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莱德说他要看见血他真的看见了而且看见的比他希望的还要多。抵死的搏命让五千“亡灵匕”蒙受了过半的损失但他们得到的要比这多的多。不仅仅是杀敌数量的寡众最重要的是他们把畏惧的种子播撒到了敌人心中让他们产生了动摇。而对于战场上的德兰麦亚军人来说“亡灵匕”几乎就是死神的代名词。能够与死神并肩作战使得这些几欲崩溃的战士重新拾回了战斗的自信。
达伦第尔王子想要混乱他也得到了而且同样得到的比他希望的还多。原本我们的敌人希望在混乱中寻找战机以期待一举把我们击破。但现在混乱已经变成了一个不分你我的巨大涡流不仅把我们、也把他们一同拖入了战斗的泥沼。他们亲手养大了一个恐怖的魔鬼最终却现自己根本没有控制住这只魔鬼的力量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被魔鬼吞噬。

很快经过整休的掷矛手们也披上了厚重的铠甲以重装步兵的姿态重新加入了战团。土著勇士们的体内本身就流淌着狂野冲动的血液尽管在训练中学会了如何服从命令但当他们身处毫无秩序可言的战斗乱流中时高地蛮族的血脉就不可遏制地重新沸腾起来。在弗莱德的命令下这些强壮的男人野蛮地大声呼喊着像一群野兽一样涌向自己的敌人完全舍弃了纪律和阵形将自己的身躯尽数托付给战斗的本能。

在阻拦重装骑兵的冲锋时许多人都受了伤在经过简单的处理之后那些受伤不重的战士们执意要求回到战场。他们渴望着用敌人的鲜血洗刷刚才溃败的耻辱这份急切的心情很快就转变成了温斯顿人的恶梦。

在土著勇士们整休的这段时间里一直支撑着战场、为使战况不至全面崩溃立下汗马功劳的是达克拉他和他的重装步兵们。与温斯顿和克里特的重装步兵不同达克拉麾下的战士们并没有十分厚重的铠甲。因为精灵射手、掷矛手和星空骑士的存在他们并不像其他国家的重装步兵那样要时时准备着抵御敌军骑兵侵袭的重任。这些军中最魁梧的汉子们身穿镶嵌着金属鳞片的硬皮铠甲手中则多是像大锤阔斧这样威力巨大的重武器。和温斯顿手持双手重剑的铁甲战士和温斯顿左盾右矛的重铠士兵相比这些粗豪的战士并不以防御见长。但他们奔行迅、出手有力在杀伤力和破坏力上远远强于别国同样兵种的战士们。他们是步战的强者是粉碎敌人生命的沉重铁拳。

正因为有他们的存在我们才可以在混乱的战场上支持这么久。他们就像是一具巨大的磨盘将一拨又一拨塞入战场上的敌人磨得粉身碎骨。每一次接战达克拉都会出现在战况最为激烈的地方。他硕大的战锤就像是一面旗帜一次又一次点燃战士们战斗的豪情。现在他的身上已经伤痕累累几乎每一样武器都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可这个孔武的汉子竟像是一个铁铸的战神化身那些足以让人失去战斗力的可怕创伤丝毫也没有阻碍他的战斗。如果说这些伤口产生了什么作用的话那就是激起了我们重装步兵指挥官更野蛮凶残的战斗意念让他愈加沉重地打击着对手。

渐渐地我们弥补起了战斗刚开始时因为大意而造成的被动局面开始一点点积累起战场上的优势。整个战场就像是一锅正在炉子上翻滚的人血骨头汤达伦第尔王子一刻不停地将一支支新的军队投入到这锅泛着血花和尸臭味的汤锅里。弗莱德也在做着同样的事只是他的频率比对手要缓慢得多。嘈杂的战团越滚越大每一次喘息都有数以百计的人倒在血泊中。

同样是杰出的用兵家在面对达伦第尔王子打破常规的策略时路易斯陛下和弗莱德采取了完全相反的道路。陛下的对策是保持稳定以无可挑剔的正规战法战斗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始终保持着自己的战斗节奏使敌军无计可施。

而弗莱德做得却十分极端。他并没有着意扭转混乱的局面而是完全融入其中先适应了达伦第尔王子的战斗节奏而后用更大变化去应对变化以更大的混乱去取代原先的混乱最终使敌人的脚步随着自己的指挥棒蹒跚旋转。

