从6上去看看。”

申炎摇另一部电话:“接江边了望塔,观察哨吗?吉伊河口生了什么情况?……嗯!有没有我方客舱?……看不清是不是我方船只,那苏方呢?……一共三艘?方向呢……目标是……看不清。严密注视,有情况随时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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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天际蒙蒙亮。

沿江公路上,一辆急驶的吉普车里,申炎手指前方对司机说:“前面是条小江岔子,现在是枯水期,冲过去就是东望套子。”

后座的丁石先:“水深不深?”

申炎:“有马车车辙进水,估计不会太深,好像是硬沙底,冲!挂低档,闷住,千万别熄火儿。”

冲起的浪潮漫过机箱盖子,吉普车爬上了对岸。颠簸着开到一个小山堆旁停下,竟是一米多厚的钢骨水泥残块。不远处还有两堆同样的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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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炎爬上“山”尖,举起望远镜。

镜内景:黑龙江与吉伊河汇合处,江面宽达两公里。黑龙江水由西向东,在此转向南。拐弯处,里侧有一座岛,正冲着苏方的内河——吉伊河进入黑龙江的河口。岛上的树枝和地面上,站满了白色水鸟。这个岛向左,还有一个比一个大的一串三个岛屿,其中两个离中国岸边很近,上面有农田。

视野的右下方,离中方岸边不远处有个小沙洲,长着一米来高的小河柳丛。

视野高抬,镜内景:上方的吉伊河西岸是苏方的造船厂。挨着造船厂的黑龙江岸边是苏方的码头。船厂和码头之间有一座了望塔和一座小房。黑龙江和吉伊河交汇处,东方红-19号客轮后面有两艘拖轮在实施牵引作业。离拖轮不远的江面上,锚泊着一艘苏军炮艇。艇上的水兵身穿救生衣,各就战位。

视野的右上方,吉伊河东岸有一座苏联边防营房,旁边也有座了望塔。塔顶上的雷达天线在不停地转动。塔下,一艘白色舢舨拴在岸边。

申炎的一只脚狠跺一下。

丁石先:“李家静被他们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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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战室里,巴久礼和李戈一脸严肃地坐在大桌子旁。

申炎在汇报:“……看来,李家静和两个船员被苏方绑架了。绑架地点很可能在东望套子东南那个‘一撮毛’沙洲附近。苏方越过航道中心线三百米以上。”

巴久礼:“立即挂旗会晤,抗议苏方侵入我国领水劫持求救的船员,要求尽快交还被劫人员,公开道歉并赔偿损失。”

李戈:“你去的东望套子在雄俗通背后,是当年中国人‘望江东热泪沾衿’——祭奠江东祖先的地方。日本占领期间驻扎着一个中队的国境守备队,构筑了三组碉堡群。外表看像三栋民宅,野炮可以在堡内射。因为雄俗通正好卡在吉伊河口咽喉,光复时苏军曾在上面构筑过木质了望架,我方群众上岛他们就抓。后来双方都不去了,就成了水鸟生息的专用区。

申炎:“东望套子可以通视苏方州府侧后和额玛尔区舰队的基地,江东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我建议在那里建一座了望塔,可以监视苏方一线四个边防哨所、十一座了望台的动向,能观察其纵深三十公里之内的目标。

巴久礼:“先会晤吧!新建边防驻兵点,必须报总部批准。李副司令员的意见呢?”

李戈:“原来我们就想在那里建个执勤点儿,因为两面临苏,太突出、太孤立,上级没批。现在从战备考虑,应该建了。”

临战状态(2)

江边,会晤室旁边的旗杆上红旗飘扬。

申炎、方岐站在江岸上,焦急地瞭望苏方会晤道口旁边那根光秃秃的旗杆。

江中,苏方二流上锚泊着一艘炮艇,炮艇驾驶舱旁边竖起一根杆子,挂着一面无图案红旗。

申炎举着望远镜说:“哦!原来西萨耶夫在对面的艇上,沃得尔洛夫拿着小旗在招展,看样子是让我们去他们船上会晤。老方,你拿半导体喇叭喊话,请他们按惯例在岸上接待我们。我去请示上级。”

