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日群雄来到徐州。当地红花会分舵舵主见总舵主和内外香堂各位香主忽然一齐来
到恭谨接待不免大忙起头。江北一带会众归杨成协统率他命分舵主不可张扬也不必

通知众兄弟来见总舵主。群雄只宿了一宵当即南下。此后一路往南大小码头全有红花会

的分支头目。群雄为守机密都不惊动疾趋而过数日后到了杭州宿在杭州分舵舵主马

善均家中。马家坐落在西湖孤山脚下湖光山色风物佳胜又是个僻静所在。马善均是大

绸缎商人自置两所大机房织造绸缎因生性好武结识了卫春华由他引入红花会。马善

均五十上下年纪胖胖的身材穿一件团花缎袍黑呢马褂一眼看去直是个养尊处优的

富翁哪知竟是一位风尘豪侠。当晚在后厅与群雄接风众人在席上将要救文泰来之事说

了。马善均道:“小弟马上派人去查看四当家关在哪一所狱里咱们再相机行事。”当即

命儿子马大挺出去派人查探。

第二天上午马大挺回报说巡抚衙门、杭州府、钱塘县、仁和县各处监狱以及驻防

将军辕所、水6提督衙门都有兄弟们去打探过查知均无文四当家在内。

陈家洛召集群雄议事。马善均道:“这里抚台、府县以及将军、提督衙门均有本会兄

弟在内文四当家如在官府监狱必能查到。最怕官府因四当家案情重大私下监禁那就

棘手了。”陈家洛道:“咱们第一步是查知文四哥的所在。马大哥继续派遣得力兄弟往各

衙门打探今晚再请道长、五哥六哥到巡抚衙门去看看。最要紧是别打草惊蛇无论如何不

能伸手动武。”无尘等应了。马善均详细说了道路和抚台衙门内外情形。三人于子夜时分出

去了两个时辰回报说抚台衙门戒备森严有成千兵丁点起灯火彻夜守卫巡查的军

官有几名都是戴红顶子的二三品大员他们不敢硬闯等了良久守卫的军官没丝毫怠懈

只得回来。

群雄好生奇怪猜测不出是何路道。马善均道:“这几天杭州城里各处盘查极紧各家

赌场、娼寮甚至水上的江山船都有官差去查问好多人无缘无故的给抓了去。难道跟文

四当家有关不成?”徐天宏道:“想来不会。莫非京里来了钦差大臣所以地方官要卖力一

番。”马善均道:“没听说有钦差来浙江呀。”众人计议多时不得要领。

次日周绮吵着要父母陪她去游湖周仲英答应了。周绮向徐天宏连使眼色要他同去。

徐天宏不好意思出口只作不见。常言道:“知子莫若父”周仲英知道女儿心思笑道:

“宏儿我们从未来过杭州你同去走走别教我们迷了路走不回来。”徐天宏应了。周绮

悄声道:“爹爹叫你就去。我叫你就偏不肯。”徐天宏笑着不语。他幼失怙持身世凄

凉这时忽得周仲英夫妇视若亲子未婚妻又是一派天真娇憨对他甚是依恋亲热虽在人

前亦不避忌不但自己欣喜众兄弟也都代他高兴。

陈家洛也带了心砚到湖上散心在苏堤白堤漫步一会独坐第一桥上望湖山深处但

见竹木阴森苍翠重叠不雨而润不烟而晕山峰秀丽挺拔云表心想:“袁中郎初见

西湖比作是曹植初会洛神说道:‘山色如娥花光如颊温风如酒波纹如绫才一举

头已不觉目酣神醉。’不错果然是令人目酣神醉!”他幼时曾来西湖数次其时未解景

色之美今日重至才领略到这山容水意花态柳情。凝望半日雇了一辆马车往灵隐去看

飞来峰。峰高五十丈许缘址至颠皆石树生石上枝叶光怪石牙横竖错落似断似坠

一片空青冥冥。陈家洛一时兴起对心砚道:“咱们上去看看。”峰上本无道路可援但两

人轻功不凡谈笑间上了峰顶。

仰望三竺但见万木参天清幽欲绝陈家洛道:“那边更好。”两人下峰缓步往上

中下三天竺行去。走出十余丈忽有两名身穿蓝布长袍的壮汉迎面走来见到他两人时不住

打量面露惊奇之色。心砚悄声道:“少爷这两人会武。”陈家洛笑道:“你眼力倒不

错。”语声未毕迎面又是两人走来一式打扮正在闲谈风景听口音似是旗人。一路上

山遇见这般穿蓝布长袍的武人共有三四十人见到陈家洛时都感诧异。心砚看得眼都花

了。陈家洛也自纳罕心下琢磨:“难道是甚么江湖帮会、武林宗派在此聚会不成?但杭州

是红花会地盘如有此事决不会不通知我们。这些人见到我时俱露惊奇之色那又为了甚

么?”转过一个弯正要走向上天竺观音庙忽听山侧琴声朗朗夹有长吟之声随着细碎

的山瀑声传过来。只听那人吟道:“锦绣乾坤佳丽御世立纲陈纪。四朝辑瑞征师济盼皇

畿云开雉扇移。黎民引领鸾舆至安堵村村□酒旗。恬熙御炉中□□瑞云霏。”陈家洛

心想这琴音平和雅致曲词却是满篇歌颂皇恩但歌中“村村□酒旗”这五字不错倘若

普天下每一处乡村中都有酒家黎民百姓也就快活得很了。

循声缓步走了过去只见山石上坐着一个缙绅打扮之人正在抚琴年约四十来岁旁边

站着两个壮汉一个枯瘦矮小的老者也都身穿蓝布长衫。陈家洛心中突然一凛觉得这抚

琴之人似乎依稀相识那人形相清癯气度高华越看容貌越熟可是总想不起在哪里会

过刹那间心神恍惚竟如做梦一般只觉那人似是至亲至近之人然又隔得极远极远。这

时那老者和两个壮汉都已见到陈家洛和心砚也凝神向他们细望似欲过来说话。那抚琴男

子三指一划琴声顿绝。陈家洛拱手道:“适聆仁兄雅奏词曲皆属初闻可是兄台所谱新

声吗?”那人笑道:“正是。这‘锦绣乾坤’一曲是小弟近作。阁下既是知音还望指

教。”陈家洛道:“高明高明!词中‘安堵村村□酒旗’一句尤佳。”那人脸现喜色

道:“兄台居然记得曲词请过来坐坐。”陈家洛心想:“甚么‘盼皇畿’、‘黎民引领鸾

舆至’大拍皇帝马屁此曲格调也就低得很。”但不知何故对此人心中自生亲近之意

便走了过去施礼坐下。那人看清了他面容大为讶异呆了半晌。陈家洛笑道:“兄弟一

路上山遇见游客甚多见到兄弟之时人人面露诧异之色适才兄台也是如此难道小弟

脸上有甚么古怪么?倒要请教了。”那人笑道:“兄台有所不知小弟有一亲戚相貌和兄

台十分相似那些游客都是小弟朋友是以都感惊奇。”陈家洛笑道:“原来如此。仁兄相

貌我也熟极似在哪里会过。小弟愚鲁再也记不起来仁兄可想得起么?”

