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羽诗摇了遥头,“外祖母当时只提到有一句口诀,却没有说出来,不过……”她犹豫一下,“不过两年前外祖母去世的时候曾把三舅舅叫进去说了很长时间的话。”
这番话里里外外的意思全是刘家老三刘舒同知道这笔钱财的秘密,而其他人则未必知晓。

大约看出余欢脸上的疑虑,吴羽诗苦笑一下,“我娘……我爹去世后我娘和我大伯为了我的婚事失和,又与舅舅他们发生了不愉快,亲戚们都躲着我们,表姐这里已是我们最后的去处,所以……我只是想把我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听到这话余欢一点也不意外,连她都受不了刘淑艳,可见刘淑艳的攻击力之强!不过吴羽诗如此示弱,就像抱着最后一根浮木般小心的模样让余欢心里有点难受,安慰了一番吴羽诗,又见她再说不出别的,就让人送她回去休息。

屋里只剩下余欢和楚淮两个人时,楚淮问:“你怎么看?”

余欢想了想,“当初我爹被判抄家流放,在那之前他就安排好了刘家的出路,可对自己并未做什么安排,我那时就觉得他一定会有后手,说不定就是这个。”会不会是刘淑芳背着余潭把这些钱财的下落告诉了刘家人,余潭此次回来发现东西不在了,所以才和刘家人产生了冲突?余欢不愿意这么想,因为这代表着,刘淑芳在某种程度上背叛了余潭。

夜半时分,余欢睡得迷糊间朝身边依偎过去,却扑了个空,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外间屋亮着灯。她披着衣服起来,出去发现楚淮在灯下专注地看着两份东西。

“看什么?”余欢走过去。

楚淮捏了捏鼻梁,把东西推到余欢面前,是余潭写的那两份菜谱。

楚淮指着“火腿炖甲鱼”,旁边还有之前推测时写上去的地名,徽平府。

八道名菜对应八个府,关于“急炖”二字的含义范围实在太大,他们曾看遍徽平府府志也没有找出近半年来徽平府与余潭间可能会有的关联。余欢微微睁大了眼睛,“你、你认为这两件事有关?”

“当初岳父助我擒拿慎、景二王时曾许诺过我一处秘藏,我随后出了事,这份秘藏也就不了了之,结合你表妹今天的说法,或许沧州所藏的就是一处秘藏。而这两个字……很有可能当时这份秘藏泄露了出去,岳父又难以阻止,所以才通知我们,想让我们先一步去把东西找出来。”

余欢张了张嘴,随后泄气不已,“这都过了几个月了,肯定是晚了。”

楚淮摇摇头,“狡兔三窟,你以为凭岳父之能,会只布这一处后路?我想他的意思是,就算失了第一处,但其他的……”他的手指一圈,把纸上写着的所有内容全都圈了进去!

余欢猛然醒悟!菜谱上列了八道菜,也就是说,在每个地方都有一处秘藏!

“可是,范围太大了,就算我们知道了沧州,还是不知道秘藏在哪里,何况其他几府数十州的范围?”

楚淮笑了笑,“岳父那么疼你,既然把信给你,就是有把握你一定知道,你仔细想想,或许是一句不经意的话,或许是你们父女间独有的默契,一定有一种可以破解这封信的秘密。”

余欢顿时心乱如麻,依着楚淮的话许多往日的回忆如潮水般涌现在她的眼前,孩童时的、长大后的、在京城时的、在关北时的……越来越多的繁杂记忆在她脑海中翻腾,出于她极佳的天赋,近年来的每一条记忆都是那样的鲜明深刻,那些久远模糊的事情她只要竭力去想也一定想得起来,却也因此让她理不出轻重,她分不清那数千个日子里发生的事情到底哪一个才是解开密码的关键,越急、想起的东西都乱,最后脑子里塞满了东西,搞得她头晕脑胀疲惫不堪。

“别想了。”楚淮没料到余欢的好记性有一天也会成为她的负担,眼见着她额上一点点地渗出汗来,人也摇摇欲坠的,他连忙拉她坐下,“别想了,明天去刘家说不定会有一些收获。”他无比地后悔,本只是心里的猜测,原打算明日去过刘家后再和她说的,现在他们知道的线索太少,凭白地给余欢造成太大的压力与负担。