方岐用俄语隔江喊话。

苏方炮艇上的摇旗的频率更快了。

申炎从会晤室出来:“哼!黑、乌两江全线的会谈都停了,会晤苏方也不上岸了。这说明两国关系进入了非常状态。上级说,尽力坚持惯例,实在不行也得去,总得要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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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岔航运站小红楼上,韩少岭等人在开会。

邹奋霍手指着申炎留下的地图说:“珍宝岛事件以后,当面苏军的兵力增加到团以上规模。一线工事可以展开一个加强营。大口径机枪等各式火器,已经进入了前沿工事,很可能要火力封锁我们上岛。”

柳金栋:“我建议先试探一下,上岛的人要少而精。选择便于隐蔽的路线,由边防站派骨干化装带领。如果苏方开枪,我们就地隐蔽,不作无为牺牲。”

头花白的韩少岭:“小吕,村里的特嫌有什么动向?”

吕秀敏:“联系肯定有,就是逮不着证据。春节前后挂灯笼,平时条手电筒、划火柴、点蜡、抽烟,人家说那是生活需要。”

孙思弟:“土特务死皮赖脸,几乎公开化,咱们没办法。”

柳金栋:“一会儿公布上岛名单,把‘大红裤衩子’的相好儿的,就那个光头打鱼的,列在第一组第一名。”

孙思弟笑了:“这招损儿了点儿。”

柳金栋:“把他带到岛我侧坎儿下蹲着,不让他上岛,派人看着不就行了?”

韩少岭:“上岛人数、路线、时间报告冷水,通报o17前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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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水,申炎和方岐走进作战值班室。

巴久礼:“会晤结果怎么样?”

申炎:“苏方承认扣了我们的人,却无理声称中国公民进入苏方水域进行非法活动。会晤改在江上,两船相靠,各自站在自己船舷上对话——完全是敌对状态啦!”

巴久礼:“六岔前指刚来电话。生产队上岛种地,苏方公然开枪射击。岛上的白房子成了校枪的靶子。没有道理可讲啦!”

申炎:“有伤亡吗?”

巴久礼:“弹着点都在人群左右十几米,没打着人。说是柳金栋使了绝招。”

申炎:“不能肯定中苏两国已经处于全面交战的前夜,也得承认处于临战状态了吧。”

李戈看着图板上的中苏边境形势图,说:“黑龙江上的航行,现在还没停止吧?”

“黑龙江要是断航,苏方的经济损失比我们大得多。仅白雅鲁果夫一个码头,一个航季就吐出原煤数百万吨。他们就不讲经济利益?只不过不像美国那样公开叫嚷本国利益高于一切就是了。”申炎说完,转身走到外屋值班室,摇电话:“要航运局调度室,铁宽吗?往沙水的班船还正常吗?……嗯!……对,应该照常船。这样,船到六岔之前告诉我一声……对!我们在考虑整个边境形势……抓去的船员,估计三五天内交不回来……他们就那德行,不审查两个礼拜就算没走完程序……那不能。国界河流劫掳船员不遣返,那就不仅是社会帝国主义,简直比海盗还不人道了……做好家属工作吧!对,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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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岔小红楼楼上。柳金栋:“昨天冷水来电话,说o17调来的机炮分队有一部分辎重物资要从江上运来。昨天夜里苏方了望台了几回电筒信号。是不是咱们的电话泄密了呀?”

邹奋霍:“你们从冷水往这里来,出之前过来电话,苏方也向这边了手电筒信号。你们人刚到,这里就升起了信号弹。我倒有个想法。咱们能不能让冷水打个假电话来,再验证一下不就清楚了吗?”

