馒头愕然地抬起头来朝外看去,从这个方向往外看,根本看不到什么,只能听见外面乱糟糟地。
又是一阵开门声,馒头反射性地转过头,从里屋走出来一个老婆婆,急急忙忙地往外间走去。这大概便是单师母吧!

“你东张西望做什么?跟你有关系么?”

完蛋了!又要被单大夫骂了,馒头立马低下头,不用去看,她也知道单大夫真瞪着老眼,痛骂着自己。

“做事要专心!”

“是!”馒头顺从地点点头,不过她还是很好奇,治病救人为什么不找单大夫,而是找单师母。单师母能做什么?她比单大夫的医术还要厉害?按捺不住内心地好奇,馒头忍不住抬起头,像前面望去。

单大夫见她被自己教训了还是往外面瞧,忍不住地啧嘴道:“你真是嘴上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

馒头微微地低了头,抿着嘴唇道:“师傅您不去见面看看行么?”

“那是她的事,我一个老头去有什么意思。”单大夫背着手瞧着阴沉沉的天,再看看坐在院中空地地馒头,“去屋里。你病了我可没药治你。”

头欢快地应承着,在外面坐了这么久,她早就冻得浑身难受了,只是没有单大夫的话,她不敢乱动。听了单大夫叫自己到屋里,她立马欢喜不已。将东西收拾了一番,就要往屋里去。

瞧着她欢快的样子,单大夫迟疑了,他捋着胡子沉吟道:“你还是去前面看看,给你师母搭把手!”

馒头收住了才迈出去地脚。硬生生地站稳了身子。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反问道:“我?我什么都不会啊!”

“不会不知道学啊!”单大夫最不喜欢她这点。总是说这不会。那不会地。一点自信都没有。他现在要培养地就是她地自信。行医之人若是没有自信。日后怎能为病患诊脉开药下针。

被单大夫吼了一声地馒头。怏怏地“哦”了声。将手中地东西都归置好。这才走到前面。

这时候。她听见轻微地呻吟声。是女人地叫声。她好奇地走了过去。只见平日里看诊地一间屋子已经放下了门帘。外头围着一群人。

“这是怎么了?”她淡淡地问道。

学徒一见是她。欠着身子努了努嘴道:“生孩子呢!”

馒头脑海中立即浮现出骆榆芽生孩子的那次,她叫的是撕心裂肺的,叫的自己都害怕。为什么这个女地只有这么一点的声音呢?这些人的议论声都能盖过她的声音。难道她不痛么?

学徒伸了脖子希望能透过紧闭的门帘看清里面的状况,可惜他根本瞧不见,抱着胳膊瞧热闹地跟身边的师兄弟们小声的道:“咱们赌赌。瞧这次师母能不能把她救过来。”

一个学徒兴奋地点点头:“好!高师兄,你是赌两个都能保下来,还是……”

跟馒头说话的那个学徒,抬起右手,摸了摸自己光溜溜地下巴,嘿嘿地笑道:“看今天这个架势,我还是选保一个好了。”

“那我就选两个都能保下来好了。”那个兴奋的学徒立马接了话茬,他暗暗的笑着道,“高师兄。多谢您让着兄弟,兄弟先谢过了。”

虽说是送到师母这地情况都使不容乐观,但是师母技艺高,很少听到两个保不下来的。小学徒见师兄选保一个立马选了相信师母这关,生怕有人跟他抢了一般。

高师兄轻笑着指了指里面,面上一点都没有懊恼,而是得意:“小子,今儿我是赢定你了。你也不看看那女的是什么情况。”

身边的学徒都凑了过来,想听听这位师兄的高见。

“你们没瞧进来的时候都是出气多。进气少。再看看她流的那血,鲜红鲜红地,直接流了一地。她这种流法,不要多久血就流光了,人还能活么!”说着,他随手给了那个学徒一个毛栗子,“你也不听听送来的人怎么说,都生了两天还没生下来。”

小学徒揉着被敲打的脑门,不服气地嘟囔着:“我听人说。师母将一个死了的产妇都救活了。连孩子都保住了。这人没死,师母一定有法子的。”

馒头听他说单师母能把个死人救活。立马来了兴趣,先生那么大的本事,自己都没听他说过有什么法子能把死人救活。单师母是大罗神仙么,居然可以把死人救活。她稀奇地问道:“这是怎么可说法。”

高师兄神秘地道:“这还是十几年前的事,我才拜在师傅的门下。”高师兄平静的叙述声,将在场的所有人的思绪都迁回了十几年前地一天。“一天师傅同师母到外面去,迎面来了户出葬的人家。师母就瞧见那棺材经过的地方还滴着血,就拉着人问,后来听说是生孩子生了一天一夜都没生出来,师母就说要看看,开了棺,跟师傅诊了脉。就说这人还没死绝,还有救,后来几针下去,那女的醒了过来,一副药下去,孩子也生了下来。”

“师母好厉害啊!”有的学徒就算是听了这个故事,也不由的赞叹着。

原来人没有死绝,难怪说能救了回来。不过即使这样,这位单师母的本事也着实不小。

“这次的情况我瞧着比那次的还凶险,要救回来难。”高师兄最后个难字音拖得特别地长,说着还配合地摇摇头。

听到这,馒头也忍不住的踮起脚往里面张望着。周围地人听了,心里的那份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想第一时间探听到里面的消息。

“娘子啊!”大概是高师兄的断言传到了家属的耳中,那个一直在屋外焦急等候的汉子,嗷地一声跪倒在地,扶着门框大哭起来。

整个延绥也只有单师母接生是个好手,如果连她也不行的话。那自己的媳妇不就没命了么?汉子趴在门框越哭越心酸,自己到了三十岁才娶了个老婆,好容易要有了儿子,现在还出了这个问题,这不是要绝他么!

