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风看时,一人脸蒙白布,轻抖衣衫,神态怡然地飘飘然落了下来。柳风只觉那人如同一片轻薄的落叶一般,双袖御风,脚踏虚空,恍然身体没有重量似的;而他在落下之后,竟仍能与湖面保持一段十几寸的距离,轻轻巧巧地飘在那里,蓦然看去,简直就像是踩在一片云彩一样,不禁吃了一惊。
那人身着一件平常的青布衣杉,脚踏灰色布靴。矮小瘦弱的身材,一头雪白的银发,嗓音嘶哑苍老,俨然水中一截早已枯朽的残木,木质腐烂,空留一丝丝兀自不断的脉络;又像是千年棺木中的一具腐尸,在月光昏暗的深夜,以一指白骨轻叩着棺木的盖板。

老翁一见那人便吃了一惊,手指着老者痴痴地道:“你是,你是……”

那人笑道:“不错,正是老夫!没想到一别经年,湖兄的风采倒一如往日,真是可喜可贺!”

那白蜡、猪头一见那人,慌忙施礼道:“不知教主驾到,属下该死!”

那柳风又是一惊,他还只道这人是安平郡主留下帮自己的呢,没想到竟然与两人原是一路。

那人对白蜡骂道:“好大胆子,竟敢对端王爷的郡主毛手毛脚,要不是老夫来得及时,你险些闯了大祸!”

白蜡抬手便扇了自己两记耳光,向那人求饶道:“属下并不知道她就是郡主,不然万死也不敢染指,还请教主饶恕属下这次,以后必再不敢了!”

老翁笑道:“不想萧兄再出江湖便坐上了教主的高位,手下还有这么多一等一的高手,真是令人钦佩!”

那姓萧的老人笑道:“老夫能有今天,也是全拜你们昔日所赐,今天老夫正是要来讨还个公道!”

老翁笑道:“没想到二十年过去了,萧兄的脾气还是一点未改。我们本想让萧兄在碧宵洞中能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过去,看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们昔日的心意萧兄并没有完全领会!”

萧老人冷笑道:“当年若不是你们三人联手,老夫怎会轻易被困?碧霄洞中常年积水阴寒,老夫困在里面直受了十几年的苦。而今你们三人各自云游江湖,踪迹飘忽,若再想联手已非易事。今天老夫就要各个击破,一雪前耻!”

老翁笑对柳风道:“少侠,你且先回府去吧,今日这里难免会有一场打斗。”

柳风正在运功疗伤,闻言笑道:“前辈难道以为晚辈是个胆小之人?这祸原是晚辈引来的,如何能撇下前辈一走了之!若是家父知道了,也必会责骂晚辈的!”

老翁笑道:“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少侠的品格风骨倒是颇似老朽当年的一位挚友!或许今日在此相遇,也正是你我的缘分,那就让你我一同御敌!”

柳风大笑道:“大丈夫何怕一死?今日能助前辈一臂之力,晚辈十分荣幸!”

萧老人道:“这小子原是风老头的后人,这下更好了,当年风老头也欠老夫一笔债,今天正好两样清算!”说完,暗用劲力,催动体内经气运转。

一时间,柳风见那萧老人脚下的湖波涌动,渐渐有如喷泉一般,滚滚喷涌而出;天上的几朵白云,也惶惶地飘散开去,转眼间,天地一片暗淡光色;岸边的柳树也低垂着柳枝,一动不动,仿佛在静等着一场暴雨的来临。再看那老人,双袖生风,衣衫飘动,周身被一股强劲的内力所团团围绕。那老人白发飞扬,额头青筋迸出,一双原本枯瘦苍白的手掌慢慢充盈了血色。

柳风暗向老翁问道:“前辈,这是什么功夫,看似厉害得很!”

老翁面色冷峻,如临大敌,缓缓道:“这是这老头子的毕生绝学——‘音波归功’。此功威力巨大,施功者者将自己的无限内力化作无声无息的纷乱剑气,以此伤人。你我切不可与之近身相搏!”