韩副司令:“我看可以。一会个密码电报,让申炎瞎编一件事,用电话通知这里。你们组织边防站和民兵隐蔽行动,严密监视双方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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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米高的钢制了望塔,竖立在东望套子的碉堡废墟旁。与苏方的了望塔相比,整整高出一倍。

了望塔旁边三十公尺处,一栋砖房拔地而起。有人正在上房梁,有人在抹墙。

东望套子里侧的江岔子已经填平。通往冷水的土路上,有工人和机械在施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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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望塔观察楼里,申炎与汪水一个在观察,一个在地图上标定观察地境和重点目标。

申炎:“这大概是中苏边境全线情况最多、观察效率最高的观察哨了。有效视控面积上千平方公里,当面苏方这个州的政治中心、工业区、铁公水路交通枢纽尽在视野中。下午顺光的时候,可以观察到特莫布夫卡,那里驻扎一个摩托化步兵师。”

汪水:“我们不能忘记,这是李家静用生命作代价,督促我们建起来的一座观察哨啊!”

申炎的脸阴下来:“我们要把这里建成全军一流的边境观察哨。抽时间我来蹲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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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战室里,申炎和方岐面对巴久礼和李戈坐着。

李戈:“苏方要咱们到东望套子当面的江上去接被掳船员,岂有此理!目的是什么呢?”

申炎:“咱们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报道了这次绑架事件。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当地的人能不关注?那里远离双方的城区,很可能是为了避人耳目。他们害怕两岸的市民知道真相啊。可能还有个原因,那就是他们对珍宝岛事件中‘瘸子上尉’的下场宣染过度,使自己的人产生了恐惧心理。‘瘸子上尉’对手无寸铁的中国人过于凶残,他们这里枪杀手无寸铁的求救船员,自然怕中国人借机报复。东望套子当面江中,离他们海区舰队的基地很近,两面有他们锚泊的炮艇——壮胆儿员!”

巴久礼:“我们从来就没想跟他们比装备优势。他们怕我们不怕。正常外交秩序被他们破坏了,这次人员移交场面咱们要拍照取证。他们想避开人民的耳目?我们还不干呢!我跟政委说,请他和李兰同志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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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战值班室,申炎打电话:“六岔前指吗?我是冷水作战值班室申参谋。韩副司令吗?你们当面苏联增兵了,上级要给你们去两吨重的侦察器材,先进技术产品。去你们那里的公路路况太差,怕颠簸坏了,只好水上运输了。昨天夜间已经装船了,一个班的兵力穿便装押运。请你们准备接收,现在就应该勘察安装器材的地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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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岔,小红楼里。

韩副司令员接电话:“明白!太好了,盼着早点儿来呢!”

临战状态(3)

东望套子以东江面上,三艘苏军大型炮艇锚泊在江中。中间一艘竖了一根杆子,挂着无图案红旗。

炮艇上的水兵头戴钢盔各就战位,炮弹弹链压进炮栓下,炮手握着方向机。

另有三艘巡逻艇分别靠在炮艇舷边。艇上的士兵穿着救生衣,双手握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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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艘25吨交通艇向苏联炮艇缓缓接近。

甲板上站着申炎、方岐。丁石先拿着照相机,从驾驶舱探出头来观察。

申炎向东望套子的了望台看了看:“我们空手而来,他们摆起这副阵势。是中国人可怕呢,还是他们自己心虚?社会主义阵营的‘盟主’,世界两个级大国之一,竟然是如此风范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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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望台,观察窗里,汪水举起照相机摁下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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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方交通艇靠上苏方炮艇。

中方艇员把缆绳套在苏军炮艇的系缆柱上。

苏方炮艇的驾驶舱里走出西萨耶夫,拿着稿子一脸尴尬:“申,我奉命移交中方船员。”

沃得尔洛夫嗑嗑吧吧译不明白,方岐小声译以给申炎。

申炎:“我要说明的是,他们三个不全是船员,有一名旅客。”

四个苏联边防兵,从后舱里架着两个船员走来。

申炎:“那名旅客呢?”

