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幻的光彩不断变化,六条影子在大厅水晶墙上疯狂扭动。随着沉重的重音,影子们时而双手高举,时而高抬腿原地迈步,做着节奏感很强却重复单调的动作。
水晶舞台缓缓旋转着下降。
我看见六个灰矮人秃头男站正在靠魔法悬浮的水晶舞台上放声嘶吼,手舞足蹈。他们统统脱了衣服,露出结实饱满的肌肉,只穿一条闪烁着粉红荧光的T型裤。全身皮肤都涂了油,十二瓣油汪汪的**在五彩缤纷的光照效果下格外锃亮。
我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六条基佬中那个吼得最起劲的家伙。
最后一次见到灰矮人骨头,还是在地狱火之城旁侧的深幽裂谷。
尽管他跳下万丈深渊的时候,对我竖起大拇指喊叫“我会回来的”,但我始终没把这放在心上:任何生物都不可能在那没有光,没有水,也没有任何食物的鬼地方生存下来。
我错了。
巫妖为我们订的位置位于水晶钟乳下垂的尖端。视野最开阔,俯视观景效果最好的位置。不妙的是,会所出口却在水晶钟乳最上方,与岩壁连接的地方。
这安排是无心,还是有意?
我认定这次见面本身就是个圈套,在听完巫妖那席话之后更确信不疑。十有**它会把约我们在这里见面的消息散布出去,引诱内爆屠夫上钩袭击我们或者就此跟踪我们。以便于它抓住连环杀手。
所以早已做好了战斗准备。
只是骨头在其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我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眼角余光却突然现,水晶墙外,下面万点绿光之中,忽而亮起一点红光,然后,又是一点。
我凝神一看,一个人影自下方港区向我们快靠近。
一个没有翅膀的生物想要飞,有各种各样的方法。但这家伙的方式却突破了我的认知:它竟然是像跑步一样,凌空“跑”过来的,踏着空气就像踏着地面一样。
我注意到它每迈一步,脚下就腾起一团火焰。那火焰仿佛是实质的,将它的身体稳稳托在空中。一路跑过来,身后留下一串火焰脚印。
这黑影来势好快,转眼间就逼近了一百八十英尺,又是一百八十英尺。“砰”地一声闷响,六肢全贴在水晶龙脊椎的外壁上,与我面对面。
赫然是船舱里站在迪洛矮人背后那个武僧打扮的螳螂人。
尽管隔着五英尺厚的水晶岩壁,我仍然清晰感到了它不住凝聚的精神波动。这螳螂武僧竟是个灵能者!
我一把拽起仍沉浸在基佬歌舞中的半精灵,沿着螺丝线快步行走。一路撞翻了三四张餐桌,身后响起一片诅咒和谩骂。
“先生,我必须要求您立即停下!”一名站在旁边卓尔侍者张着双臂拦在前面高叫,“请停止这种行为,您严重扰乱大家享用美餐!您还没付账呢!”
我眼角余光一瞥,那螳螂人不见了。
把账单寄给儒埃斯第三。
我心灵感应他,同时仔细搜索螳螂人的踪迹。
突然察觉旁边墙后有些不对头。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对巨大的昆虫眼。螳螂人就趴在卓尔侍者身后的水晶壁外,皮肤颜色竟然和烟色水晶壁一模一样!
我心念转动,顿时,十英尺见方的一大片星质油腻覆盖在水晶壁上,星质独有的炫丽光辉阻断了昆虫眼的注视线。
我拽着半精灵,掉头快步往回走。
听见侍者在后面惨叫:“我的天哪!今天我们才刚刚擦洗……您知道清理费是多少吗?!”
