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松巡防完毕,已是四更,他悄悄的进了门,却见馒头已然起来。
她披着件棉衣半歪靠在墙壁上,双眼盯着蒙上一层厚厚窗纸的窗户,一动也不动。

是有什么心思?自己贸然把她接过来,不高兴,还是……

却是馒头感觉到点什么,转过头。猛然瞧见门帘那站着个人,倒吓了她。她微微一惊,刚要叫出声,见是李松进来,忙掩了口。大约是收气急了些,馒头轻轻地咳了几声。

李松忙把门帘放下,走到炕前,躬身问道:“怎么咳了?”说着将上手凑到嘴前,哈了口热气,用力的搓了搓,才探着馒头的额头。

不知道是自己手凉的缘故,馒头的额头依旧是有些烫。心里有些疑虑,以前受伤,随军大夫都不许他们吃萝卜,说是不好。难不成是小妹子才吃了萝卜汤,消了药效?

“是不是吃了萝卜汤,药没用啊?”李松回身搓了方凉帕子搭在馒头的额前,见她欲坐直了,将她按住,“你别动,当先凉着。”

馒头自己按住了帕子,有些气虚的道:“不碍事的。”

“别乱吃,明日我问了大夫再说。”李松帮着馒头拢了拢棉衣,小妹子这身棉衣实在是太单薄了些,在延绥根本就抵不了什么风寒。

馒头摇摇头道:“萝卜不能同人参一起吃。再者就是受伤流血地人忌口,其他的没什么讲究。”

李松看着馒头,突然想起徐泾问过自己的一句话:“白姑娘是否学过医理?”当时他为说出,其实三年前,自己陪闫兄弟回乡,他便听曾几个举子谈话,说及小妹子对草药方子感兴趣。

“可还在学医?”

馒头诧异地瞧着李松,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李大哥是怎么知道自己还会医理的。难不成他知道那个老者是什么人,或者说?

馒头的慌乱李松瞧在眼里。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何小妹子听了自己这话会慌乱。他忙解释道:“你三姐夫参加乡试那日,我听人说起你喜欢看些草药方子。”

听她这么说,馒头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只是李大哥把那么多年前的事还记得。她的思绪很快被带回来那个时候,不知道三姐夫同文公子现今如何?

半响馒头才意识到,李松还在等自己的回到,歉意地点了头:“我不大识字。有些瞧不明白,只知道些药性。”饶是这么说,馒头地面上还带有少许的得意。这是除了厨艺。自己唯一能拿出手地东西。

看见她说起草药整张脸都焕出异样的神采,李松心中有心想同馒头说下去,只是他对草药丝毫不通,实在同小妹子说不了什么。

“喝口水?”好半天李松才想到已喝水来转移话题。

水是放在五更鸡里煨着的,李松拿了出来,亲自尝了口。才端给馒头。

“大哥,闫大哥在这么?”馒头将帕子放在一旁的桌案上,双手接过水杯,喝了口水,靠在墙壁上,幽幽的道。见到李大哥,她是高兴,感觉有亲人在身边;其后她就想起了闫老三,要不要对他说四姐已经嫁人了呢?不说。闫大哥会不会一直等下去;要是说了。闫大哥会不会很伤心?

李松端了椅子坐在炕边,他瞧得出来小妹子虽然累。但是她好像有一肚子话要说。“不在,闫兄弟在东路的孤山营堡驻防。”她开口问自己这个,李松淡淡的应承着,又觉得这么一句话,就没了下文不好,解释着,“再过些日子,到过年他就回来了。”

馒头点点头,又喝了口水,到过年还有一个月了吧!这些日子足够自己想明白要不要同闫大哥说四姐的事情。

“有什么事?”瞧见馒头没有下文的话,李送决定还是自己问出口比较好。

把玩着瓷杯,馒头盯着瓷杯上地花纹,沉思着,李大哥可以说么?她实在不知道要同谁说心事,她一个人真是解决不了这个事被忽视的缘故吧。他一直以为小妹子会记挂着自己,至少自己看了她两夜,她会问问自己。自己面上真看不出疲倦么?他干巴巴的道:“好。”

“他娶亲了么?”馒头几乎能察觉自己语气中地苦涩,她是个矛盾的人吧!想着闫大哥还是一心等待着四姐;可是又不希望他毫无结果的等下去。她很自私吧!

李松摇摇头,他有些愕然,难不成小妹子喜欢了闫老三?可是闫兄弟不是同她四姐定亲了么?