西萨耶夫:“很遗憾,他死了。”

“什么?!怎么死的?你们打死的,是不是?!”申炎愤怒了。

“病死了,已经埋葬了。”西萨耶夫的脸更阴了。

驾驶舱里的丁石先隔着玻璃隐蔽拍照。

“出来拍!**裸杀害民船的旅客,还遮掩什么?”申炎大声喊着,扭过头来说:“我奉命声明,苏联边防当局有意制造中国民船搁浅事件,入侵中方水域,登上中国岛洲,开枪劫持上岸求救的中国船员和旅客。中方对这种明火执仗的海盗行径,再次提出强烈抗议,并要求苏方公开赔礼道歉,赔偿一切损失。”

西萨耶夫一脸愧疚,说:“我只能说遗憾。中方的声明我方认真地听了。”

申炎的眼睛红着,目光直刺对方:“我方特别强调,苏方必须将劫持的全部中方人员,包括死难者遗体和他们的物品,如数尽快交还中方。这是起码的人道主义所必须。苏方当局有没有起码的人性和良知,我们拭目以待,并保留进一步交涉和对全世界说明事实真相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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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千名群众聚集在冷水江岸。岸上高悬的巨幅横标上写着:“愤怒控诉苏联当局野蛮行径”。

人们挥动语录本,口号此起彼伏;旗帜、标语牌林立;大广播喇叭声音震天。

江上,26吨交通艇徐徐驶来。申炎、方岐陪同东方红-19号客船的三副和售货员,站在前甲板上。

艇、岸相接,三副在船舷边扒开裤子,露出大腿上的伤疤,声泪俱下。

——岸上的群众挥舞语录本,口号一浪高过一浪。

——麦克风前,受害人家属痛苦、控诉。

——海铁宽慷慨激昂,宣读冷水海员协会的抗议书。

——悲愤高亢的国际歌回荡在大江两岸、城市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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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战室里,方岐:“六岔前指来密电了,昨天的假情报电话之后,苏方连续信号。六岔村的特嫌也频频呼应,还是抓不到实在把柄,仍然没采取强制措施。”

申炎:“这些天,我们加强了冷水到六岔这四百多公里边境线上的无规律巡逻和潜伏,终于现了一个疑点——每天晚上十点左右,都有‘马多罗’闭机滑行,无声无息靠在两栋房村下游我岸树丛边。那段江面很窄,航道紧贴我岸。我方的边境公路和电话线路都从村后的半山腰通过,离江边很近。那里山陡林密、地形复杂,是窃听的理想地点。苏方的‘马多罗’频频造访,除了窃听还能作何解释?我看应予坚决打击。”

巴久礼:“苏方特务船贴上我岸,有没有别的可能?比如,潜入侦察我方的监控薄弱环节,准备袭击什么目标。苏联当局的报复心历来很重,珍宝岛的苦果它吞不下去呀!”

申炎:“两间房斜对岸是苏方的巴萨村,村附近二十公里以内全是沿江平原。它的纵深九十公里有个司乌波得内依市,曾是沙皇时期远东铁路局的所在地。这个市的郊区设有苏联远东最大的洲际导弹基地。他们在巴萨村一带加强警戒符合常理,但不便于搞隐蔽突袭。我方两间房村归八通公社管辖,村后纵深二百公里以内全是无人林区,找不到有价值的袭击目标。”

李戈:“苏方欺人太甚,我看让申炎隐蔽勘察一下。做个方案报上级批准,狠狠教训他们一下。反情报、反颠覆,‘三反’任务之一嘛!”

巴久礼点头:“就这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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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运局一间办公室里,申炎身着便衣坐在桌前。

海铁宽:“老兄结婚也不吱一声,太不够意思了。哎!郝玉英经常念叨你,我找她来,你等会儿。”

郝玉英进门,与申炎握手:“不请自来啦!‘神仙’驾到,哪有不拜之理?今天怎么有时间来这儿啊!”

申炎:“四年前,你不是说边防航运是一家吗?都亲戚了,再忙也得常来常往嘛。”

海铁宽:“你们俩命不好,不然真是一家人了。”

郝玉英:“没关系,我的孩子叫方赤火,遗憾补上了。按他的主意撮合出来的果实,一半儿功劳归他。”

海铁宽:“我也撮合了,怎么不叫方赤水、方赤金、方赤见?”