我心灵感应他:这张账单也一道寄给它。
半精灵还没搞清状况:“到底怎么啦?你什么神经?”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刺耳的惨叫。
我加快了步伐,回头快扫了一眼。
附着在水晶壁上的星质油腻正在熊熊燃烧。卓尔侍者瘫软在地,他的头和衣服着了火,看上去已经死了。侍者周围二十英尺内的食客也都死了。他们有的躺在地下,有的把自己脑袋搁在了盘子里,身上和头顶都在不停冒热气,活像蒸熟的炼狱螃蟹。
无须视觉注视,大范围的火焰杀伤,而且无视五英尺厚的水晶墙。
使自己的心灵力量穿透墙壁和力场是一门非常高深的显能技巧。如果有十分钟容我显现心灵革新挖掘内心潜力,或许我能摸索到这门技巧,隔着水晶壁和外头那只虫子斗一斗。
但现在我只能挨揍不还手,而且容食客行走和进餐的内壁螺丝线宽不过二十英尺。这样下去,必死无疑。
水晶壁外重新有了异动。
虽然我什么也看不见,但我知道,它跟过来了。
“尊敬的女士,”我对半精灵说,“您有兴趣演唱一曲吗?”
“啊?可是我毫无准备……”
我显现了任意门。下一秒,我们来到了水晶舞台上,站在正原地踏步着高声嚎叫的灰矮人基佬们身后。
音乐并没有停,只是听众席嘈杂声大起。
骨头大爷困惑地回头。
看到我,他的眉毛、眼睛和鼻子都纠结到一块儿去了:“妈了个叉的,你这混蛋怎么会在这儿!”
看来他在这里出现不是为了我,只是现在似乎也没分别:他怒吼着把手背到身后,伸到T型裤的**里,然后……抽出了一根硕大的狼牙棒。
你的武器是从哪里掏出来的?
“关你屁事!”骨头大叫,“吾爱们,揍扁这章鱼杂种!”
水晶舞台恒定有扩音魔法,所有观众都听到了骨头的话,一时间欢呼四起:“我赌一千,压女王触手队赢!”“我压基佬六人组赢!”“算上我的赌注,夺心魔敢掀我餐桌,你死定了!”
就在这时,一股宁静祥和的能量出现在舞台上。
我回头看到半精灵高举骨柄九鞭的圣徽,口中念念有词,从她散圣洁的光辉。
骨头的狼牙棒垂下来了。
他一脸困惑:“为什么我不想打架了,女人,你做了什么?”
“只是让你们冷静一下,”雌性祭司说。
会所上下无不嘘声一片:“该死的安定心神术!”“女王最高!不战而屈人之兵,女王触手队赢了!”“放屁!还没打开呢,平局!”“妈的,我可是下注了!”“谁有狂暴术?丢一个上去!”
脚下水晶舞台缓缓旋转下坠。我计算了一下,依照它现在的运行度,下降到水晶龙脊椎的尖端,大致还需要四分钟三十秒。
“我们不是来打架的,”我对雏菊乐队成员说,也是对所有观众说,“但你们唱的实在是太烂了,简直就是噪音,缺乏基本的美感。所以我上台,向你们提出挑战,以歌唱的形式。”
灰矮人们个个一脸怒气,眼看就要重新爆,听我说到最后一句,脸上表情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章鱼会唱歌?”骨头哈哈大笑,“你想逗骨头大爷笑,以便待会儿揍你下手轻些是不是?”
还有四分钟十秒。“我没开玩笑。而且,所有在场者都是评判。”
我的话清楚无误地传到了每个观众的耳朵里。
“让它唱!”“我们要听夺心魔唱歌!”“重新下注,用歌声分输赢!”会所内沸腾了,热烈气氛达到了顶点。
骨头脸色通红,怒吼:“那就唱你的吧,章鱼!等你输了,骨头大爷把你的每条触须都揪下来!”
