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十九年的最后一天在爆竹声中展开。李松还是在原先标中营的屋子住了一个月,瞧着他整日阴沉着张脸,又不回去住,标中营的一干军士都不敢去招惹他。
今日是延绥镇驻外堡军官回来述职的日子,标中营里热热闹闹的。只是瞧着阴沉张脸的李松,一个个莫名其妙,直到有人说了李松娶了媳妇,还说他在这待了一个月未回去,多多少少知道是两口子闹了脾气。相熟知的也都不多话,只是跟他打了招呼就走。

唯有一个平日里说惯嘴了的,想着平日李松的脾气也还温和,揽过李松的肩膀,豪气万分的道:“度节,家里母老虎一火,你都不敢回去睡觉?你捶她一顿又怎么了?难不成她还不让你上炕了?我跟你……”

话才说了一点,那个军官的面颊上就挨了李松一拳。只瞧见阴沉着脸,抿着嘴站在那的李松瞪着眼瞧着他。

军官轻轻的蹭着嘴角的血丝,“呸”了声道:“李松,你小子有火,回家跟婆姨到炕上使去,拿兄弟……”

话说到一半,脸上又硬生生的着了一拳。

军官彻底被激怒了,也回了一拳给李松,只见李松动也不动的挨了这一拳。

瞧着李松也不躲,就这么挨了一下,军官傻了眼,傻愣愣的问道:“李松,你小子傻了吧!怎么不躲?”

李松还想着能多挨几下,最好把他砸晕了,自己也就不去胡思乱想了。脑海里整日都是小妹子的身影,他想去抓却又抓不住。

他气小妹子那日突然来句“我当然不是!”;又气自己做了那么多小妹子怎么还看不出自己的心意;更气自己那日怎么就说了以后都不去的话。

坐着的时候想着小妹子淡然的笑容;同人说话的时候想着小妹子对自己的温和;每日吃着营中千篇一律地萝卜炖羊肉,他就想着小妹子的手艺。什么时候都想!他快疯了。

几次走到门口。他又逃命地跑了回去。怎么办?

见李松傻愣愣地。军官也不愿打了。他忍不住道:“这小子娶了媳妇娶傻了!”

傻?他是傻了!

石建勋拉着李松进了屋劝道:“大哥!同我回去吧!”

“你回去吧!我在这就好!”李松怏怏地道。回去怎么跟小妹子相处?自己若是说了出来。小妹子不愿意跟自己该如何?

石建勋哪里肯啊!他同媳妇说定了。今日是一定要把李大哥拉回去地。他极力地道:“大哥!大过年地。你让嫂子一个人过年?”

李松无力地解释着:“她不是我媳妇,我们真未成亲。”

石建勋叹口气。怂恿着:“大哥,你还是大老爷们么?白家妹子被你接来,这满镇人都知道,你让人家姑娘家怎么说?”

“小妹子心思不在我这。”

“怎么不在?”石建勋悄悄的凑到李松耳边,道,“我媳妇说,妹子那日身子都不利索。还特意跑去给你扯布做衣裳。你说呢?”他瞧着李松略微松动的面容,继续说着,“她们女人面子薄……”

大哥这就起身出门了?石建勋忙拿了斗篷跟在后头,按着媳妇的嘱咐,拉着李松去买了饰,说什么哄着白家妹子。还摇着拳头对自己说,若是他不给自己买,他也别想回来了。

别家喜庆的张贴春联、门神,馒头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屋里却不知道要做些什么。那日李松走后再也没来过这,她敏锐的觉察到李大哥地隐忍。他生气了,而且是生自己的气,这和他离开清源的前一夜一样。可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有人说想自己。她好欣喜,只是那是李松为了应付外面人而说的。馒头有些失落,她轻轻的失笑着,是啊!李松怎么会瞧上自己。

她低下头仔细的翻看着已缝制好的衣裳,瞧瞧是否还有线头露出来。查看了一会儿,她忍不住往外瞧了瞧。有人推门进来了。是他!馒头激动的站起了身子她忙放下衣裳。迎了出去,却见披着斗篷的骆榆芽领着个人进来。骆榆芽边拍打着斗篷上的雪片,边搓着手,只是口中笑说着:“外头好冷啊!”抬头却现馒头仍旧是身半旧衣裳,责道,“你怎么还穿着它?新做到地衣裳不是早就送来了么?”

见是骆榆芽,馒头勉强一笑,有些失落地道:“我一个人过年不讲究那么多。”

“你怎如此短见?”跟在骆榆芽身后水绿色金丝锦纹披风的人连帽帏都不摘转身就走。

“呃?”被人如此一说,馒头有些愣。眼睁睁地瞧着骆榆芽一把拉住了那人。陪着笑,好言好语的道。“洪家地,你都来了,又走可怎么好?白家妹子的事还要你多帮衬着呢!”

看着取下帽帏的人,正是自己那日在衣料铺子遇见的洪家的。她疑虑的看向极力挽留洪家地骆榆芽,她跟自己的事有什么关系。

骆榆芽回头瞧见馒头还傻子,冲着她叫道:“你快拉一把!我好容易请了她来,你给我个面子,也不枉我长了这么张大脸。”

她说的是实话,却将洪家的同馒头都笑住了,她们瞧着骆榆芽那张满月银盆脸,再想想她方才说的话,实在忍不住哈哈笑着。

见洪家的站住了身子,还笑了,骆榆芽推着洪家的道:“这满延绥镇也就你能帮这个忙,你帮着好好想想吧!”