郝玉英:“孩子由爸爸起名,我说了不算。方岐说他比老申多念了六年书,不管军事、文学、历史、哲学都得向人家学。在他眼里,老申的位置比老师、比哥哥都重。”

申炎:“这是玉英同志杜撰的吧?言过其实啦!”

郝玉英:“方岐是个内向人,你看他当面夸过谁?也就是为了讨好我才说两句溜须的话。”说完,自己哈哈大笑了。

海铁宽:“哎!我听不少人说,河南人两口子睡觉一颠一倒。你们是不是?”

郝玉英正看手表:“我又不是河南人——你混球儿,什么都问!要开船了,快走吧!”

临战状态(4)

申炎穿着便衣、戴着墨镜,手提旅行袋,跟在海铁宽身后上了黑龙三号客货轮。

海铁宽进了驾驶舱,与船长单独耳语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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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乌云密布,细雨涟涟。黑龙三号逆水而上,左边的青山和右边的平地徐徐后移。

申炎身披黑色雨衣,站在甲板上了望。

苏方岸边的铁丝网、检迹带尽收眼底。巡逻小道儿和潜伏哨兵的“窝儿”隐约可辨。

申炎转身进舱。窗帘缝儿里出现了照相机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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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货轮贴近左侧岸边航行。

驾驶舱窗里,申炎举起望远镜。

双圆视野镜内景:山坡陡峭、树林茂密,缝隙中可见银线横穿。岸边的草木有被踩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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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人二等舱内,床铺上放着透明图囊。申炎在窗帘遮掩下向侧后方观察。

双圆视野镜内景:距离苏方边防哨所不远的“倒拐牛儿”里,一艘灰色“马多罗”隐蔽在柳丛深处。

窗帘后,照相机镜头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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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水,巴久礼的办公桌上放着几张照片。李戈坐在沙上。

申炎汇报:“……力争人赃俱获。既打击克格勃的嚣张气焰,又不酿成大规模冲突,要害是绝对保密。我打算从直属连选一个班,单独训练,单独执行这一任务。”

李戈:“我看可以。上级批准后,由申炎一手操作。”

巴久礼:“预先潜伏观察,必须安排吃、住、行。十几个人在两栋房村后,离八通公社十公里,很难不被群众现。还是让八通边防连来个干部,交待他带人扮成当地群众潜伏观察。弄清苏方特务登岸的地点、时间、行进路线和往返规律,你再率领伏击班隐蔽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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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岔航运站小红楼楼上,吕秀敏和柳金栋在座。

韩少岭对孙队长说:“……你们队机械化了,江边的地不够种了。苏军开枪了,岛上的地种不成了,江上也没法打鱼了。那就把民兵和青壮年留下,坚持江岛斗争,负责江边地里的农活儿。闲下来就搞战备,先搞把你们家家屋里的土豆窖挖通它,像《地道战》那样处处能打仗。其余人口全搬到榛柴岗新村去,建设二线,扩大生产。你们革委会一手抓战备一手抓生产,严密组织加强管理,保障群众的生活。前面是战斗村,后面是生产村。你不是早就想一村变两村吗?干出个样儿来吧!”

孙队长拍着胸脯说:“老抗联你放心,我这就开会动员。别看老毛子闹腾,我们的产量照样翻番儿。”

出门不远,孙队长被一个人拉到一边嘀咕了一会儿。

那个人拍着孙队长的后背说:“韩司令英明啊!地上一个村,地下一个村,山里还有一个村。六岔战斗村,一村变三村。老孙哪,你的鸿运当头啦!”

柳金栋从窗上看了一眼:“这个迟文革,又搞什么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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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有人喊报告,李连学进屋敬礼。

“是小李呀!”申炎站起来握手,倒杯茶送到客人面前:“快坐。几年不见了,现在做什么呢?”

李连学眨吧眨吧小眼睛说:“你走以后,我当了总站的管理排排长。这次整编分到八通当副连长,常想来看你——”腾地起立,敬礼。

是巴久礼进来了:“李连学呀!你到八通啦?任务交待了没有?一切都按申参谋的交待行事,我只强调一条——一定要严格保密。考虑要周密,行动要万无一失。你们谈吧!”

