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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人家显然是此处庄主,他一声叫喝,众庄客都不说话了,纷纷退到一边上。但见老人家拄着拐杖缓缓地走了过来,还嘟囔着骂道:“你等休得胡闹,没个规矩,成何体统!”

这时,那些庄客急急又靠上前来,你一言他一语的,像是告状似的说:“太公,不知是哪来的野和尚好生无礼……这和尚出言不逊……还要打我们……”

鲁智深心直爽快,岂容得这帮小厮诋毁于他,挤上前来便道:“老人家,洒家是五台山文殊院的僧人,因有事要投东京去,天色将黑,寻不得客店,想到贵庄借住一宿。谁料这厮庄客好生无礼,不但急着催俺走,还说要叫人把洒家绑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想必误会了,误会了!”那老人摸了一把胡子道:“既然师父是五台山的僧人,且随小老汉进来吧!”

“多谢!”鲁智深弯腰行了一礼,便跟在了老人家身后。

二人径到正堂,分了主宾之位坐下,老人家叫人奉茶,鲁智深又起身道谢。过了片刻,老人家双手合十道:“大师父莫要见怪,府上的庄客不知师父是五台山活佛去处的高僧,失了礼数,还望见谅。小老汉向来敬奉佛天三宝,师父远道而来,权且歇息一宿……”

鲁智深起身拜道:“多谢老人家垂爱,洒家冒昧,敢问贵府高姓?”

老人家捋了捋须,轻轻笑道:“小老汉姓‘刘’,此地唤做‘桃花村’,乡人都管小老汉叫做‘桃花庄刘太公’……敢问师父法名?”

鲁智深道:“文殊院智真长老给俺赐名,唤做‘智深’,因洒家原本姓‘鲁’,常人都把俺唤做‘鲁智深’。”

“智深师父,小老汉有礼了。”老太公起身作了一揖道:“师父远道而来,想必腹中饥渴,我这就让人安排饭食来……不知师父忌荤腥否?”

“嘿嘿!”鲁智深摸着脑门,憨憨笑道:“洒家修心不修嘴,素来不忌荤酒,但有便吃!”

刘太公道:“师父爽快,既然如此,小老汉这就叫庄客上酒上肉……”

没过多久,庄客就正厅里支了一张桌子,又端了一盘酱牛肉和几盘菜蔬上来,外加一壶酒。鲁智深也不客气,上了桌子便吃,一手抓着酒壶,一手扯着肉,左右开弓,大有气吞山河之势。不多时,酒壶见底,桌上的菜肴也叫他一扫而光了。

刘太公坐在对席,见鲁智深这般狼吞虎咽,不觉惊讶不已,呆了半天方才醒过神来,忙又吩咐庄客加了就翻――鲁智深又快吃了。撤去饭桌,刘太公特意嘱咐鲁智深道:“师父今夜好生歇息,无论夜间听到什么响动,万万不要出来!”

“这是为何?”鲁智深觉得奇怪,忙问:“洒家先前见那许多庄客在搬弄东西,莫非庄上今夜要做什么大事?”

刘太公摇摇头道:“你出家之人,四大皆空,莫要管这等闲事!”

鲁智深生性爽快,见得老汉扭扭捏捏,不肯告诉实情,心中难免不快,起身便道:“既然老太公不愿相告,洒家也不便多问,明日一早俺照例拜纳房钱便是!”

刘太公慌忙也起了身,道:“师父勿怪,小老汉平日里也时常斋僧布施,如何要师父房钱?――那样岂不是对佛爷不敬?”

“那你是何意?”鲁智深道:“有话只管道来便是!”

不经意间,刘太公眼角溢出了几滴老泪,他忙掩袖擦去,这才叹着气说道:“只因老汉小女今夜招婿,恐有不便,还望师父多多包涵……”

“老太公要招女婿,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鲁智深不禁笑了起来,他还以为刘老太公舍不得女儿出嫁,因而才流泪的,忙着劝道:“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伦大事、五常之礼,老太公不要舍不得女儿嘛!大喜的日子,应该高兴才是!――莫不是怕俺吃你家喜酒不成?”

刘太公苦笑着道:“师父说笑了,若这门亲事是两家情愿的,小老汉请师父上座还来不及,如何怕师父吃喜酒?”

鲁智深急忙收了笑容,问:“既然两家不情愿,太公为何要结这门亲事?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说着话,他便扶着刘太公缓缓坐下了,自己也在一旁坐着。

刘太公道:“实不相瞒啊,小老汉只有这么一个闺女,今年刚满十九岁,她母亲去得早,是老汉独自拉扯大的。小老汉也不求闺女大富大贵,只希望她找个老实的人嫁了,只是……只是没想到遇着这闹心的事,真是有苦难言啊!”

鲁智深道:“老人家只管说来,看洒家给你做主!”

