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他满腹经纶,博古通今,却在这种事情上一筹莫展,苦恼不已。
屋外,月华如霜,凄冷清辉给这栋深幽小院平添了几分萧索之意。
林玉蝉坐在屋顶上,看着那位穿着朴素的妇人从书房出来,那是宋子楚的夫人,只见她走到廊檐下顿住脚步,似乎在拭泪,回头深深看了眼书房的门,这才离去。
林玉蝉几乎能想象到此时此刻,虞氏眼中幽怨的神色,不由的心中五味杂陈,他们夫妻过得不好吗?
她来京都后,似乎就没有见过宋子楚去夫人房中,常常独自在书房过夜。
可是,他们夫妻感情好不好又与她何干呢?难道因为他们夫妻感情不好,她就有机会趁虚而入吗?宋子楚虽然从未将她当成逆贼看待,可不代表对她有什么想法。即便有想法,她也不可能与宋子楚在一起的。
她做不出这种事,宋子楚同样做不出抛弃妻子的事,他在世人眼中是圣人,是榜样,他的道德情操不允许他背叛他的妻子。
唉,是她想多了,其实,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是她单相思而已。
她也是活该,放着那么好的南宫墨宇不要,偏偏眷恋着这一份遥不可及,虚妄的情感。
像个傻瓜一样,在暗中,在远处悄悄的看着他。
南宫说的对,她就是自甘下贱。
林玉蝉深吸了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她和南宫已经决定要离开京都,这一走,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她觉得,她应该见他一面,告诉他,他希望看到的事,她做到了。
仅此而已,然后,断了这份念想,远走他乡,再也不见面了。
阿树这会儿正在暖房中打盹儿,林玉蝉用了点香料,让他睡的更安稳,这才推开书房的门。
“阿树,你来的正好,给我续杯茶。”宋子楚以为是阿树进来,头也不抬的说道。
林玉蝉怔了片刻,目光扫到放置在门口的一个小炉子,上头搁着一把铜壶,正咕咚咕咚冒着热气,便提了铜壶走过去,替他斟茶。
鼻息中飘进一缕似有若无的幽香,宋子楚疑惑地抬眼,顿住怔愣住,隔了半响才叫出那个久违了的名字:“玉蝉……”
林玉蝉把铜壶放回原处,宋子楚也站起来,打开门看了看外面,再把门关上,插上门栓,这才回身道:“你怎么来了?”
这大半年来,朝廷不断有剿灭无极门的消息传来,可就是没有她的消息。他是凤台阁大学士,是国子监祭酒,虽得皇上器重,但手还伸不到兵部刑部去。只能旁敲侧击的打听,然而始终一无所获。
现在,她冷不丁的冒出来,宋子楚发现自己尽是狠狠地舒了口气,隐隐的还有些喜悦。
“玉蝉不负先生所托,今日来,是跟先生报个平安,也是来与先生道别的。”林玉蝉不敢看宋子楚的眼睛,背对着他说道。
他的眼睛深邃似海,她怕多看一眼,就会深陷其中,出不来了。
“道别?什么意思?”宋子楚问道。
“没有什么意思,这是玉蝉最后一次来见先生。”林玉蝉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佛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她是不该动这样的心思,妄求一份不可得的感情,唯有平添烦恼与痛苦而已。
宋子楚只觉刹那间心底一片荒芜。
林玉蝉,是唯一一个令他动心的女人,甚至,他都想不通,自己怎就会动了心,只是,第一次见她,她冰冷的眼若天上寒心就这么照进了他的心底,从此再也挥之不去。
很奇怪不是吗?很莫名不是吗?可事实就是如此。
之后,她又来过几次,向他求证无极门与北赵勾结的证据,她总是这般来无影去无踪,他无处可寻。但起码还能期待,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又会出现在他面前,给他意外的惊喜。
然而,她说,这是她最后一次来见他。
短短一言,断了他所有的期望。
他真的没想过要怎么样,她那么年轻,那么清冷高贵,而他,有家室,有个温婉贤惠的妻子,所以,他所求的只是偶尔能得到她安好的消息,偶尔能有一个意外的惊喜。
仅此而已。
“为什么?你要去哪里?”宋子楚极力掩饰着心中的苦涩。
林玉蝉攥紧了拳头,似在给自己打气,就按着自己来时的心意,把话说完,就可以走了。
“因为无极门已经不存在了,不会再对朝廷造成威胁,你可以放心了,而我,不管怎样都是无极门的余孽,来见先生,对先生不好。至于去哪里,我也没想好,总之天下之大,总会有我的容身之地。”
“在我心里,从未把你当成叛逆,你是知道的。”宋子楚道。
“我知道,所以,我才来与先生道别。”林玉蝉转身,目光坚定地望着宋子楚。
“先生多保重,玉蝉这就告辞了。”
宋子楚迈出一步,拦住她的去路:“那么,等你安定下来,可否告知与我,让我知道你在何处,过的如何。”
林玉蝉眼中闪过一抹诧异,旋即苦笑道:“这又何必呢?你我之间的事情已经了结,不宜再联系了。”
“可这样,能让我心安。”宋子楚脱口道。
一时间,屋内安静的出奇,林玉蝉心跳如鼓,不禁揣测他这句话是否另有深意。
可是,虞氏那落寞的背影,又好比一根刺,扎的她清醒过来。
即便另有深意又如何,相逢只恨未娶时,他们之间错在身份云泥之别,错在时间的不和适宜。
“你放心,我一定会过的很好。”林玉蝉苦笑道。
宋子楚眼中蕴藏着一抹痛苦之色,我不过是想求一个念想,知道你在何处,多少也能有些安慰,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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