李连学频频点头,送出门又跟出好远,说了两遍长走好。

申炎有些不悦:“连学呀!长的意图要准确地贯彻。你此行的任务是,在绝对保密的前提下,受领并亲自执行一项侦察任务。回去只跟连长指导员说执行特殊任务,完成任务后再详细汇报。别的什么都不谈,更不能向其他人透露任何消息。具体任务是,从后天开始,你带两名精明强干的战士,白天睡觉,每晚九点半秘密进入两栋房村以南一千八百米的山坡下。秘密观察江上来人的潜入、潜出时间、地点、路线,和行动规律。不采取任何行动,绝对不暴露目标,拂晓前秘密撤离。掌握了特务的行动规律只向我报告。别打电话,写信秘密派人直接交给我。我会率领伏击班与你们秘密会合,时间、地点会秘密通知你。我说了六个秘密,你一定要保证周密无误。清楚了吗?”

李连学又眨巴起小眼睛:“没问题,你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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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一台绿色帆布篷卡车停在树荫下。

丛林间有一道土坎,两组各三名战士相向匍匐在草丛里。各组中间那个人端着枪,两边的人背着枪。另有三名战士隐蔽潜伏在侧面坎上的树丛后,班用机枪、四o火箭筒和一支冲锋枪对向坎下。

申炎站在坎上:“注意!队形大体就这样,到时候依地形灵活运用。火力组开火时机听我的口令。击毁了贼船,两名潜入者必然惊慌失措,两个捕俘组趁机将其捕获。前四个人押送俘虏回山后上车,后两个人与火力组交替掩护撤退。来者如果是一个人,以第一组为主抓捕,第二组配合。如果来两个,两组各抓一个。来三个,你们抓前两个,当地边防连的预备组抓后面一个。抓捕动作要干净利索,要迅雷不及掩耳。如果来者动武,可先行制止。敌人动刀,我以枪托格斗制服;敌开枪,我以火力击其胳膊,尽力不击毙。从现在到完成任务,全体人员集中在空闲的副业基地食宿,不得与外面生任何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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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密林中。细雨霏霏,风吹树叶哗哗作响。时而传来阵阵狼嚎声。

树丛下,反穿军用雨衣的李连学打了个寒颤,挪到一个战士身边耳语了几句,然后爬上了一棵大树。

江上雨雾迷茫,寒气逼人。树上的李连学打了个哈欠,看看夜光表,掏出香烟,打着打火机。

岸下响起马达声,一条黑影蹿进江面的雨雾中。

李连学的打火机掉在地上。他从树上下来,领着战士往后山走:“你们看见了吧?这事必须绝对保密。谁要是说出去,入党、提干没门儿,还得接受组织审查。弄不好,还得叛徒刑哪!”

临战状态(5)

冷水,天上乌云密布。

办公室里,一张信纸被狠狠拍在桌子上。

申炎仰天长叹:“不是天不作美,是人不助我呀!”

巴久礼走来,拿起电话气愤地说:“接政治部干部科……我是巴久礼。保卫科的材料转给你们了吗……李连学没有资格当边防兵,开除军籍也不过分,你们马上拿出处理意见……什么?生产兵团要边防干部?这种人合适吗……那行吧!念他年轻,马上处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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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委会议室里,几个人正在开会。

巴久礼:“省革委认为《六岔战斗村,一村变三村》,是继‘东北新曙光’之后,生在我省的又一起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新生事物,是贯彻‘九大’精神的实际步骤。中央新闻单位全都播放刊登了。省里要我们派得力工作组,进一步扶持提高。”

桑必厚:“韩副司令员在那儿。一个二三十户的小村,还有必要再去人吗?”

巴久礼:“不去不行啊!催了两三次了!政委说,那儿的部队比群众多十几倍,地方同志不便于说话。我看李戈同志去一趟吧!把班海从文革办抽回来,政治部去个搞宣传的。地革委那边抽两个刚解放的中层干部。你们熟悉情况以后,让老抗联回来休息一段时间。两位副司令不能都一起旱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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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榛柴岗。新建的简易‘拉合辫儿’土房子还没完工,一栋栋整齐地排列在缓坡上。

密集的灌木丛里探出一个人头,是邹奋霍。他在观察山坡下一排已经建成的地窨子。

几分钟后人头缩回,消失在树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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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榛柴岗。

一个黑影出现在东头一栋地窨子的塑料布顶替玻璃的窗前,以手指头捅了个窟窿,低声叫道:“大表姐,大表姐,听见了吗?”

