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改名叫喜恩的黄菊英微微颤抖着身子,她遮住自己半边脸,轻轻地咬着嘴唇,坚强地道:“没事,奴婢没事。”
听她自称奴婢,馒头微微一怔,从袖筒里掏出刚才董明珠逼她签下的卖身契,在她面前撕了道:“我又不要奴婢,这银子就当我送给你如何?”
黄菊英摇摇头:“这可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这卖身契我已经撕了,你也是自由身了,还是回去吧!你不说你还有一家子的弟妹么?”
馒头的建议听在黄菊英的耳朵里只有恐惧,她拼命地摆着手,满口拒绝的道:“不!不行!若是董小姐知道了,我一定活不了了。”
双眼中的恐惧,深深地印在馒头的心中。她就像只受伤的狗儿一样,尽量地蜷缩着自己,已经不能再小了,她还是尝试着蜷缩着自己的脚趾。
两巴掌,居然能让一个读书人家的女子瞬间怕成这样。馒头伸出手想去安抚着她,却不想她却害怕地躲到了一边。馒头轻轻地叹了口气:“你不用怕。有我呢!”
这句话她说的毫无底气。在别人的眼中,董明珠是总兵大人的女儿,而她不过是延绥镇一个军官的家眷,贵为总兵千金的董明珠怎么会听她的。连她自己都不能说服,怎么说服别人呢?
她无奈地摇摇头,想着过几日再去跟董明珠说说,放这个姑娘回家吧!
“太太,你就收下我吧!要不然我一家子弟妹都活不下去了。太太,您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突然。黄菊英就着马车中跪在了馒头面前,漂亮的凤眼含着泪水,恳切的乞求着。
馒头哪里受过别人这么大地礼。她忙搀着黄菊英。让她坐起来。却扭不过她。
“你别这样子。我家小。根本就用不着丫鬟。自己就能做些针线活。帮别人缝缝补补也能活下去。何苦给人做奴婢呢?”
跟周家在京城那几日。她亲眼见到做下人地有多不容易。好好地人谁愿意做下人呢?
“太太。”黄菊英不住地磕着头。痛哭着道。“您就留下我吧!我什么都会做。您千万别赶我走。”
“不是说我赶你走。只是。你还有一群弟妹。没了你地扶持。他们怎么过日子?你也该为他们想想。”
馒头诚心地说道。自己只能救她一个人。难不成还要把她地弟妹们都接到家里来?怕是大哥地那点军饷也不够啊。
黄菊英抓住馒头地裙摆,幽幽地哭泣着,悲切地道:“能少一个人的嚼头就便是好的。我若是能在外面做事,还可以补贴他们几个钱。我一个人卖身,吃苦就好了,不想带着弟妹们也受苦。只盼着大弟能用功读书,日后考取功名,也算得上功德一件。”
“那不如这样,你每个五日来我家中教我认字可好?”馒头沉思着开口道。“我不给你钱,只舍你一些面可好?”
要帮助黄菊英,粮食怕是最重要的。延绥的粮价变得厉害,在这种寒冬,一两银子也就是买平日了一半的粮食。这对钱财紧张的人家来说,却是一件大事。
“太太……”
馒头打断了黄菊英的话,轻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我家真地不需要丫鬟,大哥现在不在家,我几乎没什么事要做。我自己就能做好。你若是怕找不到事,我帮你找些活计都是可以的。”
馒头不觉得自己收下黄菊英能做什么。还不如找些事给她做才好。方才那一声“奴婢”真是为难她了。读书人最将傲气,董明珠两巴掌,彻底地将这位读书人出身的少女打得一无是处。
说话间,馒头便吩咐董家送她回去地车夫转向黄菊英的家。
“太太。”黄菊英吃惊的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地瞧着馒头。她不清楚这位太太要做些什么。
馒头见她受惊,忙安抚着道:“你莫急,我不过是想先送你回去。顺便去你家看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的。”
黄菊英忙摆手道:“太太的大恩大德。奴婢一辈子都忘不掉。只是爹爹生病。家中无钱看病,只要将屋子贱卖。如今我与弟妹们只是在外间居住。家中凌乱,太太还是不要去了,哪里太脏。太太是金贵之躯,别脏了太太的绣鞋。”
馒头听她这么说,知道她是认为自己是官家太太,不喜欢往平民之地去,恳切地道:“我也是平民百姓出身,不讲究这些。那你们现在住哪?这么冷的天,不要冻坏了才是。”
“多谢太太记挂。那屋子虽破,却能遮风避雨。二月眼看着就要到了,天气也暖和了,这倒不怕。到时候我也攒了些钱,把屋子修补一下,来年也好过冬。”
馒头掏了身上的荷包,里面不过放着几十文清钱,她连带着荷包全部给了黄菊英。歉意地道:“我身上就这么多。你别嫌少。先买些吃得回去。明日就到我家来教我读书吧!”
