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高俅出来前院之时,6谦与雷刚早已战在一起,打得十分激烈,两人刀刀相撞,一时火花四溅,而其他那些有幸还留着小命的差役和兵士也知趣地退到一边,在旁观望着,不敢轻举妄动。
再看院子各处,横七竖八地摆着许多尸,血溅了一地,还有那十来个伤者捂着伤口靠在墙角里呻吟叫痛,这些显然都是雷刚的刀下“杰作”。高俅看到这些,火冒三丈,全身都抖了起来,吼声叫道:“6谦,本官命你拿下这厮,万万不可叫他跑了!”

“小的遵命!”6谦高声应了一下,继续和雷刚打斗着,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厮汉子竟有这般好武艺,一把朴刀在他手上舞得娴熟有力,竟毫无破绽。在6谦眼里,一直都以为只有林冲的武艺才能胜他一筹,其他人一概不在话下,可眼前这黑脸汉子武艺之高绝不在林冲之下,对战一阵过后他不免有些心慌,后背处的冷汗都出来了。

又战了二十余个回合,6谦渐渐落了下风,揪着一个空当,他赶忙跳到一边上,喊声叫道:“你这厮,快快报上名来!”

“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镇三山雷五’便是俺了!”雷刚将刀一收,甩手指着6谦问道:“——你是何人?”

这6谦一见眼前这黑脸汉子倒也憨厚,问什么便答什么,心里便寻思着要是将这厮搅得晕乎了,再趁其不备一刀结果了这厮,岂不省事多了?当即,6谦便抱拳笑道:“好汉,我是太尉帐下虞侯6谦,久闻好汉大——”

“什么?”雷刚喝叫一声,插上话来:“你便是6谦?”

“对,对,小的便是6谦!”那6谦听了,还以为自己名声在外,眼前这汉子很可能听过自己的名头,因而心下十分高兴,立即抱拳应问道:“不知好汉怎知6某的名讳?”

“好啊,你这厮来得正好,也省得俺到处找你了——快拿命来!”说着,雷刚挥起朴刀便又砍了过去,力道之猛,叫周围之人都吓出了一声冷汗。这两日下来,雷刚听石季说了许多关于林冲刺配的事,要是说高衙内和高俅这一对贼父子是罪魁祸,那6谦这厮绝对是最大的帮凶,因而雷刚心里火气冲天,恨不得一刀宰了这厮。

“哐”地一声,6谦匆忙托起刀来挡住雷刚的攻势。然而,因为对方的力道太大,他的双手虎口都被震裂了,但他一时也顾不得疼痛,只是喘着粗气叫道:“好汉,好汉,你我不曾结怨,你……你为何要杀我?”

“俺杀的便是你,俺要替林教头报仇……”雷刚又是一声喝叫:“少废话,拿命来吧!”

“林冲?”6谦一听,不想这厮却是为林冲来报仇的,他心里忽然乱做一团,哪里还知道答话,只是一味挺刀阻挡雷刚的犀利攻势。

自从林冲被刺配沧州之后,6谦便时常在夜间梦到林冲提刀杀他,他打不过林冲,只有四散逃命,可林冲却穷追不放,最后他终于筋疲力尽,再也跑不动了——瘫倒在地。然而,就在林冲一刀砍向来之时,6谦忽地从梦中惊醒,再一摸身上,早已经汗湿。

正临阵对打,6谦一时想到噩梦,身形和步伐自然打乱,终于被雷刚一脚踢飞了出去。

“狗贼,受死吧!”雷刚大声吼着,挺刀便快步追了上去。

也该是6谦这厮命不该绝,恰在这关键时刻,忽然跳出一个银色铠甲的将军来,一杆长枪挑过,正好拨开了雷刚的朴刀。这位将军也是巡城司的,他领着兵士正在寻街,忽然撞见太尉府的人出来呼救,他立即带了手下弟兄匆忙赶来了太尉府。一进前院,那将军正好瞧见雷刚挥着朴刀砍向6谦,就在这千钧一之时,他挺枪而进,正好救了6谦一命。

突然杀出个程咬金来,雷刚好不窝火,立即挥刀相向,又与那银甲将军战成了一团。

半路杀出个猛将,高俅自然精神大振,立即吆喝周边众人道:“都愣着做啥,都给本官上啊!”歇了片刻,他又嚷叫起来:“杀了这厮,本官赏银千两!”众人听了,不敢怠慢,纷纷围了上去,一齐攻向雷刚。

混战之中,雷刚又连连斩杀了几人,他一身衣物尽皆被血水浸湿了,脸上更是占满了血渍。可长时间对敌,就是铁打的人也禁不住,而且刚才跟6谦一番大战,雷刚已显出疲态了。然而,他却咬着牙坚持着,而且似乎还越打越猛,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只要自己稍稍一松懈,立马就会被人乱刀砍成肉泥。自己死了不要紧,但石季兄弟还生死不明,雷刚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死,只能硬撑着,只能拼命。

