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胤听乐广说了下情况,他早就听说过京师大侠李阳的名字,知道他是游侠领袖,王公大臣的座上之宾,这游侠之风由来已久,自战国诸侯争雄,招揽门客习俗大盛,游侠因武艺高强勇不畏死,诸侯颇爱结交,江湖成名之事不绝。少年们开始纷纷效仿,习枪弄棒,游侠各地,可终究行侠仗义的只是少数,大部分却横行不法,暴掠乡野,甚为百姓们所忌惮,韩非才有侠以武犯禁之说。到了汉代时风气又变,游侠不满足乡间称霸,转而结交宫闱,勾连幸臣,恶少纷纷依附到几个大侠身边,剧孟,郭解便为其中代表,势力之大已可行权州郡,力折公侯。这个流俗一直延续到晋代,时至今日,慢慢形成了李,刘,鲁,张四大家,封山霸湖,贩盐挖矿,无所不为,天下亡命之徒多投奔这四人生活,其党羽遍布各地,连交通运输、州郡治安必依靠他们,否则寸步难行,城郭不安,李阳便是这四家大侠之。
李胤吩咐人备好马匹,让个小宦官知会和峤,说太子要到芳林苑游玩散心,一行人从后门扬长而去,出了云龙门,就是外城,大伙骑在马上缓缓前行,王俊、以前旅游时骑过几回马,这样慢走还能驾驭的住。开始好奇的看着京城里的一切,看了会他现大街两派基本都是高墙庭院,店铺非常稀少,道路上往来行人车马不多,完全看不出京城繁华,只是九月间,树上就只剩下些枯枝黄叶,一片肃杀萧条景象。
洛阳城分为内城和外城,而外城又分东西南三城,普通百姓都居住在东城一带,一行人骑马往东而去,突然听身后传来一阵快马之声,还有人高声在喊:“少傅大人慢走。”大伙回头一看,却是曹佑领着两个宿卫纵马向他们飞驰而来。王俊见此人心里顿生不痛快,脸色阴沉了下来,怎么哥们硬是连个出去的自由都没有了么,等会追上来,不拦着我就算了,要拦着让我不高兴,就一次飙让他们看看,让他们知道我是老虎不威可不是只病猫,王俊打好了主意,扯站了坐骑,看着曹佑和宿卫快马笨来。
很快曹佑就来到众人身边,他顾不得擦去额头的汗水,一个翻身下了马鞍,跪下就给少傅和太子见礼:“太子殿下,少傅大人,刚刚宫里来传,说圣上有事要和少傅商议,让少傅即刻到进宫见驾。”王俊道:“没喊我么”,曹佑摇了摇头:“没有传太子,就让少傅进宫”。
王俊这才舒了口气,想着骂人的心收了回去,李胤暗咦了声,什么事如此急,找到这里来了:“太子,今日老臣就不能同去了。”见是皇帝召见,也是无法的事,王俊想了想道:“那我逛逛再回行么。”李胤点了点头,对乐广等人道:“各位照看好太子,早些回去。”乐广、马隆等人躬身拜别称是,曹佑要回去交差,也随着一起纵马而去。
李胤进了宫,王俊成了无头苍蝇,让人牵着马,漫无目的在街头闲逛,忽然见前方飘着块饼店的布幡,想起司马柬来,对了我也去看看他吧,问董猛道:“小猛子,我那个弟弟司马柬住在城里吗,买点饼去看他一下,这好多日没见了,也不知道他好不好。”
董猛在旁边道:“汝南王年纪尚小,却还没建王府,仍住在宫里。”王俊想到进宫就头大:“那算了,难得出来,改天进宫再去,可有其他好玩的地方么,要不去找个酒楼坐会。”
乐广怕董猛又出什么馊主意,去什么教坊一类的烟花之地,忙道:“太子,要不去华林苑。”王俊已经去过几次,提不起兴趣,这晋朝怎么连个玩耍的地方也没有,真是让人悲哀,他刚叹完了气,脸上又泛起了笑容,直盯着街道对面,他除了东宫和那晚议政的几个大臣外,就不认识几个人,如今见街上走来的三个人里面,自己居然就认识两个,莫名兴奋起来,大有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几人见他满脸带笑,随他目光看去,街对面有一男两女朝这边而来,其中那个鹅蛋黄褶裙女子,肌肤如雪,眉毛好似弯月,又黑又细,眼波流转灵动异常,却是秀丽迷人,乐广马隆眼前一亮,这女子真是美丽,难怪太子如此注目,见她身边还有个女子面貌虽不美,可眉眼间暗藏忧色,身穿紧腰黑裙,玲珑清瘦,隐隐有让人吝惜之感。
他们可不知道,王俊两人都认识,正是八月迎寒赋诗会上,那个叫左棻的美女和领头鼓掌的女子,王俊见美女风姿更胜当日,知道她很快就要进宫成为皇帝的妃子,但想找美女聊聊天打下时间也好。便迎着她们走了过去,来到近处,他又为了称呼犯难起来,倒是认得左棻,却是私下打听来的,并没有人正式介绍,还没想好,已经到了跟前,只好对着两个女子挥挥手,三分尴尬七分傻气的说道:“嗨,你们好,还认得我么。”
