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到此有什么事?”一声低沉的猛喝声。
李松丝毫未被突如其来的喝断声骇到,应道:“李松,标中营百总,遵总兵大人钧令前来求见。”
总兵衙门的守卫一贯如此,即使是他这位熟人,依旧报名请见。
两名大刀横握的军士箭步上前,结果李松的号牌对着灯光比照这才放行。没有获得应允的石建勋同胡大胆只能守在府外。
守在仪门的一位军士立即迎了过来,行了个军礼,把手一让:“李大人,请。总兵大人正和几位参将大人商议军事,还请大人到后面坐会。”
李松跟随着领路军士踏雪而入,穿过花厅,却非在书房侧面的屋子等待,而是绕到书房,转过一间小厅,来到垂花门前。军士还要领他往里走,李松停住了脚步,按脚程来算,再走两箭地就要到第二道仪门,就是内院了。
军士见李松住脚不前,忙道:“总兵大人,请百总大人到内书房等候。”
内书房?这么多年来,总兵大人从未召他到内书房商讨过军事,为何今日却要来内书房。据他所知,内书房是总兵大人的几个儿子日常读书的地方,总兵大人办公之所只在外书房。
李松心里虽泛疑惑但仍旧跟随着军士,进了垂花门,绕过穿堂当中的大插屏,军士将他领到三间小厅前,拱手道:“百总大人,在下只能送到这,请您进去。”
总兵大人治军严肃。非亲命任何人都不得乱入,更何况是内书房。李松是知道这些,他对领路的军士拱了拱手表示谢意,自己挑了帘子进去。
李松一脚踏进门内,不禁愣住了。这是三间布置得十分雅致的屋子。中间的一间不过是摆设,墙壁上挂了木兰从军图。两边还挂着一副对联,却是“木兰从军,巾帼不让须眉;桂英挂帅,女辈还胜雄才。”
这到让李松感到有些诧异,内书房居然是挂着木兰从军图,还书写女子胜过男儿的对联,这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墙上挂着一口龙泉宝剑又彰显了武人气息。
总兵大人地喜好还真与他人不同。
东边一间屋子没有挂门帘,只是一排黄梨木架隔开,上面摆放着各式瓷器或是小型木制车马。透过中间的空档,可以清楚的瞧见里面的黄梨书架上放着一叠叠书卷。
没想到总兵大人平时粗鲁。内里却是位好读书之人。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一声清脆的女声在西屋内响起,李松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转身就往外走。
“李大人,小姐请您进去。”一位劲装打扮的丫鬟掀了帘子将李松唤住。
李松背着身子正色道:“总兵大人唤下官来此。还请见谅。”
“怎么?堂堂地李百总却不敢到我这一坐?”门帘一掀。一位身穿大红压黑边锦缎对襟长冬衣的丽人出来了,眼神凌厉而霸气的直扫李松的背脊。
见李松依旧背对着她一句话也不说,自己冷笑着坐在头的椅子上。
“小姐假传总兵大人军令,小将……”
丽人右手一扬,露出一截白生生的皓腕。这在北方女子,尤其是边塞女子当中并不多见。她不以为意地道:“即便这样。你拿本小姐如何?”
“依律,斩!”
“哈哈哈!”丽人毫不掩饰的娇笑着,鬓边的金凤轻轻摇摆,好不晃眼。
李松听到她的笑声微微的州着眉头。他很不喜欢这种拿正经军令当玩笑地人,尤其是家传将令,而且这还是个女子。
“李百总好大的威风!我董明珠倒要看看谁敢斩我!”此位丽人便是延绥总兵董一奎的掌上明珠董明珠小姐。“小姐自重。”李松不愿与她多说,巡防完毕若还有空闲,他还想回去瞧瞧小妹子。叨扰石家弟妹一日实在有些不好。
董明珠翘起二郎腿,拍着桌子道:“自重?我哪里不自重?姓李的。你进不进来?”