那人呵呵大笑说道:“那真是有缘了。请问仁兄高姓大名。”陈家洛名满江湖不愿

告知他真姓名随口诌道:“小弟姓6名嘉成。”那是将陈家洛三字颠倒了过来也问:

“请问兄台尊姓。”那人微一沉吟说道:“小弟复姓东方单名一个耳字是直隶人氏。

听兄台口音似是本地人?”陈家洛道:“小弟正是此间人。”那自称东方耳的人道:“久

闻江南山水天下无双今日登临果然名下无虚不但峰峦佳胜而且人杰地灵所见人

物亦多才俊之士。”陈家洛听那人谈吐不俗又见那两个壮汉和那老者都对他执礼至恭

当他说话时垂手而立不敢稍有懈怠实不知他是何等人物便道:“兄台既然喜爱江南

何不就在此定居也好令小弟时聆教益。”东方耳呵呵大笑说道:“偷得浮生半日之闲

在此一游已是非分我辈俗人此等清福岂能常享?兄台知音卓识必是高手就请弹奏

一曲如何?”说罢把七弦琴推到陈家洛面前。陈家洛伸指轻轻一拨琴音清越绝伦看那琴

时见琴头有金丝缠着“来凤”两个篆字木质斑烂蕴华似是千年古物心中暗吃一惊

自忖此琴是无价之宝这人不知从何处得来说道:“兄台珠玉在前小弟献丑了。”于是

调弦按微铿铿锵锵的弹了起来弹的是一曲《平沙落雁》。东方耳凝神倾听。一曲既终

东方耳道:“兄台是否到过塞外?”陈家洛道:“小弟适从回疆归来不知兄台何以得

知?”东方耳道:“兄台琴韵平野壮阔大漠风光尽入弦中闻兄妙奏真如读辛稼轩

词:‘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这曲《平沙落雁》小弟生平听过何止数十次但从未得若兄台琴引如此气象万千。”陈

家洛见他果是知音心中也甚欢喜。东方耳又道:“小弟尚有一事不明意欲请教。不过初

识尊范交浅言深似觉冒昧。”陈家洛道:“但问不妨。”东方耳道:“听兄琴韵中隐隐

有金戈之声似胸中藏有十万甲兵。但观兄相貌又似贵介公子温文尔雅决非统兵大将。

是以颇为不解。”陈家洛笑道:“小弟一介书生落拓江湖。兄台所言令人汗颜。”那东

方耳对陈家洛所言似乎不甚相信又问:“兄台谅必出身世家不知尊大人现居何官?兄

台有何功名?”陈家洛道:“先严已不幸谢世。小弟碌碌庸才功名利禄与我无缘。”东

方耳道:“聆兄吐属大才磐磐难道是学政无目以致兄台科场失利吗?”陈家洛道:

“那倒不是。”东方耳道:“此间浙江巡抚是弟至交兄台明日移驾去见他一见或有际

遇也未可知。”陈家洛道:“兄台好意至深感谢。只是小弟无意为官。”东方耳道:

“然则兄台就此终身埋没不成?”陈家洛道:“与其残民以逞不如曳尾于泥涂耳。”东方

耳一听此言不觉面容变色。两名蓝衣壮汉见他脸色有异都走上一步。东方耳稍稍一顿

呵呵笑道:“兄台高人雅致胸襟自非我辈俗人所及。”两人互相打量都觉对方甚为奇

特然而在疑虑之中又不禁有亲厚之情。东方耳道:“兄台自回疆远来江南途中见闻必

多。”陈家洛道:“神州万里山川形胜自是目不暇给。只是适逢黄河水灾哀鸿遍野小

弟也无心赏玩风景。”东方耳道:“听说灾民在兰封抢了西征大军的军粮兄台途中可有所

闻?”陈家洛一怔心道:“此人消息怎么如此灵通?我们劫粮后赶来江南昼夜奔驰途

中丝毫没有耽搁怎么他倒知道了?”说道:“事情是有的灾民无衣无食为民父母者不

加怜恤他们为求活命铤而走险也是情有可原。”

东方耳又是一顿轻描淡写的道:“听说事情不单如此这件事是红花会鼓动灾民犯

上作乱。”陈家洛故作不知问道:“红花会是甚么呀?”东方耳道:“那是江湖上一个造

反谋叛的帮会兄台没听到过吗?”陈家洛道:“小弟放浪琴棋之间世事是一窍不通。说

来惭愧这样大名鼎鼎的一个帮会小弟今日还是初闻。”他微微一顿说道:“朝廷得讯

之后对红花会定要严加惩办的了。”东方耳道:“那还用说?谅这种人也不足成为大

患。”陈家洛不动声色问道:“兄台何所据而云然?”东方耳道:“方今圣天子在位朝

政修明。当道只要派遣一二异才红花会举手间就可剿灭。”陈家洛道:“小弟不明朝政

如有荒唐之言请勿见笑。据弟愚见朝廷之中大都是酒囊饭袋之辈未必能办甚么大事

呢!”此言一出东方耳与他身旁的老者壮汉又各变色。东方耳道:“兄台这未免是书生之

见了。且不说朝中名将能吏济济多士即是兄弟身边这几位朋友也均非庸手。可惜兄台

是文人否则可令他们施展一二兄台如懂武功便知兄弟之言不谬了。”陈家洛道:“小

弟虽无缚鸡之力但自读太史公‘游侠列传’后生平最佩服英雄侠士不知兄台是哪一派

宗主?这几位都是贵派的子弟吗?可否请他们各显绝技令小弟开开眼界?”东方耳向那两

个壮汉道:“那么你们拿点玩艺儿出来请这位6爷指教。”陈家洛手一拱道:“请!”心

想:“只要他们一出手就知是甚么宗派。”

一个壮汉走上一步说道:“树上这鹊儿聒噪讨厌我打了下来叫人耳根清静。”手

一挥一枝袖箭向树上喜鹊射去哪知袖箭将到喜鹊身旁忽然一偏竟没打中。

东方耳见那人竟没射中颇为诧异那壮汉更是羞得面红过耳手一扬又是一箭向树

上射去。这次各人看得清清楚楚袖箭将射到喜鹊不知从哪里飞来一粒泥块在箭杆上一

撞又把箭碰歪了。东方耳身旁那枯瘦老者见心砚右手微摆知道是他作怪说道:“这位

小弟弟原来功夫如此了得咱们亲近亲近。”五指有如钢爪铁钩向他手上抓去。

陈家洛暗吃一惊见这老者竟是嵩阳派的大力鹰爪功手掌伸出势道不快却竟微挟

风声心想:“此人武功在江湖上已是数一数二人物如非一派之长亦必是武林中前辈高

人怎地甘为东方耳的佣仆?”心念微动手中折扇一挥张了开来刚挡在老者与心砚之

间。那老者手爪疾缩主人对此人既以友道相待毁了他的东西便是大大不敬一面打量陈

家洛看他是否会武。但见他折扇轻摇漫不在意似乎刚才这一下只是碰巧。东方耳道:

“尊纪小小年纪居然武艺高强此僮兄台从何处得来?”陈家洛道:“他并不会武只是

自幼投虫射雀准头不错而已。”东方耳见他言不由衷也不再问看着他手中折扇说

道:“兄台手中折扇是何人墨宝可否相借一观?”陈家洛把折扇递了过去。东方耳接来一

看见是前朝词人纳兰性德所书的一阕《金缕曲》词旨峻崎笔力俊雅说道:“纳兰容

若以相国公子余力为词章逸气直追坡老美成国朝一人而已。观此书法摹拟褚河南

出入黄庭内景经间。此扇词书可称双璧然非兄台高士亦不足以配用不知兄台从何处得

来?”陈家洛道:“小弟在书肆间偶以十金购得。”东方耳道:“即十倍之以百金购此一

扇亦觉价廉。此类文物多属世家相传兄台竟能在书肆中轻易购得真可谓不世奇遇

矣!”说罢呵呵大笑。陈家洛知他不信也不理会微微一哂。东方耳又道:“纳兰公子绝

世才华自是人中英彦但你瞧他词中这一句:‘且由他蛾眉谣诼古今同忌。身世悠悠何

足问冷笑置之而已。’未免自恃才调过于冷傲。少年不寿词中已见端倪。”说罢双目

盯住陈家洛意思是说少年人恃才傲物未必有甚么好下场。陈家洛笑道:“大笑拂衣归

矣如斯者古今能几?向名花美酒拚沉醉。天下事公等在。”这又是纳兰之词。东方耳见

他一派狂生气概不住摇头但又不舍得就此作别想再试一试他的胸襟气度随手翻过扇

子见反面并无书画说道:“此扇小弟极为喜爱斗胆求兄见赐不知可否?”陈家洛

道:“兄台既然见爱将去不妨。”东方耳指着空白的一面道:“此面还求兄台挥毫一书

以为他日之思。兄台寓所何在?小弟明日差人来取如何?”陈家洛道:“既蒙不嫌鄙陋小

弟现在就写便是。”命心砚打开包裹取出笔砚略加思索在扇面上题诗一绝诗云:

“携书弹剑走黄沙瀚海天山处处家大漠西风飞翠羽江南八月看桂花。”那会鹰爪功的

老者见他随身携带笔砚文思敏捷才不疑他身有武功。东方耳称谢接过扇子说道:

“小弟也有一物相赠。”双手捧着那具古琴放到陈家洛面前说道:“宝剑赠于烈士此

琴理属兄台。”陈家洛知道此琴是希世珍物今日与此人初次相见即便举以相赠不知是

何用意但他是相府子弟珍宝见得多了也不以为意拱手致谢命心砚抱在手里。

东方耳笑道:“兄台从回疆来到江南就只为赏桂花不成?”陈家洛道:“有一位朋友

有点急事要小弟来帮忙料理一下。”东方耳道:“观兄脸色似有不足之意是否贵友之事

尚未了结?”陈家洛道:“正是。”东方耳道:“不知贵友有何为难之处。小弟朋友甚多

或可稍尽绵力。”陈家洛道:“大概数日之后也可办妥了。兄台美意十分感谢。”

两人谈了半天仍不知对方是何等人物。东方耳道:“他日如有用得着小弟处可持此

琴赴北京找我。现下我等一同下出去如何?”陈家洛道:“好。”两人携手下山。

到了灵隐忽然迎面来了数人当先一人面如冠玉身穿锦袍相貌和陈家洛十分相

似年纪也差不多秀美犹有过之只是英爽之气远为不及。两人一朝相都惊呆了。东方

耳笑道:“6兄这人可与你相像么?他是我的内侄。康儿过来拜见6世叔。”那人过来

行礼。陈家洛不敢以长辈自居连忙还礼。忽听得远处一个女人声音惊叫一声陈家洛回头

一看见周绮和她的父母及徐天宏刚从灵隐寺出来想是她突然见到两个陈家洛不胜惊

奇。陈家洛只当不见转过头去。徐天宏低声向周绮道:“别往那边瞧。”

东方耳道:“6兄你我一见如故后会有期今日就此别过。”两人拱手而别。数十

名蓝衫壮汉在东方耳前后卫护。陈家洛转过头来微微点头。徐天宏会意对周仲英道:

“义父总舵主差我去办事你与义母、妹子多玩一会。”周绮老大不高兴一声不响。徐

天宏远远跟在那些壮汉后面直跟进城去。到得傍晚徐天宏回来禀告:“那人在湖上玩了

半天后来到巡抚衙门里去了。”陈家洛说了刚才之事两人一琢磨料想这东方耳必是官

府中人而且来头一定极大如非京中出来密察暗访的钦差大臣便是亲王贝勒之类的皇亲

宗室瞧他相貌不似旗人恐怕多半是钦差。那枯瘦老者如此武功居然甘为他用那么此

人必非庸官俗吏了。陈家洛道:“莫非此人之来与四哥有关?我今晚想去亲自探察一

下。”徐天宏道:“是最好请哪一位哥哥同去有个照应。”陈家洛道:“请赵三哥去

吧他也是浙江人熟悉杭州情形。”

二更时分陈家洛与赵半山收拾起行施展轻功向抚衙奔去。两人在屋瓦上悄没声息

的一掠而过。陈家洛心道:“久闻太极门武功是内家秘奥赵三哥的轻功果然了得闲时倒

要向他请教请教。”赵半山心中也暗暗佩服:“总舵主拳法精妙与铁胆周老英雄比武时已

经见过哪知他轻功也如此不凡不知他师父天池怪侠在十年之间如何调教出来。”不一

刻将近抚台衙门两人同时觉前面房上有人当即伏低但见两个人影在屋顶来回巡逻。

赵半山等他们背转身手一扬一枚铁莲子向数丈外一株树上打去。那两人听见树枝响动

飞身过来查看。陈家洛和赵半山乘机矮身窜进抚衙。当下躲在屋角暗处过了一会没见动

静才慢慢探头一看之下不由得大惊原来下面明晃晃地火把照耀如同白昼。数百

名兵丁弓上弦刀出鞘严密戒备几名武将绕着屋子走来走去。可是说也奇怪这许多兵

将却大气不出走动时足尖轻轻落地竟不出脚步声音。虽有数百人聚集却是静悄悄

地只听得墙角蟋蟀唧唧鸣叫偶尔夹杂着一两声火把上竹片爆裂之声。陈家洛见无法进

去向赵半山打个手势一齐退了出来避过屋顶巡哨落在墙边低声商量对策。陈家洛

道:“咱们不必打草惊蛇回去另想法子。”赵半山道:“是。”正要飞身上屋忽然抚台

衙门边门呀的一声开了走出一名武官后面跟着四名旗兵那五人沿街走去走了数十丈

又折回来原来也是在巡逻。两人见这派势心中暗暗惊异。

等那五人又回头向外陈家洛低声道:“打倒他们。”赵半山会意窜出数步出三

枚钱镖三名旗兵登时倒地。陈家洛跟着两颗围棋子打中那武官和另一名旗兵穴道。两人

纵身过去将五人提到暗处剥下旗兵号衣自己换上了将官兵抛在墙角。两人又乘屋顶

巡哨转身跳入围墙在火把照耀下大模大样走进院子里面成千名官兵来来往往怎分辨

得清已有外敌混入?更进内院只见院内来往巡卫的都是高职武官不是总兵便是副将只

是人数远比外面为少。两人找到空隙一缩身窜入屋檐之下攀住椽子屏息不动待得

数名武官转过身来早已藏好。隔了半晌陈家洛见行藏未被觉双脚勾住屋梁挂下身

子舐湿窗子张眼内望。赵半山守在他身后卫护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防敌人。他二

人当真是艺高人胆大于如此戒备森严之下窥敌实是险到了极处。

陈家洛见里面是一座三开间的大厅厅上站着五六个人都是身穿公服的大官一人背

向而坐看不见他相貌只见这几个大官恭恭敬敬的目不邪视。

这时外面又走进一个官员向坐着那人三跪九叩的行起大礼来。陈家洛大吃一惊心

想:“这是参见皇帝的仪节难道皇帝微服到了杭州不成?”正疑惑间只听那官说道:

“臣浙江布政司尹章垓叩见皇上。”陈家洛听得清清楚楚心道:“果然是当今乾隆皇帝

怪不得这样大势派。”

只听皇帝哼了一声沉声说道:“你好大胆子!”尹章垓除下朝冠连连叩头不敢作

声。皇帝隔了半晌说道:“我派兵征讨回疆听说你很不以为然。”陈家洛又是一惊心

道:“怎么这皇帝的声音好熟?”尹章垓一面叩头一面说道:“臣该死臣不敢。”皇帝

道:“我要浙江赶运粮米十万石供应军需你为甚么胆敢违旨?”尹章垓道:“臣万死不

敢实因今年浙江歉收百姓很苦一时之间征调不及。”皇帝道:“百姓很苦哼你倒

是个爱民的好官。”尹章垓又连连叩头连说:“臣该死。”皇帝道:“依你说怎么办?大

军粮食不足急如星火难道叫他们都饿死在回疆么?”尹章垓叩头道:“臣不敢说。”皇

帝道:“有甚么不敢说的你说吧。”尹章垓道:“万岁爷圣明教化广被回疆夷狄小

丑其实也不劳王师远征只须派一名大臣宣之以德边民自然顺化。”皇帝哼了一声并

不说话。

尹章垓又道:“古人云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圣上若罢了远征之兵天下皆

感恩德。”皇帝冷冷的道:“我定要派兵征伐那么天下就是怨声载道了。”尹章垓拚命叩

头额角上都是鲜血。皇帝嘿嘿一笑说道:“你倒有硬骨头竟敢对朕顶撞!”一转身

陈家洛这一惊更是厉害。

原来这皇帝竟是今日在灵隐三竺遇见的东方耳。陈家洛虽然见多识广临事镇静这时

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只听得乾隆皇帝道:“起去!你这顶帽儿便留在这里吧!”尹章垓

