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饭还未吃完,老天爷忽然狂风大作。只刮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呼啸的狂风直想把房顶子给掀起来。刚才还闷热的感觉虽然凉爽了很多,人们对这突变的天气还是感到震惊。
农谚说风是雨头,这话一点儿也不假。黑山似的云头顺着狂风飘过来,不一会儿,电闪雷鸣,瓢泼大雨携着豆粒似的冰雹倾天而下。

狂风、暴雨、冰雹肆虐了一个来时辰,渐渐弱下势来。但雨还是“哗啦哗啦”没停的意思。气温也一下子降了十大几度,人们在骂着“鬼天气”的同时,开始增添衣服。梅友仁两口子披上了薄棉袄。

老天爷不让走,谁也回不去!闺女女婿们便都踏踏实实地睡觉的睡觉,拉呱的拉呱。

梅兰花新婚,又出走了一个多月。毕竟是手足之情,梅兰叶、梅兰枝都凑到梅兰花的房间里来;大嫂赵金爱、二嫂阴焕珍念及平日里姑嫂情深,也都凑过来。姑嫂五人说说笑笑,房间里就像唱大戏的一样。

龙龙和娇娇寻了母亲来,夹在大人群儿里拾笑料。趁人们说笑的空间,龙龙缠着梅兰花讲故事、说唱儿。

“说个唱儿吧!”梅兰花被缠不过,答应了龙龙的要求。

王仕峰在酒席上闹笑话的事,像阴影一样罩着梅兰花的心。望着梅兰叶和梅兰枝阳光明媚的笑脸,觉得自己黯淡无光。无论从哪方面的条件来讲,自己远远比不上她们。心里这么一想,一民谣涌上脑际,随口说道:

“老三老三命不济,

一抓抓了个老母鸡。

老母鸡,不下蛋,

气得老三三天不吃饭。”

屋里地人们全被歌谣逗笑了。

龙龙笑得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嘴里嚷嚷着“真好听。再说一个长长地。”

长长地说什么呢?兰花心里压抑。总有种向人解释、向人倾诉地**。可解释什么?又倾诉什么呢?自己也不知道。她清楚自己此刻在家人心中地形象。忽然想起一《三个大姐来梳头》地歌谣。觉得这歌谣再能说明自己不过了。就微笑着对龙龙说:“好吧。三姑姑这回说个长长地歌谣。你可得把耳朵支棱起来哦。歌谣地名字叫《三个大姐来梳头》。你听着:

小镜子。摆一溜儿。

三个大姐来梳头。

大姐梳了个贵妃头,

二姐梳了个公主头。

剩下三姐没得梳,

一梳梳了个狮子滚绣球。

大姐戴了个金簪子,

二姐戴了个银簪子。

剩下三姐没得戴,

一戴戴了个柳杆子。

大姐坐了个金板凳,

二姐坐了个银板凳。

剩下三姐没得坐,

一坐坐了个墙窟窿。

大姐抢了个金娃娃,

二姐抢了个银娃娃。

剩下三姐没得抢,

一抢抢了个癞蛤蟆。

大姐嫁了个文状元,

二姐嫁了个武状元。

剩下三姐没得嫁,

一嫁嫁了个庄稼汉。

这个唱儿长吧。”兰花笑着冲龙龙说道。

龙龙眯缝着小眼,像是若有所思地望着梅兰花,“三姑姑,你这是说咱家里的事吧。”

“这是歌谣,和咱家有什么关系?”一直在一边静静听说唱儿的大嫂搭话说。

“就是么。”龙龙撅着小嘴不服气地说,“你和爹常说,咱家里是大姑姑要好的,二姑姑要次的,三姑姑要破的。跟唱儿里不是一样吗?”

“你这个孩子,瞎咧咧什么。”说着在龙龙的**上拍了一巴掌。“大姐、二妹、三妹,别听他的,光胡说八道。”大嫂脸上有些挂不住,一脸歉意地对姊妹仨说。

梅兰叶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脸上冷得都剐下霜来。

梅兰花知道梅兰叶虚荣心特别强,见龙龙如此一说,心里说:“坏了,准惹大姐不高兴了”。望了望梅兰叶的表情,自己也很不自然起来。真是说也不是,笑也不是,低下头一言不。

梅兰枝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仍然微笑着对大嫂说:“没什么,跟孩子一样干么。”