尽管这样的战术安排是在战场当时的局面、麾下军官的素质以及其他多方面因素共同制约下作出的但这并不能阻止两位统帅让战局向着自己所希望的一面展那就是达伦第尔王子的失败。

这时候路易斯陛下已经完全击溃了他正面的敌人里贝拉伯爵立刻率领着他的军团扑向混战中的战场从战场东南方开始向敌人起了致命的挤压。这支强大稳固的力量就像是一只大号的番茄榨汁机不断地将鲜红的液体从敌人的阵列中压榨出来。如泼似溅的鲜血几乎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了绚烂的红在这天将正午的时刻让我们提前看见了黄昏的颜色。

或许嗜血的狂热蒙蔽了身处战团之中的敌人的双眼让他们无法看清现在的局势但立在高坡之上注视着战场局势的我们却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敌军的颓势。在我们这一侧一直顶在站团最前端的重装步兵们开始有秩序地向后退却而临时变为步兵的掷矛手们则从左翼向前推进弥补了因为重装步兵后撤而产生的空白。在右侧罗尔的“亡灵匕”已经很好地完成了他们的使命正在撤出阵地。而两个刚进入战场的步兵方阵正挡在他们与敌军之间为他们提供着安全的保护。

而在战团的东南角里贝拉伯爵的军队正绕过战场边缘坚决地向我们靠拢。尽管他们前进的度十分缓慢但他们每前进一步面前的敌人就会后退一步使属于他们的原本就已经太嫌拥塞的战场空间变得更加狭窄。在他们身后起码还有两个长枪手大队和一个轻装步兵队正在迅地接近战场。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与路易斯陛下的军队连成了一体形成了一个面向敌军、略微向内凹陷的碗状包围圈。敌军拼命地在这个包围圈里蠕动挣扎一次次试图冲破这道并不算周密的防线可他们本身的混乱大大削弱了自己的冲击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能够自由行动的范围越来越小。尽管他们的数量比我们要多出不少可在两军相接触的地方却是我们在数量上占据着优势。眼前的事实证明在绝世名将的手中数量较少的军队同样可以通过正确的策略和适当的阵形对数量占优的敌人实施包围而且这一奇迹是生在平原地带。

达伦第尔王子的麻烦还不止如此即便是在混乱的战团中已经与敌人纠缠在一起的德兰麦亚战士们也已经适应了对方毫无章法的战斗。在挺过最初的慌乱之后长期严格训练锻炼出的战斗素质在他们身上体现了出来。最初大概只有几个最清醒的下层军官想起了自己的责任他们将自己的部属集中在自己身边自地以一些简单的阵形进行战斗。渐渐地这样做的人多了起来原本散落在敌军之中的单个士兵逐渐汇聚成一些小队。当两个小队在战斗中相遇时就自然而然地融合到一起变成了更具规模的一支战斗力量。这样的事情不断地重复生着当聚集在一起的士兵达到数百人的时候就成为了一支乱军中难以阻挡的力量。

现在在我眼中数量庞大的敌军阵线就如同一只硕大无朋的战争巨兽的胃囊正在不住的收缩抽搐试图通过用力的搅拌将其中的德兰麦亚将士们消化干净。可惜这一团团由优秀的士兵聚集起来的战斗队伍实在太过坚硬非但没有在敌军的挤压下被消融一空反而如同石头和金属一样在敌人的阵地中制造着麻烦让这只巨胃患上了致命的消化不良。

“我们会赢!”弗莱德无比肯定地对我说口吻中带着巨大的激动和喜悦。他的脸绯红如醉目光晶莹得像是两只太阳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和他的面颊一样他的手也变得干枯瘦弱但却又烫得吓人甚至让我觉得都要握不住它了。

“传令给红焰……”黑的王者望着处处显露出惨败迹象的敌军阵地声冷冷地对自己的传令兵说道:“……立刻出击攻击敌军左翼!”