屋里没动静,窗外的黑影也没了。

过了一会儿,黑影再次出现,又叫了两遍。

窗里面终于有女人答话了:“谁呀?”

“还没听出来?我是俊仁哪!”

窗里的手电筒向外照了照,人影模糊。“真是你吗?想死我了,快进来呀!”

窗外:“不行啊!巡夜的民兵来回走。你们进山以后,那边急得够呛,拿我是问呢!你们得想法查清这里的正规军人数、武器数、当官的姓名,要是能知道他们的打算就更好了。”

窗里:“传不出去呀!”

窗外:“写在纸上,三天后放到东面大砬子根下那棵老榆树的树洞儿里,有人来取。这里太危险,我得走了。”

窗外,黑影消失了。

邻近的一栋地窨子背后探出一个脑袋,观望了一会儿,又缩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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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岔,航运站小红楼里。

李戈、班海和两个地方干部听情况介绍,丁石先记录。

柳金栋:“战斗村是个口号。三个村不是事实,两个村也没成型儿。生荒地刚种上,产量翻番那只是一种愿望。把生产队革委会说成是战备和生产的领导核心,夸张得没边了!别说他们,县革委能当两个师级指挥部的领导核心吗?省里、地区和县里的具体扶持,全都记在生产队身上了。这样的文章好有一比——瘦子穿上了肥大褂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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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山里。森林密布,天地间一片寂静。陡峭的山崖下面有一棵老榆树。

“大红裤衩子”挎着一只柳条篮子,从丛林里走来。她看看周围,扒开篮子里的野菜,拿出刀子,挑开夹袄的里子拿出什么,神色不安地看着周围,手伸进树洞里,随即扭身就走。

树林里蹿出邹奋霍,堵个正着:“不准动!你和我们斗了一年多,到底露出尾巴啦!”

“俊仁?你怎么——”“大红裤衩子”两眼直愣愣盯着邹奋霍。

邹奋霍:“谁是你的俊仁?看清了,这是解放军边防战士!是你鬼迷心窍吗吧!我怎么会是叛国特务?”

“大红裤衩子”:“你……咋这么像,声音也……你要干什么?”

“问你自己干了什么吧!”吕秀敏走出丛林喝道。

“敏姑娘唉——快救我呀!这儿出土匪啦!他要扒我的裤子。”说着就褪裤子。

“他可不是土匪。只许你有表弟,不许我有表哥?”吕秀敏走到老榆树前,取出一个塑料小包儿。打开,是一张纸,上面写满了数字。“这回铁证如山了吧!还想耍赖吗?他不扒我的裤子,扒你个老母狗的?快穿上!不穿我踢你胯裆。”

“大红裤衩子”坐在地上蹬腿号叫:“我的天哪——这世上没处讲理呀——”提上裤子看看周围拔脚就跑,边跑边喊:“表弟快跑哇——他们要抓你呀——快进林子啊——”

吕秀敏堵着她:“别嚎了!还心疼你那表弟呢!告诉你吧,他那种吃苏联残渣剩饭的货,我今天懒得搭理他。”

“大红裤衩子”爬起来往后跑。左右树丛跳出来几个端枪的人,堵住她的去路,掏出手铐。她躺在地上打滚儿、号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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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两个端手枪的人押着带手铐的“光头”走来。

“你们凭什么抓人?我们犯什么法了?”“光头”见“大红裤衩子”被抓,抢先喊道。

吕秀敏:“这上面的数止字儿是哪来的?字是谁写的?我们这里有照片,你还想耍赖?吃中国饭,给外国人卖命的汉奸,你们也不想一想。当走狗,出卖自己的老祖宗,能有好下场吗?把他们押到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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