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受阻黎城已经五天了。这期间,辽右路军主帅耶律宗邦前后动了不下十次猛攻,但终究还是无功而返,反而折损了不少兵将。黎城城下,遍地尽是辽军的尸体,横七竖八地摆放着,鲜血更是染红了整个沙丘。
这么一来,原本一路“嗷嗷”叫唤的,犹如野狼一般的辽军兵士渐渐没了士气,蔫不拉叽的,像是严霜打过的茄子。特别今日这一战败退下来,所有的兵士都埋下了头,他们或三五个背靠在一堆,或七八个围坐在一起,但几乎都没了言语。

沉默,除了叹气便只有沉默了。不似前些天,每每一战下来,因为打了胜仗,掳劫了许多财物和女人,这些兵士都会止不住放声高歌吆喝,或是围着火堆跳舞,或是找女人寻欢作乐,或是大碗吃酒大块吃肉。然而,此时此刻,这群来自草原上的野狼却更像是一只只受了惊吓的猫,几乎没了一丝杀气,更别说霸气了。

一路巡视过来,耶律宗邦心中愁虑万千,但面对如此境地,他纵然身为主帅,但又能做些什么呢?难不成让他以一军之帅的身份命令部下兵将们都唱起来跳起来么?――不,这根本就行不通!因为耶律宗邦深深地知道,只有胜利才能激起兵士的斗志和狼的野性。

然而,胜利又在何方?

独自遥望着黎城的方向,耶律宗邦止不住一声长叹,随即慢慢闭上了双眼。微风吹过,夹带着浓浓的血腥味。也不知为何,久经沙场的耶律宗邦原本早就习惯了这种味道,可是这一刻他却感到阵阵恶心了,他不敢去想这是为什么,也不愿意去想。或许,这些都是上天注定的,因为他是大辽帝国的军人,尽管他也不希望看到血流成河、尸积如山的场面,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不得不统领大军南下攻宋。

“唉!”慢慢睁开眼来,耶律宗邦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恰在这一刻,忽然传来一阵喧闹之声,似乎还夹杂着小女孩哭喊的声音,凄惨嘶哑,撕心裂肺一般……

“不好!”耶律宗邦心知不妙,立马吩咐他的亲兵道:“你们几个随我来!”随即,他反手将战袍一甩,放开步子便跑了起来,步履如飞。几个亲兵不知出了何事,但一见主帅急匆匆跑开了,他们自然不敢懈怠,慌忙跟了上去。

一路上寻声而去,耶律宗邦跑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急。终于,他在一处营帐前停下了脚步,只见两个士兵傻愣愣地站在营门边上,他忙小声询问:“这是谁的营房?”

“是……是前营副将韩成虎韩将军的……”一个兵士半低着脑袋,吞吞吐吐地答道,他的声音跟只小鸡似的,根本不敢看耶律宗邦的眼睛。

“又是韩成虎这个兔崽子!”耶律宗邦咬了咬牙,在心里面狠狠骂了一句。这个韩成虎武艺平平,更别提什么兵法韬略,平常赋闲在家本就是个浪荡子弟,吃喝嫖赌,样样皆行,只因他是楚国公韩德让【注解1】之子,又因他老子深受萧太后恩宠,这畜生便无法无天了,不知做下多少害人的勾当。

然而,一直以来,韩成虎却对耶律宗邦都带有几分惧怕,这是因为在大辽军中,耶律宗邦是颇有威望的老将军,素来奖罚分明,治军有方,许多人都敬重他,对他多少都有一些害怕。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韩成虎惧怕耶律宗邦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便是耶律宗邦曾经救过他的小命。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当时韩成虎也就十三四岁,屁大一点的少年郎。一日他与几个年纪稍大的伙伴骑马出城打猎,本想逮几只兔啊獐子什么的,不料却在半地里遇到了狼群。恶狼一声嚎叫,几个家伙都慌了,甩开鞭子便骑着马拼命逃窜。那年纪大的还好,毕竟胆子大一点,马也骑得好一些,跑了一阵便把狼群甩掉了。可韩成虎就没那么幸运了,他年纪小,胆子更小,马也骑得不咋地,刚跑了一阵就从马背上颠了下来。

