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投花魁并非明码拍卖,而是像竞标一样,每个要竞投的客人都要在一张“花纸”上写下自己的竞标价格,一张“花纸”通常需要一两银子,遇上特别出名的青倌出闺,花纸甚至能到十两一张。通常一般的青倌出闺价格从二百到五百朵红花不等,实际上这些红花所得的银子只有一半能到青倌的手上,其他的一半就被妓院抽成。虽然大部分情况下是价高者得,但是妓女也可以从众多竞投的客人中选择一个中意的“恩客”,将本应由自己所得的那一半银子添给中意的人,将他的竞标银子平了当前出价最高者的银子,这样她就可以与中意的“恩客”共度三晚。也就是说,如果她中意的恩客只要不低于当前最高价格的三分之二,那她就可以自行出钱填补上缺口。其实这种规矩也是对青倌的一种变相压榨,却可以让青倌的清白之身不至于落到一些年纪大的客人或是恶痞手中,能给她们漫长妓女生涯留一个美好开始的回忆。
而这位选儿小姐更是与众不同出人意表,她不仅言明了肯定会拿出自己所得的一半银子来选择中意的“恩客”,还自行拿出一千两银子买下一千朵红花填补空缺,这称得上是青倌人出闺的一大“创举”。也就是说,客人如果不拿出两千两银子以上,只要选儿小姐不中意甚至可以让一个一分银子都没出的客人入她的闺房。江南对她倾慕已久的公子哥和名流乡绅是准备用大价钱来做她入幕之宾的。
“真是令人期待!”韩正憧憬道,“这位选儿小姐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出身名门,听闻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知书达理仪态芊芊,只因为家道中落才没入青楼。曾老哥,你有无兴趣?”
“我?”曾小山喝口茶道,“有兴趣也没钱,韩老弟你知道我做下人的,连个普通的红牌姑娘都没钱光顾,更不用说做青倌的入幕之宾了!“
韩正道:“可是我听说选儿小姐可是拿出一千两银子来选恩客,只要你能赢得她的垂青,还是有机会的。”
曾小山一笑,问魂不守舍的江元道:“江公子,今日你带了多少银子来赢取美人芳心?”
江元也不隐瞒,凑前一点怕被其他人看到,伸出三根手指,道:“三千两银子!”
曾小山哈哈一笑道:“你看,按照这么算,要是我想得到选儿小姐的人,就要至少拿出一千两银子!可是我连十两银子都没有!”
龙青卉看他一眼,笑意盈盈说道:“你倒是满会算的!”
韩正道:“江公子,你父亲江大人一向抽紧你银钱,你一下子如何拿出这么多银子?”
“哼!为了得到我朝思暮想的选儿小姐,我偷偷变卖了家乡的几处祖宅田产,我爹他还不知道!”
为了佳人连祖宅都卖,还真是个痴情种。
韩正突然问荣小姐道:“荣兄,不知道你又准备了多少银子来投选儿小姐?”
荣小姐对他一笑,道:“我不是想进她的闺房,而是想一次带她的人走!”
韩正一听脸色就不对劲,要想带走选儿小姐为她赎身,如今看来没有几万两银子不可能!肯花几万两银子赎一个妓女的身,那是何等气魄。
曾小山却在暗自揣度,这个荣小姐应该与这位选儿小姐认识,这就可以解释的通为何她要女扮男装到妓院来,因为选儿小姐的确是获罪官宦家的千金小姐,有可能与身份地位同样显赫的荣小姐是闺蜜。
虽然刚到上灯时分,还未开始今日的重头戏,但绿莺楼此时也热闹起来,姹紫嫣红的俏佳人开始出来招呼客人,但她们的举止不像是一般风尘女子那么庸俗,而是与客人保持适当的距离陪酒聊天,越是欲拒还迎越能引起客人的兴趣。
这个绿莺楼的老板还真会做生意。有机会一定见识见识。
话说机会来的真快,妓院的老鸨很快出来跟客人打招呼,老鸨年近五十,身体微胖显得丰腴,但也算是个风月场的老行尊,懂得打扮装饰让自己看上去只有四十岁出头的样子。当她走到这一桌来向江元打招呼的时候,曾小山留意到她居然把手搭在龙青卉的肩膀上很是亲昵。早就察觉龙青卉来的目的不简单,难道是会面老友?她不会也是妓女出身吧,怪不得这女人一颦一笑都能勾起男人的**,原来是有练过的!