馒头接过骆榆芽与洪家的的斗篷,帮着放好,又倒了杯热茶端给她们。

骆榆芽细致地抚平衣摆这才做了下去。馒头瞧着她已是一身光鲜,髻还特意抿了刨花水,梳得又亮又顺,鬓便还特意插了支珠花。整个人越显得精神,俐落。

骆榆芽喝了口热茶诧异道:“李大哥还未回来?”她掐指算了算,沉吟道,“这都一个月了,多大地气还消不了?连过年都不回来?”

馒头低着头怔怔地看着放在一边的衣裳。小声道:“我也不知道。许是我说错话了。”她也不清楚自己错在哪了。李松说是演戏,她也没有说什么。是嫌自己做地不好,还是?

骆榆芽点点头宽慰着馒头:“回头陪个不是就是了,今明两日营中是放假的,他一定回来。”说着眼睛也现放在一边的衣裳,拿过来仔细的瞧了,“这是给李大哥做地?妹子你做的可真好。阵脚一般大小!”骆榆芽着实一顿夸奖。连坐在一边地洪家的也微微点点头。

“真的?”馒头心中泛起一阵欣喜,若是这样。自己就要准备吃食,还要包饺子。这实在要忙好一会儿。她可不想再是一个人过新年了。

骆榆芽一把拉住馒头,笑着打量着她:“你别急啊!我看你是什么都没准备,还是去我家吃,你快梳洗了。”见馒头还站着不动,自己去开了馒头的柜子,歪着头道,“你那新衣裳放哪了?快拿出来!我特意求了洪家的来帮你打扮,可不能辜负了我的一番好意。”

“骆姐姐,你这是……”

骆榆芽恨恨的点着馒头地脑袋。责道:“你给我打扮的美美的,李大哥就是有再大的气,看着你打扮的跟天仙似的。哪还记得了。你说是不是洪家的。”

洪家的居然点点头,问了馒头妆奁在哪,取了放在炕上,自己坐下道:“我那日同你说的,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就是这个理。你快去洗了澡。我家还有事呢!”

瞧着骆榆芽有些取笑的意思,馒头不大好意思,自己烧水洗澡去了。

等馒头洗了澡垂着半干地头走进来时,便瞧见骆榆芽将自己几件衣裳整齐的摊在炕上。瞧她进来了,对馒头道:“你这两件衣裳真是好看,是在哪买的?”

馒头歪着头,拿着干帕子擦着头道:“京城。”那是李大哥为自己置办地,藕合色的,很是好看。

骆榆芽咂着舌头直点头:“京城的手艺就是不一样。瞧着多精细。”她放下手中的衣裳。推着洪家的道:“你瞧瞧,白家妹子穿那件好?”

洪家的收拾了馒头地妆奁。拿了梳子为馒头打理着一头长,满是羡慕的道:“好漂亮的头。”又指着那件蜜合色的对襟褂子道,“先试试这个。”

洪家的仔细的瞧着馒头,柔滑的手扶过她的面庞,轻丝丝的。神情专注地瞧着馒头,将馒头地头盘成扁圆状髻,愣是让镜中的人儿换了个模样。

洪家地瞧着馒头仅有的一根银簪子,为她插上,口中不快的道:“你也太薄待了自己。”

薄待?这根银簪子还是自己在清源买的,如是平日,她哪里有钱买这个。

“这个金链子却是不错,手工好,做的也精致。”洪家的伸手取过馒头放在最底下的拿条金莲子,赞叹的道,“是李大哥送的?”

馒头摇摇头,这是四姐临走时留给自己的,她也很喜欢。

“这镯子的成色也好。你今日就带了它,衬着手也白。”洪家的取了镯子就套在馒头的手腕上,满意的瞧着。

白家的这位,人长得中等,只要一打扮也就有了三分姿色,可惜了这丫头。

“女子最重要的便是这妇容,不说你长地好,而是这妆扮。男子爱讨笑,就是因为别人有的你没了。李大人可是年轻有为,中意他的女子多的是,你若是……”

馒头抿着嘴打断了洪家的话:“骆姐姐,洪家嫂子,我跟李大哥不是夫妻。”

洪家的放下脂粉,坐在馒头身边,平静的扳过馒头的身子,盯着馒头的眼睛,认真的道:“不是又怎样?现在整个延绥镇的女子都知道李大人有了妻子,就是你!即使不是,你还想着嫁给旁人么?”

“洪家嫂子……”馒头张了嘴还想说些什么,被骆榆芽一巴掌打断道:“你听洪家的说完!李大哥同我男人说了,我这才去找的洪家的。”

“且不说你日后嫁不了人,就是嫁了还能找到比李大人更好的?光是看那日他为你买那件斗篷,他就比不少男人强。”洪家的说完这话,取了脂粉为馒头上妆。

“就是!你是不是也中意李大哥么?若不是,那日旁人喊你嫂子,你还不急?我瞧你给李大哥做的这衣裳,针线上头是下了功夫的。”

馒头羞得满面通红,连胭脂都不用上了:“骆姐姐,大哥未必……”

“未必什么?我从未见过李大哥对哪个女子如你这么好,还派人把你从那么老远接了来。肯定拿你当媳妇了。快别说这么多,今日你们好生团聚才是真的!”正说着,便听见门外传来推门声。

骆榆芽推着馒头道:“快点,想是李大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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