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高俅得了徽宗皇帝的抬举,平步青云做了殿帅府太尉,这可是朝廷一品大员,掌管兵马大权,无不叫人垂涎。这日恰逢吉日良辰,高俅一身新的的官衣官帽,好不神气,径来殿帅府走马上任。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高俅这厮也知他自己原是一介混混,承蒙圣上眷顾坐上高位,但终究威信不足,他寻思着要烧两把火来给自己立威。
新官到任,所属一应公吏、衙将、督军、监军、教头及马步军等人,尽皆各呈手本,前来参拜磕头。高俅坐在堂前,脸上露着微微笑容,众人一拜,不禁有些飘飘然了。吃了口茶,高俅拿起花名册看了看,问军正司徐秉荃道:“所属人等都到齐了么?”

徐秉荃是个老实巴交的人物,听得高太尉问话,赶忙上前抱拳,如实禀道:“回大人,只缺了一人,其余人等均都到齐了……”

“缺了一人?”高俅眼睛一瞪:“――缺了何人?

徐秉荃欠身回道:“缺了一名禁军教头,半月之前,他已染病在身,至今未能痊愈,所以未能到堂,不过他已呈上手本告假……”

高俅一惊,忽然记起半年前遭王进毒打的那一茬事了,感觉脸上还火辣辣的。但一看堂下并没有王进那人,难道所缺之人正是王进?想到这里,高俅不禁大喜,忙问:“那厮教头姓甚名谁?”

“姓‘王’名‘进’。”徐秉荃简捷地应道。

高俅一听,不禁喜笑颜开,心中暗道:“王进啊王进,没想到今日你也会落到我的手里,看老子怎么整死你……”忽然间,他笑脸一收,猛地把花名册往堂下一扔,大怒道:“一派胡言,王进那厮既有手本呈来,想必是故意说谎诈病,要抗拒官府,搪塞本官――来人啊,快快给我将王进拿来!”

堂下诸人都曾听闻,知道这高太尉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见他这般上火,哪里还敢劝阻,只得猫缩着,一言不。当即,便有殿帅府差官飞马跑来王进家里拿人。

话说这王进为人正直谦厚,又有一身好武艺,但却不曾娶妻生子,家中只有一个老母亲,年纪已过六旬。看到差官来人要拿自家儿子,王母心中一急,险些晕厥过去。那差官与王进相识,也颇有些交情,只好如实相告道:“现今高太尉新官到任,在堂前点视,却单单缺了教头一人。军正司徐大人禀说教头染病在家,可高太尉哪里肯信,打掌拍桌,暴跳如雷,定要派我等前来拿你,只道说教头是诈病在家,搪塞于他……”

“高太尉?”王进不禁犯起疑来,忙问:“哪来的高殿帅?”他染病在身已有半月,这衙中之事,多已不晓,不曾想突然窜出个高太尉来,还要与他这般过不去,心中越想越不对劲了。

“小人也不甚清楚,只知这高太尉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半年之内一路晋升,直至殿帅府太尉。至于他到底是何来由,小人确实不知。”话说到这里,差官又想起高殿帅在堂前大雷霆,知道耽误不得,赶忙催促王进道:“高太尉令我等前来捉拿教头,若如去得晚了,高太尉起怒来,小人势必要受到牵连……还望教头可怜我等当差之人,上有老下有小,还是起身为妙!”

“那有劳差官大哥了,王进这就跟你回去。”王进说罢,慌从床上爬了起来。好生安慰的母亲一阵,他便换了公服,捱着病与差官回了殿帅府,参见高太尉。

当即,见了王进,高俅便呵斥叫骂道。“王进,你这厮贼配军终于来了!”

王进仍然跪在地上,低着头回道:“太尉大人有令,小人不敢不来!”

“哟――呵,这么说你心里还有气啊!”高俅冷冷笑道:“你这厮好好抬起头来,看看本官是谁?――也好叫你死不瞑目!”

心头一震,王进慌忙抬起头来,但看那脸时,他不禁惊诧起来,原来所谓的高太尉竟是那街上泼皮混混高二。“真他娘的冤家路窄!”王恶进咬着牙暗暗骂道,拳头也攥出火来了。

“怎么啦?”见王进不说话,高俅又道:“――这么快就不认识了?”

王进心想今日落到高俅手里,料定这番性命难保,也难得管了,径自讪笑道:“如何不认得,你不就是那厮泼皮高二么?如今穿起一身官服还人模狗样的啊,早知有今日,我王进一拳结果你的性命,也省得你祸害朝廷!”