柳风道:“晚辈谨记!”

老翁点点头,也开始暗用功力。柳风的双臂已无大碍,只是想起方才为逃命将自己的双刀落在楼上了,手中没有了武器,心中便没有了底气。

那白蜡、猪头暗暗高兴,心想柳风此次必然葬身于此。白蜡手把朴刀,猪头平举双掌,只等萧老人一声令下,两人就待冲上去。

柳风记挂着自己的双刀,一踏小舟,身体已然离了湖面,直向着澜水阁而去。猪头瞅得明白,随之而动,飞身而起,直来拦挡柳风。白蜡亦不甘示弱,紧随其后。

柳风飞至三楼,恰好猪头也至,柳风手扒窗沿,另一只手直向猪头击来。两人对了一掌,猪头抢先翻身进窗。柳风也待翻身时,白蜡又至,一刀挥向柳风的腰间,另一掌直打向柳风胸前。柳风抬手拿住了白蜡的刀刃,闪身躲过了那一掌。那掌直击向柳风身旁的墙壁,留下了一个五寸来深的掌印。白蜡见自己两击不中,吃了一惊,又起一刀,柳风早已翻身进窗。白蜡就势将刀插进了墙壁内,借力也翻了进去。

柳风前半身刚探进窗口,陡然听到自己的头顶一阵风响,原来那猪头早已把刀在手,待柳风从窗外一探头,一刀直挥了下来。柳风大惊,于半空中借力翻身向上,伸手捏住了猪头挥来的刀刃;左手又是一掌,直打向猪头的小腹,逼得猪头连连后退。

那白蜡紧跟着翻进楼内,此时柳风早已拾刀在手。

白蜡骂道:“好小子,反应倒快!”

猪头道:“大哥,今天一定要宰了他,为咱们死去的三弟报仇!”

白蜡忙道:“那还用说,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让三弟就这么白死了!”

柳风向猪头道:“你真的以为那瘦猴是我杀的?”

猪头骂道:“不是你是谁?我亲眼见的,你还想抵赖不成?”

柳风道:“你三弟实在不是我杀的……”

猪头大喝道:“不是你杀的又是谁杀的?不是你杀的,你刀上怎会沾着我三弟的鲜血?”

柳风道:“不错,我这刀上的血的确是你三弟的,只是出刀的并不是我。”

白蜡忙道:“二弟,休听他花言巧语!三弟确是死于他手,方才你我都已见得分明,还和他啰唣什么。可恨这小子事到如今还在矢口抵赖,岂不是在欺辱你的智商?”

那猪头一听,怒火中烧,大骂道:“小子,你二爷爷虽叫猪头,却并不是猪头!还我三弟的命来,看刀!”一刀直向柳风砍来,那白蜡也挥刀上来助战。

柳风情知不是对手,跳窗而走。猪头与白蜡一招扑了个空,随即也跳出了窗口。柳风在湖面上蜻蜓一点,直向小舟而来。

猪头与白蜡见老翁稳坐舟头,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在湖面上立定身,恨得牙齿打颤。

此时的澜水湖,天空阴沉得厉害,恍若黑夜一般;湖面波涛汹涌,一浪赶着一浪,滚滚直奔向小舟。柳风站在舟上只觉一道道劲风扑面,直压得人往后退,一时间竟连眼睛都难睁开。看那老翁,却是微闭双目,神态自若。老翁端坐舟头,双掌叠于膝上,又是镇定又是安详。柳风见老翁如此,心中便也有了底气;举刀交叉于胸前,极力抵住那漫漫而来的劲力。

萧老人突然一睁双目,只瞪着老翁,却仍是不动。柳风只觉那道劲风夹杂着一股强大的内力,直向着小舟扑了过来。

老翁同柳风当即长身而起。只听“霍拉”一声响,有如房倒屋塌,那小舟早已被劲风撕扯得粉碎,紧随着一道波浪冲过,湖面上连半片木板的踪迹也无了。

两人飞至最高点,身形于半空中一滞,正待下落,又是一道劲风扑来。此时两人已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柳风举刀护在身前,老翁平伸出双掌,以期抵住那道劲力。