又叩了几个头站起身来倒退而出。乾隆向其余大臣道:“尹某办事必有情弊督抚详加

查明参奏不得循私包庇致干罪戾。”几个大臣连声答应。乾隆道:“出去吧十万石军

粮马上征集运去。”那几名大臣诺诺连声叩头退出。乾隆道:“叫康儿来。”一名内侍掀

帘出去带了一个少年进来。陈家洛见这人就是和自己形貌相似之人。他站在乾隆身旁神

态亲密不似其余大臣那样畏缩。

乾隆道:“传李可秀。”内侍传旨出去一名武将进来叩见说道:“臣浙江水6提督

李可秀叩见圣驾。”乾隆道:“那红花会姓文的匪怎样了?”陈家洛听得提到文泰来更

是凝神倾听只听李可秀道:“这匪凶悍拒捕受伤很重臣正在延医给他诊治要等他

神智恢复之后才能审问。”乾隆道:“要小心在意。”李可秀道:“臣不敢丝毫怠忽。”乾

隆道:“你去吧。”李可秀叩头退出。陈家洛轻声道:“咱们跟他去。”两人轻轻溜下脚

刚着地只听得厅内一人喝道:“有刺客!”陈家洛与赵半山奔至外院混入士兵队中。只

听得四下里竹梆声大作日间陈家洛在天竺所见那枯瘦老者率领蓝衣壮汉四处巡视。那老者

目光炯炯东张西望。陈家洛早已背转身去慢慢走向门旁。那老者突然大喝:“你是

谁?”伸手向赵半山抓来。赵半山双掌“如封似闭”将他一抓化开疾向门边冲去。那老

者急追而至挥掌向他背心劈落。这时赵半山已到门口听得背后拳风一矮身正要回手

迎敌陈家洛已将身上号衣脱下反手搂头向那老者盖了下去。老者伸手拉住两人一扯

一件号衣断成两截。陈家洛挥动半截号衣一运气号衣拍的一声大响直向那枯瘦老者打

去脚下毫不停留笔直向门外窜出。那老者也真了得伸手一抓又在半截号衣上抓了五

条裂缝如影随形紧跟其后刚跨出门迎面一名兵上头前脚后平平的当胸飞至原来

是赵半山抓住掷过来的。老者左臂一格将那兵士撇在一旁追了出去就这么慢得一慢

眼见刺客已冲出抚衙。后面二三十名侍卫一窝蜂般赶出来。

老者喝道:“大家保护皇上要紧你们五人跟我去追刺客。”向五名侍卫一指施展轻

功追到街上。只见两个黑影在前面屋上飞跑。那老者纵身也上了屋一口气奔过了数十

间和敌人相距已近正要喝问忽然前面屋下数声呼哨敌人似乎来了接应。老者仍是鼓

劲疾追见前面两人忽然下屋站在街心。那老者也跳下屋来双掌一错迎面向陈家洛抓

去。

陈家洛不退不格哈哈笑道:“我是你主人好友你这老儿胆敢无礼!”那老者在月光

下看清楚了对方面貌吃了一惊缩手说道:“你这厮果然不是好人快随我去见圣驾。”

陈家洛笑道:“你敢跟我来么?”老者稍一迟疑后面五名侍卫也都赶到陈家洛和赵半山

向西退走。那老者叫道:“追!”西湖边是旗营驻防之处杭人俗称旗下老者自忖那是官

府力量最厚的所在敌人逃到湖畔那是自入死地于是放心赶来。

追到湖边见陈家洛等二人跳上一艘西湖船船夫举桨划船离岸数丈那老者喝道:

“朋友你究竟是哪一路的人物请留下万儿来。”赵半山亢声说道:“在下温州赵半自

阁下是嵩阳派的吗?”那老者道:“啊朋友可是江湖上人称千臂如来的赵老师?”赵半山

道:“不敢那是好朋友闹着玩送的一个外号实在愧不敢当。请教阁下的万儿?”那老者

道:“在下姓白单名一个振字。”此言一出赵半山和陈家洛都矍然一惊。原来白振外号

“金爪铁钩”是嵩阳派中数一数二的好手大力鹰爪功三十年前即已驰名武林不在江湖

上行走已久一向不知他落在何处哪知竟做了皇帝的贴身侍卫。

赵半山拱手道:“原来是金爪铁钩白老前辈怪不得功力如此精妙。白老前辈如此苦苦

相迫不知有何见教?”白振道:“听说赵老师是红花会的三当家那一位是谁?”突然心

念一动说道:“啊莫不是贵会总舵主陈公子?”赵半山不答他的问话说道:“白老前

辈要待怎样?”

陈家洛折扇一张朗声说道:“月白风清如此良夜白老前辈同来共饮一杯如何?”

白振说道:“阁下夜闯抚台衙门惊动官府说不得只好请你同去见见我家主人否则在

下回去没法交待。我家主人对阁下甚好也不致难为于你。”陈家洛笑道:“你家主人倒也

不是俗人你回去对他说湖上桂子飘香素月分辉如有雅兴请来联句谈心共谋一

醉。我在这里等他便是。”白振今日眼见皇上对这人十分眷顾恩宠异常如得罪了他说

不定皇上反会怪罪可是他夜惊圣驾不捕拿回去如何了结?只是附近没有船只无法追入

湖中只得奔回去禀告乾隆。乾隆沉吟了一下说道:“他既然有此雅兴湖上赏月倒也

是件快事你去对他说我随后就来。”白振道:“这批都是亡命之徒皇上万金之体以

臣愚见最好不要涉险。”乾隆道:“快去。”白振不敢再说忙骑马奔到湖边见蒋四根

抱膝坐在船头似是在等他消息便大声道:“对你家主人说我们主人就来和他赏月。”