“啊——”忽然间,雷刚大叫了一声,他一刀砍飞了一个脑袋,便狮子吼道:“来啊,不要命的都给俺来啊!——来啊!”他满脸是血,眼睛更是闪出了火焰。

这一声叫喝,犹如虎啸山林,众人都震住了,无一人还敢乱动,就连刚才那个犀利的银甲将军也不由地退了两步。然而,恰在这一刻,“嗖”地一声响起,再仔细看时,原来一枚箭羽已经深深地插进了雷刚的胸口,血汩汩而出。

“你……你这个卑鄙小人……”雷刚一手捂在胸口处,一说话他口中立马喷出一口血来,但他另外一只手还挺着朴刀,刀锋所指之人不是别人,正是6谦。

“哼哼,看你这狗贼还猖狂几时?”丢了弓,6谦冷冷笑了几声,又重新拾得刀来。刚刚这厮败于雷刚之手,若不是银甲将军及时挺枪相救,此刻他早已命丧刀下。但尽管如此,他好歹也是一个虞侯,别人踢翻在地,心里憋着一口怨气如何能顺?趁着众人混战,6谦退到后院里取来弓箭,揪准时机,他搭弓一箭射出,正中雷刚当胸。

然而,6谦一箭射出,众人都懵了。临场对阵,这暗施冷箭本来就叫人不齿,而6谦这厮不知羞愧不说,还如此讪笑对方,真真是无耻到了极致了。那银甲将军见了,心中自是十分不悦,满眼尽是鄙夷。当即,他便甩手而去,随他而来的兵士也跟着去了。

银甲将军领着巡城司的人一走,府中众差役一时不知所措,只顾对着眼环视,看了看高太尉,又看了看6谦,还不时盯了盯躲在一旁的老都管侯德安。如此过了片刻,只听了6谦高声喝道:“都愣着做甚,乱刀砍了这厮——”

众差役听了,都不由地向前迈了一步,然而刀拿在手中,他们只是佯佯地动了动,并不敢砍出去。6谦一时急了,一把拽住旁边的差役便是一记闪亮的耳光,还大声叫骂:“都***废物,给老子上啊!”

恰在这时,一声“五哥——”忽然窜起。原来石季被绑在后院的树上,听了前院里打闹得厉害,可过了许久也不见雷刚进来相救,他便知情势不妙,心下一急便拼命挣扎了起来。不曾想,他力一通挣扎,竟然将绑缚的绳索给挣断了。

也不顾身上还带着伤,石季一路跑了出来,沿途几个差役想要拦他,都叫他三两拳打翻在地,动弹不得。冲到前院里时,石季一眼瞧见雷刚胸口中箭,他急急唤了一声便快步奔了过来,几个在旁的差役竟也不敢拦他,任他冲了过去。

“石兄弟——”雷刚强撑着立在那里,一见石季出来,心下一喜,立即唤了一声。然而,他这一声刚落,不想6谦那厮突然窜出,自石季背后猛然一刀砍下。只见石季的身子忽然僵住了,他伸出一只手来,半空里抓了抓,可是刚唤了声“五哥”便一口鲜血喷出。随即,他的身子犹如石板一般僵硬地栽了下去。

“石兄弟——”雷刚再一次叫起,可石季迎面扑倒在地,哪里还有半点动静。“好兄弟,是俺害了你啊!”忽然间,雷刚眼中噙满了泪水,但却没有半滴落下。只见他紧紧咬了咬牙,居然一把握住胸口的箭支,竟一点一点地将它拔了出来。很明显,那箭羽上还带着一块皮肉,血淋淋的。

看到这一幕,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惊呆了,那高俅吓得更是脑门处尽是冷汗,连连挥了衣袖擦了几次,还有那几个胆小的,立即退了几步,神色十分慌张。

将带着血肉的箭支一把甩在地上,雷刚忽地又喝叫起来:“来啊,都来啊,来杀俺啊!”他这一声叫喝,犹如虎啸,再兼得一把朴刀在手,俨然一副杀神模样,那些人如何敢动一下?就连6谦也怂了,这胆大的怕耍狠的,耍狠的怕不要命的——眼前这厮便是不要命的。

僵持了片刻,不见有人敢动,雷刚这才缓缓地移动着步子。来得石季的尸旁,他弯腰蹲下,缓缓将那尸翻转了过来,见石季的双眼还睁着,他忙伸手抹着合上了,还颤抖地默念着:“兄弟,一路走好……”

恰在这一刻,高俅那厮终于愣过神来了,高声喝道:“都是死人啊,还不动手?”

雷刚一听,忽然怒目一扫,最后盯在高俅身上,他忽地跳将起来,挥起朴刀便要直取高俅。然而,雷刚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因为6谦那厮一把将刀甩着飞了过来,直插在雷刚后胸——他一个踉跄,手中朴刀也掉了,但他仍坚持地站着。

“保护大人——”这一声是侯德安叫的,他一把将高俅挡在了身后。

“滚一边去,没用的东西!”高俅一把推开侯德安,因为他已经看到雷刚失血过多,命不久矣,再厉害也不到哪去了。甩手一打,他忽又喊道:“算啦,送他一程吧!”

随即,十数把刀凌空而下,全都落在雷刚身上……血溅三尺,染红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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