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得不高不兴,期间,萧炎的碗筷砸得哐哐响表达了他的极其不满,反倒是坐在萧末身边的萧衍从头到尾都老实得很,吃饭喝汤夹菜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才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应该有的模样——至于萧炎,萧末表示这熊孩子挺坑爹,他小时候只会打拳的情况下大概都能比他表现得斯文点。
细里慢条的将鲫鱼的刺挑出来,拨开上面用来入味的青翠小葱,鲜嫩的鱼肉混合着豆腐的香味儿送进嘴里,萧末垂着眼不急不慢地一手捧着米饭一边将那一条被他夹过的鱼吃了个干干净净——他当然不是没有注意到,这碗鱼汤在被他动过之后,萧衍和萧炎都没有再碰过,从头到尾,连筷子都没往里伸一下。

不过无所谓。

他到是曾经认真地考虑过替那个不知道已经在黄泉路上走到哪了的萧末本人照顾一下这俩便宜儿子,不过不幸的是,无论是萧末还是他元贞,这俩破孩子显然都没准备要乖乖叫他一声爹——不如如此,从目前的遭到的无礼态度来看,他甚至怀疑说不定萧末压根就是这对兄弟的杀父仇人才对。

萧炎的态度很明显了。

而萧衍,萧末知道,这孩子不是不想跟他作对,而是压根懒得理他。

这一冷一热的双胞胎兄弟,简直不能让人更加火大。

正当萧末埋头苦吃并且十分纠结地思考要不要添饭以平息怒火这会儿,坐在他桌子对面的祖宗萧炎哐地一声将碗放到了桌子上,那动静,就像是要把碗活生生地砸了似的!

就连萧衍都忍不住抬头扫了他一眼。

感觉到便宜儿子左护法投来的挑衅目光,萧末知道这是熊孩子要跟自己宣战了,他轻轻放下手中的碗筷,自顾自地抽了张放在桌上的餐巾纸优雅地擦了擦嘴边并不存在的油光,这才不急不慢地扫了一眼萧炎:“砸什么,碗跟你有仇么?”

萧炎见男人跟自己搭话,反倒再也不理他,脑袋虎了吧唧地往旁边一拧:“不吃了,今晚没胃口。”

萧末扫了一眼他砸下来的碗,差点没给惊得喷一桌,他努力安抚了下早就笑得满地打滚的小心脏,脸面上纠结了一会儿这才勉强维持住了一名影帝该有的冷艳高贵,唇角一勾,淡淡笑道:“给你爹我说笑话呢?你碗里还有一颗米?吃饱了才说不饿,感情你那点儿傲骨铮铮才睡醒不成?早干嘛去了?”

“………………”

没想到会被一连串的质问所揭穿,萧炎接下来的台词全给噎在了嘴边,他有点傻眼——按照他平常的路线来说,此时此刻,这个男人就该皱皱眉,教育他不要把碗筷砸的太响,然后就一切随他去了,这个时候,他只需要再加把劲儿地嘲讽俩句,就能把这男人搞得一整天心情都不好,然后今天这场战争就可以以完美结局收场……并且搞不好,大半夜萧末还会叫管家送一份宵夜上来以免他饿着。

——通常,萧炎管这个追加项目叫“胜利者的幸福番外篇”。

无论如何,至少,这个名叫萧末的、成天在电视报纸上成天被捧上天的男人,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么个恶劣的态度。

喜剧剧本忽然转成了悬疑剧,作为观众以及演员的萧炎表示有点儿接受不来——头一遭遭到敌人猛烈的反抗,萧炎突然就没辙儿了,求助似的偷偷用眼睛去瞅萧衍,当哥哥的这会儿也满脸无奈,并且冲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表达了自己对于孪生弟弟作死行为无能为力以及及其唾弃。

求助失败,向来洁身自好的哥哥很明显不想趟这趟浑水,萧炎不爽地扁扁嘴,斜睨萧末一眼哼了一声“关你屁事”,漂亮的小脸一皱不乐意地就跳下椅子要往屋外面走,谁知道刚走了两步,又被始终坐在餐桌边的萧末叫住,萧炎满脸不耐烦地回头,恶声恶气地问:“干什么?”