那劲风扑来,柳风只觉其中蕴藏的力道排山倒海一般向自己倾泻过来,不敢硬抗,只得随着那风力,身体像一片落叶似的,直从高空中飘落。那老翁刚与劲风相接,脸上顿然变了色,嘴角渗出一丝深红的黑血,身体在空中住了一住,直被劲风扑出几十丈远,这才跌落下水。

柳风双脚点水,直飞起扶住老翁。两人缓缓落下,那老翁登时又喷出了一口黑血,柳风忙道:“前辈,你没事吧?”

老翁强笑道:“老朽不行了,少侠还是快走吧!”

柳风道:“我们一起走。”

老翁道:“快走,趁他发功时不能动,否则我们两个都得死在这里。”

柳风道:“晚辈怎能丢下前辈独自逃命……”

老翁大喝道:“说什么屁话!大丈夫做事不拘小节,若是为了逞一时的英雄气概枉送了性命,那才是傻瓜蛋冤大头。你人机灵得很,难道连这些道理也想不明白?快走,趁现在还来得及!快走!”

柳风沉默不语。

老翁从怀里缓缓掏出一只玉箫,道:“这个,这个将来一定要交给一个叫做‘九趾神丐’的老乞丐,他身上披着九个半麻袋,相信你一眼即可认出他。你对他说,一定要将那本书交给它真正的主人。还有萧离人已经出世,让他防备……”

柳风忙道:“晚辈一定谨记!”

老翁又道:“记住,你身上背负着重大的使命,一定要活着离开这里!”言至此,一手死死抓住柳风的衣襟,道,“记住,一定要记住……”说着嘴角内又涌出了一团黑弄的血,一口气提不上来,瞪着大大的眼睛,挣扎了一会儿,咽了气。

柳风满脸泪水,忙将玉箫藏在衣襟内,松手放开了老翁,看着他缓缓地直向无尽的湖底沉去,眼中不觉又簌簌地滚下泪来。柳风对着湖底道:“晚辈一定完成所嘱之事,请前辈放心!”

白蜡、猪头见老翁身死,不禁欢喜。两人再不迟疑,举刀踏水而行,直向柳风攻了过来。柳风横刀在手,眼中目光坚毅。两人刀至,柳风举刀双双抵住,脚下一点湖水,身体直向那萧老人蹿了过去。错身的瞬间,白蜡、猪头两人一惊,急回身时,柳风早已去得远了。

那萧老人见柳风向自己而来,笑道:“却不是找死!”挥掌直击向柳风。柳风见老人掌风将至,突然合身扑进水里。那萧老人一惊,见哗哗一道水流直向自己脚下而来,料必是柳风,忙再起一掌。

那掌力打在水上却惊不起半点波浪,只见一道锐利的掌印直没进水中,只听当的一声,那掌印直打在什么东西上。萧老人叫声“不好”,伸手进水中时,却抓起半截残刀。萧老人忙又抬脸向四下望去,只见这澜水湖四下平静,十里之内再无半点涟漪泛起。那柳风早已不知游到什么地方去了。

萧老人对白蜡、猪头两人道:“快上岸,仔细搜寻那小子身影,夺回玉箫,万不可让他跑了!”说着自己先回身向岸边飞去。白蜡、猪头两人得令,也向岸边而去。

柳风直在水底沉了一盏茶的时间,听三人脚步去得远了,这才从水中探出头来。此时,湖面的天光已重新放亮,几片云朵飘在天顶,显得极为淡雅。柳风摸了摸自己的胸前,有两根肋骨已断,一根直破胸而出,探在外面露着森森的骨色。柳风忙将其按回原位,暗道那老儿掌力真是惊人,一掌拍断了柳风的短刀,余力所及又拍折了柳风的肋骨,直将柳风向水下拍出了十几丈远。柳风一时动弹不得,只得暗用千斤坠,沉在湖底,静观其变;直待三人去得远了,这才从湖底慢慢浮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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