还没等这小子爬起,群狼一下子就把他给围住了,一个个呲牙咧嘴的,口水还流得老长。当即,韩成虎就吓得尿了一裤子,好在情急之下,他还能高呼救命。就在群狼要对他起攻击之时,忽然冲出一个人来,操起一根树枝就那么“唰唰”两下,几只狼便惨叫倒地,其他的见了赶忙溜之大吉。

这个救韩成虎的人便是耶律宗邦,他当时也在林中狩猎,忽然听到有人呼喊救命便匆忙赶来了。也幸亏他来得及时,若是再晚一步,韩成虎的子孙根就要叫狼给撕碎了。就这样,耶律宗邦成了韩成虎的救命恩人。

也是从那之后,韩成虎便十分惧怕耶律宗邦,因为他亲眼看到耶律宗邦三五几下就杀了几只野狼,血溅了一地――他觉得耶律宗邦比狼还要凶狠、可怕。也正因为如此,韩德让才把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送进了军营,这一来他是想让这个小兔崽子在军中好好锻炼一下,吃些苦头;二来,他是想让耶律宗邦帮着他好好管管这个混世魔王,别让他再如此败坏下去,辱没了祖上的名声;这第三嘛,当然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韩氏一门在大辽也算是地位显赫的大家族,韩德让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他希望儿子能在军中稍建功勋,作为日后晋升的本钱,要不然他们韩家将来何以在朝堂上立足?

耶律宗邦这一次能够荣任右路军元帅,统领十万大军西线南下,完全得力于楚国公韩德让在萧太后面前陈情力荐,这个人情实在不小。眼见韩成虎在军中如此胡作非为,看在韩德让的脸面上,耶律宗邦本想压压火气,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但是,就在耶律宗邦正欲转身离开之时,营帐内小女孩的哭叫声越来越大了,那声音仿佛是这世间最严厉的控诉,几乎每一声都要刺穿他的耳膜,还有他的脑袋。终于,耶律宗邦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把抽出随身佩剑,挥手一剑便把营帐的门帘砍了下来。俯身一低头,他钻进营帐,拳头早已攥得吱吱作响了。

“元――元帅……”忽然看到耶律宗邦出现在门口,韩成虎一下子慌了,他来不及提起裤子便急忙从床上跳了下来,但见这厮全身光溜溜地站在床边,浑身打着哆嗦。不过,他那胯下的玩意儿却还是那么嚣张地挺立着,黑不溜秋的,显得那么狰狞可恶。

也就在韩成虎身后,一个十二三岁汉家小女孩正躺在床上,她浑身衣物都被扒光殆尽了,还未育完全的胸部更是被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这一刻,她的神情几乎呆滞了,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但她仍旧在嘶哑地喊着、叫着。最让人感到悲愤的是,小女孩的下身还在缓缓地渗着鲜血,是那般殷红和刺眼,像一把利剑,猛然刺穿了耶律宗邦的心。

忽然间,这个万军的主帅再也顾及不了自己的身份,他走上前去扬手就给了韩成虎一记响亮的耳光,还大声骂道:“你这混账东西,我堂堂大辽的国威全让你丢尽了!”一语未完,他又飞起一脚踢在韩成虎胯下。很显然,这忽然而来的动作把韩成虎吓住了,他先是一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继而又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下体,但尽管疼痛难忍,他也只能咬着牙忍着,不敢吱一声半响。

站在营帐外的兵士立即傻眼了,因为他们从未见过他们的主帅竟会如此“粗鲁”,而且出手还这般“下流”,在他们眼里,打架时踢人下阴乃是最卑鄙无耻的行为――彼此间探着头看了看,兵士们立即小声议论起来。恰在这时,耶律宗邦冲着营门外便嚷:“还傻站着做甚,把这混账东西拖出去,给老子狠狠地打!”

