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腊月二十五,转眼就是年,临安的爆绣连着放了响到大年初一,小圆抱着午哥坐在房门口,见小厮们要来院子里放鞭炮,慌忙摆手:“午哥还小,莫要吓着他。
程慕天拿着根铁丝走出来,笑道:“他才不怕,昨日带他到大门口,那般响的炮仗,也没听他哭一声。”小圆见他手里的铁丝头上绑了些东西,便问这是何物,程慕天离她远了几步,伸着铁丝点上火,只见上头缠着的那团事物立时燃起来,火花四溅。

“原来是烟火,这是如何制的?”小圆惊奇问道。程慕天把手里的铁丝命个小丫头举着,另取了根没燃的,拿到她面前,指着铁丝头上绑的事物道:“这叫‘火杨梅’,里头绑的是枣肉和炭屑,我特意寻了来放给午哥看。”小圆把午哥递给他,接过“火杨梅”来瞧了瞧,问道:“绑碳屑倒罢了,怎地还要塞枣肉?”程慕天一边指给午哥看火花,一边笑道:“我哪里晓得,想必是为了溅出的火花好看些罢,要不是儿子,我才不会理这些玩物。”

小圆将“火杨梅”递给身后的采莲,吩咐道:“藏起几个,咱们预备开的玩具店,也卖这个。”程慕天哈哈大笑:“你竟比我更像个商人。”小圆白了他一眼,进房叫人取纸笔和亲友花名册,又唤他道:“你的字好,快些来写拜年飞帖。”

程慕天将午哥递给余大嫂,走进房去坐到八仙桌前,翻了翻册子,又笑:“偏你花样多,亲戚朋友也要编个花名册。”小圆替他磨着墨,道:“这册子本是我担心继母不认识家里亲友,特特编了来与她地,但她却一大早就被二婶缠住了,结果这差事还是落到我头上。”

程慕天一气写完十来张,扔了笔叫采莲取椒柏酒来,饮了一口,却道:“这酒是除夕泡的么,味道不对,柏叶放多了?”小圆连忙也倒了一杯抿了抿,道:“往年都是三粒椒,七枝柏叶,今年是继母动手,兴许这是泉州泡法?”程慕天搁了杯子不言语,小圆忙给采莲打眼色,另换了屠苏酒来。

程慕天转了转酒杯:“做屠苏酒的里闾药是你亲手浸的?”他得了肯定答复,这才饮了几口,又道:“这样的小事,怎能让长辈操劳,是你地是。”小圆忍住笑,朝他福了一福:“是奴家的错,往后势必亲力亲为。

趁程慕天继续写帖子,采莲悄悄问小圆:“往日里少夫人讲一讲夫人的不是,少爷都是要驳的,今儿他自己怎地也防起来?”小圆轻轻一笑:“他又不是傻子,二婶见天地往咱家跑,谁晓得夫人膝下会不会多出个过继的儿子来。”

第二日,厚厚的一沓拜年飞帖就投了出去,虽免了许多拜年的繁琐,但至亲的几家年酒,却是躲不了,按着规矩,头一个便是程二叔家,钱夫人极是不愿见到程二婶,但又无可奈何,只得带上小圆一同前往,打定主意,若是遇到难题,就先把儿媳推出去。

她们到得程二婶家。一众亲戚正在厅上听鼓子词。程二婶亲自迎出来将她们引到最前面坐下。笑道:“听闻四娘最爱皮影戏。我特特备了一台。咱们听完鼓子词就叫他们演。”

钱夫人在这里。她却先依着小圆地喜好。真是一张口就挑拨离间。只可惜钱夫人当下最恨地人就是她。哪里会中这样地圈套。当即谢她道:“出门时我还说要给媳妇叫台戏来。不想弟妹这里已备了。倒省了我好些事。”

轻巧一句话。既堵了程二婶地嘴。又向众人昭示她是个疼爱儿媳地好婆母。小圆心中笑。却也不禁暗赞了几声。

这厅上临时搭了个小台。说词人在台上边讲边唱。后边还有数名歌伴又吹又弹地相和。方十娘挪到小圆身旁坐下。递了块皂儿糕给她。低声道:“嫂子。这出鼓子词。就是特特为你们演地呢。”小圆装作听不懂她地话。谢道:“就晓得二婶偏着咱们。”方十娘急了:“你听你听。台上在唱牛二媳妇膝下无子。男人死后她被大儿夺了陪嫁。生生赶了出去。”

小圆凝神听了一回。还真是这样地一篇词。她心中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慢慢咬了一口皂儿糕。轻笑道:“年节里说这样地词。有些不合时宜罢了。倒也没甚么。”

方十娘以为她还不开窍。索性把话挑明:“我婆母要给你婆母过继个儿子。你真不晓得还是假不晓得?”