白振回去复命走到半路只见御林军的骁骑营、卫军营、前锋营各营军士正开向湖边再

走一会杭州驻防的旗营、水师也都到了。白振心想:“皇上不知怎样看中了这小子为了

和他赏月兴师动众的调遣这许多人。”忙赶回去布置侍卫护驾。乾隆兴致很高正在说

笑浙江水6提督李可秀在一旁伺候。乾隆问道:“都预备好了?去吧。”他已换了便装

随驾的侍卫官也都换上了平民服色乘马往西湖而来。

一行人来到湖边乾隆吩咐道:“他多半已知我是谁但大家仍是装作寻常百姓模

样。”这时西湖边上每一处都隐伏了御林军各营军士旗营、水师李可秀的亲兵又布置在

外一层一层的将西湖围了起来。只见灯光晃动湖上划过来五艘湖船当中船头站着一

人长身玉立气宇轩昂叫道:“小人奉6公子差遣恭请东方先生到湖中赏月。”说罢

跳上岸来对乾隆作了一揖。这人正是卫春华。

乾隆微一点头说道:“甚好!”跨上湖船。李可秀、白振和三四十名侍卫分坐各船。

侍卫中有十多人精通水性白振吩咐他们小心在意要拚命保护圣驾。

五艘船向湖心划去只见湖中灯火辉煌满湖游船上都点了灯有如满天繁星。再划近

时丝竹箫管之声不住在水面上飘来。一艘小艇如飞般划到艇头一人叫道:“东方先生

到了吗?6公子久等了。”卫春华道:“来啦来啦!”那艘小艇转过头来当先领路对面

大队船只也缓缓靠近。白振和众侍卫见对方如此派势虽然己方已调集大队人马有恃无

恐却也不由得暗暗吃惊各自按住身上暗藏的兵刃。只听得陈家洛在那边船头叫道:“东

方先生果然好兴致快请过来。”两船靠近乾隆、李可秀、白振、以及几名职位较高的侍

卫走了过去。只见船中便只陈家洛和书僮两人白振等人都放下了心。那艘花艇船舱宽敞

画壁雕栏十分精雅艇中桌上摆了酒杯碗筷水果酒菜满桌都是。陈家洛道:“仁兄惠然

肯来幸何如之!”乾隆道:“兄台相招岂能不来?”两人携手大笑相对坐下。李可秀

和白振等都站在乾隆之后。

陈家洛向白振微微一笑也不说话一瞥之间忽见李可秀身后站着一个美貌少年却

不是6菲青的徒弟是谁?怎么和朝廷官员混在一起这倒奇了心感诧异不免多看了一

眼。李沅芷向他嫣然一笑眼睛一眨要他不可相认。心砚上来斟了酒陈家洛怕乾隆疑

虑自己先干了一杯挟菜而食。乾隆只拣陈家洛吃过的菜下了几筷就停箸不食了。只听

得邻船箫管声起吹的是一曲《迎嘉宾》。乾隆笑道:“兄台真是雅人仓卒之间安排得

如此周到。”陈家洛逊谢说道:“有酒不可无歌闻道玉如意歌喉是钱塘一绝请召来为

仁兄佐酒如何?”乾隆鼓掌称好转头问李可秀道:“玉如意是甚么人?”李可秀道:“那

是杭州名妓听说她生就一副骄傲脾气要是不中她意的就是黄金十两也休想见她一

面更别说唱曲陪酒了。”乾隆笑道:“你见过她没有?”李可秀十分惶恐道:“小……

小人不敢。”乾隆笑道:“今天让你开开眼界。”说话之间卫春华已从那边船上陪着玉如

意过来。乾隆见她脸色白腻娇小玲珑相貌也不见得特别美丽只是一双眼睛灵活异常

一顾盼间便和人人打了个十分亲热的招呼风姿楚楚妩媚动人。她向陈家洛道个万福

莺莺呖呖的说道:“6公子今天好兴致啊。”陈家洛伸手掌向着乾隆道:“这位是东方老

爷。”玉如意向乾隆福了一福偎倚着坐在陈家洛身旁。陈家洛道:“听说你曲子唱得最

好可否让我们一饱耳福?”玉如意笑道:“6公子要听我给你连唱三日三夜就怕你听

腻了。”跟人送上琵琶来玉如意轻轻一拨唱了起来唱的是个《一半儿》小曲:“碧纱

窗外静无人跪在床前忙要亲骂了个负心回转身。虽是我话儿嗔一半儿推辞一半儿

肯!”陈家洛拍手叫好。乾隆听她吐音清脆俊语连翩风俏飞荡不由得胸中暖洋洋地。

玉如意转眸一笑纤指拨动琵琶。回头过来望着乾隆又唱道:“几番的要打你莫当是

戏。咬咬牙我真个打不敢欺!才待打不由我又沉吟了一会打轻了你你又不怕

我;打重了我又舍不得你。罢冤家也不如不打你。”乾隆听得忘了形不禁叫道:

“你要打就打吧!”陈家洛呵呵大笑。李沅芷躲在父亲背后抿着嘴儿只有李可秀、白振一

干人绑紧了脸不敢露出半丝笑意。玉如意见他们这般一副尴尬相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乾隆生长深宫宫中妃嫔歌女虽多但都是端庄呆板之人几时见过这般江湖名妓?见

她眉梢眼角风情万种歌声婉转曲意缠绵加之湖上阵阵花香波光月影如在梦中

渐渐忘却是在和江洋大盗相会了。

玉如意替乾隆和陈家洛斟酒两人连干三杯玉如意也陪着喝了一杯。乾隆从手上脱下

一个碧玉般指来赏了给她说道:“再唱一个。”玉如意低头一笑露出两个小小酒窝当

真是娇柔无限风情万种。乾隆的心先自酥了只听她轻声一笑说道:“我唱便唱了东

方老爷可不许生气。”乾隆呵呵笑道:“你唱曲子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会生气?”玉如意

向他抛个媚眼拨动琵琶弹了起来这次弹的曲调却是轻快跳荡俏皮谐谑珠飞玉鸣

音节繁富。乾隆听得琵琶先喝了声彩听她唱道:“终日奔忙只为饥才得有食又思衣。

置下绫罗身上穿抬头却嫌房屋低。盖了高楼并大厦床前缺少美貌妻。娇妻美妾都娶下

忽虑出门没马骑。买得高头金鞍马马前马后少跟随。招了家人数十个有钱没势被人欺。

时来运到做知县抱怨官小职位卑。做过尚书升阁老朝思暮想要登基……”乾隆一直笑吟

吟的听着只觉曲词甚是有趣但当听到“朝思暮想要登基”那一句时小由得脸上微微变

色只听玉如意继续唱道:“一朝南面做天子东征西讨打蛮夷。四海万国都降服想和神

仙下象棋。洞宾陪他把棋下吩咐快做上天梯。上天梯子未做起阎王牌鬼来催。若非此

人大限到升到天上还嫌低玉皇大帝让他做定嫌天宫不华丽。”

陈家洛哈哈大笑。乾隆却越听脸色越是不善心道:“这女子是否已知我身份故意唱

这曲儿来讥嘲于我?”玉如意一曲唱毕缓缓搁下琵琶笑道:“这曲子是取笑穷汉的东

方老爷和6公子都是富贵人高楼大厦、娇妻美妄都已有了自不会去想它。”乾隆呵呵大

笑脸色顿和。眼睛瞟着玉如意见她神情柔媚心中很是喜爱正自寻思待会如何命李

可秀将她送来行宫怎样把事做得隐秘以免背后被人说圣天子好色坏了盛德令名忽听

陈家洛道:“汉皇重色思倾国那唐玄宗是风流天子天子风流不要紧把花花江山送在胡

人安禄山手里那可大大不对了。”乾隧道:“唐玄宗初期英明晚年昏庸可万万不及他

祖宗唐太宗。”陈家洛道:“唐太宗雄才大略仁兄定是很佩服的了?”乾隆生平最崇敬的

就是汉武帝和唐太宗两帝开疆拓土声名播于异域他登基以来一心一意就想模仿所

以派兵远征回疆其意原在上承汉武唐皇的功业听得陈家洛问起正中下怀说道:“唐

太宗神武英明夷狄闻名丧胆尊之为天可汗文才武略那都是旷世难逢的。”陈家洛

道:“小弟读到记述唐太宗言行的《贞观政要》颇觉书中有几句话很有道理。”乾隆喜

道:“不知是哪几句?”他自和陈家洛会面以来虽对他甚是喜爱但总是话不投机这时

听他也尊崇唐太宗不觉很是高兴。陈家洛道:“唐太宗道:‘舟所以比人君水所以比黎

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又说:‘天子者有道则人推而为主无道则人弃而不用

诚可畏也。’”乾隆默然。陈家洛道:“这个比喻真是再好不过。咱们坐在这艘船里要是

顺着水性那就坐得平平稳稳可是如果乱划乱动异想天开要划得比千里马还快又或

者水势汹涌奔腾这船不免要翻。”他在湖上说这番话明摆着是危言耸听不但是蔑视皇

帝说老百姓随时可以倾覆皇室而且语含威胁大有当场要将皇帝翻下水去之势。乾隆一

生除对祖父康熙、父亲雍正心怀畏惧之外几时受过这般威吓奚落的言语?不禁怒气潮涌

当下强自抑制暗想:“现在且由你逞口舌之利待会把你擒住看你是不是吓得叩头求

饶。”他想御林军与驻防旗营已将西湖四周围住手下侍卫又都是千中拣、万中选、武功卓

绝的好手谅你小小江湖帮会能作得甚么怪?于是微微笑道:“荀子曰:‘天地生君子

君子理天地。君子者天地之参也万物之总也民之父母也。’帝皇受命于天率土之

滨莫非王臣。仁兄之论未免有悖于先贤之教了。”陈家洛举壶倒了一杯酒道:“我们

浙江乡贤黄梨洲先生有几句话说道皇帝未做成的时候“荼毒天下之肝脑离散天下之子

女以博我一人之产业。其既得之也敲剥天下之骨髓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奉我一人之淫