还有四分钟零三秒。
我的双眼中亮起银色的灵光。
在操纵声音和创造声音的作用下,会所内观众兴高采烈的叫嚷,以及灰矮人的咆哮,都化为龙卷风暴一般的奏乐,在“水晶龙的脊椎”大厅中震耳欲聋的回响。
昨日的梦境还在耳边回响
不要让梦匆匆失去
我站在世界边际
崇拜一切美丽
穿越茫茫宇宙
时间将被颠覆
没有庇所将被探知
我们的命运为其束缚
眼前所见的最终一幕
最后的时间化为死寂
所有的生命将坠入峡谷
在那世界末日的边际
燃烧殆尽的天空
呈现在一个复仇的夜晚
毁灭一切的镰刀
划过了古老的白光
在这古老的亮光中
我看到了希望
以及隐匿于这严寒世界中的绝美
“这里将不会有明天”
我们被如此警示
一曲行将唱完。正如我所计算的,四分钟时间堪堪用尽,水晶舞台即将下行到底,就要掉头向上了。
天空的飞鸟升起了火焰
犹如燃烧的旗帜
凛冽的风从东北方吹过扫荡着一切
将所有树木燃烧为灰烬,归于尘埃!
“水晶龙的脊椎”独特的回声设计使音波能量得以不断激荡,损耗极少。唱到最后一句,**纵声音,将积蓄已久的音波能量全部转化为一声尖锐的咆哮。
随着巨大的音鸣爆,水晶龙的脊椎尖端炸成了齑粉。
我趴在水晶舞台上。飞溅的水晶碎片割破了我的额头,蓝色的血流下来,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一只带着黑手套把我拽起来,是半精灵。
她身上闪烁着混乱色调的魔法力场,在刚才水晶碎片到处乱飞的情况下居然毫无伤。
半精灵说了一句什么,但我还在耳鸣,听不见。
我看见骨头他们趴在旁边,无声无息,不是死了就是昏过去了。
“我们在下坠,”半精灵凑到我耳边吼叫,“想想办法!”
“你没有会飞的法术?变成气态或者灵体的也行。”
“没有!”
“我的浮空术可没法支持两个中型生物。”
“该死!任意门呢?”
“也不行。我没想到这个舞台附加魔法使任意门许入不许出……等等,我想到了——你有水面行走或者水下呼吸之类的法术吗?”
她长出了一口气:“感谢女神,有,都有!”
“那就没问题了。”
我戴上了攻城槌戒指。
沉重的水晶舞台与港区各式各样贫民窟窝棚亲密接触的前一秒钟,我漂浮起来,看着远处半精灵一头扎进水里,溅起四英尺高的水花。
一些绿色魂光向她落水处汇聚过去,随即以十倍的度掉头逃开,仿佛有什么力量驱散了它们。
毫无疑问,我们的祭司一切平安。
我轻飘飘落回水晶舞台。
舞台四分五裂,躺在上头的灰矮人不知道被震飞到哪里去了,周围到处都是坠落的水晶碎块。
我在残垣断壁和死尸堆里找到了螳螂武僧。它身上被水晶破片划了无数伤口,绿色的虫血淌了周围一地。不仅如此,一块重达数吨的水晶建筑残块下坠时压住了它,把它的下半身和腹部都碾碎了。
当空洞的昆虫眼睛看到我,它仿佛恢复了一点精神。它盯着我,左右下颚相互碰触,出滴滴嗒嗒和噼噼啪啪的声音。那似乎是它的语言。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它,驻足于距它二十英尺的地方。
突然之间,狂猛的火焰从它各个伤口里喷出来。
我及时显现了闪避冲击,却现自己恰好处于两块水晶碎片的夹角处,竟然避无可避。
火焰瞬间吞噬了我。
奇怪的是,火焰一点都不热。火舌在我的皮肤和衣服上狂舞了一阵,却什么也没伤害到,什么也没烧着,就这样渐渐退散了。
当我再看螳螂人,生命的气息已经远离了它残破的身躯。
它死了。
就在这时,比我震碎水晶龙脊椎的歌唱还要响亮的怒吼从上方传来。我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硕大无朋的身影,正快向这边俯冲而来。
我没从水晶龙脊椎出口逃逸的选择是正确的:那里埋伏了一头龙。
(不敢专美,歌词是芬兰重金属圣剑乐队的Fromafar(来自远古)中的节选翻译,凡是喜欢重金属嘶吼的可找来听听,非常劲暴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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