“哦!”馒头放弃心中的想法,还是不要问李大哥了,毕竟这个事是闫大哥自己的事,李大哥在这里面也帮不了什么忙。

打定主意的她,一口喝干了杯子中地水,将目光转向了李松,掀了被子道:“大哥,你睡会吧!”她轻柔的道,大哥的双眼充满了血丝,铁红色的面庞越的黯淡了。这两日照顾自己一定很辛苦,他还有公事在身。

“你这是做什么?”李松见她要掀被子,一把按住了她的手,沉声道。这会子还是有些烧,再凉了,她身子怎么受得了。

馒头先前也把整个屋子瞧过来,只有这边屋子才起了炕,那边不过是个摆设。天这么冷,总不能让李大哥睡到冰冷的炕上。

馒头摆开李松的手,道:“大哥,你多久没睡了?眼睛都熬红了,歇歇吧!”

小妹子地话。跟股热水一般暖暖地注入李松地胸腔,自己方才还不是滋味,小妹子为了让他睡会,会让出炕?

“不打紧!”李松硬是把馒头按会被子中,“我不住这,这是给你住地!待会儿,我会营中歇息。有时候练兵五、六天不能阖眼是常事。”李松口中虽这么说,忍不住打了个小呵欠。他今天已经是五天未睡了,身体已经处于疲倦状态。在风雪地走着,到不觉得什么,一进到温暖如春的屋子里,他有些罩不住了。

馒头点点头:“大哥。”

走到门帘地李松收住了脚,回过头温和的看着馒头:“什么事?”

“大哥,厨房里还有煨了锅热汤,你带回去喝了。”不知道李大哥会不会来,她请了骆榆芽拿小火煨着,想着那么冷的天有口热汤喝一定舒服。

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出吱吱地声音,手里捧着的是用棉布包起地汤罐,里面是热乎乎的羊汤。很暖和。也温暖着李松冰冷的身躯。从未有半夜还有热东西吃,只有小妹子在,他才能享受。

还未进门,就听见自己屋中炸雷声,这是谁又跑到自己这睡了?进了门点了灯,脱了外衣。倒了些汤出来喝,还是热的,一口下去,滚烫的肉汤,疏通着喉管一直到腹部,传递到冰冷的四肢。**。

睡得正好的董一奎被一阵阵香气勾起了,他揉着眼瞧着李松坐在桌前,手里正喝着东西。

“好香啊!”他一**翻身坐了起来,披了衣裳。自己也寻了个碗倒了喝。一面喝一面道:“好喝,我正饿了。你小子就带了汤回来。”

见是董一奎忙站起身行礼。有些诧异地道:“大人怎么会在小将的屋子里?”

董一奎大口的喝着汤,拿了筷子在汤罐里寻了几块羊肉,却不想尽是骨头,不是味地吐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你把那小姑奶奶惹生气了,我哪敢回去!”说着他放下汤碗,无奈的叹口气。

这会子还不知道家里要闹成什么样。他为难地瞧了李松一眼:“度节,你就为难地娶了她,她随了愿,也就好了!”他好像很为难的下了决心,道,“要不,你以后可以娶妾,我给你做主。”

哭笑不得的李松彻底对董一奎没话,这位总兵大人平日里杀伐决断,指挥十几万军队淡定自如,面对着十几万彪悍的蒙古大军也不见他有任何慌张,为何独对这个女儿无法。哪里有这样做爹,急着把女儿嫁出去,还鼓动去妾。

“大人……”

董一奎摆摆手,毫不在意的道:“我就说说!你那个妹子真不错,还知道半夜弄汤给你。还是你那妹子好,知道心疼人。咱们男人娶媳妇,就是娶个会心疼人的。我家那死丫头就让她这么招,她一辈子不嫁人,老子还能养得起她。”

说起女儿地婚事董一奎就心烦,哪里有个女子样,洗手做羹不懂,盐糖她是分不清;针黹女红,她会那剑劈了那绣架;相夫教子……这都说不上。

“对了,赶明把你妹子带过来跟我家闺女做个伴,让她好好学着点。你怎么还跑到这?不是置办了屋子?”董一奎喝了口汤,奇怪的问道,想着他自己先笑了起来,“莫不是也被她赶了出来?来来,我教你几手!”

董一奎放下汤碗用力的拍着李松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样子道:“去买点小饰或者是脂粉这些,说两句好听的,服个软。你那妹子既然还知道你给锅热汤,就还惦记着你,明早就去买!”一如布军令,董一奎大手一挥,气压山河。

总兵大人好像误会了什么,李松张了张口想解释些什么,可是他又不愿意去解释。这么一来,董小姐应该不会说什么,这样也好。只是小妹子那里。这实在是件麻烦死。

董一奎打量着李松,瞧见这小子一脸惊讶,欲言又止的样,准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嘿嘿一笑:“我那媳妇也是这个样。你小子也是,就说成亲了能怎么样?不就是让你请几桌酒吃?怎么还惦记着给媳妇买饰?我说……”

董一奎还想教导李松,却听见门外传来砸门声:“李大人,总兵大人在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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