乐视如当然曰:此我产业之花息也。’这几句话真是说得再好也没有!须当为此浮一大

白仁兄请!”说罢举杯一饮而尽。乾隆再也忍耐不住挥手将杯往地下掷去便要作。

杯子掷下刚要碰到船板心砚斜刺里俯身一抄接了起来只杯中酒水泼出大半双

手捧住一膝半跪说道:“东方老爷杯子没摔着。”乾隆给他这一来倒怔住了铁青

着脸哼了一声。李可秀接过杯子看着皇帝眼色行事。乾隆一定神哈哈一笑说道:

“6仁兄你这位小管家手脚倒真灵便。”转头对一名侍卫道:“你和这位小管家玩玩可

别给小孩子比下去了嘿嘿。”那侍卫名叫范中恩使一对判官笔听得皇上有旨当即哈

了哈腰欺向心砚身边判官笔双出手分点他左右穴道。心砚反身急跃窜出半丈站在

船头他年纪小真实功夫不够一身轻功却是向天池怪侠袁士霄学的但见范中恩判官笔

来势急劲自知武功不是他对手只得先行逃开。范中恩双笔如风卷将过来。心砚提气一

跃跳上船篷笑道:“咱们捉捉迷藏吧!你捉到我算我输我再来捉你。”

范中恩两击不中气往上冲双足一点也跳上船篷他刚踏上船篷心砚“一鹤冲

天”如一只大鸟般扑向左边小船范中恩跟着追到。两人此起彼落在十多艘小船上来回

盘旋。范中恩始终抢不近心砚身边心中焦躁又盘了一圈。眼见前面三艘小船丁字形排

着心砚已跳上近身的一艘他假意向左一扑心砚嘻嘻一声跳上右边小船。哪知他往左

一扑是虚势随即也跳上了右边小船两人面面相对他左笔一探点向心砚胸前。心砚待

要转身闪避已然不及危急中向前一扑掌向范中恩小肚打去。范中恩左笔撩架右笔

急点对方后心这一招又快又准眼见他无法避过忽然背后呼的一声似有一件十分沉重

的兵刃袭到。他不暇袭敌先图自救扭腰转身右笔自上而下朝来人兵器上猛砸下去

当的一声大响火光四溅来人兵器只稍稍一沉又向他腰上横扫过来。这时他已看清对方

兵器是柄铁桨使桨之人竟是船尾的艄公刚才一击已知对方力大异常不敢硬架拔起

身来轻轻向船舷落下欺身直进去点艄公的穴道。蒋四根解了心砚之围见范中恩纵起

身来疾伸铁桨入水一扳船身转了半个圈子待他落下来时船身已不在原位。他“啊

哟”一声尚未喊毕扑通一响入水游湖湖水汩汩灌入口来也。心砚拍手笑道:“捉迷

藏捉到水里去啦。”乾隆船上两名会水的侍卫赶紧入水去救将要游近蒋四根已将铁桨送

到范中恩面前他在水中乱抓乱拉碰到铁桨管他是甚么东西马上紧紧抱住。蒋四根举

桨向乾隆船上一挥喝道:“接着!”范中恩的师叔龙骏也是御前侍卫忙抢上船头伸手

接住。范中恩在皇上面前这般大大丢脸说不定回去还要受处分又是气又是急**

的怔住了站着不功身上的西湖水不住滴在船头。龙骏曾听同伴说起心砚白天在三竺用泥

块打歪袖箭让御前侍卫丢脸现在又作弄他的师侄待他回到陈家洛身后便站了出来

阴森森的道:“听说这位小兄弟暗器高明之极、待在下请教几招。”

陈家洛对乾隆道:“你我一见如故别让下人因口舌之争伤了和气。这一位既是暗器

名家咱们请他在靶子上显显身手以免我这小书僮接他不住受了损伤兄台你看如

何?”乾隆听他说得有理只得应道:“自当如此只是仓卒之间没有靶子。”心砚纵身

跳上杨成协坐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杨成协点点头向旁边小船中的章进招了招手。

章进跳了过来。杨成协道:“抓住那船船梢。”章进依言抓住自己原来坐船的船梢。这时杨

成协也已拉过船头木杠喝一声“起!”两人竟将一艘小船举了起来两人的坐船也沉下去

一截。众人见二人如此神力不自禁的齐声喝彩。

骆冰看得有趣也跳上船来笑道:“真是个好靶子!”荡起双桨将杨成协的坐船划

向花艇。心砚叫道:“少爷这做靶子成么?请你用笔画个靶心。”

陈家洛举起酒杯抬头饮干手一扬酒杯飞出波的一声酒杯嵌入两人高举的小船

船底平平整整毫没破损众人又是拍手叫好。白振和龙骏等高手见杨成协和章进举船

力气固是奇大但想一勇之夫亦何足畏待见陈家洛运内力将瓷杯嵌入船底如钢镖

这才暗皱眉头均觉此人难敌。陈家洛笑道:“这杯就当靶心请这位施展暗器吧。”骆冰

将船划退数丈叫道:“太远了吗?”龙骏更不打话手电暗扣五枚毒蒺藜连挥数挥只

听得叮叮一阵乱响瓷片四散飞扬船底酒杯已被打得粉碎。心砚从船后钻出叫道:“果

然好准头!”龙骏忽起毒心又是五枚毒蒺藜飞出这次竟是对准心砚上下左右射去。众人

在月光下看得分明齐声惊叫。那龙骏的暗器功夫当真厉害手刚扬动暗器已到面前众

人叫喊声中五枚毒蒺藜直奔心砚五处要害。心砚大惊扑身滚倒骆冰两把飞刀也已射

出当当两声飞刀和两枝毒蒺藜坠入湖中。心砚一滚躲开两枚中间一枚却说甚么也躲不

开了正打在左肩之上。他也不觉得如何疼痛只是肩头一麻站起身来破口大骂。红花

会群雄无不怒气冲天小船纷纷划拢拥上来要和龙骏见个高下。清宫众侍卫也觉得这一手

过于阴毒在皇帝面前众目昭彰之下以这卑鄙手段暗算对方一个小孩未免太不漂亮

势将为人耻笑但见红花会群雄声势汹汹当即从长衣下取出兵刃预备护驾迎战。李可秀

摸出胡笳放在口边就要吹动调集兵士动手。陈家洛叫道:“众位哥哥东方先生是我嘉

宾咱们不可无礼大家退开。”群雄听得总舵主令当即把小船划退数丈。这时杨成协

和章进已将举起的小船放回水面。骆冰在看心砚的伤口。徐天宏也跳过来询问。心砚道:

“四奶奶七爷你们放心我痛也不痛只是痒得厉害。”说着要用手去抓。骆冰和徐天

宏一听大惊知道暗器上喂了极厉害的毒药忙抓住他双手。心砚大叫:“我痒得要命七

爷你放手。”说着用力挣扎。徐天宏心中焦急脸上还是不动声色说道:“你忍耐一会

儿。”转头对骆冰道:“四嫂你去请三哥来。”骆冰应声去了。骆冰刚走开一艘小船如

飞般划来船头上站着红花会的杭州总头目马善均。他跳上徐天宏坐船悄声道:“七当

家西湖边上布满了清兵其中有御林军各营。”徐天宏道:“有多少人?”马善均道:

“总有七八千人外围接应的旗营兵丁还不计在内。”徐天宏道:“你立刻去召集杭州城外

的兄弟集合湖边候命可千万别给官府察觉每人身上都藏一朵红花。”马善均点头应

命。徐天宏又问:“马上可以召集多少人?”马善均道:“连我机房中的工人一起有两千

左右再过一个时辰等城外兄弟们赶到还有一千多人。”徐天宏道:“咱们的兄弟至少

以一当五三千人抵得一万五千名清兵人数也够了况且绿营里还有咱们的兄弟你去安

排吧。”马善均接令去了。赵半山坐船划到看了心砚伤口眉头深皱将他肩上的毒蒺藜

轻轻起出从囊中取出一颗药丸塞在他口里转身对徐天宏凄然道:“七弟没救了。”