得到弗莱德的命令经过的短暂休息的星空骑士们再次出现在了战场上。尽管只是身着温斯顿轻骑的服色但你绝不会将这两支军队混淆。那层绚烂夺目的光辉附着在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铠甲上犹如战神亲手为无敌的勇士打上的标记。

与此同时在战场的另一侧还有一个人同样捕捉到了这难得的战机。在一阵短促的鼓声之后从路易斯陛下的后阵中同样冲出了一支环绕着胜利光环的骑士。他们穿着重装骑兵的铠甲却在干着重装骑兵永远也干不出的事。一瞬间只在一瞬间这支可怕的骑兵就将度提升到了让人难以想像的地步。这绝高的度甚至能欺骗你的眼睛以至于当他们自你眼前飞驰而过的时候你会在刹那间感觉他们的影子还留在原地正做出奔腾飞跃的动作。

连自己的影子都被甩脱了这就是这些骑兵让人惊叹的度。

两支魔法骑兵的出现犹如两柄致命的尖刀深深刺入了敌军的阵地中。如果说连番的战斗已经让达伦第尔王子的追随者们显露出明显的败绩的话那么魔法骑兵的加入则将敌军崩溃的进程提到了最高。

在“以血为证不胜无归”的呼叫声中星空骑士们从左翼斜插近了敌军的战团之中。在混乱中奔走呼号的温斯顿人根本无法组织起抵抗这些强大骑士的有效力量被这些骑士的锋芒指向的士兵们都疯狂地像两侧躲避着以期逃脱死神的垂青。即便如此仍然有为数众多的温斯顿人成了这些强大骑士刀下的战利品。

而在另一侧路易斯陛下的魔法重骑兵们也在干着同样的事情。脱胎于温斯顿铁甲重骑的魔法骑士们将继承了原先战斗时一贯的风格无论是在冲锋还是在砍杀时他们都绝不开口呼喊仿佛是要在死亡到来之前先将永恒的沉默带给可悲的对手。

领导他们的是陛下的爱将、剑技卓越的卡莱尔将军。此刻他正手持自己珍爱的宝剑在战场上刮起一阵腥红的旋风。一支长枪当胸向他刺来这凶狠的一枪既准且快简直让人避无可避。就在这千钧一的时刻卡莱尔将军反手将长枪架住顺势平躺下来躲过了这知名的一击。在他仍平躺在马背上的时候右手长剑行云流水般向一旁扫平展开去抹过了施袭者的咽喉。

或许是因为将军的勇名在温斯顿早已经家喻户晓每当他出现的地方总会引来一道危险的金属壁障。亲手杀死一个剑豪将军这份巨大荣誉带来的诱惑和对危险的恐惧感一样让人难以遏制。不敢面对卡莱尔将军的对手一早就已经闪到了一边而留下来的则都是有着相当实力的战场强者。

战刀、短剑、巨斧、弓弩……你很少有机会见到花样如此繁多的攻击迎面扑向同一个人。整个战场仿佛都阻拦在卡莱尔将军面前他眼中所能看见的除了敌人还是敌人。

可是这没有用。

谁也不知道卡莱尔将军怎么能够闪过这许多的攻击我们唯一知道的是他全都闪过了。有时候他就好像一块沿着山坡滚落的巨大岩石硬生生将面前的阻碍尽数撞翻在一边;有时候他又好像一瓶倾泻在地上的水银刚一接触土壤就顺着泥土的缝隙渗透开去流畅得就像是一动听的歌曲。无论是强攻还是巧躲每当将军掠过总会有人用濒死时凄惨的叫声为他送行。随着他的战马不断向前方奔行一条湿润的红色走廊也被他铺得越来越远。沿着这条走廊紧跟在他身后战斗着的魔法骑士们找到了自己冲锋的方向。

就像是两条矫娆的巨蟒两支同样强大的魔法骑兵在敌军的阵地中央来回穿插、翻腾轻而易举地将敌军的阵地划分成大小不等的几块。这惊人的破坏工作对于这些强大得越了人类极限的马上战士来说就像是用锋利的餐刀切割黄油一样简单。每当一部分敌军被“切”出敌阵外侧总会有一群善战的士兵会立刻填补上这个骑兵创造的缺口而后包围起那些倒霉的对手直至将他们杀戮殆尽。这个过程一再重复着为数众多的敌人就这样从自己的阵地中被分离出去成为了敌人刀下惨死的魂灵。

这样的战斗已经没有必要再持续下去了即使是最顽强的敌人此时也唯有承认自己的失败。一些听命于达伦第尔王子的战士开始向阵地外逃逸敌人的强大已经彻底粉碎了他们战斗的意志。更多的人在向后退却、退却……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要退向何方。他们只本能地想要远离面前这些强大的对手而无论他们如何退缩总也逃不脱我们追袭的步伐。

“决胜的时刻已经道了!”此时弗莱德拔出战刀遥遥指向敌军溃退的方向向着我们身后剩余的士兵大声嘶吼道“让我们用刀剑和鲜血来告诉我们的敌人谁才是战场上最强的勇士谁会以胜利者的姿态迎接下一个黎明!杀!”