这边三人正聊的开心,听有人打招呼,仔细看打招呼的少年,二女大吃一惊,又听他傻乎乎的问话,相互对望一笑,盈盈拜倒,黑衣女正色道:“参见太子殿下”
“民女怎敢不认识太子殿下。”听黄衣女的语气却似带有几分蔑笑,不过王俊也不在意,依然笑嘻嘻的。和他们一起的年轻书生,忽听同伴称呼少年为太子,懵了会,也随之行礼:“学生左思拜见太子。”左思,这个名字怎么如此耳熟,王俊在脑里搜索了下,对了,以前读书的时候学过左思写三都赋,知道这赋作出后因人们竞相传抄,让纸张成了紧俏商品,才有了那个洛阳纸贵的成语。
原来就是他,王俊认真打量起来,见左思头戴方巾,身穿青宽袍,眼小嘴大,鼻如蒜头,长相有些丑陋。他回忆起祭月典礼那天,司马柬曾经说过,他是左棻的哥哥,两兄妹,妹妹长的这样漂亮,哥哥却丑陋,让人很是不解,这左思倒和那个面目普通的女子几分相似,估计也是他的家人。
王俊走了神,忘记了几人还在行礼,还是董猛轻轻拉了他的衣袖,对他努了下嘴,才反应过来,抢上前几步,本想先搀扶美女,可半途想着不妥,转而扶起左思道:“快起来,不用多礼。”扶起了左思,再想去扶美女,两个女子听了他的话自行起来了,他不禁有些懊悔,虽说没有更多的想法,搀扶美女总比扶个书生要心情愉悦些。
王俊不好直接和美女说话,一是还找不出话题,二怕被人看成色狼,便对着左思热情道:“我认识你,是个大才子,你的那三都赋很有名,写的非常之好。”听了司马衷的话,左思是满肚子疑惑,妹妹左棻因才华出众而被皇上指名选入宫,他们奉旨迁到洛阳还没两月,谁也不认识,自己怎么成了太子口里的才子,还说自己写的什么三都赋非常好,莫不是太子认错人了吧,直白道:“学生没有作过三都赋,殿下认错人了吧。”
一下想到自己说早了点,三都赋成于二百八十年左右,现在的左思还没写呢,王俊只得含糊道:“嗯,我记错了,不过你是个才子没错,以后会写出来的。”左思心头奇怪,什么以后会写出来的,还称赞自己是才子,也不好细问。不过见太子年纪虽小,对人和蔼客气,到生出了几分亲近之心,说道:“殿下谬赞了,学生只是胡乱作的些诗赋,谈不上有才,倒是太子殿下当日所作的明月诗,洛阳城里流传甚广,学生也是由衷的喜欢,殿下才算的上是我大晋的才子。”旁边的那个黑衣女子附和道:“太子殿下的明月诗,意境悠远,其间那淡淡思愁,让人回味。”美女想起那诗,也点了点头。
明月诗,对了,是自己篡改的那吧,王俊听着几人的夸奖,脸上红彤彤的,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那里,比不上左兄,左兄是真有才,我那只是胡乱作成的。”左思没能参加祭月典礼,回来听妹妹说起太子的诗赋,听了之后很是赞赏,那时就对司马衷便生出了好感,也想见见这个少年太子。不想今天就在街头遇上,司马衷不但没有架子,还一再称自己有才,有些激动不已,脸上堆起了笑容,他眼睛本小,这会变成了条细缝:“殿下要到那里去,在下家就在附近,太子要没事,就到舍下饮杯清茶。”
王俊本就无聊的很,特意是找美女聊天,听左思主动邀请,说道:“好啊,我也没什么事,去认下门也好。”他话一出口,董猛看太子兴致勃勃的样子,笑着对左思道:“殿下一再赞你,你可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快些前面带路吧。”听到董猛的话,黄衣美女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却忍住没有说话。
边上乐广眉头一皱,这怎么可以,那有太子随便就到刚认识的人家里去的,这个左思是干什么,大家都不知道,太子竟然会认识他,好像还很熟悉一样,他谁都不认识,却认识这莫名其妙的人,大赞他是才子,可真是奇怪,可他有把柄在司马衷手里,不愿出头惹太子不快。
左思前面领路,大伙都牵着马,跟着他穿街过巷向左家走去,趁着没人注意,乐广退了两步,靠近马隆道:“马将军,是不是你去劝下太子,咱们别去了,早点回宫,免生事端。”
马隆为人豁达,到没觉得太子到书生家去不妥,只以为乐广觉得不安全:“你放心吧,我这几个兄弟各有绝艺,太子安全没有问题。”乐广听他这样说,只得点头又摇头跟在了众人身后,往小巷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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