徐天宏大惊忙问:“怎么?”赵半山低声道:“暗器上毒药厉害非常除了暗器主儿旁

人无法解救。”徐天宏道:“他能支持多少时候?”赵半山道:“最多三个时辰。”徐天宏

道:“三哥咱们去把那家伙拿来逼他解救。”一言把赵半山提醒他从囊中取出一只鹿

皮手套戴在手上纵身跃起三个起伏在三艘小船舷上一点已纵到陈家洛和乾隆眼

前叫道:“6公子我想请教这位暗器名家的手段。”陈家洛见龙骏打伤心砚十分恼

怒见赵半山过来出头正合心意对乾隆道:“我这位朋友打暗器的本领也还过得去他

们两位比试一定精彩热闹好看非凡。”皇帝听说有好戏可看当然赞成越是比得凶

险越是高兴转头对龙骏道:“去吧可别丢人。”龙骏应了。白振低声道;“那是千臂

如来龙贤弟小心了。”龙骏也久闻千臂如来的名头心中一惊自忖暗器从未遇过敌手

今日再将名震江湖的千臂如来打败那更是大大的露脸了越众而前抱拳说道:“在下龙

骏向千臂如来赵前辈讨教几手。”赵半山哼了一声道:“果然是你我本想旁人也不会使

这等卑鄙手段用这般阴损暗器。”

龙骏冷笑一声道:“我只有两条臂膀请千臂如来赐招。”他意含讥诮说瞧你千条

臂膀又怎样奈何我这两条臂膀。赵半山反身窜出低声喝道:“来吧!”龙骏道:“我比

暗器可只和你一人比。”赵半山怒道:“难道我们兄弟还会暗算你不成?”龙骏道:“好

就是要你这句话。”身形一晃窜上一艘小船的船头。他知道船上全是红花会的扎手人物

虽然赵半山答应无人暗算但自己以卑鄙手段伤了对方一个少年究怕人家也下毒手报复

是以不敢在船梢有人处落脚。

赵半山等他踏上船头左手一扬右手一挥打出三只金钱镖、三枝袖箭头一低背

后又射出一枝背弩。龙骏万料不到他一刹那间竟会同时打出七件暗器吓得心胆俱寒当下

无法躲避已顾不得体面缩身在船底一伏只听得拍、拍、拍一阵响七件暗器全打在船

板之上。船梢上那人骂道:“龟儿子你先人板板这般现世斗甚么暗器?”

龙骏跃起身来月光下赵半山的身形看得清楚出一枚菩提子向他打去。赵半山一听

破空之声知道不是毒蒺藜侧身让开身子刚让到右边三枚毒蒺藜已迎面打到。赵半山

迎面一个“铁板桥”三枚毒蒺藜刚从鼻尖上擦过叫了一声“好!”刚要站起又是三枚

毒蒺藜向下盘打来。龙骏转眼之间也出七件暗器称做“连环三击”。赵半山人未仰

起左手一粒飞蝗石右手一枚铁莲子将两枚毒蒺藜打在水中待中间一枚飞到伸手接

住放在怀里眼见他暗器手段果然不凡暗忖此人阴险毒辣定有诡计可别上了他当

手一扬三枚金钱镖分打他上盘“神庭穴”、乳下“天池穴”下盘“血海穴”。龙骏见他

手动已拔起身子窜向另一条小船。赵半山看准他落脚之处一枝甩手箭甩出龙骏举手

想接忽然一样奇形兵刃弯弯曲曲的旋飞而至急忙低头相避说也奇怪那兵刃竟又飞回

赵半山手中。他伸手一抄又掷了过来。龙骏从未接过他这独门暗器“回龙璧”一吓之

下心神已乱不提防迎面又是两粒菩提子飞来左眉尖“阳白穴”、左肩“缺盆穴”同时

打中身子一软瘫跪船头。

众侍卫见他跌倒无不大惊。与龙骏齐名大内的“一苇渡江”褚圆仗剑来救剑护面

门纵身向龙骏跃去人在半空见对面也有一人挺剑跳来。褚圆跃起在先早一步落在船

头左手捏个剑决右手剑挽个顺势大平花横斩迎面纵来那人项颈想将他逼下水去。哪

知那人身在半空剑锋直刺褚圆右腕正所谓“善攻者攻敌之必守”虽在夜中这一剑又

准又快霎时间攻守易势。褚圆急忙缩手剑锋掠下挽个逆花直刺敌足这一招是达摩剑

术中的“虚式分金”。那人左足虚晃一脚右足直踢褚圆右腕。褚圆提手急避未及变招

那人已站在船头。月光下只见他身穿道装左手袖子束在腰带之中。

褚圆原是和尚法名智圆后来犯了清规被追缴度牒逐出庙门他索性还了俗改

名褚圆仗着一手达摩剑精妙阴狠竟做到皇帝的贴身侍卫。他原在空门还俗后又长在禁

城江湖上之事不大熟悉但见来敌剑法迅捷生平未见却不知道那是七十二手追魂夺命

剑独步天下的无尘道人当即喝问:“来者是谁?”无尘笑道:“亏你也学剑不知道我

么?”褚圆一招“金刚伏虎”接着一招“九品连台”一剑下斩一剑上挑。无尘笑道:

“剑法倒也不错再来一记‘金轮度劫’!”话刚出口褚圆果然抢向外门使了一招“金

轮度劫”。他剑招使出心中一怔:“怎么他知道?”无尘微微一笑剑锋分刺左右喝

道:“你使‘浮丘挹袖’再使‘洪崖拍肩’!”话刚说完褚圆果然依言使了这两招。这

哪里是性命相扑就像是师父在指点徒弟。褚圆素来自负两招使后退后两步凝视对

方又羞又怒又是惊恐。其实无尘深知达摩剑法的精微眼见褚圆造诣不凡剑锋所至

正是逼得他非出那一招不可之处事先却叫了招数的名头。这一来先声夺人褚圆一时不敢

再行进招。

骆冰在船梢掌桨笑吟吟的把船划到陈家洛与乾隆面前好教皇帝看清楚部属如何出

丑。其时赵半山已将龙骏擒住徐天宏在低声逼他交出解药。龙骏闭目不语。徐天宏将刀架

在他颈中威吓他仍是不理心中盘算:“我宁死不屈回去皇上定然有赏只要稍有怯

意削了皇上颜面我一生前程也就毁了。在皇上面前谅这些土匪也不敢杀我。”

无尘喝道:“我这招是‘仙人指路’你用‘回头是岸’招架!”褚圆下定决心偏不

照他的话使剑。哪知无尘剑锋直戳他右颊褚圆苦练达摩剑法二十余年心剑合一势成自

然已是根深蒂固敌剑既然如此刺到不得不左诀平指转东右剑横划两刃作天地向

正是一招“回头是岸”。

无尘一招“仙人指路”逼褚圆以“回头是岸”来招架意存双关因道家求仙释家学

佛自己指点对方迷津叫他认输回头。褚圆一招使出见无尘缩回长剑目光似电盯住

了自己不由得进固不敢退又不是十分狼狈。无尘喝道:“我这招‘当头棒喝’你快

‘横江飞渡’!”说罢长剑平挑当头劈下。褚圆身随剑转回剑横掠左手剑诀压住右

肘这一招不是达摩剑术中的“横江飞渡”是甚么?

