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千百遍地回忆在县衙公堂上见王长道和假王仕峰的那一幕:假王仕峰长的瘦脸猴腮,这也罢了,偏偏王长道说真假王仕峰长得一模一样,如同双生。果真如此的话,那么真正的王仕峰也不是自己要找的阿峰。可话再说回来:假如王长道为了躲避责任而故意这么说的呢?重压之下,凡有思维能力的人都会为自己辨别理由,寻找保护的。还有,他那一直伸着的两个手指头,一定是在暗示什么。说不定预先使了钱,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让三儿子来当替身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如同双生”就是一句借词了。又想起梅贾氏说过的一句话:“牌子长的还倒可以,谁知脑子却是一盆浆糊。”就凭这一句话,那个娃娃亲王仕峰绝不可以是个瘦脸猴腮之人!
自从县衙公堂退了娃娃亲以后,虽然经过了一些波折,但总算给家里人去了一块心病。一家人都如释重负,谁也不愿意再提这件事情。梅兰花想问都无从谈起。忽然想起二姐的婆婆是王仕峰的叔伯姑母,何不到二姐家暂住几日,也好向其婆婆打听一下王仕峰的相貌。和梅贾氏一说,梅贾氏同意得很干脆。于是,便由长工屈凤来套着马车把她送到了二姐梅兰枝的婆家。
二姐梅兰枝的婆家距离娘家其实很近,坐着马车也就少半个时辰就到了。中间除了要跨过大清河以外,其余全是平坦的乡间小路。好记得很。
不巧的是,二姐梅兰枝的公公正在弥留之际。一家人都沉浸在即将失去亲人的悲痛之中。梅兰花见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就想回去。
二姐说:“你既然来了,就多待天吧!我公公也就今儿明儿的事了,你走了,也还得叫咱娘来。”
梅兰花不解,问道:“怎么还叫咱娘来?”
“按着风俗习惯,女儿家有丧事,娘家人是要来给女儿坐福的。就是坐在女儿的房里不动。名为坐福。其实说白了,就是来给自己的女儿看家。”二姐说着笑了笑,“你想,家有丧事,亲戚朋友们都来吊唁,人来客去的,家里乱得很。而丧家的儿女,光顾了陪灵,那还顾了看家?所以就叫娘家的人来帮忙。娘家的人来了,丧事上没有他们的事,就光坐在自己女儿的屋里给女儿看护着东西,别叫多手的亲戚朋友们拿了去。说看东西又不好听,就叫成了坐福。”
“原来如此。要这么说,我就不回去了。我的事把咱爹娘折腾苦了,让他们老人家好好歇歇吧!”梅兰花知趣地说。
也就在这天夜里,梅兰枝的公公去世。街坊邻居们都来了,按灵薄的按灵薄,搭灵棚的搭灵棚,家里乱成了一锅粥。
梅兰花遵了二姐的嘱咐,坐在二姐屋里想个人的心事。猛然想起二姐的婆婆与王仕峰家的关系。心想:像这样的亲叔伯亲戚,王长道一定会带着儿子们来上纸。说不定王仕峰也会跟了来呢?心里这么一想,觉得这次来的不虚。
第三天天一亮。梅兰花就趴在窗台上透过窗玻璃往外望。按照习俗。这一天是娘家人吊唁地日子。因为是第三天了。所以娘家人来地特别早。
梅兰花望眼欲穿。终于等来了二姐婆婆地娘家人。二姐婆婆地娘家男宾来了一大群。分长幼在灵棚前地空地上排了三行。先哈着腰哭了一会儿后。就磕头典礼。这个过程相当慢。梅兰花把每一个人都看了个清清楚楚。整个吊唁地人群里。她就见过王长道和他地三儿子。认出他俩来以后。再没有现与印象中地王仕峰相傍符地模样。
梅兰花地心又沉重起来。为了排遣烦愁。她主动找一些事来做。成了丧事中二姐地好帮手。谁知。却帮出了一则故事来:
出殡这天天还早。吊孝地人还没来。梅兰花和二姐梅兰枝姐妹俩就进厨房忙活午饭。二姐梅兰枝正两手和着面。不巧。来了吊孝地人。兰花见姐姐两手面实在来不及洗掉。就说:“我替你去陪灵吧!”边说边套上二姐地孝服。蒙上孝带。扎着红辫根。穿着红缎子绣花鞋。趁吊孝地人还未到。跑到灵前跪了下来。
这陪灵得哭啊。可是哭什么呢?姐妹俩关系再近。东西上可以不分你我。这家庭成员地称谓却不是能替喊地。于是灵机一动。放声大哭道:“姐姐地公公。姐夫地爹。我那不靠近地二大爷……”
旁边一个念经地和尚听出哭得词不对。抬起头看见了兰花地红辫根和红缎子绣花鞋。嘴里就换了经词:“看看你地头。看看你地脚。谁家地闺女哭得这么刁……”
梅兰花一听,恼羞成怒,也就换了哭词儿:“秃和尚,和尚秃,管你姑奶奶怎么哭……”
在门外灵棚底下陪灵的回英福这时正往屋内灵薄上看,见妻子跟老和尚斗嘴,一股无名之火就冲上了脑门。几步赶过来,举起哭丧棒照着妻子头上就打。
兰花平白无故挨了一棒,回头见是二姐夫,就狠狠地瞪了他两眼。
回英福一看打的不是妻子而是小姨子梅兰花,羞得恨不能钻进地缝。这时正好来了上纸的,只得跪下大声哭起爹来。
(注:当地民俗称女宾吊唁为“吊孝”,男宾吊唁为“上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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