她一向唯婆母马是瞻,怎地今日反倒维护起外人来,必

婶只愿将小儿送出去而不理会大儿的缘故,小圆把最也放入口中,细细嚼了嚼:“我家夫人陪嫁就有二十万,足够养个儿子了。”

方十娘愣住了:“真有二十万?我还以为是谣言。”她朝程二婶那边看了看,见她正与钱夫人讲得如火似荼无暇顾及媳妇们这边,便拉了拉小圆的袖子:“嫂子,我婆母想把幺儿过继给你婆母,打的是分你们家产的主意呢。”她顿了顿,见小圆神色无变化,又道:“我婆母动辄就打你们家产的主意,我实在瞧不上,若换成咱们大郎,能分得你婆母一半地陪嫁就心满意足了。”

这样的话,同抢钱有甚么分别,也亏得她好意思讲出口,小圆只恨程大姐不在,无人骂她几句,突然却灵机一动,笑道:“若你真只想赚一注陪嫁,那可真是舍近求远。去年斗茶会上得那两位小娘子你可还记得?她们家中都是有钱地,陪嫁想必不少。”她说着说着却将自己拍了一下:“不说了,倒像我要朝你屋里送妾似的。”

方十娘连连摆手:“大郎房里妾呀通房地一堆,再来两个又值甚么,只不知你婆母舍不舍得。”两个?你还真够贪心,小圆忙道:“那个钱小娘子,乃是我婆母本家,岂会与人做妾,倒是季小娘子,我可替你打听打听。”方十娘喜出望外,谢她道:“若这事儿能成,我必死命劝说婆母,叫她不要过继幺儿给你家。”

小圆正是需程二婶日日缠住钱夫人,好叫她无心来为难儿媳,更何况有程老爷在,过继一事必定行不通,方十娘若真劝动了程二婶,那可真是帮倒忙了:“二婶是好心,你劝她作甚么,我帮你乃是看在咱们>娌情谊份上,你若张口闭口要报答,可就是生分了。”

方十娘不知她的打算,感叹道:“你还真是个贤惠地,怨不得你婆母人前人后地赞你。”

小圆但笑不语,起身去婆母身旁侍候,钱夫人正被台上的那出词气到内伤,见她过来,忙指着她向程二婶道:“我本是想指望二郎的,过继一事,我做不了主,还得听他们的。”小圆恭恭敬敬立在一旁,道:“过继这样大的事,自有族长和老爷做主呢,哪有我们小辈插嘴的份。但孝敬母亲乃是天经地义,难不成娘过继了侄子,我同二郎就不尽心尽力服侍了?”

程二婶仔细琢磨这话,倒不像是反对过继的样子,欢喜道:“四娘对嫂子这般有孝心,羡煞我等旁人。”

儿媳不怕多个兄弟来分家产?是真孝顺还是太愚笨?钱夫人有些吃不透起来。

台上的丝乐又响,几句唱词打断众人心思,方才记起这是节下,俱换了笑脸出来,讲些比鼓子词更中听的场面话。

钱夫人虽在娘家耳濡目染,精于心计,但到底娇生惯养三十余年,于家事应酬上不太擅长,待得回到家中,只觉着累得慌,歇了半日方才缓过劲来。小圆见她确是累着了,主动道:“娘在家歇几日罢,那几家的年酒我自己去。”钱夫人微微点头:“你自作主罢,把六娘接来陪我几日便是。”

小圆丝毫不犹豫,爽快应答:“是媳妇疏忽,我这几日在外头,家里自然得有个人陪着娘,我这就唤人去接六娘与十三娘。”

钱夫人用她惯常的慢吞吞的语调,状似漫不经心:“十三娘说住不惯大院子呢,第四进叫六娘住罢。”

难不成婆媳真个儿天生是对手,我这般替她设想,换不来一个好字不说,还要大过年的与我添堵,小圆袖子里的手不知不觉攥成了拳头,但她再生气,也不愿落个不孝的名头,只得点头应下,安排人手去钱府接人,又叫人收拾院子。

晚间程慕天吃完年酒醉醺醺地来家,现第三进与第四进间的门又被锁上,吓得酒醒了大半:“还来?”

小圆见他被吓得不轻,扑哧一笑,只觉得有夫如此,那些在继母面前受的气真不值甚么,她扶着脚下有些漂浮的程慕天回房坐下,端了醒酒汤来与他,道:“有桩事同你商量,今儿在二叔家吃年酒,方十娘想求继母把季六娘把给她做妾室,你说这忙我该不该帮?”——

每日一问——

12制作“火杨梅”的材料是甚么?——

月底啦,亲们有米有多的粉红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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