乾隆略懂武艺虽身手平庸但大内奇材异能之士甚多他从小看惯见识却颇渊博

见无尘喊声未绝褚圆已照着他的指点应招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却又不禁寒心暗忖:

“褚圆在大内众侍卫中已算一等高手可是与这些匪徒一较量竟然给人家耍猴儿般玩弄

一旦真有缓急这些人济得甚事?”他可不知道无尘剑法海内无对褚圆遇到他自是动弹不

得。也是今晚适逢其会让乾隆见识到天下第一剑的剑法他竟以为“匪帮”中如此人材极

伙那也是想得左了。

乾隆又看几招再也难忍对白振道:“叫他回来。”白振叫道:“褚兄主人叫你回

来。”褚圆巴不得有此一叫只因满清军法严峻临阵退缩必有重刑他进退两难正在万

般无奈之际忽有皇命如逢大赦忙回剑护身便欲回跳。无尘喝道:“早叫你走你不

走现在想走嘿嘿道爷可不放了!”长剑闪动褚圆只见前后左右都是敌剑全身立被

裹于一团剑气之中哪敢移动半步只觉脸上身上凉飕飕地似有一柄利刃周游划动。白振

见褚圆无法退出纵身向两人扑将过来伸出双爪便来硬夺无尘长剑。无尘见他来得凶

猛剑锋一圈反刺对方下盘。白振的武艺比之褚圆可高明得多了左手两根手指搭着剑

锋右手一掌向他左肩打去。无尘缺了左臂不免吃亏敌人攻向左侧只有退避无法反

击身子一侧右剑直刺敌人咽喉这一剑当真迅捷无伦。白振出手神竟然不输无尘剑

招斜身避剑右掌继续追击对方左肩无尘向后退出一步右手手腕已被他抓住。赵半

山、徐天宏、骆冰等等看得亲切不由得齐声呼叫。剑光掌影中无尘左脚飞起直踢对方右

胯。白振向左一避借势仍夺长剑。无尘左脚未落右脚跟着踢出。白振万想不到他出腿有

如电闪生平从所未见手爪一松急忙后退。无尘右腿落空左腿跟上这一下白振再也

躲避不了右股上重重着了一脚一个踉跄险险跌入湖中。他下盘稳实随即站定身子

倾斜却仍屹立船边双手疾向无尘双目抓到。无尘侧头避让肩头已被他手掌击中。无尘

骂了一声连环迷踪腿一腿快如一腿连绵不断左脚甫起右脚跟着飞出。白振立即变

招眼见对方一腿又到忙拔身纵高。这两位大高手武功均以快见长此刻兔起鹘落星

丸跳跃连经数变旁人看得眼也花了。骆冰坐在后梢见白振跃起木桨抄起一大片水向

他泼去。白振本拟落在船头空手和无尘的长剑拚斗一场忽见一片白晃晃的湖水迎头浇

来情急之下在空中打个筋斗倒退落回花艇总算他身手矫捷饶是如此下半身还是

被浇得**的十分狼狈。岂知比起褚圆来直是算不了甚么。原来褚圆得他来援逃出了

无尘剑光笼幕跳回花艇惊魂甫定正要站到乾隆背后忽然玉如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只见乾隆皱起眉头陈家洛似笑非笑各人神色都是十分奇特。他心中一愕一阵微风吹

来顿感凉意一看自身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来全身衣服已被无尘割成碎片七零八落

不成模样头上又是**辣地一摸头脸辫子、头、眉毛均被剃得干干净净又惊又

羞忽然间裤子又向下溜去原来裤带也给割断了忙伸双手去抢裤子噗的一声手里长

剑跌入湖中。

乾隆眼见手下三名武艺最高的侍卫都被打得狼狈万状知道再比下去也讨不到便宜对

陈家洛道:“6兄这几位朋友果然艺业惊人何不随着6兄为朝廷出力?将来光祖耀宗封

妻荫子才不辜负了一副好身手。像这般沦落草莽岂不可惜?”原来乾隆颇有才略这时

非但不怒反生笼络豪杰以为己用之念。陈家洛笑道:“我这些朋友都和小弟一样宁可在

江湖闲散适意。兄台好意大家心领了。”乾隆道:“既然如此今晚叨扰已久就此告

辞。”说罢望着尚在赵半山船中的龙骏。陈家洛叫道:“赵三哥把东方先生的从人放回

吧!”骆冰叫道:“那不成!心砚中了他的毒蒺藜他不肯给解药。”说着又将船划近了

些。乾隆向李可秀轻轻嘱咐几句转头对龙骏道:“拿解药给人家。”龙骏道:“小的该

死解药留在北京没带出来。”乾隆眉头一皱便不言语了。陈家洛道:“赵三哥放了他

吧!”赵半山心想总舵主还不知道毒蒺藜的厉害可是亦不便公然施刑而且此人如此凶

悍只怕施刑也自无用即使从他身边搜出解药不明用法也是枉然此刻只要一放走

再要拿他便不容易何况心砚命悬一线又怎能耽搁?但总舵主之令却又不能不遵当下十

分踌躇。

徐天宏道:“三哥那两枚毒蒺藜给我。”赵半山不明他用意从怀里将两枚毒蒺藜掏

出一枚是从心砚肩上起下一枚是比暗器时接过来的。徐天宏接过左手一拉嗤的一

声将龙骏胸口衣服扯了一大片露出毛茸茸的胸膛右手一举噗噗噗毒蒺藜在他胸口

连戳三下打了六个小洞。龙骏“啊哟”一声大叫吓得满头冷汗。徐天宏将毒蒺藜交还赵

半山高声对陈家洛道:“6公子请你给几杯酒。我们要和这位龙爷喝两杯交个朋友

马上放他回来。”陈家洛道:“好。”玉如意在三只酒杯中斟满了酒。陈家洛道:“三哥

酒来了。”拿起酒杯掷去一只酒杯平平稳稳的从花艇飞出。赵半山伸手轻轻接住一滴酒

也没泼出。众人喝彩声中其余两杯酒也飞到了赵半山手里。

徐天宏接过酒杯说道:“龙爷咱们干一杯!”龙骏伤口早已麻痒难当见到酒来更

如见了蛇蝎惊惧万状紧闭嘴唇死咬牙关。要知酒一入肚血行更快剧毒急立时

毙命。徐天宏笑道:“喝吧何必客气?”小指与无名指箝紧他鼻孔大拇指和食指在他两

颊用力一捏龙骏只得张嘴徐天宏将三杯酒灌了下去。龙骏三杯酒落肚片刻之间胸口麻

木大片肌肉变成青黑性命已在呼吸之间他自知毒蒺藜毒性可怖之至哪里还敢倔强

性命要紧功名富贵只好不理了颤声道:“放开我穴道我……我……我……拿解药出

来。”赵半山一笑一揉一拍解开他闭住的穴道。龙骏咬紧牙关从袋里摸出三包药来

说道:“红色的内服黑色的吸毒白色的收口。”话刚说完人已昏了过去。赵半山忙将

一撮红色药末在酒杯里用湖水化了给心砚服下将黑药敷上伤口不一会只见黑血汩汩

从伤口流出。骆冰随流随拭黑血渐渐变成紫色又变成红色心砚“啊哟啊哟”的叫

了起来赵半山再把白色药末敷上笑道:“小命拾回来啦!”徐天宏恨龙骏歹毒将三包

药都放入怀中大声道:“你的解药既然留在北京即刻回京去取解药也还来得及。”赵

半山见到龙骏的惨状心有不忍向徐天宏把药要了过来给他敷服。陈家洛向乾隆道:

“小弟这几个朋友都是粗鲁之辈不懂礼数仁兄幸勿见责。”乾隆干笑几声举手说道:

“今日确是大增见闻。就此别过。”陈家洛叫道:“东方先生要回去了船靠岸吧!”艄公

答应了花艇缓缓向岸边划去。

数百艘小船前后左右拥卫船上灯笼点点火光天上一轮皓月都倒映在湖水之中湖

水深绿有若碧玉。陈家洛见此湖光月色心想:“西湖方圆号称千顷。昔贤有诗咏西湖夜

月云:‘寒波拍岸金千顷灏气涵空玉一杯。”丽景如此诚非过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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