龙龙挨了打,觉得委屈得了不得。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言论正确,拖着哭腔大声嚷道:“就是咱家的事嘛!爹还说三姑姑的女婿是个傻子。奶奶为这事都哭了三天了。”

这回大嫂是真得火了。拉起龙龙,连推带搡地把他拽出屋去。

龙龙的话就像一把剪刀,剪断了梅兰花的泪泉。那泪就像早已憋足了劲儿一样,奔涌着流淌下来。究竟为什么哭?为什么而流泪?是为了母亲梅贾氏的牵肠挂肚?还是因为自己在家里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梅兰花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不哭不足以宣泄。

梅兰枝和阴焕珍见梅兰花独自垂泪,便过来劝说。大凡人们在极度痛苦的时候,劝说反倒能起推波助澜的作用。梅兰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倒在床上“呜呜”地哭了个天翻地覆。

王仕峰在酒席上喝了点儿酒,午饭后被安排在梅友仁的书房里睡了。醒来后由大舅哥梅留申陪着喝茶水。这时家里人都知道他傻了,谁也没再故意逗他。一下午安安静静地度过去了。

吃过晚饭,梅兰花来到母亲梅贾氏屋里,小心翼翼地陪着说话。见母亲梅贾氏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言谈话语里充满了担忧和关爱,一颗心这才放到肚里。

梅兰花觉得最对不住的是母亲梅贾氏。心肝宝贝地疼着爱着自己的女儿,而自己自从穿越占据了人家女儿的身体以后,没有一件事让她顺心过。然而她却不急不恼,一如既往地疼着爱着挂牵着自己的女儿,母性的伟大在她身上被演绎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母女俩扯东道西,说这谈那,说得高兴时,母女俩一起“哏哏”地笑;说到伤心处,母女俩又一起掉眼泪儿。无论笑和哭,无一不是真情的流露。梅兰花心情放松,加之昨天晚上为了赶活又熬了半夜眼,困神慢慢袭上来,倒在母亲的床上睡着了。

气温骤降,白天穿着夹衣还有些冷。梅贾氏便从衣柜里拿出放好的棉被给梅兰花盖上。又把梅友仁支到别的屋里去过夜,说是让自己好好地陪三女儿一晚上。

王世峰被安排在前院西厢房里过夜。西厢房外间是厨房,里间收拾出来临时当客房。怕他夜里出来被撒开的护院狗咬着,从外面给他锁上了明锁。

王仕峰虽然傻,因为不经常出门,在饭桌上还不敢像在家里一样狼吞虎咽。吃个不饥拉饱就离开了桌子。因为他个子大,消耗的营养多,到了半夜里,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他实在饿的受不了拉,就爬起来,到处摸索着找东西吃。

摸到门口时,拽了拽门,见门被从外头锁上了。就折回来继续在屋里摸。摸来摸去,摸到了一个大酱缸。掀开缸盖往里摸了摸,里面有满满的一缸面酱。王仕峰就用手捏着吃起来。一会儿工夫就吃下去多半缸。

王仕峰觉得吃得差不多了,可又口渴得很。于是又摸。摸来摸去,摸到了水缸,他把头扎进缸里,一下子喝了半缸水。

王仕峰吃饱了喝足了,摸了摸肚皮,上床又睡了。

刚睡了一会儿,王仕峰的肚子又“咕咕”地叫唤开了。原来是吃了生酱喝了凉水,要拉肚子!

门从外面锁着,出不去。就又在屋里摸起来。摸来摸去,摸到了一个破草帽,拿过来就拉了一草帽。拉了又摸,摸来摸去,摸到一个大瓦盆,他拉过来又拉了一盆。还觉得没拉完,就又摸。摸来摸去摸到口锅,他掀开锅盖,就又拉了一锅。觉得这回拉干净了,摸了个扫帚疙瘩擦了擦。然后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晨,梅友仁来给他开门,闻到一股臭味,就说:“真臭,是不是有死耗子?”

王仕峰接了腔:“不是死耗子,那边有一帽子。”

“这是谁干的?真碜!”梅友人叫起来。

“别嫌碜,那边还有一盆。”王仕峰指了指瓦盆。

“啊,拉这么多!”梅友仁恶心得又捏鼻子又扭脸。

“别嫌多,那边还有一锅。”王仕峰指了指锅。

“真腌臜”。梅友仁气得扭头就往外走。

王仕峰笑哈哈地说:“别嫌腌臜,那边还有一扫帚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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