“是、是、是……元帅……”两个卫兵连声应了应,慌忙钻进了营帐,他们一把按住了光溜溜的韩成虎,生生地将他拖了出去。

“混账东西,这么小的女孩子,他居然下得了手?”耶律宗邦额上青筋暴涨,再一次狠狠骂道:“真他娘的混账东西,狠心的魔王,把我们契丹人的脸全给丢光了……”

回过头来,耶律宗邦慌忙解下了自己的战袍,小心翼翼地给身心俱伤的小女孩盖上了。又稍稍安慰了她几句,耶律宗邦这才火急火燎地跑出营帐,冲着卫兵们再一次喝道:“给老子狠狠地打,打死这个兔崽子!――狠狠地打,给老子狠狠地打!……”

兵士们很快涌了过来,他们都知道这次主帅真的飙了,随即便有两个军士摁住了光着屁股的韩成虎,另外两个军士抡起棍子就打。刹那之间,韩成虎鬼哭狼嚎般地哭叫了起来,他的两瓣大白屁股立即也是条条血印肿胀了起来。

也就在这边痛打韩成虎的同时,忽然间传来小女孩的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就没了任何声响。很快,便有一个兵士跑来慌慌张张地说:“元、元帅,那个女――女的自、自杀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耶律宗邦的神情猛然一震,他一把揪住那个兵士衣服。但还等不及那兵士回话,他便高声吼了一句,一把将那人重重地推开了。

冲回营帐,耶律宗邦的双眼呆住了,但见一把匕深深地插在小女孩胸口上,鲜血汩汩而出,而小女孩显然已经没了气息。也曾在战场上跟对手殊死搏斗,也曾目睹过无数血腥的场面,耶律宗邦那柄家传宝剑上更是沾满了许多敌将的鲜血,但他从未怯场过、害怕过。可是这一刻,他的心却慌了,无比的慌乱。

猛地吸了一口气,耶律宗邦紧紧抓了一把自己的脸,忙吩咐他的亲兵道:“找一副好点的棺木,把她好好葬了吧!”他的声音有些哀婉、凄楚,眼角处分明还淌下了一行清泪。

“是,元帅!”几个兵士忙拱了拱手,一齐应道。

出营帐之时,耶律宗邦还不忘回头看了看小女孩苍白的脸,他伸手一把抹掉脸上的泪珠,终于逃也似的退出了营房。营帐外,看那兵士们都停了,而韩成虎那厮趴在地上还“嗷嗷”叫着,耶律宗邦的火气立马又窜上来了,他冲上来狠狠踢了那厮一脚,又大声喝道:“打,给老子打!――打死这个混蛋!”

兵士们见主帅又话了,而且火气冲天,哪里敢有不从?慌乱中忙又抡起棍子,朝着韩成虎的大白屁股劈里啪啦又狠揍了下去,那家伙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尽管心中带着怒气,但耶律宗邦终究还是不忍看了,他叹了口气便慢慢退出了人群。走到一处坡头上,他站在猎猎风里,低着头久久不语。终于,他不由地一抬头――那,正是黎城的方向……

小小的黎城,耶律宗邦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十万大军一路上势如破竹、锐不可当,今番却被阻在小小的黎城,而且一连五天寸步未进不说,还死伤惨重,他心中满怀愧疚,觉得愧对皇上、愧对太后,更觉得对不起那些战死沙场的亲兵子弟。可眼下又出了韩成虎这档子鸟事,耶律宗邦更加觉得丢尽了自家脸面,心头感慨万千……“唉!”他又是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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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解1:韩德让(941-1o11),汉人,为辽圣宗时期有名之能臣,深受皇家恩宠,先赐名德昌,又赐姓“耶律”,名“隆运”。其父韩匡嗣曾官居南京(今北京)留守,受封燕王,所以他也算出身官宦大家。因自幼受家庭影响和父辈熏陶,他智略过人,深明治国道理。随后事辽,他一步步高升,直至南院枢密使。乾亨四年(982年),辽景宗病逝,韩德让与承天皇后萧绰密议,随机应变,剥夺了觊觎皇位的各路诸侯的兵权,立12岁的梁王耶律隆绪为帝,即辽圣宗,并尊圣宗生母萧绰为“皇太后”,摄理国政。而韩德让则以拥立之功总理宿卫司,参决大政。随后,他在选拔官吏、兴办农桑,以及对宋用兵等社稷大事之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辽代中期出现的兴旺繁荣之局面他更是有莫大之功。其后,他官至大丞相,受封楚国公。当然,韩德让之所以闻名古今还有一重要原因,那便是他与萧太后的那一段风流韵事,特别是尊贵无比的萧太后委身下嫁于他,更加成就了一段千古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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