萧末优雅地站了起来,走到萧炎跟前,仗着自己成年人居高临下地看眼前这个以后说不定要比他高的破小孩:“你去哪?”

“出去散步。”萧炎还是那副“关你屁事”的拽模样。

萧末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然后淡淡道:“不许去。”

这回别说萧炎,屋内突然陷入一片震惊的寂静,包括向来面瘫的萧祁的眼中都有惊讶一闪而过——在他们的记忆里,眼前的黑发男人向来不太管自己儿子们的动向,俩孩子长那么大虽然没看出来多喜欢自己的儿子,但是好歹从来没对他们的要求提出一个“不”字。

萧祁一直相信,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只要少爷们开口,男人也会毫不犹豫地给他们从博物馆抢也抢些陨石回来。

今天这是怎么了?

在场反映最大的当然是萧衍和萧炎,此时,萧衍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端起手边的一杯茶涑了涑口,就像个外人似的,漂亮精致的小脸之上没有一点儿想要参合的意思,转过头来一脸平静地看着堵在门口的父子俩……而萧炎此时早就被气得七窍生烟,那张小脸猛地耷拉下来,除了不乐意之外,脸上还有显而易见的震惊,他瞪大眼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成年男人,再开口时,声音都差点因为震j□j了调:“你管我?!”

萧末微微一笑。

他知道萧炎什么意思,却偏偏要气死他似的明知故问:“我是你父亲,我为什么不能管你?”

“你凭什么管我!”

“再重复一遍,因为似乎我是你父亲——至少户口本上是这么写的。”萧末淡淡道,“有本事你去一把火烧了街道办事处。”

“我吃饱了撑得出去散步也不行?!”萧炎的小脸涨得通红——和白天跟小姑娘们来去自如那副机灵样子完全判若两人,眼前的男人突然变得不按常理出牌让他整个儿有些手足无措,这么看来,要不是他不够高,这会儿他连跳起来一口咬死眼前这处事泰然的男人的心都有!

“不行。”男人忽然微笑起来,并且在面前虎头虎脑的漂亮小子反应过来之前,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脑袋,将他整个人转了个方向,然后往通往楼上的楼梯那边推了推,“要散步可以,你先把作业写了。”

“老头,你他妈有病吧?!”萧炎几乎可以说是惊叫起来,“我他妈打从入学开始就没写过作业——写个屁作业,那是什么,能吃吗——只有傻子才写作业!!”

萧炎吼完,一拧脑袋这才发现萧末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猛地一下对视上始终坐在餐桌边一脸平静的优等生萧衍,后者挑挑眉:“你刚才说什么?”

“……………………”怎么也没想到这把火忽然就被萧末这个臭老头带着烧到了萧衍脑袋上,这会儿萧炎傻眼了,支吾了半天憋红了脸这才转头瞪着萧末急吼吼地憋出一句,“萧衍除外!”

萧衍:“……”

萧末:“……………………………………”

要不是现在场地不合适,萧末简直是想狂奔到窗户前面推开窗户对着外面狂笑三分钟!

他故作严肃地清了清嗓子,想了想以前自家老头凶神恶煞强迫他学习的德行,有样学样好歹摆出了一个类似于“父亲”这个角色的表情,再次催促似的将萧炎往楼梯那边推了推,萧末还没忘记嘴里也顺便强调:“写作业去,成天让你老师打电话给萧祁,你怎么也不觉得丢人?还有,谁批准你说脏话了萧炎?下次再让老……再让我听见你说脏话,我就上家法收拾你。”

萧末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

他只是捉摸着,像萧家这么牛逼的家庭,有那么一点儿蛋疼装逼的家法那是再正常不过了——只不过没想到,“家法”俩字一说出口,就好像是捅了马蜂窝似的,原本还不情不愿被他推着往楼梯那边走的小子一下子跳了起来,猛地转过脑袋双眼通红得像是要吃人似的瞪着他,气冲冲地一把甩开他抓在他肩膀上的手:“家法?!——你敢跟我说要对我用家法——萧末,你是不是人?”

