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金尔木靠上前来原本是有要事相禀的,但看到老伙计一脸的深沉和阴郁,他便没有出任何声响,只是静静地等在一旁。少许过后,耶律宗邦的心情稍有平复了,看到金尔木站在一旁,他立即淡淡地笑了。这时,金尔木不敢耽搁了,他赶忙凑到耶律宗邦耳边,小声地说:“宗邦兄,太后身边的侍从官张大人来了……”
“他来干什么?”耶律宗邦偏着头看着金尔木,满脸都是疑惑。
“是太后派那厮来的,好像还带了太后的懿旨……”金尔木道。
“太后的懿旨?”耶律宗邦心头一震,因为他深知那厮太监是萧太后跟前的红人,也更知那人的凶狠手辣、城府极深,绝非一般二般的人物。今番被宋军堵在这小小的黎城之下,太后肯定得了消息,这会儿派那厮太监前来,想必没什么好事。然而,那厮狗宦官毕竟是太后派来的,耶律宗邦自然不敢怠慢,他稍稍愣了一下,忙又问金尔木道:“那阉狗在哪呢?――咱们老哥俩去会会他!”
“在中军大帐。”金尔木简单地应了。
“走,随我一同去看看!”耶律宗邦随即吩咐了一声,转身便走。可是,还没等他走出几步,金尔木却忽然将他拉住了。“金老兄,还有何事?”耶律宗邦急急问道。
但这个时候,金尔木却不说话了,他只是伸着手指头朝那边的人群里指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叫我放了韩成虎那个混蛋?”耶律宗邦会意,眉头一皱:“那兔崽子真不是东西,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打他一顿算是便宜他了……”
金尔木忙拱了拱手,唤道:“宗邦兄,你心里头有气我也知道,韩成虎那厮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汉人有句俗话,叫做‘打狗还得看主人’。你好好想想,韩成虎这小子是楚国公的宝贝儿子,那楚国公跟咱们太后是何关系,呵呵,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笑了笑,金尔木接着道:“要是再这么打下去,恐怕日后也不好跟他们交待,再说那小兔崽子已经被你教训过了,你也该消消气了,暂且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金老兄,你说的有理……”耶律宗邦苦笑了一下,叹着气道:“唉,罢了,罢了,看在你老兄的脸面上,我姑且饶了他这一次。”随即,他招手唤来一个亲兵,示意他去把韩成虎给放了。
当下,金尔木和耶律宗邦相觑一笑,便没了话语,一同前往中军大帐来了。他们二位是右路大军的最高统帅,太后突然命侍从官前来,想必定有缘故。所以,这一路走来,他们二人心中不免都有些忐忑起来……
中军大帐内,一帮人等列在一旁,唯独一人坐在大军主帅的宝座上,翘着个二郎腿,正美滋滋地喝着小酒,好不自在。这厮便是阉宦张修仁,他原本是个汉人,不知因何缘故被净了身,还入了大辽皇宫做了太监。因这厮颇有些计谋,拳脚功夫也不赖,更因他奉承拍马的功夫也到了火候,所以深得萧太后的赏识和信任,还被任命为内廷总管,权势滔天。
来得中军大帐,兵士们撩起门帘,耶律宗邦稍一低头便弯腰走了进去,金尔木跟在他后面,二人一前一后,因为有所顾忌,所以脚步都有些沉重。忽一见张修仁那厮正坐在自己的宝座上,一副作威作福的派头,耶律宗邦心里好不窝气,他原本对这厮阉宦就甚是恼火,此刻看那家伙又是这般模样,他心里面自然更加冒火了。可细细一想,这厮阉狗是太后派来的,得罪了终归不好,故而他赶忙拱手抱拳笑道:“不知张大人驾到,本帅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啊!”
张修仁缓缓放下了酒杯,又慢慢地站了起来,他看了看耶律宗邦,又瞄了金尔木一眼,这才拖着阴阳怪气的腔调说道:“耶律元帅,您说的是哪里话呀,元帅军务繁忙,要不是太后老人家吩咐奴才前来,小人我哪敢讨扰啊!”
金尔木赶忙接上话来,问道:“张大人,不知太后有何吩咐?”
这一回,张修仁没有看金尔木,他只是盯了耶律宗邦一下便怪笑了起来。随即,他便又拖着长长的声音嗲声嗲气道:“耶律元帅,请接旨吧!”