黄菊英坚决不肯收下,她将荷包重新推还给了馒头。“太太,你已经给了我卖身的银子了。我现在什么都没做,怎么能收您地钱呢?这十两银子够我买粮食回去了。明日我便去府上,到时候我也做了事,太太再给我钱也是天经地义的了。”
黄菊英地一番话,说的是有条有理地,令馒头挑不出一点的理。她深知读书人不食嗟来之物,便罢了手。心里却不由地佩服这位黄姑娘。若是三姐在这,她们两必然会是惺惺相惜,能成为好友吧!
董家的马车刚在自家门口停下,就听见外面有人叫道:“李太太,您可回来了!叫我好等啊!”脆生生的声音好像是董家的英姿。说话间。马车门帘也被人从外面掀开了。
馒头正眼一瞧,正是英姿。她含笑地对她点点头,一面扶着她的手下了车,一面问道:“你怎么来了?”
英姿瞧着馒头开了自家的院门,紧跟着她进屋,边道:“您才走没多久。余家地两位姑娘并这那位江姑娘也过来了。带了好几枝梅花回来。小姐挑了一枝让我给您送过来,说给您插瓶。”
只见一个穿着紫色地丫鬟手里捧着一枝梅花从外头走了进来。
“好一枝梅花啊!”馒头忍不住赞叹着,这枝梅花的枝条盘旋着,判若龙飞九天,朵朵红梅映衬着黑色的枝条,好像那句诗里说的什么疏影。
英姿见馒头喜欢,也欢喜地道:“我们姑娘一眼就看中了这个,说您一定喜欢,巴巴的叫我送来。还说您家里想是没有瓶子。还挑了一个给您!”
她拍了手,两个仆妇抬了一个大锦盒走了进来,躬身将锦盒放在了大桌上。又躬身退了下去。
英姿亲手打开了锦盒,小心翼翼地将锦盒中的美人耸肩瓶拿了出来,又命外面地人打了水来,注入瓶中。
“李太太,要不要再截一段下来,给您再拿个瓶子插上,就给您放在这案几上?”英姿拿着那枝大梅花,细心的问着。
馒头摇摇头,仔细地打量着已经插进瓶中地梅花。心中暗暗地赞叹着,一种满足感从她内心伸出涌上来。
“不用,这样就很好,很漂亮。只是可惜了!”
英姿不解地问道:“可惜什么?”
“过几日就败了,还不如让它留在原来的地方,来年还能开花呢!”馒头想着养在瓶中地梅花不消几日便败了,心里未免有些可惜。
“哪家的花都是要修剪的,来年不是还会长出来的么?对了,那个喜恩呢?”英姿瞧见只有馒头一个人。奇怪地问道。馒头本来凑到跟前闻着梅花地清香,听见英姿这么问,一时不慎,扯了朵梅花下来。她应付的道:“哦,我打她回去取东西了。”说着自私地笑着道,“我这可没那么多的衣裳给她穿。怎么,你家小姐还怕我把她放了不成?”
英姿脸微微一红,有些不自然道:“李太太就爱取笑我们,人家不过是问问。您就扯出那么多地话来。”
“好了。不说了。”馒头将手中的那朵梅花,稳稳地为英姿别在鬓间。
“咱们姑娘说了。李太太既然收了她的话。也该给她回敬些什么东西。这叫礼尚往来!”英姿刻意地模仿着董明珠的口吻,惹得馒头一阵轻笑。
“说吧!你家姑娘要些什么?”
“姑娘说要些小菜带回去,说这些日子吃的太油,想着李太太的小菜,说多要几样,不须多,只要花样过就好。还说不要忘了应了她的事。”
馒头忙应了,去了厨房拣了几样自己做的酱菜放入盘子中,找了个食盒放进去。英姿接了便要告辞。
馒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忙叫住了她:“你等等。”说着开了屉子,拣了几十文钱拿了出来,那了方白帕子包了,递给英姿:“这个你拿了给外面的人,说是天冷,我给她们吃酒地。麻烦她们大冷天的跑来。”说着又取了身上的荷包递给英姿,“这是单给你的,你别嫌我活计差。”
这不过是馒头想起了英姿传董明珠的那句“礼尚往来”,她记得那次余家给董家送东西的时候,董明珠也抓了把钱赏了余家的人。这也是所谓的官家太太往来的方法吧!
送走了英姿一行,馒头赶紧将自己同李松地一些旧棉衣拿了出来,包在一起,打算等明日黄菊英来,给她一并带回去。她明白黄菊英的傲气,只挑了一些半旧的棉衣,希望可以帮着一些。
这时听见:“李家的在么?李松家的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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