“唉!”刘太公轻声叹了口气道:“此去东南十里有座山,唤做‘桃花山’,原先只是一处果园,不料前阵子来了一伙强人占了此山,结下营寨,还聚集了三五百个小喽?,整日打家劫舍,官军也制他不得。前几日,那山大王领着人来我庄上索钱,因见小女长得标致,便留下二十两金子和一匹红锦作为聘礼,说今夜要来迎亲。小老汉已年过六旬,四肢无力,孱弱不堪,如何争得过他……也只能从了……”

鲁智深听了,一时气愤,忽地重重一掌拍在桌上,跳将起来大骂:“那厮好大的胆子,胆敢强抢民女!”这一掌,好似千斤之锤,只听得“咔嚓”一声巨响,那桌子瞬间塌了下去。

老太公惊呆了,坐在一旁,瞪眼看着鲁智深,半晌不语。厅外的庄客听到声音,以为出了大事,纷纷涌了进来,一看才知是桌子垮了。“哈哈哈哈!”这时,鲁智深忽又笑了,他扯过一条凳子,在刘太公面前坐下便小声地说:“老太公,你休要着急,洒家有一计,保管叫那贼人回心转意,不再娶你家闺女。”

刘太公用颤抖的手抓着鲁智深,老泪纵横道:“那贼人凶神恶煞,杀人不眨眼啊,你如何叫他回心转意?……可不要捋了老虎须子,白白丢了性命!……”

此时,老太公心神不定,因为他根本不知眼前的大和尚到底是何来头。明明看来,鲁智深是个出家人,原本应该四大皆空,不管人间俗事,但他却嫉恶如仇,又从刚才他那千钧一掌可以看出――他分明有得一身好武艺。然而,刘老太公倒很希望鲁智深真的大有来头,可以帮他,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把老骨头了,再也没有他法了。

鲁智深笑着拍了拍刘太公的手,安慰他道:“老人家尽管放心,洒家在五台山智真长老处学得一种说因缘的本事,就是那些铁石心肠的人也可劝他回心转意,你只管放心便是!”忽又吩咐道:“今夜你让闺女藏到别处去,洒家便在她房内跟那贼人说因缘,保管叫那厮回心转意……”

“这样能行么?”刘太公将信将疑,实在不敢做决定。

“老人家尽管放心,洒家如何不管自己性命哩?”鲁智深拍着胸脯道:“你只需依着洒家之计便好,保管无事。”

见鲁智深信心满满的样子,刘太公不得不信了,慌忙跪下拜道:“多谢师父搭救,真乃活佛下凡啊……”众庄客听了,不由大惊,你看看我、我瞪瞪你,最后也都齐齐跪下了。

鲁智深哪里管得了他们,他赶忙扶住刘太公便道:“老人家勿须多礼,折煞俺了,快快请起!”这刘太公起来,不问别的,单单只问:“师父,可还要饭么?”

“嘿嘿,饭就不必了,若有酒,洒家倒还能吃上几碗。”鲁智深憨憨笑着,两只手又胡乱在自己的光头上摸着。

刘太公忙道:“有,有,有,小老汉庄上没甚好东西,自酿的水酒倒是不少,保管让师父吃个痛快……”随即,他忙吩咐庄客搬来一坛好酒,又让人取了只熟鹅来,用大盘装着,端来鲁智深跟前。

鲁智深好酒如命,一口气吃了二十来碗,一坛子酒很快便空了,那只熟鹅也就剩了一个光骨架子。“好酒,真是好酒啊!”放下碗来,鲁这厮莽和尚笑着拍了拍浑圆的肚子。

刘太公见鲁智深吃了一坛子酒下肚,竟毫无反应,直叹他好酒量,但还是禁不住问:“师父可还要些酒否?”

“算了!算了!”鲁智深摆了摆手:“晚间还有大事,再吃酒恐要误事……不吃了、不吃了……”

“是、是,不吃也好!”刘太公连连点头,他还真怕吃鲁智深醉了,心中忐忑不安。

鲁智深起身,径到一旁背了包袱,提了禅杖和戒刀,便来问:“老太公,你家闺女可曾藏起来?”

刘太公点头道:“回师父的话,小老汉已叫人将小女寄送到隔壁庄上去了……”

“如此甚好!”鲁智深道:“――但请老太公引洒家去你闺女房里。”

“好,好!”刘太公引了鲁智深到了房门口,指着门道:“这便是老汉闺女的房间,不知师父还有何吩咐?”鲁智深小思了一下,忙凑到刘太公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又呵呵笑道:“老太公,如此这般安排便好了!”

“是,是,是!”刘太公立即点头应了。

回得厅上,老太公忙将一干庄客们召集过来,照着鲁智深说的吩咐了下去。而鲁智深进了老太公闺女的房间,忙将门带上了,只是不曾上栓。转身来到床边,他放下包袱,又将戒刀、禅杖倚着床头放下了。

如此这般落定,鲁智深伸手解下暖红香帐,又一把将身上衣物脱得光光的,急急钻上床去。躺在床上,他这厮感觉软绵绵的,十分畅快,到底是女孩子家的闺床,不但干净整洁,而且香气四溢,躺下不消片刻,他心里不禁有些飘飘然了,胯下之物也陡然竖起……

“干他娘的,洒家如何真的跟入了洞房似的!”鲁智深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还好,这一巴掌打得正好,那一股欲念之火渐渐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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