“臣接旨!”耶律宗邦慌忙俯身跪下了,金尔木和中军大帐的所有人,以及营门之外的兵士忙也跟着跪下了。看着一大帮人跪在自己脚下,张修仁禁不住有些飘飘然,他的小白脸上立即露出了奸邪之态,邪恶无比,淫荡无比。假意咳了几声,他便慢慢说道:“传太后口谕,命你右路大军务必明日天黑之前攻下黎城,否则军法处置!钦――此!”
“臣领旨!”耶律宗邦高声应道。紧接着,一帮人等齐声呼道:“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时,张修仁上前一把挽住了耶律宗邦的手,假惺惺地说:“耶律元帅,快快请起吧!”
“有劳张大人了……”耶律宗邦起了身,连连说了两声“多谢”。
“元帅大人,您先别谢我,太后吩咐的事要紧――要紧啊!”张修仁道。
“有劳张大人提醒。”耶律宗邦忙又抱拳道:“还请张大人回禀太后,本帅明日天黑之前定能攻下黎城,否则任凭太后处置。”
“这样便好,便好啊!”张修仁连连笑了笑,他伸手拍了拍耶律宗邦的肩膀,又将他拉到一旁,小声地说:“耶律将军,小人可要再提醒您一句,您可知萧挞凛元帅统领的左路大军一路上斩关夺寨,俘获无数,太后和皇上闻之大悦啊!当闻听您的右路大军被宋军堵在这小小的黎城,五天了都不曾向前迈进一步,太后老人家的脸色就阴了下来,这才命小人前来催催您,让您抓紧时间攻城……顺便跟您说一声,太后和皇上的銮驾也于几天前出了,不日便可抵达南京【注解1】……老将军,你可得抓紧啊!”
“是、是、是,本帅一定抓紧!”尽管心里根本就没多少把握,但在这厮阉宦面前,耶律宗邦还是装出一副强势之态:“请张大人回禀太后,本帅一定抢在明日天黑前拿下黎城!”
“既然这样,那小人就不打扰了,希望元帅尽心才是……”张修仁点了一下头道。
“张大人慢走!”耶律宗邦立即伸手引了张修仁出门。
“宗邦兄――”送了张修仁一干人等出了大帐,金尔木立即凑到耶律宗邦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耶律宗邦一听,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看了看金尔木,忍不住又长长叹了一口气,但他终究还是点头应了――看到主帅应允,金尔木很快就领着两个兵士跑开了。
不多时,金尔木便返回了大帐,耶律宗邦一把抓住他的手,拉到一旁,小声地问:“金老兄,你那事办得如何?”
金尔木笑了笑,也小声地说:“我从库房里提了一百两黄金给张修仁送去了,那厮阉狗见了金子眼睛都绿了……”
“唉,真是便宜那厮了!”耶律宗邦不免又叹道:“我们这些将士在前线拼杀搏命,那厮阉人躲在后面乐得个清闲自在,亏得我们还要去巴结他――这天理何在啊?”
“宗邦老兄,你就别埋怨了!”金尔木拍了拍耶律宗邦的肩膀道:“张修仁那厮阉狗是太后跟前的红人,我们可得罪不起,要是叫他在皇上和太后面前搬弄一下是非,我们老哥俩岂不有得好受了?”
“也罢,也罢,眼下战事吃紧,万不能因为这等小事耽耽搁了进军大计啊!”耶律宗邦不由地又捋了捋胡子,心中引起无限的感慨。然而,金尔木却忽然想到了正事,他慌忙提醒道:“宗邦兄,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太后命我等明日天黑前务必攻下黎城,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召集众将商议进军方案要紧……”
“金兄说得极是!”耶律宗邦连声应道。随即,他高声唤了一个兵士进来,吩咐道:“你去通知诸位将军来帅帐来议事,不得有误!”
“小的遵命――”那兵士拱了拱手,不敢耽误,立即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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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解1:南京,这里所指的当然非今日之江苏南京,它是古代辽国地名,当初辽帝国定都与其他朝代和国家有异,它实行“五京制”,即建有五个都城,分为五京。这五京之中以上京临潢府(今内蒙巴林左旗林东镇南郊)为正式都,其余四京为陪都,地位平等,分别为西京大同府(今山西大同)、南京析津府(今北京)、中京大定府(今内蒙古赤峰市宁城县大明镇)和东京辽阳府(今辽宁辽阳市)。南京析津府又称南京幽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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