“王教头――”徐秉荃与王进素来交好,听他这般在高太尉跟前放肆,急忙来劝:“你如何这般说话,不要命了啊?――赶紧向大人陪个不是!”

“军正司,你休得劝他,让他骂吧!”说着话,高俅起身缓缓走下堂来。走至王进跟前,他低头看了王进一眼,忽又装得义正言辞起来:“大胆王进,一个小小的禁军教头,也敢说谎诈病,在家中安享快活,分明是藐视本官、藐视朝廷律法,你知不知罪?”

王进心中一百个不服气,据理称道:“我原本就染病在身,经久未愈,如何说谎诈病?”

“贼配军,任凭你巧舌如簧,本官岂能信你?”高俅没了耐性,高喊一声教道:“来人啊,将王进拿下,给本官狠狠地打!”

差官听得吩咐,取来板子,将王进按下,“劈里啪啦”便狠揍起来。这王进到底也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竟然咬着牙,一声不。

众多衙将素来与王进交好,特别是军正司徐秉荃曾受过王进之父的提携和照顾,见得王进挨打,终于忍将不住了,忙抱拳求情道:“太尉大人,今日是您上任的好日子,见不得血光,否则冲撞了神灵,误了大人的仕途前程,那可不好了。王进这厮口无遮挡,已经挨了板子得了教训,大人权且饶了他这一次……”

这时,其他属官也纷纷施礼劝谏。高俅见众人相劝,心想既已打了王进的板子,也算解气了,如果这么一下子就整死了这厮,那以后可就没得玩了,况且自个儿今日新领殿帅府太尉职事,借着王进也算是烧了一把火,立过威了,以后再慢慢找王进算账也不迟,如若上任第一天就打死了人,闹到到皇上那去也不好交代。思及这些,高俅挥了挥手,让差官们将王进放了。

如此,王进算是捡了一条性命,寻思着回去再作打算,便假意服了软,磕头谢恩。但他临出府衙时,忽又回头看了高俅一眼,那眼里尽是杀气。出了衙门,王进止不住叹气暗道:“此番落在高俅手里,我的性命难保,早知有今日之事,何不那日一拳要了这狗贼的性命,即便吃了官司也省得受这份窝囊气。唉,这下可好,这厮迹做了太尉,我却正好与他归管,这可如何是好?自古有言:不怕官,只怕管。我如何与他斗得?”

回到家中,老母见王进闷闷不乐,又见他身上带着棒伤,急忙询问。王进自幼孝顺,如何敢欺骗老母,只得将殿帅府之事一一说给老娘听了。母子二人无法,抱头痛哭。

到了晚间,老母唤住王进道:“我的儿呀,‘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今番你得罪了高太尉,虽然侥幸捡回一条性命,保不准他日又要对你下手,倒不如一走了之――只恐没个好的去处……”

王进扶着老母到床边坐下,应道:“母亲说得极是,儿子若留在汴京,势必要遭了高俅的毒手,倒不如一走了之,反而还有一线生机……”说到这里,他不免又叹道:“真是冤家路窄,要是那日我一拳结果了那厮,也免得今日之祸啊!”

“胡说,你要是杀了人,势必吃官司,你叫为娘怎么活啊!”老母忙喝道:“唉,要怪呀只能怪这世道太乱,连个说理的地方也没有……”

“如今说这些已无用处,总要想个法子才好。”王进一脸愁苦道。

“我儿啊,事不宜迟,咱们母子连夜就走。”老母说着便要起身去收拾家什,忽又想到了什么,忙又转了回来,神情慌张道:“只是……只是没个去处,这可如何是好啊?”

王进思索了一下道:“儿子倒是想起一个人,不知可否?”

“是谁?”老母一把抓住了儿子的双手。

王进回道:“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

老母道:“确实是个好去处,你父亲曾有恩于他,也曾授他武艺,想必会收留我们母子。”

“是啊!”王进点了点头:“老种经略相公镇守边地,正是用人之处,儿子去了凭这一身的本领,也足可安身立命……”

当下,母子二人这般商议定了。但老母却忽然想起一事,又道:“我的儿啊,咱们母子若要私走,只恐院前那两个差官不肯,他们是殿帅府遣来监视你的,如若让他们二人察觉,只怕是走不掉啊!”

王进抓了抓脑皮,思了一阵,忽然思得一计,便吩咐老母道:“母亲勿急,您先去厨房准备些酒菜,儿子自有办法应付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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