萧末一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怔地眨了眨眼——趁着他傻眼的这会儿功夫,萧炎已经抓紧机会把他从头骂到脚,然后也不等男人催促,自顾自地噔噔噔冲上楼重重摔上房间门,留给了萧末一个相当愤怒的背影。

萧末下意识地转过脑袋去看现在唯一还留在现场的萧衍。

萧衍也从椅子上滑下来,活动了下筋骨这才抬起头看萧末,淡淡地问:“你看着我做什么?”

萧末特别老实地问:“萧炎气疯了?”

“大概吧,”萧衍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地瞥了男人一眼,“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气疯了。”

“……不说双胞胎都有心有灵犀感应之类的么?”

“你小说看多了。”

疏远而冷漠地说着,并没有打算质问萧末身为父亲为什么跟他们同一屋檐下住了十几年还能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萧衍低下头,将胸前的餐巾摘下来,而后目不斜视地与愣在餐厅中央的萧末擦肩而过,姿态优雅而缓慢地走向楼梯,当他扶着楼梯的副手走上二楼,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就像一只真正优雅的贵族猫科动物似的。

他完全无视了在他身后眼巴巴地看着他的父亲,头也不回地走到刚才萧炎刚才将门摔得震天响的那间房跟前,屈指敲了敲,平静地叫了一声萧炎的名字,房门安静了一会儿后从里面被人打开,双胞胎中的哥哥从容地走了进去——然后那扇门,再一次被无情地、重重地甩上。

萧末:“………………………………………………”

这,简直无情啊!!!!!!!!!

从幼年期到中二期最后张大成人,萧末从来没觉得自己居然这么难以跟孩子沟通——妈的,想当年,他可是从街头打到街尾闻名于街口的孩子王!!!

这俩奇葩孩子一个像是炮仗似的一点就炸,另一个像是冰块似的一声不吭,一个卵细胞能分裂出这么俩极端的蛇精病简直是十分地不尊重科学!!!!

此时此刻,萧末只觉得及其蛋疼,彻底算是了解了萧末萧大人生赢家吞安眠药自杀究竟是因为什么——事实上,现在的他简直可以说是佩服萧末,你说这得多伟大的意志力才能j□j了十几年才憋不住了闹自杀……他元贞现在就想回炉重造啊有木有!!!!

……萧炎萧衍一撤退,餐厅立刻重归宁静。

宁静得跟火葬场似的,特别肃穆。

厨娘和管家早就不知道开溜躲去而哪儿防止流弹误伤,所以餐厅里,只剩下了站在原地风中凌乱的萧末以及继续面瘫着脸整个人像是在异次元的萧祁。

不过没关系,对于现在的萧末来说,只要是个能呼吸的都能成为他的贴心吐槽小棉袄——于是只见黑发男人默默地转过身,那张保养良好并且本身也足够年轻的漂亮脸上再也不见萧祁熟悉的那种傲慢,萧末好看的眉头轻敛,扶着之前萧炎坐过的那张椅子的靠背,也不说话,就这么站在那儿,眼巴巴地瞅着餐厅里剩下的唯一活物。

萧末主要想表达的思想是:看毛看,我他妈也是第一次当爹,老子在灵魂本质上来说是还没破处的在室男——在室男懂么,姑娘的手都没摸过的意思!!!

男人何苦为难男人!