董明珠今年已经二十一。像她这么大的官家小姐未曾定亲还待在闺中,实不多见。自小跟着哥哥弟弟舞刀弄枪地。养成一副男儿气性。
成日最向往木兰、桂英之辈,恨不得带兵上阵。并学平阳昭公主(李世民姐姐)招募一般身强力壮地女子组建一支“娘子军”。
她是董家三代唯一的女孩,深得祖母董太夫人的喜爱。董太夫人一心要为孙女挑一位好男儿,而这位董小姐更是扬言要自己亲自选个配得上她的男子。九大军镇世家男子,她都没一个瞧上眼的,单单看上了这个不把自己当回事的李松。
李松从军地头一年不过是个最普通的军士,偏偏在巡防的时候遇见这位带领着百人“娘子军”呼啸而来的董明珠小姐。二话不说便要拉了他们神军营军士训练所用马匹。在场的军士早就见惯了这位董大小姐的蛮狠,唯独李松一言不制服这位董小姐。从此这位董小姐就跟李松杠上了。
她喜欢这个从未对她巧言令色的李松,在其后的几年中,从一个普通的军士迅成为军官,而且深得父亲地欣赏。在知道李松还是独身一人,她更是放言李松是她地男人。惹得整个延绥镇都知道李松是董总兵的入幕佳婿。
可偏偏这个李松对自己还是不温不火,以前还会同自己来几句厉害地言辞,现在他基本上对自己是不理不睬。董明珠想着就来火。她董明珠哪点不好?要样貌有样貌,要家世有家室,还是个能提剑骑马的能手。
董明珠的威胁根本不管用,李松直接掀开了厚重的门帘,寒风卷着大片的雪花飘了进来,屋内地人冷不住打了个寒噤。
“你混蛋!”董明珠见李松二话不说。抬脚就走了出去,气得将桌上的瓷杯一并扫落。
“我的明珠怎么那么大的火气啊!”粗犷的嗓音在屋外想起,门帘随即被掀开,一名身着酱色大氅,留着络腮胡须的中年壮汉进来。
董明珠一见是他,直扑到他怀中:“爹。你要为女儿做主。”说着,这个要强地女子居然嘤嘤的哭了起来。
董一奎对孩子都是一个样,只是这姑娘是他们董家三代唯一的女孩子,从上到下的宠着,再说这女儿从小就跟男儿一样,他就喜欢她这秉性。见她哭了,忙哄着:“乖闺女,这是怎么了?哪不舒服?”
董明珠推开哄着自己的父亲,掏出帕子擦拭了眼角,双眼一翻。嘴上硬气地道:“我好好的。就是有人给我气受。”
董一奎知道这个女儿是在说谁,哈哈大笑,冲这外面道:“度节,进来!”
站在外面的李松无法只得掀了帘子进来,他才走到垂花门那。便瞧见董一奎独自一人走了过来。忙向他见礼。董一奎二话不说,只是拉了他过来。
李松只是挨着门站,朝董一奎道:“总兵大人唤小将来有何要事?”
董一奎大掌往李松身上一拍,扯过他让他坐在自己下道:“你今日告假,我想着你是不是身子不爽利,上次的伤好利索了没?”
李松忙站起来。恭敬地道:“小将无事。”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董一奎哈哈的道。其实他来这里就是想瞧瞧两个人到底如何。今日晚间听说李松告假,这丫头就担心的不得了,以为李松伤又犯了,跑到李松驻营瞧了,没人,扯了他平日地一些弟兄,才知道又去巡防了。这丫头死活让自己把李松叫她家里来,要亲眼瞧瞧他才好。
把人叫过来。带到女儿日常读书的书房。这他都办好了,可是人她却留不住。大人。还有事么?”李松不想在这里拖下去,还有一半驻防他没查验过。走的时候小妹子还有些烧,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他见总兵大人根本无事,便起了告退之意。
董一奎忙摆手道:“无事,无事。你快去巡防。”
“爹!”董明珠见这个粗心的爹,压根就忘记了要做些什么,忙扯了父亲的衣袖,使了颜色,央求父亲讲他留下来,自己还没同他说话呢。
董一奎扯回自己袖子,对女儿直点头道:“对了!明珠有话同你说。”
李松依旧站在门边,只是礼仪性地将身子侧向了董明珠。
“我命人煮了燕窝,李大人趁热吃了,身子也暖和些。”董明珠虽恼父亲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但好在她本身就是男子气性,害羞只是那一刹那间的事。大胆的瞧向李松,干干脆脆的道。
董一奎自以为是的加了把火,抱怨着:“这女儿真是为别人养的,我这个做爹地都没这个福气哦!”他本意是想表达女儿对李松上心,却没想到听在李松的耳朵里又是另外的意思。
“总兵大人辛苦,吃这个最好。小将告辞!”李松说着拱手行了礼,主动退了出去。
董一奎也不愿意干坐着被女儿吼,忙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只听见背后又是瓷器破碎声。
董一奎赶在李松身边,打着哈哈道:“我就说了她这个脾气没人会要。你别上心啊!”董一奎也不等李松有什么表示,拨弄着他满嘴的络腮胡,道:“我听说,你派了人去内地接了人来,是那人身子不好么?”
调兵遣将之事身为总兵的董一奎知道,李松并不觉得意外,他老实地道:“正是。”
“你回去照顾吧!这地方不比其他地方。”董一奎说着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瞧了一眼身后,有些无奈地道,“我帮你巡防,今晚是睡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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