余欢点点头,可思绪却停不下来,这根本不是她说不想就可以不想的事,跟着他回去躺下,脑子里还是一层层地过滤着往昔的景象,根本难以入睡。

第二天起来,楚淮毫不讶异地看到余欢眼底浮现出两片阴影,再后悔也没用,只能让人马上备车,尽早赶到刘家去。

刘家的祖宅原在沧州最繁华之地,可多年前便已转卖他人,如今全家人都隐居在城北的一处中等宅子里,极少抛头露面,四周住着的都是以往没有接触过的人群,又改了刘姓对外宣称姓裘,平时只靠收取以他人名字作保的铺面租子渡日。

从前是怕楚安追究刘家才隐姓埋名,如今楚淮进了沧州城,按理说刘家人已没有了任何负担,可他们进城几天了,除了刘淑艳刘家人头面未露,这已让余欢心里有了些准备,或许她之前想得太简单,这次刘府之行未必会有她想象中的亲人见面抱头痛哭的场面。

李畅依着楚淮给出的地址一边走一边打听,终是把车停在了一个胡同前,朝车里道:“王爷,车进不去,只能步行了。”

楚淮便带着余欢下了车,左右一打量,这里的胡同倒还宽敞,就是一侧堆满了杂物,只余两人并肩而行的宽度。李畅停好马车又看了看四周,确定楚淮的暗卫都在附近这才率先走进胡同里去,这条胡同很深,经过的几户人家都是门扉紧闭,门板十分破败,像是久不住人的,再往里走才看见一户还算整齐的,门旁挂着门牌,上写“裘府”二字。

这与余欢所想相差甚远,这哪里是什么中等门户?简直是篷门寒户!忆起儿时在外祖家时自己一人就独居一处院落,乳母嬷嬷丫头的跟了十来人,吃穿用度也无一不精,她那时只是个孩子还不讲究排场,由此可见沧州首富的气势派头,可如今一大家子窝在这个小胡同里,从间隔上看宅子占地也并不宽阔,如此大起大落,就算保了暂时平安,刘家又岂会不怪余潭的连累?

余欢近乡情怯,站在门口半天也没敢叫门,楚淮向李畅示意一下,李畅便上前拍门,拍了几声也不见回应,李畅大声问:“请问可是刘舒同老爷府上吗?”

李畅叫得嗓子冒了烟,很久之后才有一个沧老的声音在门内问:“是谁?”

李畅松了口气,退后一步道:“劳烦开门,成王妃到访。”

里头的人愣了一会,“谁?”

李畅正要开口,余欢扬声道:“请问几位舅舅在家吗?我是刘淑芳的女儿,余欢。”

门内立刻传来窸窸窣窣的开栓声,又有一道年轻的声音在里面低声道:“还是先禀过三老爷吧?”

余欢隔着门说:“你们去通禀吧,我与王爷在外等着。”

余潭之前与刘舒同起了争执,这次他们进城刘家也没来相见,想来是心里有了龃龉,余欢也不为难下人,但还是说出楚淮与自己同来,她就不信刘家人不想见她,也敢把楚淮拒之门外?

余欢看似耐心地等着,扭头就对上楚淮似笑非笑的目光,知道他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不由脸上一热,反正她人都来了,不可能不进去。

又过了一阵子,门内终于传来杂乱的跑步声,大门三两下就被打开,一个年约三旬的男子冲了出来,“可是表妹来了?”

余欢仔细辩认眼前的人,见他衣着虽然朴素,但眉宇间流露的气度不凡,一看就知道是见过世面的。余欢上一次见刘家人不过五六岁,十几年过去,当初的少年已过而立,不过依稀仍能看出一些熟悉。

“你是……继忠表哥?”余欢终是从对方的圆圆的脸型中看出些端倪,大舅母生了一张圆脸,她的一个儿子两个女儿都遗传到她的一张笑脸,让人看了就倍感亲切。

刘继忠哈哈大笑,“上次见你你才六岁,竟然还记得我!”

余欢前不久才觉得自己不会受刘家人欢迎,这会被刘继忠的笑容所染,心情十分激动,“外公怎么样?舅舅、舅妈都还好吧?”

“好好。”刘继忠边说边转向楚淮,“这位可就是……”

余欢连忙给他们引见,刘继忠当即便要下跪,被余欢拦住,楚淮笑道:“都是自家人,不讲虚礼。”

他们在门口说了一会的话,余欢问了问家里人的身体,刘继忠一一答了,眼见着楚淮的神情越来越冷,刘继忠苦笑一声,“近来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王爷若不介意,咱们找一处地方说话。”

余欢虽然疑惑却也没打算硬闯,跟着刘继忠走出胡同后,刘继忠脚下突然一顿,“有句话我得先问一句,表妹此次前来可是为要回余家藏在沧州的那笔钱财?”

余欢极为惊愕地和楚淮对下了视线,心道:这秘密知道的人不少啊……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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