而作为那个被萧末默默注视的幸运儿,很难理解到萧末这么复杂的眼神真正意思的萧祁表示被看得有点难受。于是,在双方僵持了大约三十秒后,他憋不住地清了清嗓音,用四平八稳的声音叫了一声“末爷”。

这一声叫唤差点让萧末留下憋屈的泪水,他一屁股坐上萧炎的那张椅子,心里一个劲儿在骂脏话,但是表面上却依旧只是优雅地、林黛玉表情地困惑着,依旧是那水灵灵的黑色眸子盯着面瘫西装男:“萧祁,我刚才说错什么话了?”

“回末爷的话,并未有不妥。”萧祁回答得毫不犹豫。

“萧家家法动不得?”萧末又问。

“回末爷的话,您说动得……”萧祁顿了顿,自认为非常明白萧末想要什么样的回答,于是乖乖地垂下头,“那就动得。”

“哦——”

那萧炎一副老子要逼他去上吊的表情是闹哪样?不动声色地抽了抽唇角,萧末愣是将到了嘴边的吐槽给压回了肚子里,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声包含了无奈的叹息。

黑发男人也没注意看到萧祁脸上的迟疑以及欲言又止的模样,只是自顾自地很认真地继续陷入了新的一轮纠结——此时,他倒是很想问萧祁为什么萧家小少爷们会和萧末的关系恶劣到这样,但是想了想,又觉得自己问他大概也问不出朵花儿来……

更何况,“自己”的儿子,结果还要眼巴巴地跑去问别人“自己”是怎么把这俩熊孩子养成这德行的,萧末怎么想都觉得别扭得很。

只不过,萧末没能纠结多久,在他伤春悲秋的时候,萧祁抽空出去接了个电话,等他回来的时候,站在萧末面前那叫个满脸纠结,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可是也不知道他这个神一样的性格到底是哪儿塑造来的,他收起电话之后一言不发地回到了萧末身边,打死不说话,就举着“臣有本奏但是臣不奏皇上您快来让我上奏”的表情守在那儿。

萧末憋了一会儿,最后发现自己果然熬不过萧祁,还是忍不住牙疼似的哼了一声:“有事?”

“恩,回末爷的话,金嘴湾北区那边,上个月新开了一家赌场,按照您的意思,原本属下已经安排好了一些元老过去镇着场子了的,”萧祁放轻了声音,“但是刚才底下的人打电话告诉我,这会儿好像闹起来了,客人都被堵在场子里出不来,他们不敢随便叫警察,就打电话一路报了上来。”

萧末:“…………”

萧祁:“……末爷?”

萧末:“安眠药呢?”

萧祁:“啊?”

萧末:“……算了,没事。”

就是想死一死罢了。

男人默默地从桌边站起来,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抬脚就要往外走——萧祁看上去挺惊讶,原本他以为,男人最多会多放一些权力给他去解决这件事,却没想到看这架势,他是准备要亲自去走一趟。

“满脸惊讶做什么?”萧末到是淡定,转过身看着满脸犹犹豫豫的萧祁,男人挑了挑眉,就好像没看见外面的天几乎已经全都黑下来了似的,“人都闹到家门口了,我再不出面,以后的生意还怎么做?”

萧末说完闭上了嘴,站在那扮成熟冷静——处事不惊,金马奖影帝大爷表示,电视里的大佬都这么演的。

这边,萧祁张了张口,略惊讶地扫了一眼男人,最后,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这种情况下,如果萧末能出现在那儿最好不过,从下面的人报告的情况来看,今晚的事情,恐怕还真不是给客人们赔点筹码就能解决的程度。

俩人双双上了车,临走前,萧末还没忘记把管家抓过来叮嘱他上楼盯着那俩熊孩子——

“特别是萧炎,让他好好写作业,不许抄萧衍的,我知道他们是同班。”

管家颤颤悠悠地应了,直到萧末优雅地坐进加长型的豪车后座,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抬起头看了看月亮都快挂出来的天色,老管家摸了摸下巴,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以前的萧末从来对少爷们的学习不闻不问。