曾小山生气地喝了口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生哪门子的气。总觉得心中有种失望的感觉。
“我们的选儿小姐可是大家闺秀,如今沦落风尘,不管是得到那位公子的垂青,还请怜惜!在花魁大会之前,就请今日的几位候选花魁为大家琴瑟相合,共奏一曲!”
原本吵闹的环境突然安静下来,随着一声琴音,响起婉转的琴音。
要说曾小山习惯了现代通俗歌曲的名快节奏,即便是伤感歌曲也习惯听布鲁斯音乐的曲风。如今这些琴瑟琵琶弹奏出的音乐根本不对他的胃口,满场的客人听的是如痴如醉,唯独只有曾小山一边饮茶一边夹菜,根本不当回事。荣小姐主意到曾小山的举动,无奈地摇摇头,大约还是在想那句鱼鸟不可依。
原本以为这场演奏会这么简单的结束,没想到就在演奏要结束的时候,响起一段悠扬的笛声。
要说笛声并无什么奇怪,曾小山前世今生听的不少,起初还不觉得什么,但很快他发现这段笛声所演奏的曲调他是那么的熟悉,而且越到后面他越觉得印象深刻,就好像发自他心灵深处。笛声绵绵,似乎在诉说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却总又有种缠绵而不得善终的悲凉,曾小山猛地意识到,这岂不是前世所听过的一首歌曲?
他在全场的惊讶目光中跳上台子,眼睛凝望着楼上笛音传来的方向,低声用他低哑的嗓音与那低声相合:“说再见不再见,生离让我眷恋,死别却抢走你的思念!”
曾小山只记得这一句,一时记不清这段曲调和歌词来自那首歌曲。曾小山只想见到这个吹奏笛音的人,疯了似的冲向楼梯,几个妓院的伙计早就觉得他不对劲,赶忙过来阻拦,他却像失去理智,把拦路的伙计轻而易举掀翻下楼梯。
但很快那段笛音就戛然而止,似乎从未出现过。
曾小山连跑带爬冲上楼,一脚踢开二楼雅间门板,一时间众多参与演奏的妓院女子失声尖叫。
遍寻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也没有找到一个手拿笛子的人。
“人呢?!”曾小山像一头咆哮的狮子!抓住就近一个妓女的衣领。
众多客人都上了楼,聚集在门外想看一看这个其貌不扬的男子想要做什么。
一个脸上蒙着半遮面纱的女子道:“公子要找的人并不在这里,刚才那段笛音是屋顶传来,并非我们姐妹所奏!”
曾小山抬头看着屋顶,怒吼道:“梯子!我要梯子!”
更多的妓院伙计上前架住曾小山,吆喝道:“这位公子,再捣乱别怪我们将你送上官府!”
“去你妈的官府!老子不认什么官府!”曾小山挥舞起拳头,把周围七八个妓院伙计三下五除二打得无还手之力,然后拼命往妓院门外奔去。
站在街路上,抬头看着夜幕笼罩之下空渺寂静的屋顶,哪有人的踪影!
到底是什么人在吹奏笛音?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已六年突然听到这么一段来自回忆里的曲调能让自己疯狂到失去常性?难道自己真地是太想念曾经的那个世界,无法忘怀生命最深处前世的种种?
妓院众多的宾客和妓女都看着跪在地上静默不语的曾小山,纷纷道:“真是个疯子!”
宁儿上去抱着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心疼的想扶他起来;“小山哥哥……”
曾小山好像已经忘记了自我,任凭江元和韩正拉他起来,连周围的人似乎都不认识了。一向喜欢逗弄他的龙青卉微微皱眉,看来刚才那段笛音对他的影响过于重大。但是她也想不明白,虽然那段笛音悠扬婉转而感伤,但也不至于能激起他如此大的反应,难道与他的情感经历有关?
看在曾小山是江元朋友的面子上,没人敢为难他,心理上也都认同他是个疯子。刚才宁儿去扶曾小山的时候,头上的帽子掉在地上,头发散落露出女儿家的身份,此时曾小山失去常性,坐在那里不言不语不搭理任何人的问话,宁儿更是担心,抱住她的肩膀轻声哭泣。
客人们看到这种场景更表示不能理解,要说宁儿比在场的头牌姑娘还要有姿色,这个家伙居然带着这么一个国色生香的小丫头逛妓院,又是打人又是乱跑。不是疯子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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