他的呐喊声暗哑得可怕仿佛把所有的空气都从他的胸腔中挤压了出来一样。在喊完之后弗莱德的呼吸变得愈加急促灰白色的蒸汽大口大口地从他的口中喷出随即又飘散在北地初冬萧索的寒风里。他面颊愈加鲜红了起来嘴唇却泛出深深的青紫色。

并没有多少战士现统帅的异状最后的总攻立刻依照他的命令展开了。除了三千名国王的亲卫队所有的士兵都投入到了这次攻击中。整个扬风平原仿佛都在这一刻沸腾起来残忍洪亮的喊杀声随风直飘向很远的地方。

即便是创世的神祉此刻也无法阻止敌军的溃败了无所适从的敌人疯似的涌向烈鬃城堡原先宽敞的城门此时拥塞不堪吊桥的门廊里堆满了落胆的士兵。城墙上的守军门焦急地大喊大叫甚至用弓箭和弩炮来对待自己溃败的战友。可是这根本没有用每当一群士兵死于守军的弓弩更多的溃退的军人就会抢上前来占据他们原先的位置。在这片空旷的平原上向任何方向逃跑都不能给逃窜的军人带来足够的安全感他们唯一还能够凭籍的就是烈鬃城高大厚实的城墙了。

可是倘若大门无法关闭城墙又有什么用呢?

在溃败的敌军裹挟之中我们的战士也并不费力地冲入了城内。在这比土豆泥还要混乱的时刻已经没有多少人再去费力分辨谁是敌人、谁是战友了对生的渴望彻底剥夺了敌军的勇气让他们只顾着向城里涌动根本不敢回头再看一眼。

率先冲入城内的联军士兵们没有再去理会溃败的军队而是直接将杀手伸向了城头的守军。他们迅地攀上城墙将把守大门的敌军掀下城去而后砍断了拉起吊桥的绳索把更多的战友放入了城中。随着力量的增强我们占领的城墙部分也越来越多。终于有人把象征着达伦第尔王权的紫色旗帜扔下了城墙而把象征着路易斯陛下的湛蓝色立马战旗插上了城头。

这座城市的主人在这一刻生了改变。

原先还妄图再负隅顽抗的敌人终于彻底放弃了抵抗他们有的逃走了但更多的选择了投降。如果你看见这样的景象已经会觉得很讽刺:数万人同时扔掉武器伏倒在地向强大的敌人乞求生存这居然也是一件颇为壮观的事。

“我们胜利啦!”我欢快地大叫着用力摇晃着弗莱德的手臂“你看弗莱德我们胜利啦!”

他的手握起来软绵绵的感觉不到一丝力量。

“对……我们……胜利了……”我转过头看见他疲惫的面庞。战斗时凌厉狂热的神采此时已经从他的瞳仁中消失了现在他的目光模糊迷离疲惫得几乎懒得睁开。

“终于……胜利……咳咳咳咳……”猛地他再次咳嗽起来。这一次他咳得那么厉害甚至于整个身体都紧伏在马背上。倘若不是我用力搀扶着他我想他一定已经掉下马去了。

“扑……”忽然我看见一道浓浓的血雾从他的口中喷出把自己的面颊都染成了凄艳的红色。一大口血痰随着他艰难的呼吸吐到了地上而更多的血迹则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滑落在马背上。

“弗莱德你怎么了弗莱德?”我吓坏了慌手慌脚地滚下马背小心地将他抱下马一边将水壶从到他的口边一边问道。我害怕得要命连水壶都拿不稳了。许多水撒在弗莱德的脸上和怀中却没有洗净他嘴角不断涌出的血迹。

他努力地睁开眼看着我。片刻之前他的脸还红得吓人可在喷出那口鲜血之后他的面色立刻苍白得像纸一样。他拼尽全身的力气努起嘴巴在我耳边颤巍巍地轻声说道:

“让米莉娅来要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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