并且按照萧末的习惯,打从萧家的那些场子走上正轨,没有太大的事情,他似乎从来不太喜欢在天黑之后出门。

今个儿……这是怎么啦?捉摸了一下,管家最后忽然想明白好像这也没什么不好的,神仙似的家主忽然变得勉强接了点儿地气,这不是好事么?管家想明白之后,这才转身回屋,向着屋子里另外俩萧姓祖宗房间走去。

……

而此时此刻,萧祁已经载着萧末开出了他们这个小区,并且一路上电话不断,看样子出事的场子那边好像情况是不太乐观。

“开车的时候,还是不要打电话好。”萧末想也没想就提醒了句。

“是,末爷。”萧祁沉着地点点头,“下回记住了,属下车中有您的时候,肯定不在开车时候打电话,哪怕死,属下也不会让末爷受一点委屈。”

萧末:“…………………………”

萧末不知道回答什么,他怕一张口就喷萧祁一后脑勺心头血——他就随口提醒一下司机同志珍爱生命,没想到司机同志不仅将他塑造成了一个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形象,还擅自离题万里。

大佬不好当啊。

眼下这一堆烂摊子——这哪怕就是真的萧末醒过来了,也得被这群人再累死一回。

萧末以前从没有机会处理过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老头管他管得可严,虽然咋呼,但是他几乎从来不跟他那边堂口上的人有任何来往。所以他见识过最牛逼的也就是菜市场卖鱼的和卖蔬菜的为了争地盘大打出手,想了想,这方面没经验还真有些演不下去,萧末清了清喉咙,趁着等红绿灯的时间,问前面开车的萧祁:“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是,末爷。”

萧祁应了,这才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

三年前,政府在金嘴湾北区那边新开了一片地,本来就是政府为了筹资金开给土豪们用来建造各种娱乐场所的。萧末作为K市龙头老大,自然是砸了不少钱在那弄下了一块最大的地并且开了家赌场,赌场半年前正式营业,几乎就坐落于这片新地皮的中央,周围被各种娱乐场所围绕——而赌场楼下就是各类奢侈品商店以及典当铺子,专供赢了钱或者输了钱的客人消遣,因为地方好,能互动的项目多,装潢也够气派,吸引了不少游客或者是当地人过去消费。

而且当初萧末也特别让萧祁安排了一些老荷官以及咨客过去压着场子,更何况是他萧末的场子,放眼K市只要是长了眼睛的还真没几个敢在他地盘撒野,所以这么开张的几个月来,赌场的收入一向好看,眼看着一切就要步入正轨,可是谁知道,问题就出现在这批老荷官的身上了——

“前些天,有个老荷官跳海自杀了。”萧祁一边开车,一边淡淡道,“那个荷官在萧家做了三四年了,以前从来没出过问题,突然自杀我们也没放心上,可是谁知道,今天他老婆找上门来,硬说是因为我们场子拖欠着荷官的工资和分红不发,那个荷官是被外面放债的人逼死的。”

萧末哦了一声,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萧祁,非常平静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一,场子那边原本想压,但是没想到那女的不依不饶,现在他们压不住了才往上报过来的。”萧祁说。

萧末掰手指数了一会儿,发现好像所谓的“上周一”正好就是萧末本人吞药自杀那天。

心里忽然猜到了个大概,萧末勾了勾唇角,心里啧啧感叹着这群黑社会钩心斗角搞得和宫斗似的,这边脸上还得强挂起一抹足够冷艳高贵的微笑,摇摇头,就像是感慨似的叹息一声,大佬范儿十足地叹道:“萧祁,你们这些人,什么都好,就是嘴不够牢靠。”

萧祁一愣,小心翼翼地在后视镜中看了一眼坐在后座不动如山唇角挂着一抹冷笑的男人——那模样,就好像他萧末已经洞悉一切了似的。

“末爷,您的意思是,那个荷官的老婆是受了南区那边的人指示,专门趁着您不在的时候来闹场子的?”

