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睡得着!脑海里一会儿浮现出清河桥头上的一幕,一会儿又想起和尚庙里避雨的情景。想一会儿,掉一会儿泪;好容易把泪擦干了,又想起王仕峰在家是否吃了饭,是否平安?翻来覆去的,一点睡意也没有。
庭院里的吵杂声惊动了她,撩起被子仔细一听,是吴瓷屯二大伯哥王立夏赶着车来接她回去。
原来,王仕峰一个人在家里没意思,雨停后跑出来玩。三转两转转到了村外,看见一伙子人在地头上争吵,便赶过去观看。
争吵的双方是因为地界有出入。一个当事人因为气急了,嘴里不住地说着“岂有此理”。王仕峰听见了,觉得这句话挺新鲜,就叫人家教给他。人家正在气头上,见他又傻不拉及的,也就没理他。
王仕峰见人家不搭理自己,想起过去用钱买话的事来。回家翻箱倒柜,找到了从丈母娘寿筵上带回来的红包。拿起一个便奔了吵架的人群,找到刚才说“岂有此理”的那个人,对人家说:“教给我那句话,我给你红包。”
那人一看傻子来真格的了,就教给了他。
王仕峰把红包递给人家,嘴里嘟念着“岂有此理”,美滋滋地往回走。
上午下过一场急雨,村外的沟沟坎坎里都积了不少水。王仕峰心里高兴,把脑袋仰得高高的,一边走一边念叨“岂有此理”。没提防脚下一滑,一下跌进路旁的一个水沟里。这一惊不要紧,把刚刚学会的话给忘了。他却认为话掉在了水里,便在水里捞起来。
一个老者闲着没事出来遛弯儿。过去的时候见他在水里东捞西捞。回来的时候还见他在水里折腾,反反复复就这么几个动作。就好奇地问道:“小伙子,捞了这么半天了,掉进什么宝贵的东西了?”
王仕峰着急地说:“一句话。”
老者感到很好笑。脱口说道:“话也能掉了?真岂有此理?”
王仕峰一听老者说“岂有此理”。一个箭步跃上路面。抓住老者地衣领说道:“原来你把我地话拾走了。快快还给我!”
老者上了年纪。又有心脏病。经王仕峰这么一惊一乍一撕巴。心脏病作。倒在地上没气了。
人命关天。闻讯赶来地老者地儿子们硬说王仕峰打死了他们地父亲。立时把他扭送到县衙里去了。审判官一看被告是个十足地大傻子。口口声声说死者拾了他地话。究竟是什么话。又不知道。别地更是一问三不知。也就没判他罪。定了个“家属看管不严。导致祸端。重金处罚。”了结起来。
为了凑罚金。梅兰花变卖了自己名下地所有田地和房屋。还借了一大笔外债。她和王仕峰暂时搬到老院里两间已经属于老大王立春地厢房里。又和公公婆婆、大妯娌刁藿改住在了一起。
这一次。梅兰花彻底成了一个一贫如洗地“穷人”。
物质和富裕,对梅兰花来说并没有吸引力。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和自己心爱的人平平静静地过这一世,做一对男耕女织的恩爱夫妻。残酷的现实打碎了她的愿望!连温饱都成问题地他们,任何一项谋生的计划,哪怕是极微小的改变,对他们来说都是奢望。
才智失去了用场,聪明被贫困淹没。梅兰花整日以泪洗面。
夜深人静。梅兰花望着熟睡中地王仕峰,百感交集。
王仕峰的睡相憨态可掬:嘴唇上浅浅的笑容,透露出心里的洁白无瑕;均匀的呼吸,证明着体魄的健康;胳膊上隆起的肌肉,显示着青春的活力。
然而,这魁伟的身躯却不能为自己挡风雨;宽阔地胸怀不能给自己温暖;坚实的臂膀不能让自己依靠。自己在他面前所能做的,只有呵护,呵护,再呵护!像呵护蹒跚走路的孩子一样。怕他磕着,怕他碰着,怕他冷着热着……
而事实上,他比孩子更难呵护:孩子只要看到了,就尽到了责任。而他,则是一个身体健全的成年人。除了被呵护以外,他还有闯祸的本能。社会允许傻子存在,却不原谅傻子犯傻。一旦闯祸,承受压力的是家属。
看来。过去自己对他的锻炼有失分寸。像王灿菊说得那样。“怕他出去惹事,尽量不让他出门。”这倒是一个防止闯祸的上策。但是。果真这样,那就只能看着他这样傻下去,直到老死。而自己这一生又将怎样去面对?
她想起了民间故事里那个不堪羞辱上吊自尽地姑娘……
其实,结束生命是很容易的事。忘却记忆也只凭着一碗孟婆汤。在奈何桥上的时候,孟婆曾经劝过她:“孩子,喝了它吧。多少人都抢着喝我这碗孟婆汤呢!喝了它,这辈子的一切回忆,感受和经历,都会消失,万劫不复。”
是的,孟婆汤又称忘情水,一喝便忘前世今生。一生爱恨情仇,一世浮沉得失,都随这碗孟婆汤遗忘得干干净净。
自己当时之所以哭着闹着说什么也不喝,不就是为了眼前的他吗?
“后悔了吗?”梅兰花在心里问自己。
梅兰花摇摇头。
这个时代是男人的天下。男人不行,女人要么放下尊严,撕破脸皮不顾一切地顶住自己头上的这片天。如大嫂刁藿改;要么放弃,如民间故事里的那个上吊地姑娘;要么安于现状,在守望和毫无希望地帮扶中寄托自己美好的理想。如以前地自己。
梅兰花摇摇头:三条路她一条也不想走。
无奈、孤独、迷茫包围了她,心情陷入痛苦的深渊。
唯一支撑她的,是脑海里那一个个风趣幽默的民间故事、源远流长的民间文化。思绪一旦进入这个空间,她才有种充实的感觉。
因为,那里有奇典大神的吩咐和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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