屋里地女子好像听见了丈夫的嗷叫声,也忍不住呻吟着。她想应承着,可是痛了两天的她,早就处在昏迷中,根本就没有那个精力也没有力气去应承。她所出的呻吟已经是无意思的挣扎。

“你给我闭嘴!哭什么哭!”但见一双沾满了鲜血的手露了出来,接着便瞧见单师母探出个脑袋,瞪着双眼冲着那个汉子吼道,“把你那眼睛给我抹了!没出气!”

说着又对着几个学徒道:“都围在这做什么,还不去烧水!”她眼瞧着馒头在一旁站着,指着她道:“你进来帮我。”

那汉子被单师母一吼。立马抹了眼泪,老老实实地在外面候着,又听单师母叫馒头进去帮忙。就地对着馒头连连磕头道:“好嫂子,你慈悲,求求你救救我娘子,我一家都感恩戴德,我给你跟单师母立长生碑。”

“你快起来,我尽量……”馒头忙蹲下身子要将那个汉子搀起来。她也只是帮忙,哪里会救什么人啊!

“你还在那做什么,还不进来!”单师母直接冲上前,拉着馒头的袖子就往屋里拽。可惜了馒头身上的那件青色棉衣。立即就沾上了一双鲜红的掌印。

一进屋子,馒头便闻到一股浓烈地血腥味,她感到有些恶心,捂着嘴蹲在了墙根,拼命地压下自己心中的不快。她怕血,这是很早就现的,每次她都在强忍着。

“你别蹲在那,帮我一把,帮我按着她的肚子。轻轻地按。”单师母招呼着馒头走上前,指示她怎么按肚子,自己则俯下身子瞧着搀扶身下的情况。

“跟着我再来一次,用劲!”单师母虽然这么说着,她也知道产妇现在是一点劲都用不上,关键的时候还是要她亲手将孩子拉出来。可这也是让产妇保持清醒地唯一的办法。

昏迷中的产妇试图抓住身下地垫褥,给自己一些力量,可是她怎么都抓不到东西,自己已经拼命的使着力气了。可是依然觉得肚子鼓鼓的。下身已经没有知觉了,她只得暗暗着急。

单师母一下子推来馒头。扑到产妇的跟前,急忙地翻了翻产妇的眼皮,又摸了摸心跳,冲着外面喊道:“参片,那参片来!”

不一会,切的薄薄的两片参片推了进来,单师母也顾不上手上还沾了鲜血,拈了一片,掰开产妇的下颚,硬是将参片塞进产妇的口中。又取了银针迅地扎在产妇地几处**位,对着目瞪口呆跌坐在一边的馒头道:“你还不去按她的肚子,像我这样往下挤,就这样。”

单师母的手在产妇圆鼓鼓的肚子上不停的摩擦着,不停的往下方挤压着。馒头咬紧了嘴唇,希望这一点的刺痛能使自己保持清醒。她现在已经是头晕眼花了,再这么下去,自己便要倒在这里了。

“含着!”

一片东西也塞进了馒头的口中,强烈地味道刺激着她的舌尖,头脑顿时有些清醒了,她伸了伸舌头,试着感觉着口中的东西。薄薄的,是……参片!

“再拿几片参片来!”单师母对着外面叫了声,又俯下了身子。

馒头撑起了身子,半跪在床便上,按照单师母的法子,不停的挤压着产妇的肚子。一遍又一遍,长到馒头都察觉不到双腿的知觉。

终于在单师母“孩子出来!”的叫声中,她松了口气,跌坐在一边。她已经含了两次参片,在参片地刺激下,她才坚持了下来。

单师母麻利地剪了脐带,使劲的拍打着才出来地婴儿,细微的嘤咛声,宣告着这个孩子还活着。她迅交待着屋里的一个妇人:“快去抱给师傅,让他看看孩子。”说着自己便去瞧着那个妇人。

又是塞参片,掐人中,扎针……那个妇人已经没有了生气,一个鲜活的女子就这么的离开了。馒头愣愣地看着那个面色苍白,静静地躺着的女子,她也试着去把脉,可惜脉搏永远都摸不出来了。

门口的汉子悲嗷着,无言的悲嗷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可是他仍然觉得痛苦。没有母亲的婴儿怎么可能活下来,即使是现在救活了,日后也会夭折的。

“对不住!”单师母疲倦地靠着门框,歉意地对着悲嗷的汉子道。是她的本事不够,没能把大人救活,如果能早些送来,她还有办法,实在是太晚了。

汉子悲切地望着满头白疲倦不堪地单师母,扑在她的面前:“你还我的媳妇!你还我媳妇!”

年迈的单师母就这么的任凭他责骂,一声不。馒头不忍单师母就这么的受过,她在里面瞧见了单师母是想尽一切法子救治那名产妇,这不能怪单师母。她走上前,拉着那汉子:“你别怪单师母,她尽力……”

“是你!你不肯救我媳妇,都是你!”那汉子突然起了了狠,抡起拳头就砸向了馒头,一拳正好砸在馒头的肚子上,她只觉得痛苦万分,眼前一黑,便再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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