萧末不回答,他就微笑着优雅地坐在那里。

——因为“南区那边的人”说的是谁,他知道个屁。

所谓树大招风,萧末这么牛逼哄哄的人必然是有仇家的,这微妙的时间节骨眼子里出了事儿,他也就是随便这么一猜一提议,没想到萧祁就这样顺着杆子往上爬,而且看上去还真挺赞同他的模样。

萧末挺得瑟。

并且一路得瑟到了金嘴湾那边。

当车到达目的地,因为里边闹事儿乱的一团遭,外边已经被封了路,再叫人来开封难免造成更大的混乱,萧祁跟萧末支会了一声后就将车停到了路边,下车的时候,萧末也没想太多,看着赌场那边派过来的西装墨镜保镖层层叠叠的围上来,料想那个荷官的老婆也不能冲上来把他大卸八块——

可惜,他错了。

人肉墙是够结实,至少菜刀和子弹飞不进来——但是架不住液体还是能泼进来的。

于是,当萧末俩只脚下了车还他妈没来得及站稳,就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一阵女人疯狂的嘶吼——这是今晚的女主角隆重登场。

萧末愣了愣抬起头,还没等来得及看清楚人长什么模样,就看着这么一盆黑红的、浓稠的、腥臭的东西迎面泼了过来!

哗啦一声,干净利落。

萧末倒吸一口凉气,这秋天的晚上被迎头盖帘泼一盆狗血的感觉不要太爽——因为身边有保镖给挡着,那一盆狗血只泼到了他的半边身子以及一小块脸的皮肤,不过这也够了,当腥臭粘稠的狗血顺着男人柔软的黑发一滴滴地滴落在他的外套上,白皙的脸上被抹开的血映衬得越发触目惊心,男人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默默地接过终于露出紧张情绪的萧祁递过来的手帕,心中草泥马狂奔——

这重生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几乎都在跌破他的认知下限,简直不能更加坑爹。

请问,我可以骂脏话吗?

而此时,想骂脏话的当然绝对不止萧末一人——周围的保镖看着老大被搞得这么狼狈,各个被震惊得面无血色,那架势就好像这要是放在古代,这群影卫似的小哥统统都得以“护主不力”为罪名咬舌自尽!

而这时候,正当萧末低着头蛋疼地擦着下巴上黏糊糊的黑狗血时,那被人架开的疯婆子也被萧祁指挥着,被一块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摸出来的抹布塞住了嘴,她头发凌乱,看上去四十岁上下,身上原本大概应该是名牌的套装这会儿乱七八糟皱成一团,她被塞着嘴却依然没有放弃治疗,一个劲儿地蹬腿挣扎着,眼睛恐怖地外凸着冲着萧末这边使劲儿“呜呜呜呜”。

当那个女人一脚将自己的红色高鞋蹬开,一直保持面无表情的萧末,总算是皱了皱眉。

“让她把话说完。”

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把那抹布从那女的嘴里拿出来。

那些保镖照做,只见口舌终于恢复自由的那女人微微一愣,疯狂的表情似乎有一瞬间的停顿,而后就像是猛然想起了自己女疯子的本职工作似的,脸上瞬间又变得狰狞起来,她盯着萧末那张略显得狼狈的漂亮脸蛋,先是仰天大笑无数声,然后扯着嗓门,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尖叫——

“K市最大家族——萧家倒闭了!王八蛋老板萧末吃喝嫖赌,欠下了一百多个亿,带着他的安眠药自杀了!我们没有办法,拿着命来替他抵债!扫地工、清洁工、荷官和服务生统统没拿到工资!萧末王八蛋,你不是人,我们辛辛苦苦给你干了大半年,你不发工资,你还我血汗钱,还我血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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